好在一旁等候的客人们没听见, 否则, 少?说也要拽着?赵二说上半个时辰。
——拜托!那可是《大庆风物》!
京中报刊的顶流、无数学子的梦中圣殿,就算是再如何成名已久的大家,也以登上《大庆风物》为荣耀呀!
虽说论?学术气质, 《大庆风物》自然不如那些修了再修、验了再验的作品, 但光是它那难以望其项背的发行?量, 就说明了这是一份辐射面很广的刊物嘛!
就算这时的学者、学子们, 还不大能清晰地描绘出辐射面广、读者面广能带来的好处, 但新一期《大庆风物》刊发后?,沈记的客流量明显大幅增加,甚至比往日多了一倍有余。
其中自然也有年节将至, 宴请之事增加的缘故, 但论?其根源,不得不提到折月客在《大庆风物》上发表的一篇小?文。
折月客写自己在沈记包厢吃饭的经?历,写其中美食、声名远扬的女客包厢, 与沈记掌柜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却也是在写其在朝为官的父亲。
虽不知这位父亲是谁, 却能从折月客笔下读出他对孩子的疼爱, 与其对自身官途的盼望。
将对父亲的敬佩、对儿时时光的怀念,用精到的笔墨, 融入对菜肴和饭馆的描写之中。
以小?言大,还不忘点了点亲爹为官不易、所受过的坎坷。
表面写吃,内里写情;欲说还休,又略显矜持,很是合了这群读书?人的胃口。
无论?是措辞还是立意,实?在都是不易多得的一篇佳作。
听完此等解读的沈荔:......
要不是她亲口拜托薛依依写这篇宣传广告文,说不定都要把传言当真了。
这群读书?人,倒是很适合去现?代?做阅读解。
“事前谁也没料想到,这群读书?人也这么能掏钱啊!”赵二咋舌,“都说穷书?生穷书?生......”
沈荔挽着?袖子摇头:“非也,非也——”
她时不时要过目芳姨记的账,故而知道,大庆风物的发行?带来最多的新客人,并不是文人。
文人是没多少?钱的,而沈记除了早餐,要吃一顿饭并不便宜。
反而是一些谈生意的商贾,又或者和朋友小?聚的官员,对沈记新装潢的包厢赞不绝口。
他们看了大庆风物,一面也觉得这篇小?文笔墨精炼、文采出众;另一面,却对所谓女客都能用的包厢有了好奇。
本?朝虽风气开明,但女子独自上街出门?,尤其是来饭馆这样鱼龙混杂之地,仍是忍不住叫人忧心?。
试想,沈记的包厢能让这些名门?小?姐、乃至于让他们背后?的父母放心?,无论?私密性?还是安全性?,其优越也就可想而知了。
商贾们谈生意也好,官员们偶尔讲些朝中大小?事也罢,既然敢说给对方听,那么便认为对方是可信的,唯独怕的是消息走漏。
如今隔音技术做得不好,坐在茶馆隔间里,说话声音大些,整层楼都能听到。
即便那话里没什么绝密消息,但也有失体面不是?
如此,沈记的包厢反而成了他们极追捧的热门?去处。
她这之前也读过几期大庆风物,因此那天见了薛依依的文章后?便知道必能刊登。
只是没想到影响力如此之大,刚刚扩充出来的十二个包厢都不够坐的。
好在沈记跟这一片的街道司、捕快关系都好,郑元武几个这几个月,没有一天是不来沈记吃面的。
加上沈记纳税积极,因而街道司允许暂用梧桐街街面一部分位置,搭上棚子来给客人坐候。
否则大冬天的,在外面冻坏几个人,街道司也担不起责任。
但这样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沈荔多少?有些为难。
以沈记目前的规模来看,再扩张恐怕不容易。
就算能买到铺子,沈记现?在能掌厨的暂时也只有她一个。
宁宁毕竟人还小?,虽然有些天赋,但帮厨也就罢了,做主厨肯定不成。
要是能有几个充分打好基础、技艺熟练、红白两案都能干的厨师送上门?就好了......
沈荔忙活一天,好不容易闲下来,便抽空做了片刻白日梦,正?要回后?头院子里歇上一歇,就听见有人叫她:“沈掌柜、沈掌柜!请留步!——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闻言抬眉一看,是刚刚从包厢下来的几个商贾,口音倒像是西南那边的人。
西南一带富的极富穷的极穷,再看衣着?,嗯......
应该是极富的那一批。
几人里领头的那位戴着?紫色貂毛帽,围了同色围脖,这时便开口:“沈记环境清幽,饮食也样样鲜美,无一处不周到。唯有一点......”
他竖起一根手?指,故作神秘:“就是人一多了,这转桌用起来不甚美观啊!”
沈荔听了,也不由得点头。
虽然是系统出品的转桌,质量绝不会差,但最适合的人数也就在六到十人之间。要是人太多,用起来的确不太方便。
古代?等级分明,不是人人都敢上手?转桌子,且古人没有浪费的观念,一点就点一大桌,满满当当的。
转起来万一洒了掉了,反倒不美。
她看这富商似乎还没说完,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那么几位客人是打算......?”
紫貂富商露出弥勒佛般的笑容:“是这样啊沈掌柜,我听说江南也好京城也罢,那些真正?的豪富人家都流行?每人面前摆一张小?桌,自己吃自己的。这不正?适合我们吗?”
这样一说,沈荔懂了,那不就是分餐制吗?
她刚开沈记的时候就想这么搞,但被沈蓉和乔裴好说歹说,硬生生劝住了。
这时再被人提起,顿时又蠢蠢欲动,爽快笑道:“杨老板此言有!待我钻研一二,到时出了成果,还要请杨老板拨冗前来啊!”
她答得真诚,那杨老板笑得也就更真诚几分:“沈掌柜为人爽朗,性?子豪迈,可见是做生意的好料子。若是我家中儿女能有沈掌柜万分之一的能耐,那我老高又何必千里迢迢跑来京城......”
两人商业吹捧片刻,杨老板并其他几位富商才慢慢离去。
他虽然是头一个提出如此建议的,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沈记自从大庆风物新刊发行?后?,门?前车马喧腾迎来送往,一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态。
客人一多,要求自然也就多了。
可京城能吃得起酒楼的人就这么多,就算吃得起,也不可能天天顿顿都在外头吃。
沈记的客人多了、生意好了,其他家的自然就落下去了。
如奎香楼凌云阁这样的老牌酒楼,虽说也有一些固定客人还能撑一撑场面,但那账本?到月末一翻,总是不好看。
凌云阁掌柜张琪‘啪’的一声合上账本?,面前的账房乃至于一干伙计、跑堂、大厨等等,都抖了一抖。
虽然没人敢说出口,但谁不知道,自从那沈记发家以来,凌云阁的账面就日渐难看?
他们和奎香楼满庭芳这两家又不同,是靠着?菜品食材手?艺立足,背后?在京城却没什么根基。
有传言,奎香楼背后?是个姓李的皇族,而满庭芳则多是说被皇后?娘家王家掌控。
叫这两家一比,凌云阁顿时成了小?可怜,背后?只是一江南富商。
这富商虽财大气粗,在江南产业遍布,但京城亦有京城的规矩。
光靠撒钱,世家贵族当然笑着?收礼,却不肯卖这个面子。
因此凌云阁只能在食材味道上下功夫,每日都有从江南送来的鲜鱼菜蔬稻米等等,才在京城餐饮行?业撕开一个口子。
偏巧沈记也是同样的路子,而且沈记的菜谱比他们更新鲜,更奇特。
再说装潢、服务......
张琪又是一声长叹。底下账房怯怯地说:“掌柜的,那咱们要不要也学着?沈记修几个包厢?”
凌云阁自然是有包厢的,但他们的包厢和那些茶楼包间相去不远,只是把一层楼分出几个隔间来,如此而已。
张琪瞪了他一眼:“净出些馊主意,沈记的包厢是普通包厢吗?之前说要用屏风隔开位置,我们没试吗?一味东施效颦,又有什么意义?”
底下伙计们面面相觑。有个跟那江南富商沾亲带故的厨娘,细声细气地提醒:“掌柜的,可是朱夫人不是说,不日就要上京城来吗?”
张琪一听‘朱夫人’三?个字,手?指就是一抖,连带着?脸上的胡须都在发颤。
他这般作态,底下其他人更是战战兢兢。
江南这位朱夫人,京城未必人人皆知,但京城做生意的,却绝不会不知道。
此女早年丧夫,唯有一儿一女,和一个日渐落败的夫家。
却以寡妇之身,一手?把夫家和自己娘家攒在一起,拉扯成江南数一数二的豪商,其能耐本?事,又岂是常人可比?
屋内静了半晌,张琪才幽幽又叹一声:“如此,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他也不想得罪沈记,奈何不做点什么,这掌柜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总要在朱夫人上京前做出些什么成绩,以便让对方知道,自己并非束手?就擒,才有话可说啊......
如今京城中, 要说?哪个做吃食生意的不知道沈记,那就?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小商小贩们,拿她做自己的楷模, 每日收摊都盘算着有朝一日买下一间铺子, 做大做强;
而原本就?已是中大酒楼的几家,则心不能安夜不能寐, 尤为担心一觉醒来, 沈记已经扩张到?自家隔壁了。
其中, 又以?满庭芳、凌云阁、奎香楼尤甚。
被后两者一齐诟病过目光短浅的满庭芳掌柜秦如意,此刻正?坐在自家酒楼三?楼窗口,目光虚虚落在远处。
手?边一盏清茶, 三?碟点心, 却一动未动。
虽然人?在三?楼, 耳朵却细细听着二楼、一楼的动静, 以?保证自己绝不会错过任何事、反应不及。
她年约三?十五六, 面容面孔天然带笑,和善亲切。
虽然是满庭芳掌柜,却也没有穿金戴银, 只是穿红黄二色居多, 让人?一见?,便觉得食欲大开。
满庭芳建年的确不大长?久,比起凌云阁、奎香楼这样, 从?前?朝就?名声在外的百年老字号, 只能算是新贵。
不过也正?因为是新贵, 才能让秦如意抓到?机会, 从?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否则落在凌云阁和奎香楼,哪轮得到?她一个女子上位?
同是女子, 秦如意可不敢小瞧沈荔。
以?她看来,在这一行,女人?能出头,必然是比男人?努力百倍千倍、聪颖百倍千倍。
一家小面馆,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酒楼,绝非什么运气?、食材、装潢能够解释的。
秦如意用银筷夹起一块红豆元宝酥,慢慢送进口中。
这碟子红豆酥,是满庭芳上等点心师傅的作品,平素除了顶顶的贵客,连手?都懒得动的主?。
她咬开,的确是甜蜜香酥,沙沙绵软,却仍不如偶然在沈记吃过一次的千面红酥。
千面红酥,层层叠叠的红色酥皮,却半点不觉得负担,因为酥皮是极薄极脆的。咬进嘴里?,却又立刻软化,变得细腻软绵。
且沈记的红豆沙不知道是怎么熬的,那样薄的一层馅,都能吃出红豆的颗粒感。
再佐以?上了红曲粉的莲蓉、甜蜜透亮的红糖浆,夹在其中,多种甜味层次交叠,丰富之余,更让红豆本真的香甜愈发分明。
秦如意不知道其他两家的掌柜如何,她是专程去沈记吃过饭的,一开始是为了知己知彼,后来倒只是图那一口味道。
次数还不少,故而能撞上时不时上新的限量点心。
说?来,也是沈记人?手?不足,才没法稳定供应,只能撞运气?。
像满庭芳、凌云阁这样的酒楼,不说?主?厨,就?是面点师傅,那也是往两位数的准备。
高峰时期,七八个师傅一起做点心,那都是常有的,否则怎么能招待那么多人??
沈记虽说?地?方小,客人?应当也少些,但全都让沈掌柜一个人?做,的确也是天方夜谭一般的事了......
秦如意想了一圈,思绪重新回到?手?里?的红豆酥上。
韧性也好,智慧也好,做个铺子的掌柜或许够用。
但沈记不是普通铺子,是个食肆,所以?最大的依仗,依然是味道。
就?像这碟子红豆酥,她满庭芳,能同时让十个师傅做二十碟出来,供得上二十桌客人?吃用,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吃过沈记的千面红酥,怎么还会对旁的红豆酥感兴趣?
别的行当,或许还有诸多手?段可用、诸多名头可说?,但吃食......
好不好吃,那人?人?不都长?着舌头?
“掌柜的!赵大人?来了,说?前?日定了位置!”
秦如意扬声:“就?来!先请赵大人?进天字号包厢!”
语罢,起身?往外走去。
风雨欲来,她这头虽然还没什么消息,但光是看那两个上蹿下跳的蠢货,也知道要早做准备,以?免提早出局。
满庭芳的菜肴味道,与沈记是没什么可比的;至于底蕴故事、常客老客,也难跟另两家相比。
头名,她恐怕指望不上。但若是想要在其中挖些好处出来......
秦如意慢慢走下楼梯,脸上早已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就?必须把这潭水,搅得够浑,才有机会啊。
沈记的点心难买,不仅满庭芳的掌柜要撞运气?,即便是公主?亲临,也没有例外。
沈荔实在忙得腾不出手?来,宁宁虽然会做些简单的,但自家吃也就?罢了,拿出去给客人?,必须是最好的。
因此李挽趁着出宫,专程来一趟沈记,却也买不到?心心念念的月牙糕。
凡是沾了月字的,大多用雪白的颜色,沈记更是奢侈,旁人?用米粉,她家用牛乳。
牛乳难得,月牙糕用的还不只是简单的牛乳,是烘烤后的奶粉,密密洒在浓茶风味的软糕上,就?更难得,故而也很少做。
好在这位公主?不是个骄纵性子,她虽然集万般宠爱于一身?,却很懂得体贴别人?难处。
于是又点了几道惯吃的菜——譬如她尤为喜欢的玉腌鱼,让人?帮忙打包。
沈记的打包一向是跑堂在做,全看当天谁轮值,多数时候,就?是周家兄弟和赵家兄弟轮着来。
宫女们提了东西,回到?马车上去,却不由得小声道:“今天来打包的倒是个生面孔呢。”
“生面孔?”李挽问,“沈记竟招了新人?了?”
沈记的人?员变动,若和其他食肆铺子比起来,的确是相当少的。
所谓的月结工,这时其实也并不多,大多都是日结。所以?常有跑堂前?一天还在店里?,第二天就?消失不见?的情况。
既然难以?避免,不少食肆便习惯了重新雇人?。
不过沈记情况特殊,沈荔虽然是自立的女户,却也能沾上官宦女眷的边。
芳姨也好,赵大赵二也好,都是伯母周际送给她的,既是伙计,也是家仆,便有了稳定的契约关系。
加上后来收进店里?的小孩子,一时倒也够用。
李挽因为常常出宫来沈记和朋友聚会,因而也知道些情况,这时便问:“是个厨子?还是个跑堂?”
这当然是要问清楚的,若是厨子,说?明沈掌柜有了空闲,要培养个帮手?......
如此,岂不是说?,又多了个人?帮忙做菜?
岂不是说?,她以?后再来,也许就?有机会,能想吃什么点心,就?吃什么点心?
思及此,李挽的目光都不禁热烈些许。
宫女跪趴在她面前?,脖颈柔顺地?垂着:“看上去倒不像厨子......是个女子,年纪不小,只说?面容粗粝、手?脚麻利,像是农户出身?。奴婢听见?他们叫她‘马三?娘’......”
“不是厨子?”李挽顿感失望,“那便没事了,咱们走吧。”
马车一路行至宫门,按律,第一道门前?,无论是谁都必须下马步行。
不过李挽毕竟受宠,皇帝亲口允准可以?乘轿撵入宫,这时便上来一架六抬轿,送她一路往内皇城去了。
“母后!——啊,父皇也在。”李挽笑着走进皇后殿内,身?后宫女将食盒转交,小厨房里?摆一次盘,再配上七八道精细小菜,才够资格拿出来呈给她的父皇母后。
“怎么,朕不该在这儿?”皇帝挑眉,“小心下回不让你出宫去。”
李挽立刻扑上去,好一通撒娇,哄得父皇龙颜大悦,这才作罢:“......女儿只是想着,父皇平素忙于公务,这时间当在前?面看折子呢。”
不过脑筋一转,李挽立即便想通了:“哥哥被抓了壮丁,是不是?”
皇帝笑得险些被茶呛住,忙正?色道:“什么叫抓壮丁!执儿为国分忧,尽他作为太子的职责而已。”
李挽满脸都是‘我不信’,不过也没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和母亲聊起沈记的事。
“紫书说?,那新伙计是个农户女呢。”李挽很是好奇,“沈掌柜明明那么忙,整日呆在沈记,从?哪里?认识的农户女?”
皇后让人?将热枣茶递到?她手?边,又加了个炭火盆子,顺便熏上李挽最爱的晚香玉香球,慢条斯道:“或许是楼家庄子上的人??她和楼家那世子,不是一向有些交情吗?”
沈荔这名字,近来在宫中出现?得不可谓不频繁。
先是李挽如往日般出了趟宫,再回来,满口都是要去沈记办她的及笄宴;
紧接着,便是听说?沈记掌柜和楼家小世子合作,办了个什么‘玻璃大棚’,新鲜的菜蔬险些卖进皇城里?,连太子都说?,沈记掌柜是最会做生意的人?;
更遑论前?些日子,北安侯夫人?魏桃亲自上门,求娶这位沈记掌柜,闹得满城皆知。
沈荔虽然拒了婚,但两家不知怎的,居然还更加亲密起来,也未曾限制那楼世子平日往沈记跑。
桩桩件件,由不得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不上心。
“这倒也是。”李挽也并不太关心,只追问道,“不过母后,都这么久了,沈记那女客包厢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先前?及笄宴的事......”
皇后一听,立刻伸手?夹了块刚送上来的玫瑰酥,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皇帝没她这样快的反应,只能被女儿眼巴巴地?盯住,无奈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你要在宫外宴请友人?,我和你母后并不反对。但宴请,也可以?在你自己府上请嘛......”
李挽当然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但在公主?府宴请,自然也要走宫内账,又要让那群老学究盯着念叨,那跟宫宴又有什么区别?
一切流程、标准,乃至食物口味,都无趣至极。
李挽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皇帝,终究还是后者受不了了,松口道:“想吃些民间风味,也不是不行.......”
李挽眼睛一亮:“真的?那说?定了?女儿这就?下帖子,到?时请人?去沈记一聚——”
“等等。”皇帝轻咳一声,“既然如此,便在京中下令,公主?及笄宴择日将在民间,选拔一间酒楼承接开办。凡是......”
他思量片刻:“凡是京城食肆,皆可参与选拔。”
“父皇——”
“听话?,丸丸。”皇帝瞥她一眼,见?仍是不服气?,只能细细解释,“你毕竟身?份不同,及笄宴对你也许不算大事,但对食肆酒楼,却是百年难得的机遇。”
“既然事关重大,即便是为你那沈掌柜考量,也要做得尽善尽美,免得落人?口舌。”
李挽到?底聪慧,深知父皇此言有。否则她凤断独定,虽说?是定能去沈记吃上这一回,却失之公平。让人?听了,还以?为沈记有多么怕比,才要靠公主?偏爱上位呢!
她消停下来,又在母后宫里?吃了会儿点心,这才回了自己宫里?去。
“你也不怕她偷偷将消息透出去?”皇后笑着给丈夫添上茶,“不过说?出去,倒也正?合你的意。”
皇帝反手?握住她手?:“还是梓潼知我。”
抬手?,半盏热茶滚落喉中,皇帝不由想起那日高鉴明进宫,告知他,京中仿佛有股势力,与几家霸王似的食肆有关,若隐若现?,连乔裴都抓不住尾巴。
乔裴有多么好用,皇帝深知。既然连他都抓不住,那便也不必抓了。
他微微眯眼,看向南方。
藏得太深,那么以?动制静,未必是聪明的做法。
倒不如摆上一个诱人?的奖赏,将让藏匿其中的人?,自己动起来......
那尾巴,不也就?跟着露出来了吗?
宫里的?消息来得很快, 不出一月,沈记就?收到?了一封明黄的?圣旨。
看来皇帝是很疼爱李挽这个女儿,否则公主自己, 或皇后下?旨, 也是一样的?。
只是皇帝亲旨,显得更加郑重, 也让几家酒楼背后之人不好插手?。
“上头?写了什么?”
“是啊, 掌柜的?, 圣旨上是怎么说的??咱们得怎么做才能承办这及笄宴啊?”
刚刚那太监宣旨的?嗓音太尖,赵大几个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能翘首以?盼, 等?着掌柜的?给他们讲解。
沈荔展开?手?中圣旨, 又看了一遍。
“公主生?日在四月底, 因此选拔时间在二月一日到?四月一日之间。”
她说, “选拔的?依据有三项, 一项是这段时日的?入账,一项是常客的?评价,最后就?当然是公主殿下?自己的?偏好。”
“啊?那这规矩, 对咱们可不大有利啊?”赵大立刻皱眉, “不说别的?,咱们光是店里能接待的?人数,都比其他几家少许多呢。”
“而且定价也比其他几家要便宜, 这账面, 恐怕......”
赵二倒不以?为然:“话是这么说, 但总共三个名目, 账面来看。不说前头?几名,至少不会差太多。至于常客的?评价, 这个我们难道还没?有把?握吗?”
芳姨也颇有些自豪:“只要来沈记吃过东西的?,谁还不说一句好?”
刚招进来没?多久的?马三娘挨着芳姨坐,这时便摸了摸自己的?手?背,笑得很敦厚:“我只知道,有掌柜的?在,咱们听掌柜的?吩咐就?是了!”
她原本在庄子上自己做土豆粉,得了沈记的?单子后,向其他庄户一并收购,再转卖给沈记,省了沈荔不少功夫。
每次结算都保质保量,从未有过缺斤少两。
只是那天来吃饭时,赵二染了风寒,店里实?在忙不过来,马三娘就?顺便搭了把?手?。见她完全能跟上沈记的?节奏,沈荔当即拍板,请她留下?,收土豆粉的?活就?交给她丈夫去做。
本来嘛,沈记太忙,所以?最好是招些新?人;但又正因为太忙,根本没?空带新?人。
偏偏自己规矩又多得不得了,接待客人、上菜顺序,都和其他酒楼全然不同。
如果?不是小孩子们那样,从零开?始教起,说不定只能添乱,反而帮不上忙。
沈荔的?后厨更不用说,她自己忙得团团转,来的?人除非已经是很有水准的?熟练大厨,有相当的?基本功,能很快接受她对菜谱的?微调,否则依然帮不上忙。
所以?一个马三娘能脱颖而出,已然解决很多问题——至少有她在大堂,就?多了一个人能接待女客,不必时时都把?宁宁支应出去,让厨房里少了帮手?。
她三人的?话,多少驱散了赵大心中的?不安:“那最后一项,是什么意思?岂不是说公主自己要到?店里品尝?”
这个芳姨也说不准了,几人又眼巴巴的?看向了沈荔。
沈荔还没?说话呢,旁边楼满凤就?大喇喇道:“她早来过了,你们不知道吗?”
李挽本就?是微服出宫,若闹出事?端,此后再想出来,岂不是大为不便?因此每回都掩藏身份,只做寻常富家小姐。
芳姨几个当然不知道,大吃一惊,很是后怕。
他们居然在毫无察觉的?时候,就?接待过公主这样的?贵客了吗?
可有怠慢?可有让人感到?不满?
可别一开?始就?被踢出去了才好!
楼满凤听了他们碎碎念,撅起嘴:“那我也是侯府世子的?好吧?”
赵二摸了摸头?,讪笑道:“可是世子您要不说,那还真不像个世子。就?跟寻常富家小公子一样,虽然看着富贵,但......”
他眼神?往大堂角落一瞟。
那儿坐着把?沈记当食堂一样的?乔裴。
“......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嘛。”
楼满凤闻言挺起胸膛,很是得意地看向沈荔:“是这样吗?我有这么好吗?”
他唇色天然就?粉,唇形又圆润饱满,一笑起来,便将笑意带到?整张脸上,看上去像只抬头?挺胸的?小孔雀。
沈荔便顺着赵二的?话夸他:“是,是。我们楼世子呢,虽然出身尊贵,但是从来不仗势欺人、目下?无尘。反而性子纯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楼满凤更得意了:“你夸我?你心里有我。那咱们定亲。”
沈荔一下?笑了:“你还惦记着这个呢?”
“那当然!不是你说的?吗?没?有感情就?要培养。只要我和你培养出感情,那咱们就?能顺成章的?定亲了。”
“你还真是......”
角落里,乔裴不着痕迹地转了转腕间的?青玉珠子。
幼稚,顽劣,分不出哄人与真心。
他如是想着,视线忍不住从沈荔含笑的?面庞上掠过。
她应当不会喜欢这样的?。
正这时,系统也聒噪起来:【楼世子的?好感度可以?说是进展飞快呢!尤其是提过亲后,每次见面都能再创新?高!】
【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不出一年,这位就?能被攻略完毕了!】
沈荔缓缓摇头?:“要不怎么说你是系统呢,人类的?感情你是一点不懂啊。”
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系统连气泡音都装不住了,掐着嗓子尖叫:【你再说一次?你再说一次?】
沈荔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它解释:“之所以?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这样快的?好感度提升,是因为婚约一事?将他眼前的?窗推开?了,让他发现原来除了朋友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亲密关系,那就?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