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也:“……你又想干什么?”
“给我穿,我想晾我的衣服。”温之皎又抽他腿两下,“快点,给我穿,我身上湿漉漉的难受死了。”
顾也挑眉,终于理解她那小心思了,赶情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他跟她一块儿难受才不让他脱衬衣啊。他瞥她一眼,,“求人是这样的态度吗?”
温之皎气得?横眉倒竖,“那难道不是——”
“行?了,别念叨了,给你!”顾也一听她那絮叨就?头疼,直接把?衣服一扯,甩她脸上,“你到底哪里来这么多?力气嚷嚷个没?完的。”
温之皎嫌弃地把?衣服从脸上扯下来,用两根手指捏着,正准备起身。
顾也看她这嫌弃的态度,一下子来了点莫名的火气,“你自己要穿的,现在还给我摆脸色了?”
“你到底凶什么啊,我哪里摆脸色了?”温之皎很不解似的,“而且我又哪里嫌弃你了,你在我面前裸着好半天了,我也没?说什么。”
顾也闻言气笑了,“你是不嫌弃,你看得?还挺开心的吧?”
“一般货色,还不如?江远丞。”
温之皎嘟囔了句。
顾也白她一眼,“有的人瘸,有的人睁眼说瞎话。”
温之皎站起身来,又捏着小树枝打他背,“随你怎么说,转过去,我要换衣服了。”
顾也俯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镜下,狭长的眼眸里有着不耐,“温之皎,忍你也是有限度的,你再拿这破树枝打我一下试试?”
他这么一拽,温之皎猝不及防被他拉到面前,汪着水的黑眼睛里有着无?措。她眼尾垂落了些,弯弯的眉毛也蹙着,全没?了火焰,“你干嘛啊,有话你直接说不行?吗?非要这样吓人吗?”
顾也见状,顿了下道:“我跟你说了几次了,别拿你那破树枝打我了,你是不是不听?”
“那我可能就?是没?听见啊,你再多?说几次不就?好了?为什么突然拽我啊?”温之皎露出比他还莫名其?妙的表情,仿佛真被他吓到了似的。
好离谱,他到底做什么了,怎么就?吓人了?
顾也无?法理解,松开了手,他觉得?不能跟这人纠缠理论了,她根本不讲理。但他刚松开手,温之皎便又要握着树枝,他下意识又想扯她树枝,但她下一秒抬手扔一边了,道:“那你转过去啊,我换衣服。”
顾也:“……”
他真有点崩溃了,她为什么和?村口突然揍人一拳的熊孩子一样?搞得?他都有点条件反射了。
顾也转过身,又开始尝试给进水的手机开机。夏季的夜晚总是冷一些,天上并无?月亮,但星星闪烁着光芒,蝉鸣迎合着树林里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回响在顾也的耳边。
可不知为何,这样吵闹的环境下,他却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大概不敢走进深林里,因而只是离他远了些,可即便如?此,他仍能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夜风吹来,火焰晃动,噼啪声不停,顾也侧头就?能看见落在旁边的她方才握着的小树枝。
他拿起来,拨动了下炭火。
没?多?时,温之皎便回来了。她嫌那低跟鞋被水泡得?鼓囊囊的,因而并没?有穿鞋,垫着脚尖小心地探路,生怕踩到尖锐的砂石。
顾也一抬头,便能望见她在暗色中,过分宽大的白衬衫让她身形藏在影影绰绰的褶皱中。卷发是乱糟糟的,时不时有杂毛翘起,让她的脸像是个向日葵花盘。她拎着裙子,颀长白皙的双腿跟跳舞似的,踮着脚小跑,风一吹,他就?能看见她像是准备冲上床的猫似的冲了过来。
温之皎将裙子搭在架子上烤着,身体晃着。
“你的手机能开机吗?”顾也顿了下,道:“刚刚我大致看了下周边的环境,树林里有一些果树和?一些无?毒的菌菇,明?天可以?去摘一下。至于水源,还要想办法做一些滤水的装置。”
“还不行?。”温之闻言,有些奇怪地望着他,“还有,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顾也挑眉,“温之皎,我是在告诉你,明?天我们各自想办法填饱肚子。你呢,就?别想着坐享其?成了,你饿死了也是你自己的事。”
“你为什么老是要计较这些东西啊?零零碎碎,啰啰嗦嗦的,要不是……”温之皎勉为其?难地把?手伸到火堆前烤了起来,“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顾也扯了下唇,“你一晚上要复读多?少次你那句话?”
温之皎瞪他一眼,“你还怪我埋怨,那本来就?——”
“可以?了。”顾也一抬手,就?捏她的脸,“你再说你那套台词就?把?衣服给我脱了。”
温之皎对着他翻白眼,不看他,也不说话了。
顾也嗤笑了下,继续掐她脸,语气漫不经心,“哎呀,越看越像白眼狼。”
“给我撒开。”温之皎抬起腿就?踹他,却直接踹到他腹部上,她立刻拔回腿,觉得?他肌肤上的温热恶心似的。
顾也被她这么一踹,也松开了手,斜睨她一眼,眼尾有些红,却没?说话。
温之皎见状只觉得?阴恻恻的,她立刻伸手摸了摸裙子。她裙子衣料单薄些,这会儿已?经干了,便马上抽下裙子一转身跑去换衣服了。
顾也也站起身摸了摸外?套,还有些蔫湿,却已?没?那么湿了。
不多?时,温之皎便又穿着裙子小跑回来,把?衬衫扔给顾也。顾也刚一穿上,便顷刻间嗅到淡淡的玫瑰香味,他没?忍住蹙了下眉,又垂着眼将一颗颗扣子系好。
两人的手机都开不了机,再加上晚上受过惊吓,又劳累许久,没?几分钟就?都睁不开眼了。顾也直接扯下西装外?套,背靠着丘陵,披着衣服当被子就?准备睡了。
他刚闭上眼没?几秒,便感?觉腿又被什么东西踹了下。
顾也睁开眼,发现温之皎坐他对面,抱着手臂垂着脑袋,像是睡着了,而腿则抵着自己的大腿部。
他挑眉,“别装了,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自己熬过这晚吧。”
温之皎立刻睁开眼,看着他,俯身用两条白皙的胳膊抱着腿,轻声道:“我冷得?睡不着。”
“你差不多?得?了,你今晚怎么作妖折腾我的,你心里有数。这时候了,你觉得?我会管你冷不冷?”
顾也打了个哈欠,讥笑了声,继续披着外?套,一歪头就?准备睡了。
他闭眼几分钟,温之皎竟没?再动作,看来是识趣了。他心安理得?地入睡,恍惚入梦时,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他瞬间惊醒,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蜷缩起腿撩起西装裤查看。
下一秒,他看见腿上多?了个淤青。
而温之皎像被他动作惊醒似的,咕哝了声,睁开眼,几秒后,她指着他的淤青:“呀,你被蛇咬了。完了,你要被毒死了!”
顾也:“……我又不是弱智,这根本就?是你掐出来的。”
温之皎眨了眨眼,抱着手臂,不看他了,只是道:“你少血口喷人了,再说了,你不怕蛇吗?我还想说,怕的话我离你近点,没?想到你倒打一耙,不识好人心。”
顾也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话音冰冷,“你再吵我一下,我现在就?把?你扔回河里。”
温之皎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开始望自己的手指,被冻得?心烦意乱。过了几分钟,她望了眼顾也,他闭上眼,火光闪烁在他脸上,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昳丽。
坏种,她现在就?想把?他当火点了。
温之皎心里有气,耐心地又等了几分钟,几乎能听见他匀称的呼吸后。她站起身,走了几步,伸手想对着他的腰掐去。但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一股力道攥住。
温之皎:“……”
完蛋,早知道再等他睡熟一会儿了。
她硬着头皮往上看,却望见顾也清明?的眼睛,还有冷淡的表情,“你真没?完了是吧?”
温之皎理直气壮道:“那我就?是冷啊,我都说了冷得?睡不着啊!你想睡觉,我也想睡啊,你要不给我外?套的话,不然把?衬衣脱下来给我披?”
顾也深呼一口气,绝望地发现,他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服了你了,我他妈跟你分总行?了吧?”
他一把?把?她拽到身旁,肩靠肩倚靠着彼此,给她分了一小半外?套。
这会儿,温之皎终于老实下来,点点头称赞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你也能安心睡,我也能安心睡。”
顾也翻了个白眼,继续仰靠闭上眼。在他以?为终于能安稳睡一觉时,却又发觉温之皎在动来动去,她一会儿面向他,一会儿背向他。一会儿把?脑袋枕在他肩上,一会儿又滑到手臂上。一会儿扯外?套,一会儿腿碰腿……
他被折腾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看温之皎,发现她倒是睡得?很香,像一滩液体似的滑到了地上躺着了。也正因此,她反复拽着外?套,时不时翻身,总觉得?姿势调整不好。
顾也:“……”
他伸手,直接攥住了温之皎的胳膊。
温之皎恍惚中只觉得?有人不断摇晃着自己,硬生生将她从天寒地冻的梦中摇醒了。她茫然睁开眼,却先看见一双疲惫的眼睛。她视线还有些模糊,便又看见顾也还住她的腰部,将她拽到他身前,将她放在了两腿中。
温之皎立刻醒了几分,“你干什么?”
顾也背靠着丘陵,也不说话,只是抖了下外?套,裹在两个人身上,手锢住她的腰。她抬头望顾也,顾也眼睛眯着,语气疲惫,“求你了,别拽外?套了,也别折腾了,赶紧睡吧。”
他把?脑袋抵在温之皎头上,刚闭上眼,就?听见温之皎的声音响起,“顾也,你这样子弄得?我突然不困了。”
顾也道:“你根本什么都没?干,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闭嘴,睡觉。”
温之皎道:“你不觉得?我们这个姿势很奇怪吗?”
顾也平静的呼吸着,手却掐住了她的脸,“闭嘴。”
她不说话了,几分钟后,顾也的手也放下了。但放下的一瞬间,温之皎道:“顾也,你有没?有感?觉这个姿势你特?别像理发师?tony老师,你能把?我这玩意儿染成绿的吗?”
顾也:“……”
几秒后,他唇动了下,笑出声了。
第35章
清晨, 太阳被完全藏在云之中,光线被堵得?严严实实,山崖底下?也显出?了几分低气压。
顾也有些恍惚地望了眼?, 只觉得?只天的颜色也是鸭蛋壳似的苍青,难看得?很?。比起大脑的清醒,他更先察觉到脑袋与背后被砂砾挤压的疼痛, 他直起身, 只觉得?骨头都在酸疼。
他伸出?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眼?镜戴上,眯着眼?望了下?周围, 篝火已经灭了,外套皱巴巴的, 沾染了不少脏污。
顾也倒没着急找温之皎的身影, 只是先扶着墙站起身,拍了下?身上的灰尘,又拿出?手机来检查能否开机。幸运的是, 开机成功了, 电量只有百分之几,没有信号,屏幕亮了一瞬便关机了。他倒是松了口?气。
他手机会定时发?送信号,能开机就意味着通信功能还在, 信号应该如约发?出?去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谢观鹤与江临琛的反应。
顾也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无论是放出?一部分订单支走温随,还是用借口?让人?看住裴野,亦或者安排隐秘路线,确保了每个环节都不存在泄密可能。计划唯一的问题是江临琛。
如果谢观鹤能拖住江临琛,拖个两天,他就能把她?化身成美丽传说消失在A市。可出?了这个岔子, 谢观鹤要?真拖个几天,顾也觉得?他多?半也要?成为美丽传说了。
顾也又开始清点手头的东西,思索着每样的东西的用处,紧接着,他发?现?相对棘手的那?样不见了。
“温之皎?温之皎?!”
顾也迈步,一边走,一边四处看。
他喊了几遍,没再继续。
野外最需保存体力。
顾也进入树林里,树丛遮天蔽日,凉意阵阵。他面色越来越冷,思索起来要?不要?继续找。
不找她?待在原地的话,能最大保证自己的安全,可若是她?的手机还能用的话,就浪费了求救机会,而且现?在最有可能发?现?不对开展搜救行?动?的是江临琛,不捏着她?,到时候怎么跟江临琛谈判?
万一救援先搜到她?,他可能就要?等更久……
找的话,谁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走的,往哪儿走的,想?干什么?不仅会浪费体力,而且不一定能找到。
这里地势复杂,资源和温度湿度还算可以,但走到更深处就是密林了,迷路就糟了。尤其是,他们?现?在还在车落下?的地方附近,按理说更容易被发?现?……
顾也考量起来,可步子没有停,耳边不时能听见鸣叫的虫声与脚下?踩到的枯枝与叶声。眼?看着即将要?走到没有做过标记的地方,他有些犹豫,也正是这时,他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顾也?”
他胸口?不知为何,觉得?有什么沉甸甸落下?了些,顺着声源望去。
温之皎的头发?懒懒散散地扎着,头上戴了个莫名其妙的花环,原本合衬的礼服裙被她?从侧边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颀长有力的腿。
她?怀里抱着一捧红红的果子,嘴唇也红红的,大步走过来时,裙子也摇曳着,像是山野中的精怪,又很?有些像顾也年?幼看的希腊神话故事中的插图。
顾也也走了过去,但当两人?走近彼此时,他一时又觉得?无言。而温之皎却全然不在意似的,她?笑起来,嘴唇红红,牙齿也红红的,指着手里的果子道:“这里有好多?覆盆子,我都快吃饱了你才醒,我可不管你饿不饿,我要?回去了!”
“行?,你厉害。”顾也笑了下?,抬手指着一棵树上的刀痕,道:“看到这个我做的标记没?你要?再走远点,下?次就轮到野熊跟我讲它吃饱了。”
温之皎“啧”了一声,又从怀里的一捧覆盆子里拿了一串放在嘴里,红而粘稠的汁液在她?的唇齿中翻涌,“我有我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昨晚就看到了它们?,今天只是来找的。”
顾也移开了视线,突然又发?觉她?手指上也是红红绿绿,黄黄紫紫的,没忍住蹙眉,“你在一边编花环一边吃东西?”
“怎么了?这又怎么你了?”
温之皎疑惑看他。
“你就不怕什么植物有毒吗?”顾也这下?真佩服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回走,“别吃了,去洗手,你要?是死这里了我埋还挺麻烦的。”
温之皎很?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被顾也硬生生抓到了原来坠崖的地方,洗干净了手。但洗着洗着,她?又没忍住道:“这里的水感觉也没多?干净啊。”
“是,但比有毒好。”顾也离开几步开完,抓了一把土,揉搓了下?,他道:“是湿润的,这里涨潮过,昨晚都跟你说了,留在这里会被淹死。”
温之皎转头对着他喊:“哎呀行啦,你最聪明,别念了。”
顾也冷笑一声,走到她?身旁,这时才发?现?,那一捧覆盆子下有一大片被折好的叶子。覆盆子也被她?洗了洗,水珠零零散散点缀在覆盆子的软刺儿上,看着格外动?人?。
他捻起了一串,刚动?作,便看见温之皎转过头来,很?有些得?意地看他。
温之皎道:“不劳而获。”
“大不了等会儿我摘果子的时候,也分点给你。”顾也笑了声,不以为意,将覆盆子吃了下?去。仅仅一瞬,酸涩的味道便像是扩散的蜡膜似的覆住了他的口?腔,涎水浸没唇齿。他用尽全力才咽下?去,狭长的眼?睛里有了些水泽,“嘶——”
温之皎笑了起来,“好吃吧?”
“好吃?”顾也的脸泛起了很?淡的绯,呼吸了几秒才顺好气,“这东西酸得?太过分了,跟我家——”
他话音骤然顿住。
温之皎迷惑地看他,却见他俯瞰着自己,俊美的面容上有了点笑,像是对着她?的脸想?什么似的。她?一把将地上的覆盆子拿起抱着,站起身抱怨道:“给你吃的是我好心,你怎么这个表情,看了就烦。”
顾也站直,跟在她?后面,话音轻飘飘的,“你就这么喜欢吃那?些酸不溜丢的东西吗?”
“关你什么事。”温之皎懒得?理他似的,一面往前走,一面吃着覆盆子,“还有,你不是要?给我分水果吗?怎么还不去摘啊?我刚刚看见一颗长得?很?好的李子树,我要?吃李子。”
顾也挑眉,“怎么,你就等着强买强卖呢?自己摘去。”
“我不要?,爬树我怕摔。”温之皎理直气壮,又道:“还有,你走得?这么慢干什么,不要?耽误我的进度,我还想?多?摘一点覆盆子回去吃。”
顾也没说话,走快了几步,这时,他才发?现?温之皎的头发?是用几根叶茎缠绕着扎好的。那?几根叶茎显然很?有韧劲,即便被她?缠了好几圈,这会儿却也在慢慢舒展着。
“哎呀好烦。”
温之皎走着路,踩到一颗砂石,身形踉跄一下?,手里的水果落了一地。她?烦躁地蹲下?身捡,结果刚弯腰,头上的花环便也落下?了。
怎么烦人?事都是一连串的?
温之皎恶狠狠地捡着覆盆子,刚捡完,却感觉自己的头发?被轻轻握住了。她?立刻转头,生气道:“别抓我头发?!”
她?深受那?些“爱她?就要?欺负她?”的弱智男所害,从小到大常被拽辫子,每每都会因此大发?雷霆,如今场景重现?,她?的怒吼也毫无保留。
顾也被她?一吼,又笑起来,学她?说话,“你有话好好说,凶我干什么?”
“顾也!你要?是敢拽我头发?一下?,我真的杀了你!”温之皎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亮得?出?奇,脸也有了绯色,声音更为高亢,“松开!”
顾也被她?这么凶,眼?镜下?的眼?睛里,笑意更大。他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她?不稳的身子便直接坐在了地上,怒火更加高涨,“你——”
或许是一晚的相处便已足够看透一个简单的人?,也或许是她?委实只会那?简单的花架子似的愤怒,此刻她?这般生气,顾也却也没被激怒。他反而有了几分报复成功似的快感,凝着她?被覆盆子染红的唇与齿。
“别乱动?,我帮你编头发?呢。”顾也指了指地上,她?顺着他动?作看过去,发?觉扎头发?的几根叶茎已经脱落松开了。她?仍皱着脸。他道:“花环给我。”
“你别乱搞我跟你说!”
温之皎摸着花环递过去。
顾也索性也坐了下?来,将温之皎拽到他胸前,将花环放在腿上单手拆开,紧接着,他握着她?的头发?动?作着。藤蔓与花朵被他编入她?的发?丝中,他冰冷的指尖摩挲到她?头发?里的热意,却像被灼了似的,让他觉得?发?烫。
没几分钟,温之皎的头发?便被他扎好了,她?立刻从他怀里起来,拿出?手机,对着黑屏仔细打量着。几秒后,她?震撼道:“难道你真的有在当理发?师?编得?像模像样的啊。”
“你还真挺会变脸,一点都不怕下?不来台。”顾也没站起来,两手撑着地,身子后仰,像累了似的懒洋洋望她?,“也不说谢谢,也不会道歉,干什么都心安理得?的。”
温之皎根本没理他,对着屏幕看自己的造型,有些细小花朵的藤蔓缠绕着发?丝,又没入其中,愈发?像精灵似的。
她?捧着脸又欣赏了一会儿,才道:“我这不是夸你了吗?还有,你哪来的手艺啊?”
顾也耸肩,“没学过。”
温之皎怀疑地看他,他却只是仰着身子吹风。
好一会儿,顾也道:“小时候看书,书里有插图就是你现?在这造型,我在脑子里琢磨了下?构造,就编出?来了。”
他站起身,拍了下?身上的灰尘,走到岸边洗了洗手。
温之皎却跟了过来,殷切道:“是什么插图?明星的吗?还是童话公主呀?跟我一样漂亮吗?”
顾也斜睨她?一眼?,她?眼?里有着期盼,一时间?和他印象里的,那?名女神的插图更像了。那?是以灾难为骨头,魅力为肉身的,被认为是众神的礼物,也被认为是人?类的惩罚的女神。带来一切动?乱、瘟疫、战争后,她?仍会辩解:“我只是好奇呀,怎么能全怪我呢?”
江远丞,那?一夜的酸草莓,惊天的车祸,为之倾倒的江家兄弟,甚至于这一场车祸前她?的反扑……太多?与现?实,与计划,与筹谋所背离的混乱,和那?故事又有何分别?
最重要?的是,也许从一开始,她?不过是某种博弈中的一环。
顾也慢慢笑了起来,道:“她?叫安妮斯朵拉。”
温之皎道:“哦哦外国人?啊。”
顾也:“不,是神话中的女神,她?的别名是……潘多?拉。”
温之皎:“是那?个做廉价首饰的牌子吗?”
顾也觉得?有些荒谬,笑起来,“这不是文学常识题吗?江远丞不是送你上学了吗?”
他说完,又觉得?她?肯定又要?借题发?挥撒泼了,正要?说话,却发?现?她?脸上有了点笑。她?话音很?轻,眉眼?蹙着,“那?我在家里肯定也是走神啊。”
“家里?”顾也眉头动?了一下?,几乎一瞬猜出?了七七八八,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温之皎,道:“原来我误会他了,他是无差别发?疯啊。”
江远丞囚一朵花与草,又或者一个人?和他毫无关系,说到底,这件事的本因也不过是试探江临琛,顺便报复下?他的不爽而已。而此刻,顾也闻言并?无什么同情亦或者悲伤的情绪,只是恍然大悟:难怪……她?做事毫无逻辑。
社会化程度不足的人?,在为人?处世与思考方式上总有些缺陷的,而她?则总会永远不是死活地试探着每个人?的容忍程度。
天色一点点更亮了,日头也突破了云层的障碍露了头,洒下?了些施舍似的阳光。
漫长的会议结束后,厚重的木制大门被拉开,发?出?嘎吱的声音。紧接着,一大片身穿不同制服的人?从中走出?,谢观鹤觉得?有些热似的,脱下?了帽子与黑金相间?的制服外套,听着身边人?的话。
现?在是会议的休息间?隙,也不过来出?来喘口?气,聊天也不过聊些无用的八卦。一旁的人?讲得?很?是开心,讲谁谁谁又被督查查了,查出?来多?少个数,连当年?一个大学在混的老同学都扯出?来一串事儿。讲来讲去,讲到谢观鹤头上。
“谢观鹤,难不成你还真出?家不成?还是铁了心要?毫无牵挂?最近有人?托我问你这事呢。”
一人?问,一帮人?看他。
谢观鹤想?了想?,道:“有牵挂的。”
他眉眼?淡淡,话音也轻,“就我之前那?个道观里那?木造像啊,成天看,时不时上油上香,牵挂得?紧。”
那?座木造像他自己雕的,花了不少时间?,确实说得?上爱惜。但搪塞与拒绝这意思过分明显,一时间?也没人?敢再说了。
谢观鹤也笑,觉得?清静些好,可没几分钟,一名下?属便快步从满是制服的人?群中走了过来。他脚步匆匆,面色难看。
随后,他侧身在谢观鹤耳旁道:“江临琛今天叫人?送过来了这几张照片。”
谢观鹤怔了几秒,接过照片看了眼?。
照片里正是道观里的一间?偏房,原本供在上面的木雕造像法相庄严,站立在供台之上,但身上蓦然出?现?了许多?处砍痕,几处地方硬生生被劈开。
谢观鹤翻过来照片背面,发?现?了一串号码,还附赠了一句话:私人?电话,欢迎联系。
他将照片递回去,唇动?了下?,道:“接通他的电话。”
谢观鹤起身往外走,步伐很?快,随行?人?员立刻跟上。很?快,电话接通,江临琛的声音传来,“怎么,坐不住了?”
“是谁坐不住了?”谢观鹤垂着眼?睛,“就这么看重。”
江临琛笑起来,“我看重不看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顾也越过江家做事。家里事需要?你们?插手?还是我刚上任,就要?被你们?拿来掂量能不能吃下?肚?”
谢观鹤笑了下?,“我只是不希望我们?几家离心而已,可试上一试,你就这么着急?送来的稻草人?,还有在道观里公然发?疯,你像个人?吗?”
“你少来试,也少来跟我立威。谢观鹤,江远丞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敢对温之皎下?手?因为江远丞亲自逼走了陆京择,他必然是无意投靠陆家的。”江临琛话音越来越冷,甚至带了几分讥诮,“但我你们?就非要?试探个高低出?来,就想?让我把温之皎当投名状交给你们?呗?”
“我告诉你们?,休想?。”江临琛笑起来,“我现?在恨不得?烧了你这破道观。香客还他妈供什么神,养的全是你们?权贵的会客室,恶不恶心啊京圈佛子哦不道子。”
谢观鹤眉眼?仍如冰雪似的,没有波澜,“你要?我现?在去道观见你,还是我告诉你,温之皎在哪里?”
前者,那?么两人?见面聊的必然不会是温之皎,而是效忠与合作。后者,那?随之而来的便是谢观鹤的追责,政商合作总要?面临的困境。
江临琛也听懂了,只是笑了声,道:“你觉得?我还在道观吗?”
谢观鹤的眉头动?了下?,没多?时,他就听见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以及狂风刮动?的动?静。
直升机。
江临琛此刻恐怕已经进了度假村。
谢观鹤道:“裴野什么时候跟你联系上的?”
顾也明明应该已经让人?看住了他的。
裴家那?块地,严格来说只挂了裴家的名头,实际产权式谢家的。如今谢裴两家离心,可分割不会那?么快,裴野也是趁着酒庄没有切割,开放了进去山庄的航线权。
江临琛笑了下?,道:“谁说是联系裴野呢?我联系的是裴野他爸,我说,我听说陆京择过阵子要?回国,有空来江家一起吃顿饭。”
谢观鹤笑了下?,道:“了不得?,还真试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