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的是本地小孩,你是外地的,比不了比不了。”洛雪烟把?江寒栖拉回座位。
江寒栖不爽地斜睨她。她这才发现?他被?辣出?了眼泪,眼底红红的,嘴也红了一圈,看着怪可怜的,跟被?人欺负过一样。
“你笑什?么?”
“我没笑。”
“我看见你嘴角笑抽了。”
“辣的。”
“……”江寒栖无语地扭开头。
“不笑你了,擦擦嘴,不然嘴还是辣的,”洛雪烟找了条手绢给江寒栖,他没动弹,她直接塞到他手里,“快擦,不然等会儿嘴肿了。”
江寒栖不情不愿地擦了擦嘴。
洛雪烟倒了杯清水,用江寒栖的筷子夹了块鱼片放里面涮了涮,直到鱼片没有汤底的颜色才放到他的碗里,把?筷子还了回去:“尝尝?”
“不吃了。”
“那?吃点心?我带了金乳酥,就?上次你说好吃的那?家店的。”洛雪烟重新找出?储物袋,取了包金乳酥给他。
因为途径地的绝大?多数食物放辣,江寒栖快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她担心他等会儿赶路饿晕在马上。
江寒栖张着手,没有要接的意思。
还在置气?呢。
洛雪烟懒得跟一个幼稚鬼一般见识,央求道:“吃点吧江公子,算我求你了。”
她说着,两只?手包住了江寒栖的手,将他的手合起来,笼住了那?袋金乳酥,微微施力合了合才放开。
江寒栖瞥了她一眼,闷声?打开金乳酥吃了起来。
吃了会儿,他的注意力不自觉被?身旁的人吸引,余光游移。他看着洛雪烟被?辣得脸颊泛红,两瓣嘴唇像涂了艳红的口脂一般,水润润的。
四周人声?嘈杂,但他们两个的餐桌却安安静静,间或有几?声?被?辣到舌头的倒吸气?。
洛雪烟很?久没找他说话了。
刚离开怀梦山那?几?天,她和他独处时还会反复检讨自己?救山鬼的举动过于冲动,换了十几?种求和好的委婉说辞跟他服软。
就?当他打算勉为其难地给洛雪烟找个台阶下时,她忽然就?不搭理他了。
他坐不住了,特意到洛雪烟面前晃悠,想让她主动搭话,他好应下去,然后顺理成章地重归于好。
可她倒好,跟他敷衍地打过招呼就?没了下文,跑去跟其他人谈天说地,全当没看到他这么大?个人站在面前似的。
他拉不下脸去跟她服软,就?那么僵持着看她整天快活,自己?生闷气?。
真是没心没肺。
江寒栖见她吃得忘乎所以,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再拿一块金乳酥狠狠咬一口解气?,一摸袋子,空了。他把?金乳酥吃完了。
洛雪烟夹了个鱼片,在茶水里使劲涮了涮,洗掉了辣汤,又在米饭上蹭了蹭,尝了口,吃不出?辣味,还挺好吃的。她扭头向眼巴巴盯着她吃饭的江寒栖邀请道:“这鱼片好嫩,你真不吃吗?洗掉汤就不辣了。”
见江寒栖不吱声?,她使出?了激将法:“江寒栖,这鱼片可是连小孩都能吃。”
她故意看向忙着招呼客人的店小二。
江寒栖拿起筷子,也夹了个鱼片,涮水,放进了嘴里。
“是不是不辣?”洛雪烟眉飞色舞地问他。
“嗯。”江寒栖不自然地应了声?。
“这些鱼片是你的了,”洛雪烟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先凑合下,等吃完出?去给你找不辣的东西吃。”
餐馆生意火爆,外面一堆排队等饭的。她舍不得辣菜盛宴,怕人一走?就?被?清桌,想吃饱再走?。江寒栖又不愿意留她一个人吃饭。她觉得他只?能看她吃惨兮兮的,只?好委屈他涮鱼片陪吃。
江寒栖看了她一眼,心情突然好了些。
哼,还算有点良心。
他移开视线,和她一起吃起鱼片。
吃过饭,洛雪烟带着江寒栖探索附近的商铺,买了点清淡的食物给他。她看着他吃得两眼放光,有些想笑。
她早就?看出?江寒栖不好意思跟喜辣的当地人的打听?哪里能买到不辣的食物,又因为冷战不要她的糕点,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洛雪烟暗自嘲笑江寒栖的孩子气?,若无其事地问他:“好吃吗?”
江寒栖分了个三鲜馅的破酥包给她。
“饱了。”
“好吃,你尝尝。”
没一会儿,洛雪烟拿走?了第二个破酥包。
鲜肉、豆沙、白糖外加蓬松香软的酥皮,咸甜搭配,香迷糊了!
“好吃吗?”这下轮到江寒栖发问了。
“好吃,”洛雪烟笑嘻嘻地望着他,夸道,“江公子仙品。”
江寒栖不由自主跟她笑弯了嘴角。
洛雪烟眼尖,看到他嘴角上扬,问道:“终于笑了,不生气?了?”
“没有。”江寒栖想起他们还在冷战,连忙压下嘴角,转到一边吃破酥包。
“我明明看到你笑……”
“没有。”
“就?是笑了。”
“没有。”
一顿饭敲掉一块冻结两人关系的冰。晚上住进客栈的时候,江寒栖破天荒地找洛雪烟出?门吃东西,可把?她惊奇坏了。
上路以来,他们两个赶路歇脚一直各呆各屋,互不相干。
洛雪烟嫌闷,每晚都找江羡年挂着通讯符聊天。下午在马上的时候,她收到江羡年给她发的消息,说是发现?一处散发妖气?的奇怪地方。
她心知咕噜庄的副本即将开启,特地准备了瓜子茶水等江羡年讲新鲜见闻,结果刚把?东西摆上就?被?江寒栖敲了门。
“出?门吗?”江寒栖问道。
“怎么忽然想出?门了?”洛雪烟感觉有些新奇,以前都是她喊江寒栖出?门觅食的。
“想出?去走?走?,”江寒栖又问了一遍,”去不去?”
江寒栖说话的时候,洛雪烟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
这人竟然有闲心换了身衣服!穿的是她从没见过的一件白色广袖衣袍,内衬蓝色交领,下摆缀有仙鹤腾云的绣花,如玉君子当如是。
洛雪烟顿时对江寒栖肃然起敬。
她这个坐马的到客栈直接倒床上,半点不想动,没想到骑一整天马的人还有换衣服的精力。
“不去,累了。你自己?去吧。”洛雪烟非常刻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咕噜庄更有意思些。再说,赶一天路累个半死坐下嗑嗑瓜子喝喝茶水不香吗?她浑身骨头跟散架一样,只?想躺着。
“就?去附近走?走?。”江寒栖继续邀请。
不对,怎么今晚这么积极?难道是想和好?但这态度也太好了点,看着不像。
洛雪烟狐疑地和江寒栖对视,试着回绝,看他什?么反应:“真的累了,走?不动。”
江寒栖提了口气?,仿佛想说些什?么。
洛雪烟以为他还没放弃,已经思量起要不要同?意出?门,却听?他说:“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她见江寒栖表情没什?么变化,心想他应该真是想出?去溜达一圈,于是回道:“行,别逛太晚,早点回来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江寒栖一言不发地走?了。他转身时,洛雪烟闻到了青木香气?,她疑惑地探头闻了闻他呆过的地方,香气?比赶路的时候要重一些。
这人不会还,洗了个澡吧?
洛雪烟大?为震惊,看向下楼的背影,却见江寒栖折了回来。她问:“怎么回来了?”
“累了。”江寒栖径直走?到她旁边的房间,进屋关上了门。
“?”行,任性还得看您。
洛雪烟带上门,正巧这时江羡年来了消息,她愉悦地往床上一扑,打开了通讯符。
隔壁,江寒栖闷声?拆发冠,脱衣服。他手上的动作很?快,仿佛是在宣泄不满。他拿着那?件外衣,盯着看了一会儿,气?愤地往架子上一扔。
就?因为洛雪烟上午的一句蓝白撞色好看,他找了好久才从衣服堆里翻出?这件。
江寒栖想起洛雪烟的两次回绝,泛起些许难堪的恼火。
他中午吃饭使性子没抓住和好的时机,下午洛雪烟又不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路上谋划晚上落脚以后找个机会约她出?门,然后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入住后,他跟客栈的掌柜打听?过附近哪里有趣,特地上楼为出?游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去找的洛雪烟。
可她根本就?不想和好。
江寒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的恼怒过后,他看上去有些失落。
但是,他想和好了。
两?堆黄符摊在桌子上,一堆是画过的,一堆是空白的。
洛雪烟坐在桌前,面前放着画符的参考书。她右手握笔对着书练习画桃花符,左手手边放着正在发光的通讯符。
“因因你?跟哥哥还不说话啊?”江羡年的声?音从通讯符里传来。
“昨天说了几句,今天又不搭理人了。我?感觉他好像又生气了。”洛雪烟郁闷道?。
江寒栖的脾气跟天气预报里的天气一样,一时一个样。明明昨天露出点和好的苗头,结果晚上睡了一觉一起来又变回去了。
“啊?怎么又生气了?是不是你?昨天笑哥哥不能吃辣笑得太过了?哥哥他脾气蛮好的,很少生气。”
“那是在你?面前,你?哥的坏脾气全在我?这。”
“我?感觉江兄有时也?会生我?的气。”今安在弱弱地出声?。
毕竟你?可是他情敌啊。
这话洛雪烟没?说出口,她听?着那边的两?人就着江寒栖的脾气交谈起来,在脑子里理了理接下来的感情线。
小说里,咕噜庄的副本是两?对CP的分水岭。江羡年和今安在单独过本,两?人感情突飞猛进,进下个本会更为?亲密。
江寒栖回来后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吃醋生气,逐渐明白他对江羡年的心意,开始频繁动心,跟今安在明争暗抢。
虽然原文里感情线是这么发展的,可她总觉得江寒栖对江羡年的感情并不深,前几个副本里应该有的一些双人暧昧情节很多都没?有触发。
江寒栖看江羡年的眼神也?不像小说里描写的那般占有欲爆棚,寡淡得很。反观江羡年和今安在两?个人倒是感情稳步进展,她有时看两?人玩闹都幻视出粉红泡泡了。
莫非江寒栖的心思藏这么深?明明早就兵荒马乱却装得风雨不动安如山?
洛雪烟想了想,很难把那个几乎什么事都写脸上的幼稚鬼跟藏心事这个词联系起来。没?人比他更好懂,想要什么,讨厌什么,高兴抑或是生气,她只要看上一眼便心知肚明。
她疑心是他春心埋太深。
感情和情绪是不一样,她兴许只能读懂他的情绪,却看不穿他的心。
“是不是因为?我?跟哥哥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真没?感觉他脾气不好……”
江羡年的一句话让洛雪烟心神一震,她忽然发现自己和江寒栖在一块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山鬼本本来是三?人感情线大发展,被她一搅和,愣是给江羡年和今安在单独辟出了双人独处模式。江寒栖没?机会和江羡年互动,更遑论?要发展两?人的感情线。
罪过大了,竟然是她挡了江寒栖的桃花。
游离的思绪聚于生疏的笔画,洛雪烟又忘了最?后一笔该怎么收尾,随口问道?:“今安在,桃花符的最?后一笔怎么收尾来着?”
窗户突然被打开,窗扇碰到窗框发出很大的一声?。
洛雪烟笔尖一斜,画的符又化?成一枝光杆桃枝。她抬眸望去,江寒栖像猫一样蹲在窗台上,眼睛也?像猫一样眯了起来,不爽地盯着她。
“怎么了因因?”
“没?事,风太大把窗吹开了。我?下去吃饭了,先不聊了阿年。”洛雪烟眼疾手快切断了和江羡年的联系。
江寒栖翻进屋,语气平静:“怎么?我?来了就不聊了?”
洛雪烟感觉不妙,故作淡定地笑道?:“我?这不是怕阿年误会你?来我?房间吗?我?跟她说了在自己房间。”
“误会又怎么了?我?见不得人吗?碍着你?的事了吗?”
洛雪烟被一连串三?个问句砸蒙了。她久违地从江寒栖身上感到压迫感,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但这次因为?什么?因为?她跟江羡年聊天?可她都聊了好几天了也?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春心作祟?还是占有欲?难道?是她每晚找江羡年也?折了他的桃花枝?
她感觉江寒栖又生气了,气得还不轻。
“你?来拿点心吗?”洛雪烟下意识感到不妙,火速转移话题。
“来散步的,”江寒栖坐到凳子上,随手拿起洛雪烟手下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符,看了看,没?好气地嘲笑道?,“都画了半个月了,桃花符还不会。洛姑娘好记性。”
连洛姑娘都出来了。
洛雪烟确信江寒栖真的在生气,虽然不明原因,她还是硬着头皮试图顺毛:“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肯点拨我??你?教?我?的话兴许现在都能画桃树了。”
“行,你?画,我?现在就教?你?。”江寒栖拿了张空白的符给她。
“现、现在画吗?不去吃饭吗?”洛雪烟没料到这个展开,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俩进各自的房间前约好了待会儿碰面找饭吃。
“天还早,学完再吃也?不迟。”江寒栖对上她的视线,拿开了手。
洛雪烟闻言提笔画起桃花符,画几下抬头看下江寒栖,见他注意力放在她的笔上,开始全神贯注地画桃花符。
视线随着皓腕上的红线而动,暴动的妖性慢慢安分下来。
为什么都离开了还要问今安在呢?明明他就在隔壁房间,不会画过去找他不行吗?为?什么对他视而不见呢?
江寒栖握紧拳头,指甲深陷肉里。他画符才是最?厉害的,今安在算什么。
他见她画不出桃花符,一直在等她向?他求助。就好像,她向?今安在求助那样。
他可以比今安在教?得更好。
“江寒栖,我?不会画最?后一笔。”
期待已久的求助终于化?作话语飞进了耳朵里,江寒栖回过神,看了看洛雪烟画的符,指导道?:“把两?个连枝结连起来。”
“连枝结?哪个?”洛雪烟对连枝结这个名?词很陌生。
今安在给她讲的时候没?这么专业,大抵是他自己当年学画符的时候也?不轻松,他一般用“卷起来的大圈”和“三?个结的线”这种话去代称。
“这两?个,”江寒栖点了点符中的两?个连枝结,暗讽道?,“今安在怎么连连枝结都不教?给你??”
“怎么连?”洛雪烟无从下笔。两?个连枝结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中间隔了其他的线,她不确定是穿过还是穿过那些线。
“穿起来就行。”
“要避开中间的线吗?”
“算了,我?带你?画。”江寒栖起身走到洛雪烟身后,俯身环住她,握上她拿笔的手,贴在她耳边,一边讲解,一边带着她画符。
悬笔,离纸,符成。
一枝开得正盛的桃花从符里探出,抽长,拉伸,红粉艳绝。洛雪烟受惊往后一仰,落入了江寒栖的怀里。
江寒栖一怔,想起怀梦山上的许多次拥抱。
疼到难以入眠的漫漫长夜,累到筋疲力尽的黄昏,还有最?开始那个安抚的拥抱。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疯长,像是在春天突遇初雨的野草一般。
他发现自己好像对带着温度的拥抱有些着迷。
他很喜欢拥抱。
粉色桃瓣宛如粉雪一般纷纷扬扬地落满了整张桌面。
洛雪烟高兴坏了。她头一次画出完整的桃花枝!
“画出来了画出来了!”她指着桃花枝,转头要跟江寒栖分享喜悦,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脸。她感觉像是有冰柱在脸颊滑过一样,凉得她心尖一颤,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倒在江寒栖的怀里。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动哪都会挨上江寒栖的身体。
洛雪烟慌忙坐正,也?没?心情看桃花飞舞的美?景,像个木雕一样规矩地将双手搭在腿上。
“嗯,画出来了,”江寒栖接了朵桃花,施法凝住了它的形,插进了洛雪烟的头发里,“你?做得很好。”
“谢、谢谢。”洛雪烟有些无所适从。
江寒栖站在身后俯身圈着她,青木香气无处不在。往日柔和的草木香莫名?多了份令人心生警惕的侵略性,她下意识感到紧张,心跳得飞快。
“自己画画看。”
直到青木香气淡去,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洛雪烟手握着笔,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之间连起笔怎么画都忘了。
江寒栖见洛雪烟还没?回过神来,看了眼渐渐爬上她脸上的红晕,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向?她张开手:“把笔给我?。”
他拿过笔,在符纸上画出桃花符的第一步,带着讲解:“第一步是物生结,花草造物符起笔一般都是这个。”
洛雪烟接过笔,照着画完了。
“第二步是连枝结,记得跟物生结的最?后一笔接上。”
洛雪烟很快画完了。
“第三?步是繁叶结,画得越多叶子越茂密。桃花符一般两?个就够了。”
洛雪烟画了两?个,突发奇想:“叶子的颜色也?可以改吗?”
“可以,”江寒栖点在繁叶结中间的位置,指了指里面的一个圈,“这地方连着加圈可以让叶子颜色变深,要改的话两?个一起改,不然颜色不一样。”
洛雪烟各加了两?个圈。
“第四步是芽结,加不加看你?。”
“芽结是管发芽的枝叶?”
“对。”
洛雪烟看了遍芽结,加在了符纸上。
“第五步”
“桃花结。”洛雪烟抢答。
江寒栖瞥了她一眼,笑了笑:“孺子可教?。你?学的是绛碧桃的画法,画其他种类的话要另外?学。”
“可以画白色的桃花吗?”
“可以。这是白花碧桃的画法。这个是洒金碧桃的画法,这种桃花粉白相间,画起来会麻烦些。”
“粉白相间?粉色换其他颜色可以吗?比如蓝色。”
“可以,这个地方跟颜色有关。蓝色这么画。”
洛雪烟最?终选了一直学的绛碧桃。
江寒栖正要拿她手里的笔教?最?后一步,却见她快速画了个连枝结。两?个连枝结一连,绛碧桃跃然纸上。
“我?会了,让我?自己画个。”洛雪烟兴冲冲地抽走一张空白符纸,埋头画起来。
江寒栖把讲解时顺便画的参考纸放到洛雪烟面前,拿过那本画符教?程书,从头看起来,盘算抽空给她讲讲画符的原理,这样举一反三?,她很快就能学会书上的符。
看了会儿,洛雪烟忽然喊他:“江寒栖。”
江寒栖放下书,看到一张画好的符递到眼前。
“看看教?学成果。”
江寒栖接过符,注入灵力,桃花抽枝绽开,颜色不像是纯白。他再一看,发现是蓝白相间的,而他正穿着昨晚找出的那套衣服。
桃花散去,洛雪烟笑意盈盈地望着愣住的他:“这是我?的赔礼。江寒栖,和好吧。”
“好。”
轻舟荡,竹浆划,江河阔,青山映。
洛雪烟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往手上哈了?口气?。清晨坐船的时候下了?点毛毛雨,天还没亮。这会儿太阳还被挡在乌云后面,空气?湿冷。
右手抓的手冰凉如初。洛雪烟抖了?抖胳膊,让披风的宽袖罩住了?两人的手。
“你真不冷吗?”她扫了?眼江寒栖身上的衣服。
他穿了?件宽袖圆领袍,碧玉一般的淡绿,衣料有祥云暗纹,内衬白色交领长衫,温润如玉,挺秀似竹。他身后青山连绵,打眼一看,像是仙风道骨的山水人物,不过略有不同的是,山水画是人衬景,他则是景衬人,万水千山尽入那一双凤眸。
不过衣服好看是一码事,薄又是另一码事。她估计那料子放夏末秋初穿都成,如今都快进十二月了?。
“不冷,”江寒栖对着岸边的景致看了?看路线图,“等船靠岸还要?走段山路,挺远的。我背你上去?”
“不要?,又不是没腿。”洛雪烟当即回绝。
“哦。”江寒溪淡淡地?回了?句。
“话?说你朋友是苗疆人?”洛雪烟感?觉他们应该是到了?黔南一带,昨晚她在街上看到几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年轻人。
“不是朋友。他是苗疆人。”
“他住在山上?”
“嗯,在山里边。”
“那他是不是会下蛊啊?比如让人死心?塌地?的情蛊。”
江寒栖听洛雪烟饶有兴趣,瞥了?她一眼:“会下情蛊,但不能让人死心?塌地?。”
洛雪烟忽然想起?来江寒栖给江羡年下的情蛊。该不会就是……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忘了?。”
洛雪烟见?他兴致不高,也没再打听下去。
小舟靠岸,两人找到上山的路,拾级而上。爬到一半,平整的石阶没了?,剩下全是崎岖山路。
上面的人是不怎么下山吗?怎么连个?路都没有。
洛雪烟爬的心?累。地?上的雨水还没干,湿漉漉的,踩到略微凹陷的地?方一脚水,有的地?方走起?来还打滑。她后面一直拽着江寒栖的手爬,感?觉像被他拖上山的一样。
“累了??”江寒栖感?觉到洛雪烟爬山的速度慢下来了?。
“能歇歇吗?”洛雪烟问。
“晚些上去也无所谓。”江寒栖不急着赶路,寻了?处平滑地?落脚,拿出路线图比对寻找最省事的那条路。
洛雪烟凑到他旁边瞄了?眼路线横飞的地?图,想起?不甚愉快的怀梦山之行,问道:“那个?人住在村子里吗?”
“不在。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洛雪烟收回目光,退到一边站了?会儿,又看了?看江寒栖,确认他的情绪是否稳定。
江寒栖进白云村的精神状态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那段时间?就像深陷黑泥爬不出来一样,一个?没看住就开?始发疯。她笃定他一定在某个?村子里遭遇过什?么,以至于?他到新村子也会出现严重的应激反应。
她跟江羡年打听过江寒栖有没有过哪个?村子,在那里发生过不好的事,得到的回答却?和她一样——不知道。
江羡年说江寒栖每年在江家?的时间?很短,大多数时候都跟着她父亲外出除妖,她没听两人提起?和村子有关的事。
比进江家?更早……在他还是无生的时候吗?
洛雪烟看着江寒栖,感?觉过往像一座看不见?大山似的一直压在他身上。他从不提过去的经历,问起?来也是三两句搪塞过去,仿佛在逃避一样。
歇了?会,洛雪烟的体力恢复了?些,主动叫江寒栖上山。然而走了?没一会儿,两人遇到虫群拦路,天上飞,地?上爬,树上吊,黑压压的一片,像洪水一般冲向他们。
洛雪烟头皮发麻,拉着江寒栖往回撤。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银铃声涤荡开?来,像是石子落水,水波一圈一圈散开?那样传遍整个?山谷。
“没事,跟我走。”江寒栖拉住洛雪烟,牵着她往前走。他走一步,银铃便跟着响一次。
铃声开?路,虫群退散,片刻间?,眼前绿意依旧。
“你身上怎么有铃铛声?”洛雪烟疑惑。
江寒栖从腰带上解下一只银色蝴蝶,其下坠着六个?雕有百花纹的银片,一动一响。
洛雪烟接过银蝶,套在食指上,晃了?晃,铃声清脆,再一晃,银片相?击,悄无声息。她惊讶地?问江寒栖:“怎么不响了??”
“这是御虫铃,现在没蛊虫,自然不会出声。”
乖乖,苗疆人会下蛊是真的。
洛雪烟再看前方望不到头的山路,感?觉神秘又迷离。她不禁对即将要见到的苗疆人感?到好奇。
能叫的动江寒栖的人绝非凡夫俗子。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一座苗寨出现在枝叶交错之间。苗寨依山而建,隐于?绿茵,乍一看并不算大。两人行至门口,突遇寒光截路。
“站住!哪里来的中?原人?敢擅闯圣地?。”浑身银饰的男人手握弯刀,站在门口,脖子上盘着一条小蛇,呈现攻击的姿态。他后面跟了?几个?护卫扮相?的男子,瞬间?警惕起?来,掏出了?各自的家?伙。
江寒栖不紧不慢地?伸出手,张开?,银蝶一荡一荡,响了?三声。
小蛇一下蔫了?,灰溜溜地?缩了?回去。男人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收起?弯刀,低声下气?地?赔不是:“原来是圣子的客人,得罪了?。”
那几个?护卫也大惊失色,恭敬地?朝江寒栖行礼。
圣子?洛雪烟震惊,看了?眼江寒栖。他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问道:“他人呢?”
“客人请随我来。”
走进苗寨,洛雪烟发现寨子远比外面看到的还大,里面全是穿着苗疆服饰银饰满身的人,看到他们两人忍不住抬眼打量。
“你朋友原来是苗疆圣子啊。”洛雪烟小声跟江寒栖说话?。
“不熟,都说了?不是朋友,我是来帮忙的。”
“好好好,不是朋友,那你帮他什?么忙?”
“杀妖。”
“对了?,待会儿见?面我怎么称呼他啊?直接喊圣子吗?”
“叫他名字,谢无忧。”
男人领他们穿过寨子,来到一座府邸。府邸仿的是江南水乡的建筑样式,黛瓦白墙,立在苗寨深处,像是一位误入深山的江南女子。
“圣子就在此处,两位请。”男人退了?下去。
江寒栖叩响门。
洛雪烟注意着门背后的动静,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缝,脑子里想起?以前刷过的一些苗疆少年绘图。寨子里的其他人那一身丁零当啷就够华丽了?,她想象不出贵为“圣子”的人的衣服该有多好看。
门缝后有黑影闪过。
洛雪烟提前备好礼貌微笑,组织了?下打招呼的话?。怎料门一开?,门后的人出现在眼前,她一句招呼语都没用上。
开?门的人穿的是中?原的服饰,湖蓝长衫,青丝半挽,披在脑后,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