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说无生老母无生无灭,至仁至慈,是众神之母。
所有的神仙,乃至如来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伏羲和女娲都是无生老母的孩子,众神都是兄弟姐妹,需得互相扶持,互相帮助,不可交恶。
无生老母?
楚弦月没听说过这位神仙,不过听官府这话,摆明是为了约束黄粱县的百姓别为了信仰不同而彼此失和而安排的一位神仙。
既然来了,楚弦月一行人也去安阳宫瞧了瞧,十来间大殿,几十间小殿,全都摆满了各路神佛的神像,就连一些话本中杜撰出来的妖精也都供奉上了,也不知这些个杜撰出来的妖精能不能保佑他们。
安阳宫的主持是个女子,约莫三四十岁,被人称作白莲圣母,另还有黄莲圣母,红莲圣母,黑莲圣母,她们都信奉无生老母,自号白莲教。
除了这几个女子外,白莲教也还有一起修行男子,他们之间都以师兄师姐来做称呼,就算面对年长自己许多的主持也是一样。
他们说:“世间人其实也是无生老母的孩子,与天上神仙并无两样,只因沉迷在红尘当中无法自拔才不能回到天上去。无生老母降下太上老君,弥勒佛等等神佛,就是为了将迷失在红尘当中的九十二亿的皇胎儿女渡回真空家乡。”
白莲圣母等人并不承认世间血缘亲情关系,不管之前是父母还是妻儿,只要入了白莲教,便都按年龄称作兄弟姐妹。
对于他们这说法,袁宿觉得很可笑,哪个人不是母亲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不孝敬父母,反而孝敬个泥菩萨,真是滑稽至极。
袁宿年纪小,说话亦是心直口快,全然忘了当地人的叮嘱,眼看白莲教的人将要生气,楚弦月赶紧让鹤龄拉住他,自己则与白莲教众人道了个歉,让他们切莫要怪罪。
白莲圣母笑了笑说:“只有无生老母才会平等公正地对待自己每一个孩子。”
白莲圣母的话让楚弦月猛地抬起了头,确实,皇帝爱长子,百姓爱么儿。不管有钱无钱,有权无权,面对一众亲生儿女,亲生父母也总有一个更为偏爱的儿女,时间久了,那不受宠,被忽视的,自会生出怨恨。
难不成他们是因为对父母失望才会不承认血缘亲情关系的?亦或许他们觉得无生老母是众神之母,认了无生老母做娘,就更容易修行成神吧。
袁宿仍然不认同白莲圣母的话,“连亲生父母都不认的人,还妄想成仙,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荏也觉得袁宿说得对,对他来说,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们两个都无法理解白莲教所说“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教义。
袁宿骂骂咧咧离去,岂料才刚出安阳宫大门,他上下嘴唇就好似长到了一起,怎么也张不开。
“得,再去赔礼道歉吧。”
楚弦月转身又要回安阳宫,袁宿却是不去,他觉得自己才刚刚骂过他们,这会儿去磕头求饶忒没面子。
“要面子还敢惹事!”
楚弦月恨不得打他,遂帮他另又打听了一下黄粱县里的厉害人物,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仙家能给他将嘴解开,不然吃饭喝水都是问题,迟早会被饿死。
一连找了几个人,人家一听是袁宿惹祸在前,都建议他去赔礼道歉,以免伤了和气。
袁宿还是不服,林荏也不服,觉得白莲教颠覆人伦,是个邪教。
“白莲教无血缘论确实离谱。”这些本地人也都认可袁宿和林荏的说辞,“不过白莲教最为人诟病的还在于他们阴阳双修。”
“他们不是认为世上人都是兄弟姐妹吗?阴阳双修岂不是乱伦。”楚弦月满是好奇。
“伏羲和女娲你们可知?”
“知道,传说伏羲和女娲人首蛇身,是一对兄妹,后来兄妹两个相婚,生儿育女。白莲教是效仿伏羲和女娲相交?”
“正是。不论之前是什么关系,只要入了教,男的就是兄弟,女的就是姐妹,以至于,曾是父女,母子关系,或是其他亲戚关系的人,在入教之后也会一同苟合。”
“离谱!属实是离谱!”林荏和袁宿都激动了,只不过袁宿并说不出话来。
“这种罔顾人伦的事情,官府就不管管吗?”
“怎么管?人家有理有据,伏羲是人文始祖,三皇之一,女娲也是福佑社稷的正神,他们能够兄妹相交,白莲教自然能够效仿,除非能证明无生老母不是众神之母,如此众神仙才不会是兄弟姐妹。无生老母是官府设定的,要是这么做,完全是在打自己的脸,人家怎么会这么干。”
第70章 无生神(二)
“黄粱县的信仰争斗为什么会这么厉害?”楚弦月想不明白这儿的人们为什么会在此事上争斗,各自信仰各自的不行吗?
“因为利益。”
当时饥荒过后,许多难民留在黄粱县,有的选择留在大户人家做工,有的选择在偏远处开荒,本来也没什么,可当看到那些原来还需要乞食,低人一等的外来人过得比自己还要好时,一些本地人心里就不如意了,慢慢地,他们便开始针对起这些外来人。
外来人虽也不少,但到底不是同个地方来的,不如本地人团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所以一开始也只能忍气吞声。
有一次,几个外来人好不容易开垦出的十几亩荒地,当地人知道了,带着族人又去将地霸占了,还把人家给打了,其中有个会术法的外来人气不过,便给他们下了咒。
当天晚上那些抢地的人就不停地上吐下泻,整个腹腔内像是被人拧着一样疼,找大夫也看不出情况,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家里祖宗给他们托了个梦,让他们赶紧把夺来的田地还给人家,如此才又捡回一条小命。
这件事情传开后,其他本地人对外来人也都有了些忌惮,外来人见这法子有效,也都纷纷开始效仿,甭管神佛还是妖精,只要能吓得住本地人就行。
于是黄粱县里就越来越多的神佛妖精,本地人也不甘示弱供奉起当地一些神祇,为了自保,也为了反击。
官府想管,却也害怕被下咒,于是只能搬出个无生老母来劝和。
“原以为白莲教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黄粱县本身就够离谱的。”
其他教派的人不愿与白莲教为恶,为了给袁宿解咒,楚弦月几人不得不又去了安阳宫。
此时已经夜深,安阳宫里却似乎比白日里还要热闹,男男女女的人们混杂在一间房里,人群中间有两女子在一边说话一边哭泣。
楚弦月几人悄悄挤进人群中间,就听个哭泣的姑娘说:“我在家里排第五,上面四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弟弟能上学堂,能吃鸡蛋,还能穿新衣裳,我从来没有穿过,都是大姐穿过的衣裳给二姐,二姐穿了给三姐,三姐穿了再给四姐,等轮到我穿,衣裳上面已经是破得补丁缝补丁了。”
姑娘一边哭一边说:“大姐二姐出嫁,三姐四姐跟着爹娘下田,我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要做全家人的饭,还要养鸡、赶鸭、喂猪,要做得不好还要捱打。”
姑娘将袖子撸起来,上面是道道被抽打的伤痕,还带着血,都是今天被打出来的,原因是弟弟和书院先生的小女儿好上了,先生家有钱,聘礼不能太寒酸,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爹娘就想将她卖去给个傻子做妻子,换得银钱给弟弟娶媳妇儿。
姑娘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快要眯成了一条缝,可一旁围观的众人却还是能感觉到她眼睛里的浓浓恨意。
姑娘说:“我不愿意嫁给傻子,爹娘便打了我。他们还给我下药,然后将傻子领进了我房里,他们觉得,只要傻子将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会认命嫁给傻子。”
傻子不会同房,折腾了许久也没有得逞,反而把她弄醒了,她尖叫着把傻子踹下了床,傻子疼得大哭,声音把外面的人招了进来,他们一拥而上按住她,强行让他们发生了关系。
姑娘哭得不能自已,白莲圣母上前抱住情绪失控的女孩儿,她轻轻安抚道:“那些偏心狠毒的人才不配为人父,为人母,我们的母亲是无生老母,她不会偏心哪一个孩子,更不会伤害你这样的乖孩子,她赏罚分明,会帮我们惩罚那些喜欢欺负人的坏孩子。”
白莲圣母安抚住哭泣的女孩儿,然后问道:“你喜欢吃鸡肉、鸭肉还是猪肉?”
姑娘抽嗒着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她只喂养过鸡鸭猪,至于吃,从来没有她的份。
白莲圣母给了姑娘几张黑色的符纸:“那今儿个一定要尝尝。”
说完,她又在姑娘耳边轻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然后便让一旁的红莲圣母和黑莲圣母送姑娘回去。
“要跟上去吗?”鹤龄轻轻询问楚弦月。
“嗯。”楚弦月想知道白莲老母是怎么惩罚姑娘家人的。
袁宿和林荏没有鹤龄的速度,楚弦月便让他们继续留在这儿,等待时机向白莲圣母道歉,解开嘴上咒法,然后便赶紧和鹤龄追上了红莲圣母她们。
姑娘的家在城外安家村,离得不算太远。
村子里的人差不多已经歇下了,只有几户还亮着灯,姑娘回到家里,父亲操起笤帚就要打,她赶紧跪下认错,并表明自己愿意嫁给那个傻子,父亲才放下扬起来的手。
姑娘走进厨房,将手中的几张符,分别烧进了几个茶杯里,然后将茶杯里倒满水,端去给了爹娘弟弟。
姑娘再次向他们道歉,对于姑娘的服软,他们很是欣慰,完全没有看到茶杯里的灰烬,或许是房间里的灯光暗吧。
父亲喝完茶才发现茶杯底下的灰烬,正想问姑娘这是什么,身上突然巨疼了起来。
只见父亲身上长出了许多细小的绒毛,紧接着浑身骨头剧烈收缩成了一团,然后从一团毛中长出了两只翅膀,两只脚,还有一只鸡脑袋。
父亲变成了一只鸡,旁边的母亲稍慢一步变成了鸭,弟弟鼻子抽长,耳朵变大,手脚钜变,变成了一只穿着衣裳的猪。
门外的红莲圣母和黑莲圣母听见里面鸡飞狗跳的声响,推门走了进去,她们帮呆愣在原地的姑娘捉住了鸡和鸭,然后红莲圣母递给姑娘一把刀,姑娘熟练地给鸡鸭放了血,一如以前每次杀鸡做菜给他们吃的那样。
姑娘将鸡鸭炖做了一锅,肉香味飘了几里地,隔壁邻居闻见了,伸长了脖颈问:“五妮,这么晚做什么好吃的呢?”
“明天就要嫁了,爹娘让我开开荤,别去婆家露了怯。”
姑娘终于开了一顿荤,她将骨头都嚼碎,嗦得个干干净净才吐出来。
吃饱喝足的姑娘看着那头瑟瑟发抖的猪,然后收拾包袱,与红莲圣母她们将猪赶去了安阳宫,她要为今晚团聚的兄弟姐妹加餐饭。
第71章 无生神(三)
楚弦月与鹤龄在暗中窥得这一幕,都不禁为袁宿感到后怕,庆幸白莲圣母没有将他变成猪给吃了。
楚弦月想起了之前在千秋国吃食婴孩延寿的段维新,也不知将人变成动物之后宰杀吃食,还算不算吃人。
如果算,那有可能会像段维新那样堕入妖魔道,就算拿到神砖也没法回到西漠岭。
想到还留在安阳宫的袁宿和林荏,楚弦月不禁有些担心,遂让鹤龄赶紧回去找他们。
安阳宫内,袁宿并不在,只有林荏一个在与白莲教众人推杯换盏,已经喝得有点醉了。
楚弦月故作镇定上前与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将林荏揪到了外面问:“袁宿哪去了?”不会是被白莲圣母变成猪给吃了吧?
“他呀,去消受美人恩了。”
林荏告诉楚弦月,在他们刚走不久,白莲圣母继续与教众们讲经,袁宿因为饿了太久,肚子一直在咕噜噜地叫,刚刚有姑娘的哭声做掩,没有让人察觉,这会儿安静下来,咕噜的声音显得极为突兀,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最前面的白莲圣母也发现了他们,于是便硬着头皮上前求饶了一番。
白莲圣母还在生气,多亏了一旁的黄莲圣母帮忙求饶,她才网开一面。
黄莲圣母扶起他们两个,然后靠近袁宿,亲上了他两瓣长至一处的嘴唇。
被她一亲,袁宿的嘴唇变回了原样。
袁宿年纪轻轻,还没有与姑娘这么亲近过,惊愣摸着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张脸也红得跟个猴屁股一样,偏偏肚子还在咕噜噜叫,黄莲圣母被他逗乐了,便劝白莲圣母别讲经了,然后让人上了饭食,让袁宿二人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用膳。
推杯换盏之间,黄莲圣母也与袁宿喝了两杯,然后两人就坐到了一处,黄莲圣母一边喝酒一边笑靥如花地给袁宿夹菜,劝着他多吃一些,亲昵得好似袁宿亲姐一样。
面对黄莲圣母的热情,袁宿吃着菜,脸比人家喝酒的还要红,眼里尽是羞涩和骚情。
他坐在袁宿旁边,觉得好生不对,无意低头看了眼,就见袁宿的裤腰带已经被黄莲圣母另一只手给松开了……
没多久,黄莲圣母就佯装喝醉,让袁宿送她回房,然后袁宿就再没回来了。
“我听其他人说,黄莲老母最喜欢睡服排斥白莲教的人了,早知道我也该头铁一点。”林荏满是后悔。
“你还是去多喝点酒吧。”
“为什么?”
“方便你吐出来。”楚弦月将刚刚在安家村看到的事情告诉他,“你刚刚吃的东西,很有可能是人变的。”
林荏吐了,扶着墙恨不得将整个胃都吐出来。
楚弦月则是与鹤龄找去了后面卧房。
一排十几间卧房,只有几间还空着,其他的都睡满了,房间里俱是些男男女女暧昧不清的声音。
为了找到袁宿,楚弦月挨个往房间看了看,场面荒唐得让楚弦月觉得自己明儿个可能会长针眼。
终于,在一间房里,楚弦月找到了袁宿,他正和那黄莲圣母做那档子事。
袁宿此时癫狂的模样,看起来比那些个白莲教教众还要更加走火入魔。
楚弦月硬着头皮打断了他们的欢好。
“袁宿,你可别忘了,你缠绵病榻的母亲还等着你平安回去呢。”
楚弦月的话语唤回了袁宿的理智,可看着身下风情万种的美人,他还是犹豫再三,然后才起身离开。
黄莲老母似没想到他竟然会走,巴巴又跟了出来,楚弦月上前与她道:“入教随心,还请黄莲圣母莫要强求于他。”
“你们身边无神,无鬼,又没有祖先庇佑,不入教迟早会被人欺负,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多谢圣母娘娘担心,我们只是途径路过黄粱县,不日就会离开,并不想横生枝节。”
楚弦月尽量好声好气地与她说话,以免惹怒了她,好在黄莲圣母的脾气要比白莲圣母好上许多,并没有为难他们。
回去路上,袁宿和林荏两个一边抠喉咙一边吐,尤其是袁宿,他饿了一天,吃得更多,这吐起来也更多。
呕吐出来的食物酸臭味难闻,楚弦月与鹤龄离得远远地,只时不时地看他们两眼。
再一次回头之时,楚弦月看到路边多出了两个浑身雪白的小孩儿。
小孩儿约莫两三岁的样子,只穿了个肚兜,红肚兜裹在白得毫无血色的身上,两厢颜色对比十分强烈。
他们此时正蹲在一堆呕吐物旁,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明明酸臭无比的呕吐物,在他们眼里却好似山珍海味一样。
两小孩察觉到楚弦月在看,抬头看来,煞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不见一点眼白。
楚弦月赶紧回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又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客栈里,楚弦月才敢往后再看,那两小孩还在,却只是站在客栈门口,并不敢跟进客栈里面。
楚弦月松了一口气,就见门后隐隐有青烟冒出,仔细一看,原来客栈门后供奉了一个神像。
楚弦月很是奇怪,什么神需要供在门后呢?
不等楚弦月发问,鹤龄已经向掌柜要了两间上房,他和楚弦月一间,袁宿和林荏一间。
掌柜的拿上钥匙,却并未马上带他们上楼,而是先点香拜了拜门后的神:“来客四位,居天字一号、二号房,还请黑木神庇佑!”
“你家拜的是什么神?怎的来几位客人还要烧香告诉它听?”上楼时,林荏好奇询问掌柜。
“黑木神是我家的家神,需得日日供奉,凡事以他为先,就连娶媳妇都得要新娘子先与他睡一晚。我烧香告诉黑木神来了几位客人,一来是为了让他保佑你们,二来是怕他生气,到时候降罪于我们。”
楚弦月停住了上楼的脚步,这种小心眼的神灵会保佑人吗?
楚弦月下意识往后面又看了一眼黑木神,烟雾缭绕之中,那神像的好似在死死地盯着他们。
第72章 无生神(四)
“让新娘子先和神睡?”林荏觉得不可思议,“那生出来的孩子是人的还是神的?”
“去,你瞎想什么呢,只是将神像放在床头与新娘子睡一晚。”
“抱歉,是我误会了。”
林荏赶紧道歉,不敢像袁宿那样硬刚白莲圣母。
“没事,不知者无罪,不过有件事情我得交代你们,要是你们半夜发觉有个黑脸人坐在床边,你们千万不要害怕,可能是黑木神在看你们。”
“什么?”大半夜被个黑脸人看着谁能不怕?
这下林荏几人都停住了脚步,商量着要不要换一家客栈。
掌柜忙解释说:“我只说有可能,没说一定会看见。告诉你们也是让你们知道那是黑木神在点人头,并非想害你们。”
林荏不信,正巧门外又来了几人,掌柜赶紧叫住他们说:“他们每年来都在我这儿住,安不安全你问他们就知道了。”
这几个应该也是生意人,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应酬回来。
他们点头为掌柜的证明了黑木神无害,只是晚上会来房间里清点人头,以确保每人安全,这可比一般的贴身侍卫还要尽职尽责,怎么会不安全呢。
有他们作证,林荏才算相信,他和袁宿吐了一路,这会儿胃肠空空,饿的难受,也就没再多言,且让掌柜的赶紧上了一桌饭菜到房间里来。
楚弦月与鹤龄没吃,而是去刚刚那几个商人房间坐了坐,想听听他们这些外地人对黄粱县的看法。
他们说:“黄粱县这地方邪。正神不见有,邪神遍地走。不过,这儿的人也好打交道,只要你敬奉他们的神,他们便会和你交好。”
“没有正神吗?”楚弦月明明在安阳宫里看到了很多正神的神像。
“那是以前供奉的,现在的人们已经不供奉正神了。正神不能随便满足人的心愿,而邪神可以,尽管心愿实现之后,会付出超乎常人的代价,大家也还是在所不惜。”
就和往生祠一样,尽管知道借运难还,人们还是会抱着侥幸去借运。
说到邪神,商人们免不得又提起客栈供奉的黑木神,他们来黄粱县做生意,经常在这间客栈落脚,对客栈这尊黑木神还算了解。
黑木神传说是从海上捡来的一块黑色的木头,被人雕刻成神供奉了起来,数年后,这家人发达了,其他人家见黑木神灵验,也都效仿供奉起黑木神。
客栈老板祖上听闻了这个故事,便也效仿从水里捡来了一根木头,雕成神像,供奉在门后,久而久之,黑木神还真的被他们的诚心给请来了。
老板按着传闻中的说法,日日香火不断,万事以黑木神为先,每顿饭食先放到神像前供奉,每次做的新衣裳也先放到神像前拜过,就连娶媳妇儿也要新娘子先抱着黑木神的神像睡一晚,第二天再做洞房花烛。
“不是放在床头睡一晚吗?”
“掌柜这么和你们说的?”
楚弦月点点头。
“我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你们不是放在床头。”
前两年掌柜儿子娶媳妇的时候他们正好在,早就听闻黑木神会先新郎和新娘睡觉,他们也是好奇,于是去偷偷听了听墙角。
当时掌柜与其儿子一齐将门后的黑木神请进新房里,恭敬摆放到床上,然后交代新娘子待会儿脱了衣裳抱着黑木神睡一晚,不论晚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作声,听从黑木神的指示便是。
新娘子轻轻应是,掌柜便吹灭烛火离开了。
黑暗中,只听见新娘子悉悉索索脱衣裳的声音,再然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一直到里面轻轻传来鼾声,他们还以为没有好戏看了,正准备走,就听睡梦中的新娘子喊了声:“好冷。”
“不对,新娘子说的是冷,不是好冷。”
商人当中的一个人,打断了说话的人,然后接过话头继续说:“冷意将刚刚睡着的新娘子从睡梦中惊醒,半梦半醒之间,新娘子发现怀里的神像变成了个活物。”
房间里没有点灯,新娘子并看不清怀中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能感觉还是木头的触感,其中稍微多了几分柔软和冰凉。
木头人贴着她,冷意激起了她身上的鸡皮疙瘩,无声地勾引着怀中的黑木神去做些什么。
“小雏儿敏感得很,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这人的话让屋里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此时大家才发现眼前说话这人并非他们之间的同伴,而是个浑身黑漆漆的木头人。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都想走,可又不敢打断黑木神,只能静静坐着听他说。
他一边说一边回味,随即眼神落到了楚弦月身上,凑身过去嗅了嗅,然后道:“可惜了,已经不是童子身了。”
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点出来自己不是处子,楚弦月顿时羞得满面通红,随即又庆幸还好不是,不然被这邪神缠住岂不糟了。
一旁鹤龄见此,将楚弦月拉到自己身后,阻断了黑木神的视线。
他们防范的模样让黑木神生怒,遂转过话题,指责起他们:“我最讨厌别人在背后说我是非了。”
楚弦月赶紧道歉,表明自己只是对他好奇,并不是在说他的是非。
黑木神面无表情地咧起了嘴,“那你觉得我是正神还是邪神?”
楚弦月胆战心惊地回应道:“胡乱杀人,祸害人的是邪神,您保护客栈众人,又不会伤害人,当然不是邪神。”
楚弦月故意加重“不会伤害人”这几个字,其他人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赶忙附和说道:“没错,您又不会伤害人,当然不是邪神。”
“既如此,你们要不要做我的信徒供奉我?”
第73章 无生神(五)
商人们连忙露出自己身上的佛牌,表明自己已经有别的信仰,贸然改变,恐会引起身边神灵不悦。
黑木神见此没再多言,又看向楚弦月与鹤龄。
楚弦月眨眨眼说:“我们刚刚已经在白莲教拜过无生老母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黄莲圣母,她都与我们同来的那个小兄弟睡过了。”
黑木神不信:“你们要是拜过无生老母,身上肯定会有庇护。”
“不如你随我去安阳宫去问问。”
楚弦月说得言之凿凿,一旁鹤龄已经做好了逃跑的打算,只要一有不对劲,他就扛起楚弦月跳窗离开,至于袁宿和林荏,自求多福吧。
好在黑木神盯着楚弦月与鹤龄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人前,并没有再做为难。
商人们不敢再与楚弦月二人多言,立马送客,楚弦月与鹤龄也没再多留,赶紧回去找袁宿和林荏。
然而一开启门,就见黑木神坐在袁宿和林荏身边,袁宿和林荏似乎没有发现眼前人是黑木神,正在与他说:“我们才没有拜无生老母……”
楚弦月心叹糟了,身旁鹤龄比她反应更快,一把抱起她就跳下了楼,赶紧开门逃出了客栈。
开门时,也不知是鹤龄力气太大还是故意的,他猛地用力,把门后黑木神的神龛给掀翻了,香灰撒了满地。
“去安阳宫。”楚弦月迅速做出反应,说话时只觉得风吹得嘴里口水都有点飘,可见鹤龄此时的速度有多快。
然而就算鹤龄将速度拉到极致,黑木神还是轻而易举地追了上来,轻松跳到了鹤龄的背上。
鹤龄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肩头的重量压得他每一步都好似重有千斤,踩在石板地上都隐隐见坑。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黑木神阴恻恻地声音贴着鹤龄的头皮,钻进鹤龄的耳朵,阴冷恐惧地感觉让灵魂都止不住颤栗,鹤龄还是有生以来这么感到害怕。
他咬着牙想将怀中的楚弦月丢掷去,可扔出去又有什么用,凭楚弦月的步伐根本就不可能逃脱。
压迫感从肩头传到心里,鹤龄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拧住了一样,疼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楚弦月高呼。
突然地八个字,好似利剑刺来,瞬间破开了压在心头的难受感觉,鹤龄明白了,赶紧配合着一起喊:“无生父母,真空家乡!”
几声话语过后,肩头的压迫感已经不再,鹤龄赶紧又继续往前走,狂奔进安阳宫。
楚弦月没让鹤龄惊动白莲教的人,而是悄悄进了个供奉神像的大殿。
昏黄的烛光下,原本慈眉善目的神像尽显得阴气森森,楚弦月二人置身其中,像是被无数双眼睛齐齐盯着一样,毛骨悚然地感觉便是连鹤龄都有些不想待下去。楚弦月却是不怕,她还记得当地人说的,鬼神越杂越安全,再没有哪儿比安阳宫的鬼神更杂了。
黄粱县每个鬼神都有自己的领地,信徒将神像供到哪里,哪里就是该神的地盘,刚刚那客栈是黑木神的地方,安阳宫本应该是属于无生老母的地方,但因为这儿供奉的神像颇多,应该不仅仅是无生老母一个神的地盘。
楚弦月觉得躲在这里肯定安全,于是给房间里面的神像都点上一炷香后,便与鹤龄坐到个角落里安然睡了。
恍惚间,楚弦月感觉自己被人搂抱在怀里,她以为是鹤龄变换了个姿势,可仔细一感觉又觉不对,鹤龄的怀抱没有这么香,也没有这么软,这柔软的触感,更像是女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