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祁顿时语塞,急忙拉开距离——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暴露。
程衿观察陆南祁的神情,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怀疑,主动向他逼近,气势更甚:“你知道的,你瞒不了我。”
陆南祁被逼得没了退路,慌乱中想要跳开视线却又被程衿逼回,所有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聚拢。
真相已经无法隐藏。
“是……”陆南祁坦言,“我都想起来了。”
明明陆南祁的肯定是自己三年来梦寐以求的答案,可此刻的程衿竟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一般,嘴里呢喃着听不清的字节片段。
陆南祁料到了程衿的反应,自己本身也没想继续隐瞒。
于是他慢慢扶着她在客厅坐下,适当安抚好情绪后,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真相:
“大概四年前,我有一次伤得非常重,你还记得吗?”
“嗯,”程衿紧张到嘴唇颤抖也在尽力回答陆南祁,“那次我和你差点因为警察工作大吵一架。”
“那次的伤是因为我独自跟踪了一个黑势力团伙,我以为我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在他们身边,就足够让他们消停一段时间了……可没想到一年内他们越来越猖狂。”
程衿似乎隐约能够意识到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她将手伸向陆南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陆南祁在程衿温暖体温的支持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讲述:
“我多次跟踪,终于发现了突破口。”
“我在与他们的交涉中多次鸣枪示警,可他们全然不怕,团伙中的老大居然还掏出了一把违法枪支。”
“可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由于需要警惕他们手中枪支,我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落入他们手中。”
“也许还有因为一年前我抓捕到他们团队中几个小弟而生的怨气,我被捆住后又遭到了他们的殴打。”
“意识迷糊的间隙,我隐约看见他们似乎在用手枪指着我。”
“于是我奋力挣扎,也因此害得手枪走火,子弹碎在地上,一枚弹片巧合间扎进了我的右额。”
陆南祁语调平稳淡然,程衿却听得心中隐隐作痛。
她用手指轻轻抚上陆南祁右额的伤疤,凸起的伤口仿佛在啃食她的心脏,泪水不自主滚涌而下。
陆南祁微笑着替她擦干眼泪,继续说道:
“至于为什么失去的偏偏是那段记忆,我问过医生,也许是因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
“我太想保护你了,不想让这些犯罪分子沿着我找到你。”
“所以我主动当了‘坏人’,主动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所有回忆。”
“这些话……是不是很矫情?”
陆南祁自嘲调侃,程衿则拼命摇头,啜泣着倒入他的怀里。
陆南祁紧紧搂住程衿的肩膀,几乎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他低头贪婪吮吸程衿身上的香气——这个在他忘记的日子里,每一次都将他从噩梦中救回的气味——在三年后,他第一次能够毫无顾忌地依恋。
“程衿,我爱过的,爱着的,一直都是你。”
程衿的呼吸也在陆南祁安稳的怀中渐渐平静下来。
她忍住哭腔,回忆着这些年来所有的点点滴滴,所有老天给她和陆南祁开的玩笑——
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想要的答案。
“陆南祁,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你。”
第56章
除夕夜是团圆夜,陆南祁和程衿两颗心在经历三年的纷纷扰扰后,终于在这个夜晚再次合一。
历经的磨难和误会,在此刻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相爱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伴随春晚节目中热闹的乐声,让清安的寒夜亮起炽热的火花。
“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告诉我?”程衿慢半拍抓住了盲点,略带撒娇似的质问陆南祁。
陆南祁宠溺地笑着,手指托住她的耳朵后方,拇指轻轻在侧脸上摩挲,将她小心翼翼捧在手中:
“等你亮起那双会发现的眼睛啊。”
程衿听不惯陆南祁的花言巧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是你没有自爆,我还指不定要被你骗到什么时候呢。”
说着说着程衿就来了气,推开陆南祁的怀抱,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陆南祁理亏,也只能好声好气哄着。
“你这是宁愿先告诉方成,都没想着告诉我吧?”程衿不领情,小声嘟囔抱怨。
说到方成,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遗漏的重要问题,于是放下耍脾气的小性子,又凑到陆南祁面前问道:
“不过那天你把方成单独叫进病房,又遮得严严实实,到底是在说什么呀?”
陆南祁看着她迫切的眼神,如今已经坦白一切,便也没什么需要隐瞒下去的了,因此释然地向程衿解释来龙去脉:
“东川派出所最近忙的案子,就是我跟踪的那个犯罪团伙。”
“什么?”程衿惊讶道,“他们还敢出来?”
“嗯,而且更加猖狂了。”
陆南祁脸色变得沉重,程衿也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说。
“其实在我和他们第二次交手时,师父从我的伤势就大概猜出来了。”
“但是为了不让我因私自行动受到处分,更是为了我的安全,他主动把我的伤掩盖为车祸,我又碰巧失忆,这件事便这么瞒住了所有人。”
“当他听到你说我这次之后可能有机会恢复记忆,便抓紧一切机会盘问我,可惜我能提供的只是第一次跟踪的消息,并没有太大作用。”
陆南祁耸了耸肩表示无奈,程衿听了这些话内心也很复杂。
原来方成才是那个极心尽力想要保护所有人的幕后之人。
原来他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没有放弃寻找真相,都无法抛下陆南祁。
“后来在一场噩梦中,我终于拿回了我的一切,想起了所有。”
“我把那段时间跟踪所得都报告给了师父,相信在两地警方的联合抓捕下,这次行动不会再重蹈覆辙,我的一腔孤勇不会再是自食恶果了。”
陆南祁说完便把眼睛瞟向程衿,一只手撑着桌子凑近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所以这次失足掉落是因祸得福,你是我的福星。”
程衿发现陆南祁这次恢复记忆后,竟然越来越不像他了,整个人油嘴滑舌得很。
不过无论是哪个陆南祁,都是她自始至终深爱着的陆南祁。
她塌着腰懒散地扑进陆南祁怀里,双手环绕在他的脖颈后,脸颊贴在胸口,轻轻地蹭了蹭,痒得陆南祁呵呵笑起来。
身边紧密萦绕着陆南祁的气味,令她难得心安,她以软糯的低声喃喃着:“这场梦终于醒了。”
是啊,这场持续了三年的噩梦,与陆南祁宿命般的纠葛——终于结束了。
“你这次怎么改变心意了?”程衿逐渐得寸进尺,忍不住继续调戏正经的陆南祁,“再为了我好接着瞒我啊。”
陆南祁嘴角轻轻上扬,低沉而温柔的笑意仿佛从心底深处涌出,眼神款款注视着程衿,手臂将她环得更紧:
“不敢了,不敢了。”
“当我意识到我的擅作主张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痛苦,就说明我错了。”
“我答应过你,这一次,我们一起面对。”
他低头用指尖轻缓地触碰程衿的脸颊,在她额前停顿了一下,接着便轻轻地、虔诚地,将嘴唇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个吻犹如薄纱掩面一般,温柔而珍重,是陆南祁无言的承诺和呵护。
“不过你是不是也有要对我交代的?”陆南祁话锋一转,开始质问起程衿来。
程衿立即挺起身子,满脸困惑地看着他。
“自己做的坏事都不记得啦?”陆南祁欲擒故纵,“我失忆的时候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
程衿一听立刻冷汗阵阵,不过即便心虚得很,她也是高高挺着胸膛,一副清廉正直的模样:
“还能为什么?先钓鱼执法‘勾引’你,然后再把你狠狠甩掉!”
只是说着说着又没了底气:“谁叫你之前二话不说就和我分手,连个合理的理由都不给我……”
这下陆南祁反倒有点生气了,挑起程衿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开玩笑地装作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应该说什么理由?说我讨厌你,说我爱上别人了?这些话我可说不出口。”
“我爱你,所以我害怕,害怕连累你,害怕还没等我抓紧就失去你。”
程衿一瞬间又软下来——原来陆南祁的爱从未动摇,即使没能说出口,也依然震耳欲聋。
她觉得,他们两个人一路走来的坎坷,似乎都有了意义。
失忆,是意料之外,也是注定将二人缠绕半生的锁链。
之前的猜疑、算计、裂痕,都是浴火重生前的苦难。
两个渺小的人,在坚定的爱意支持下,走过背道而驰的弯弯绕绕,所幸最终还是携手天涯。
二人紧紧相贴,三年来的误解在这个夜晚烟消云散,贴近的胸膛再也容不下任何猜忌和分离。
程衿依偎在陆南祁的胸膛,感受陆南祁环绕在她腰间的手掌,掌心的温度足以抵挡深夜的寒冷。
时间跨过三年,他们依然亲密无间。
他们没有说话,尽情让无声的交流在空气中流转。
陆南祁的下巴轻轻搁在程衿的头顶,他的呼吸在她的发间轻柔拂过。
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气在他鼻尖萦绕,他的喘息也因此逐渐变得深长而又眷恋。
电视里春晚倒计时的钟声响起,与心跳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让这个除夕夜不再寂静。
“三、二、一!”
新的未来开始了。
恢复记忆的陆南祁变了个样——他不再像失忆前那般深沉,也不像失忆后的患得患失。
他在每一件事上都坦诚布公,当然是吃了这次失忆的教训,也让二人的心前所未有的紧密。
不过这个开了窍的陆南祁,异常的表现反倒引起了局外人林江白的注意。
作为“徜徉梦”的老顾客,他这次到来的目的已经不再是闲聊和买东西。
“陆南祁最近不对劲,”林江白郁闷地灌下一口茶水,细腻醇厚的茶香也没能梳平他皱起的眉头,“非常不对劲!”
程衿在柜台忙着记录收账,不过还是顺嘴搭了一句:
“他不是出差了吗?你从哪看出他的不对劲?”
“就是出差这件事!”程衿的话说到点子上,林江白瞬间来了劲,“平时出差都是随便和我说一嘴,这次居然主动和我说了前因后果,就差把他的通告都一字不落转达给我了。”
林江白越说越纳闷,不自觉摸上了下巴:“这阵仗,看起来像赴死一样。”
不过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有多没眼力见儿了。
这话说得不光是晦气,更像是在有意诅咒兄弟一样,于是他赶紧刹住车,只能尴尬地笑笑替自己打圆场:
“呸呸呸,我只是表达一下心情,不是字面意思哈!”
程衿淡然地笑笑不说话,默默重新倒了一杯递到林江白面前。
林江白低头瞧了瞧杯底,发现茶水颜色和平常不太一样,有些犹豫。
“这茶怎么不太一样,”他瞬间警惕起来,“我说错话也道了歉了呀,不至于因为护短要把我‘赶尽杀绝’吧?”
程衿对林江白这莫名其妙的疑心病也是无奈,好声好气和他解释:
“这是凉拌茶,前段时间我特地去平峰的基诺族村子里学的,陆南祁还在那摔了一跤呢。”
“老陆摔跤了?”
“对啊,头上缝了九针。”
林江白原以为抓住华点,刚准备幸灾乐祸,却被程衿一句话堵住嘴巴。
“九,九针?!”林江白吓了一跳,掐着嗓子提高音调,“这可了不得,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有,反倒是好事。”
“好事?”
“嗯,他失去的那段记忆,在这次巧合之后全部想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习惯凉拌茶的味道,又或者只是对这个消息大跌眼镜,林江白听了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零星茶叶贴在他的嗓子眼,林江白咳嗽不停,脸都涨红了才艰难理顺气息。
“什么情况?!老陆失忆过?”
程衿对林江白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无话可说,默默斜着眼睛看他张牙舞爪地表达“震惊”。
“不是,都这么多年兄弟了,陆南祁这家伙还给我藏着掖着,太不厚道了!”他突然调转矛头,“不会你们都知道吧?”
“东川那边的领导肯定都知道,现在这边的应该在调职交接的时候也了解过一二,”程衿双手撑在桌面上仔细回忆盘点,“加上他主动和我坦白……熟悉的人几乎都知道。”
林江白顿时感到被抛弃一般委屈,用力捶了一下桌面,听到瓷杯摇晃碰撞出的清脆响声才算解了气。
不过这可不是重点,林江白话锋一转,问起他最感兴趣的:
“所以老陆他到底想起了什么记忆啊?”
“也没什么,”程衿表情轻松,“就是之前我们在一起的那三年,还有关于害他失去记忆的那个犯罪团伙的线索。”
程衿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席话让林江白瞬间呆愣在原地——原来自己信息差犹如天堑,而他也早就被这些精明的狐狸甩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程衿看他目光呆滞,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表情有些幸灾乐祸。
林江白渐渐回过神来,捂着脑袋理了好一会儿:
“所以……老陆这次出差是去抓这个当初害他的那伙人?”
程衿不紧不慢:“嗯,他之前跟踪过很长时间,掌握的线索也是最多的。”
“好家伙,这简直把社区治安警当刑警用了。”林江白有些忿忿不平。
“不过你就不担心他?”林江白看着程衿事到如今也能保持如此平静的状态疑惑不解,调头又问道,“这好歹是两地联合抓捕的大案,应该还是有点危险的。”
程衿:“他只是去做个顾问,没有危险。”
林江白:“谁说的?东川那边改成让他亲自上阵了,防弹服什么的装备都挺齐全。”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程衿探出身子,直视林江白的眼神颇有气势,“你把话说清楚!”
林江白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嘴里磕磕巴巴想糊弄过去,没想到程衿根本不买账,非要逼他解释清楚。
也是,程衿突然被激起的情绪不是没有道理。
陆南祁口口声声说会和自己一起面对,到头来只不过是个空头支票。
他还是不愿意和她共同面对危险。
也幸亏林江白机灵,情急之下灵机一动,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你别急嘛!这也是上头临时决定的,估计是看行动迟迟没有进展才让陆南祁一个治安警上的。”
“警察办事哪能让你知道全部计划啊?我这也是因为队里有线人才得到的小道消息。”
理由充分得当,林江白的一番话可以说是程衿的定心针,情绪好不容易安抚下来。
然而她内心的紧张并没有因为短短几句话缓和。
陆南祁在同一个犯罪团伙手里接连受了两次大伤,而在跟踪的过程中,说不定还有不计其数的小伤没有提起。
即便两地警方联合办案,程衿对这次的行动也始终放心不下。
眼见程衿由于自己说错话而生出的不安情绪,林江白转了转眼睛,决定还是需要弥补些什么。
他捂着嘴凑近程衿的耳朵,尽力压低声音悄声道:
“你要是实在担心,我就打电话给我朋友,让他手机挂机,这样可以从那些领导的反应得知行动进展。”
“这不好吧,算不算干扰公务了?”
“没事,我们都别出声就行。”
林江白说着说着就自顾自打通了电话,和对面交代好一切后,就轻手轻脚地拉着程衿到后厨偷听。
程衿和林江白从头到尾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紧张的情绪甚至传给了电话那边的人。
如同死寂一般的一片沉默中,信号传送的不再是声音,而是双方各自的惴惴不安。
程衿眼前开始逐渐发黑,紧握成拳的双手导致指关节微微泛白。
到了此刻,林江白也没办法继续没心没肺,呼吸明显变得粗重。
“报……告……报告!”
对面响起对讲机里的声音打破沉默,可是由于信号不稳,声音模糊不清又断断续续,程衿和林江白的心一下就被提了起来。
程衿不知道是电话对面本就不清楚的声音,还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而产生耳朵嗡鸣,她凑近听筒也听不清对讲机里在说什么。
“请再复述一遍!”
对面坐镇的领导发话,看来就是因为对讲机通话信号不稳定。
“报告队长!”对讲机那边的警员中气十足再次重复,“成功收网!现场无人员伤亡!”
他坚定的语气沿着信号从对讲机传到了大厅,又从话筒传到了电话的另一头,清晰干脆,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敲碎了一众人的忐忑,悬空的心脏终于平稳落地。
林江白的手机听筒发出现场的欢呼,欢声笑语比春节还要热闹几分。
程衿身体不自觉向后倾倒,脚跟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她的眼中突然闪烁起了泪光,泪水盈满了眼眶,使得眼眸更加明亮。
微微皱起的鼻子是由于心底泛上的酸涩,伴随轻轻的抽泣声,她的双手无意识抬起,覆盖在胸口,试图按压住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所有不堪的磨难之后,他们终于如愿以偿赢得了想要的结局。
程衿抬眼看向林江白,哪知他也早已泣不成声。
二人相视一笑,相互戏谑对方滑稽的模样。
室外阳光柔和地洒在街道上,驱散了覆盖清安几乎两个季节的寒冷,新抽芽的柳树细小坚韧,微小的幸福也能够令人知足。
这一场大仗艰难取胜,各方警力为此耗费多少个日夜也不得而知,但是上级特意针对这次行动大办了一场表彰大会,便足以见识其重要程度。
后续跟进情况对于程衿一个局外人而已不需要知道过多,她只知道当天晚上陆南祁从东川回家神采奕奕的模样,就意味着这一切已经全满画上了句号。
表彰大会上陆南祁可算得上是头等功臣,省局的领导都亲自接见,又让他风风光光上了一回电视。
除了表彰大会,几个熟悉的好友也聚在一起,为硬仗归来的陆南祁“接风洗尘”。
方成、林江白和许裕沅都来了,本来就是个熟人闲聊的组局,陆南祁非要耍心眼,偷偷摸摸戴上了戒指。
这一番操作下来,林江白又成了饭局中唯一的小丑。
看了好戏,吃了好酒好菜,三两好友聚在一桌,即便没有山珍海味也吃得尽兴。
聚餐结束后一一道了别,陆南祁便搂着程衿,在皎洁的月光下来到了贯穿清安县的主河边。
河岸两侧的灯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形成了一道星星点点的光带,河水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石阶。
柔黄的路灯下,是偌大城市脉络中相互依偎的两人。
陆南祁的手掌轻轻放在程衿腰上,程衿则微微偏头靠在他的肩膀,晚风扬起发丝,挠的陆南祁脖子有些痒痒的。
“没想到你这么心机啊。”程衿回忆起今晚林江白目瞪口呆的场面,不忍调侃起陆南祁的小心思,“就会捉弄林江白,真是腹黑。”
“要不是另外两个早就知道了,我真想连他们一起吓一跳。”陆南祁还颇为自豪,话语中无处不透露着洋洋自得。
程衿向上翻了个白眼,憋着嘴闷闷呛了他一句:“真是没算到这一步,早知道就不那么早答应你的求婚了。”
“别这么说啊,”陆南祁据理力争,“总体来说也不亏是吧?”
“哪里不亏了?”程衿像是被点着了,开始头头是道地清点起陆南祁的各项“罪状”,“你真觉得我过得多滋润哪?”
“你看看这六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能见你多少面?多少次都在加班?第一次约会都还是跟着你的时间表来呢。”
“一天天忙得像是追了个明星一样,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些你的身影,就连上下班都是我去接你,你说哪有女朋友接男朋友下班的呀?”
程衿说着说着越来越觉得憋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干脆全部趁机放出来,轰炸得陆南祁一个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的,居然那么轻易同意了你的求婚,结果三年后就‘遭报应’了,你一个断崖式分手直接把我赶走了整整三年。”
“三年里你忘得是一干二净,就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消化结局……”
陆南祁在一旁认真听着她的抱怨,没有任何反驳:
“所以你确实应该在重逢后狠狠算计我一笔。”
程衿被哄得开心了:“那可不,自作孽不可活呀!”
陆南祁看着程衿水灵灵的眼睛和得意洋洋的俏皮神情,心底不自觉发软,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动作里充满了不可言喻的昵爱。
“你可真是我的小冤家。”陆南祁笑眼眯眯望向怀中的爱人,瞳眸中流转的眼波犹如夜晚透亮温软的河水。
“谁说的?”程衿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举起右手展露中指的戒指,“我明明是你老婆。”
陆南祁被她这俏皮劲彻底逗笑了,二话不说用手臂圈住她的肩膀,轻柔地贴上她的嘴唇。
双唇轻触的瞬间,似有徐徐轻风穿过,将温柔的爱意弥散在静谧的夜晚。
程衿又故意打趣,装作一副吃亏的模样:“好啊陆南祁,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占我便宜。”
陆南祁乐呵呵笑起来:“你也不差啊,不也占过我便宜?”
“什么时候的事?空口无凭可别瞎说啊!”程衿反驳道。
“之前在云谷的时候,你有一晚非要喝酒,就是那次喝醉了偷亲我的,我当时还觉得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开放呢,见人就亲,”陆南祁详细道来,有理有据,把程衿的呛话硬是憋了回去,“看来你对我的爱意也是掩饰不住嘛!”
程衿这下可无力反驳,心虚地将眼睛撇向一边的同时倒也不忘横了陆南祁一眼。
陆南祁视线投注在落了下风的程衿脸上,她如同孩子一样闹小脾气的小表情在他看来倒是露出一分不一样的娇憨。
他轻轻刮了一下程衿的鼻梁,语气温柔:“可是我对你的爱意也藏不住呀。”
“意外和你重逢的这一年,你突然闯进我生活的这一年,我又何尝能忘记呢?”
“你可能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能在我心里都反复掀起波澜。”
“有关你的一切——你的模样,你的语气,你的动作,你的房间陈设,无一不令我恍惚。”
“你望向我的每一眼,都是把我拉回过去的轨迹,我对你有无法解释的贪恋。”
“失去记忆了又怎么样?我还是会一千次、一万次地反复爱上你,只要是你。”
程衿经常对木讷的陆南祁感到恨铁不成钢,而如今的他一反常态甜言蜜语起来,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
但是陆南祁眸底的那份坚定不移,都在向她证明自己的坚贞爱意。
程衿忽然觉得,好像失忆这个小插曲对于他们两个而言,更像是锦上添花。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
就算记忆被抹去,爱情也会留下痕迹。
所以即使老天有意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可是两个真正相爱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走散呢?
所有的客观障碍都只是不够爱的借口,能把两个人分开的,只有各自的疑隙和揣度。
入春的清安褪去了凉意,程衿终于习惯了温度——
又或许只是因为身边有了取暖的人。
陆南祁,幸好从前是你,未来也是你。
与我有关的一切,
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