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好几次by雾遮 完結+番外
雾遮  发于:2025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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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水回去?后?,梁希穿上余斯易递过来的黑色外套,拉上拉链。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带饭的那?群人提着大袋小袋回来了。
蒋辰把饭放桌上,外面的塑料袋湿哒哒的,“雨太大了,不?过水肯定没进去?。”
梁希拿出?装饭的包装盒,“进去?了也没事,总比饿肚子好。”
“怎么都不?会让你饿肚子。”
“谢谢啦。”
“客气,举手之劳。”
蒋辰目光一偏,瞥见梁希身上的男款外套,唇角的笑意淡去?几分。
窗外天色灰沉,狂风乱作。
教室里难得这么多人一块儿吃饭,糟糕的天气也影响不?了愉悦轻松的好氛围。
郑源奇吞下?两口米饭,同大家讲起了昨天下?午杨鹏一搞笑事儿。说是被一只路过的野狗抢食,吃了手里的香蕉,他气不?过,追着那?狗跑了几公里,结果差点掉河里去?。
“鞋子都跑丢一只,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笑疯了,后?来骑着单车出?去?帮忙一起找,也是他自个儿犯贱,非要在狗面前显摆,没咬他都不?错了。”
赵胜宇趴在桌角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
杨鹏一脸认真,“我当时?就快抓到了,要不?是有个小孩儿突然?跑出?来,我怕撞到他按了刹车。”
“我们鹏儿还是蛮有毅力,追这么久。”
雨天和夏日的午后?都特?容易勾出?困意。
午休时?,梁希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弄成低马尾,然?后?把余斯易课桌上的书本叠到满意的高度,脑袋靠在上面,接着用随手拿的书盖住脸。
这种睡法比趴在桌上舒服多了,不?会手脚酸麻,但?会影响到后?桌的人,所以梁希也只有现在才?敢这样搞。
梁希手插外套口袋,心无旁骛地睡着。
余斯易冷淡看着她把碍事的头发都撂到自己面前来,恶劣心起,就特?别想踢她椅子腿。
细软乌黑的发丝滑落到白色卷面,像是异国士兵不?讲理地攻城略地,余斯易无端心烦,随即将试卷抽离出?来,试图掩住那?些浓重的色调。
下?午雨势渐息,傍晚时?彻底停了。
深一处浅一处的水洼倒映着校园内的树影路灯,梁希用脚尖去?碰,水面顿时?泛起轻浅涟漪。
余斯易的生日快到了,她希望那?天是个好天气。
可能因为?下?雨气温稍降,没多少人带衣服,留下?来上晚自习的不?多,班里比往常安静,一些压低的说话声?也很容易听见。
“我笔没水了,借支笔。”
“呐,自己拿。”
“你的兔头笔呢?”
“我不?小心把兔耳朵摔坏了,新买的还在路上。”
“哦哦我说这两天咋没见你用。”
“卧槽,怎么有三张物理卷子,都要做完么?”
“不?用,这张可以留着明天再做。”
“那?还行。”
“梁希,你手肘压着我卷子了。”
“呀没注意。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我怎么感觉算出?来不?太对啊。”
“哇你又犯同一个错误了。”
这样的日常对话兴许每天都有。
余斯易木着脸,很想装听不?见,装看不?见,可是前面那?俩人丝毫不?懂收敛,额头都快抵到一起。
坏情绪忍到临界点,脚最终还是一抬踢上前桌的椅子腿,“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很吵。”
吵得他没法静心看书。
梁希觉着余斯易某根神经又搭错了,纯属找茬,因为?她跟蒋辰说话的音量堪比悄悄话了,还要多小?
生日那?天刚好是周六,余斯易打算请关系好的几个朋友吃顿午饭,聊起这个的时?候,他和赵胜宇坐在公园树下?的一圈围石上。
雨后?清新的微风拂到鼻尖,一地浅白月光。
梁希靠着护栏喂池塘里的金鱼,晚自习后?突然?起的兴致。
赵胜宇翘着二郎腿,“不?叫上周宜微?”
余斯易:“你跟她关系很好?”
“还装呢。”赵胜宇不?乐意打哑谜了,“你不?是喜欢人家么?”
“造谣犯法,谁告诉你的?”余斯易无语死了,“我喜欢你,我喜欢她。”
“还不?承认?你自己亲口说的。”赵胜宇学着他当时?的散漫腔调,表情也是一模一样的欠,“我啊,喜欢温柔挂的。咱们认识的人里不?就周宜微最温柔。”
“哦,就那?么随口一说,我都忘了。”
赵胜宇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你嘴里有句实?诚话嘛。”
骂了几句骂顺气儿了,他又忍不?住问:“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
余斯易视线掠过远处的梁希,忽又垂下?眼睛,莫名沉默了一下?,“只是我最近很.....”
“很什么?”
“....没什么。梁希过来了,走,回去?了。”
“话别说一半啊。”
周六中午,在一家消费不?低的私房菜吃过午饭,他们一伙人在嘉林几处好玩的地方逛了逛。后?头还去?了AI科技馆,人工智能技术的魅力可谓强大,体验一次便会无法自拔,在这里面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黄萍的烟酒店今天开门晚,关门也早。五点半起床,去?菜市买最新鲜的鱼虾猪肉,四点关门,回家围上围裙,煮饭烧菜,装满配菜配料的碗排凑在一堆。
想了一下?,还是擦干手,去?外面桌子上找到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在干嘛呢?”黄萍问。
“在外面做指甲。”
黄萍转身看着厨房,“今天斯易生日,晚上来吃顿饭吧。”
岑珍:“我早上给他发过消息,饭就不?去?吃了,我答应杰杰今晚陪他看电影,早就说好了的,临时?反悔小孩子要闹情绪。”
“这样啊。”
也许是心疼余斯易,也许是对岑珍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失望,黄萍心头积攒的那?股气忽然?爆发了,“那?你就不?担心斯易的情绪?那?孩子从未在你面前透露过自己的想法吧,我想你压根也不?关心。”
岑珍下?意识反驳道:“怎么会....”
“斯易手受伤了,你知道么?”黄萍打断她。
“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斯易现在归余家,你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所做的已经足够对得起孩子叫你这声?妈了。”
黄萍和岑珍多年情分,这是她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当初若不?是你执意要把孩子藏起来,不?告诉那?边,斯易现在也不?会落得两头亲情淡薄。”

第33章
在当时那个包办婚姻的年代,余斯易的爷爷余东笙给儿子余烨早早定?了门亲事,但事情?却没?在他?预想中?发展。余烨成年工作后的一次出差,邂逅了比他?小两岁的岑珍。
缘分和感情?这两样东西最由不得自己做主,回到嘉林好长一段时间,余烨仍然无法从?记忆中?摘除掉那次初见。他?开始主动联系岑珍。
长相好附带条件优越,又以真心为筹码,岑珍哪里能拒绝这种追求,不见面的日子里感情?也升温,岑珍还为了余烨搬家到嘉林生活工作,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恋情?被家里人?知晓后,遭到余东笙的强烈反对,他?看不上文化水平不高的岑珍,不满意她的外地籍贯,最重要的是?他?明明给余烨安排好了结婚对象。两家门当户对,对方女儿各方面都很优秀,他?想不通儿子怎么就找了个漂亮花瓶。
余烨事事有主见,事业家庭,他?有自己的考量和执着,余东笙拗不过他?,但对岑珍的看法并未改变。尤其是?婚后两年,她肚子没?有半点动静,余烨在家时还装装样子,一不在他?心头的厌恶登顶,摆尽脸色。
余烨那个时候正努力经营公司,事业刚起步,没?几个员工,什么都得亲力亲为,他?所有精力都花在上面,早出晚归,难免对岑珍疏忽太多。
委屈日积月累,找不到宣泄口,一直堵在那,自然怨恨陡增,岑珍最终向余烨提出了离婚。那天余烨从?合作方的酒桌上下来,喝得满身酒气倒在床上,岑珍看着他?,目光比屋外的月色还凉。
她喊他?起来,递出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余烨头疼得不行,缓了好半天,问她为什么?
她讽刺地回了句受够了。
屋里冷得像在结冰。
其实这一年,余烨过得也不快乐,每天都很累,公司各种事情?压在他?身上像座山一样,回到家里想喘口气,想妻子能够对自己照顾体贴些?。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些?频繁的啰嗦抱怨,不满父亲怎样怎样。
分明早知道?父亲对她有所偏见,他?也答应过等事业稳定?收入足够时,会?给父亲另买房子,到时只过二人?世界。
一段婚姻走到尽头,当初的幸福恍若隔世,似乎早被疲惫感取代。
既然她等不及想离开,余烨没?有做挽留,成全?就是?。
事情?荒谬的点在于,离婚后的一周,岑珍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医生说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她存心报复余东笙,没?有将?怀孕的事告诉余烨。况且她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都离婚了,没?有理由要给余家生下来,只是?医生说她的体质不宜打掉,不然以后会?更难怀上。
岑珍没?回老家,租下好友黄萍所住浮岭巷的一间房子,生下了余斯易。她漂亮口才好,在销售这一行混得如?鱼得水,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对她来说并不难。
只是?她渐渐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烦,整日围着孩子和工作打转,像个没?有自我思想的机器人?。特别是?发现自己长了根白头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不想在囿于一隅,困在单亲妈妈的枷锁里,她的人?生还很长,还有无限可能。
做好决定?,她把孩子寄养在黄萍家,一人?外出各地闯荡。
后来余斯易六岁时,余家发现了他?。
余东笙那样传统的思想怎么可能不夺回余斯易,余烨得知后也怒不可遏,因?一时赌气竟隐瞒他?这么久,余斯易都成长到六岁了,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眼里只有陌生感。
岑珍她又凭什么这么做?还让孩子寄人?篱下。
余斯易的抚养权被余烨夺回,将?其带回余家,虽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但对孩子亏欠是?不争的事实,他?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弥补回来。
只是?有一天孩子悄悄跟他?说了心理话,说爷爷不像喜欢妹妹那样喜欢他?,妹妹是?他?和再婚妻子所生。还说他?在家里很孤单。
余烨心情?难言,告诉孩子说,想要什么爸爸都会?满足,他?揪着他?的衣角说,他?想回浮岭巷,想继续在梁希家生活。
那样期待的眼神,余烨不忍拒绝。
余斯易就这样养在梁家。
黄萍:“那时候余烨还未再婚,斯易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对他?好,他?们父子间的感情?也不该有隔阂。你最初把孩子养在身边,他?对你的感情?终究不一样,而你又做了什么?”
那头久久不语。
黄萍已一吐为快,也不想听她再找那些?只骗得了自己的借口,挂断了电话,让自己平静下来,专心做菜。
不久后,梁希和余斯易回来了。
梁希进门倒了杯水解渴,然后去厨房像皇帝视察民情一样,把今晚的菜色在眼里过了一遍,可谓相当丰盛。
“来,尝尝这鱼汤。”
梁希捧着小碗吹了下,慢慢喝掉,满足地说:“今晚有口福了。”
余斯易进到梁希房间,在阳台那儿找到了人?。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如?洗,成团的白云像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晾衣绳上挂着浅黄色床单,在呼呼风声里摇摆。
歪脖子树遮了小半边景色。
地面和墙壁上不停晃动着树影光斑,她闲散地躺进藤条编的摇椅,吹着风听着歌,白色的耳机线软趴趴搭在胸前。
“这么享受。”余斯易走上前,接着俯身把手里拈着的菠萝喂给她。
梁希张嘴接下,边嚼边说:“怎么不直接装盘端过来。”
“大?小姐,只有这么一点,做咕噜肉剩的,还有一块儿萍姨给我吃了。”
“好吧。”
余斯易逆风倚着护栏,因?为身高优势,后腰正好抵在横杠上,发梢被这股劲风掀乱。过了会?,他?伸出右脚,用脚尖碰了一下她的脚尖,“听的什么?”
梁希冲他?神秘一笑,摘掉耳机站起来朝屋里走,“等我一下。”
大?概过去三四分钟,她背着手走出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风还是?很大?。
扬起的床单一角轻轻刮蹭到余斯易的耳骨,捎来微淡的皂香味,接着他?感受到一点重量压到耳上,欢快活力的歌声同?一时间传来。
是?一首日系歌,听起来像夏日里喝到冒着丝丝凉气的海盐汽水。
だいたい私は知らなくて
我大?概不知道?。
どこにもいけない今日だって
即使今天哪也去不了。
余斯易眼皮微抬,撞进梁希透亮的一双笑眼,她启唇说了几个字,耳机降噪,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但他?看懂了。
梁希又向他?走近一步,抬手挪开他?一边耳机,声音轻轻却势不可挡地闯进他?心口。
“又一起过了一年生日哦。”
余斯易的手去医院复查过一次,半个月后再去,没?什么意外就能拆石膏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了二十来分钟,有人?敲了一下梁希的脑袋。抬头看去,余斯易眉眼疏淡地半靠着门框,右手腕上刺眼的白色绷带已经没?了,捂了一个多月,那块皮肤似乎更白了点,小臂线条劲瘦有力。
梁希把帆布包挎上肩膀站起身,“感觉怎么样?”
余斯易甩了两下手,“轻松多了。你怎么瞧着比我还开心?”
“能不开心吗。”梁希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腕,“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怕你因?为我手出什么毛病,这段时间你也知道?用不了右手有多不方便,还好现在痊愈了。”
余斯易垂眼想着,如?果手好不了,她是?不是?要自责一辈子,要是?有什么后遗症,他?再添几分私心,岂不是?能把梁希的下半辈子都和他?绑一起。
他?安分养伤,没?出一点岔子,也是?不想让梁希在这件事上耿耿于怀。
余斯易抱着手臂,故意歪解她的意思,“我还以为你是?在开心不用继续像个老母亲一样照顾我了呢。”
梁希那点低落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没?好气地捶了下他?的肩膀,“你把我想得太没?良心了吧。”
余斯易低低地笑了声。
梁希:“你还笑!”
“不笑了。”
梁希仍旧气鼓鼓的。
余斯易拉她手臂,“走啦。”
梁希脸甩一边。
他?忍笑捏了捏她生气的脸。
特意用的右手。
出去路上,余斯易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给赵胜宇拨去电话,“把郑源奇他?们几个叫上,体育馆见。”
赵胜宇:“你就从?医院回来了?”
“没?呢,我直接去。”余斯易瞧了眼自己脚上的球鞋,“你们别墨迹,搞快点啊。”
“瞧把你急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
余斯易冷笑道?:“有本事你也一个多月不摸球,哦不,是?一个多月跟个废人?样不碰任何运动。”
连游戏也打不了,神烦。
赵胜宇:“那不行,我有多动症,我闲不了。”
出了医院,余斯易说:“跟我一起去?”
梁希:“我跟胡伽约了今天陪她去剪头,我头发也长了,想修一下发尾。”
“行吧。”
余斯易拦下一辆出租,两人?一块儿坐上车,梁希将?包放大?腿上,偏头望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今年生意似乎不好做,熟悉的一些?店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招牌,看了一会?儿,她转回头,无聊的目光瞥向余斯易。
他?正靠着椅背跟人?发消息,看聊天界面应该是?在某个群。
杨鹏骑车路过一家服饰店,老板和一个顾客吵起来了,吵得特凶,堪称家人?保卫战,什么脏话都毫无顾忌地往外吐。
但两人?死活不动手,他?跟一堆围观看热闹的人?站旁边,都在猜谁先忍不住。
奇怪的奇:[你真是?闲的。]
宇宙:[理解一下我们鹏儿一颗八卦的心吧,路边的狗吵架他?也得停下来看热闹的。]
y:[哪只狗吵赢了,他?还硬要给它颁奖。]
宇宙:[哈哈哈笑个半死。]
朋鸟:[/竖中?指]
朋鸟:[艹,等不到谁先动手了,巡警来了。]
余斯易侧眸,看着梁希贴过来乱晃的脑袋,嗓音莫名?放得轻,“咋了?”
梁希眨了下眼,不知怎的,她觉得这一刻余斯易的眼神和语气都好温柔,与?他?惯常犯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可能跟他?好听的音色有关,低声说话时总像是?一种蛊惑。
“没?啥,我就看看你们在聊什么。”
梁希见他?额发触到了一点眼睫毛,“你抽个空也去理理发吧,开学到现在你还没?去剪过头发。”
不过梁希觉得他?头发可以再留长一点,尝试下狼尾发型,她刷到这种发型时第一个便想到余斯易,不过学校那关过不去,就只能想想。
余斯易指尖拨了一下眼睫上的发丝,然后随便地将?头发往脑后捋了捋,“嗯。”
车子先在体育馆外的广场路边停下,余斯易弯身下车时,梁希让他?打球别太激烈,手才刚好。
余斯易回头看她两秒,唇角轻扯,“知道?了。”

第34章
气温一天天往上走,知?了开始躲在茂盛树冠里叫个不停,路边超市和学校小卖部?的?汽水冰棍又?要成?为夏日畅销品。
吃过晚饭,梁希回到教?室时,前几天月考的?语文卷子已经发了下来,129,语文是她所有科目中的?强项,属于稳定发挥。但梁希这次有点郁闷,因为一道本该背得滚瓜烂熟的?文言文填空,她丢了分。
胡伽跑过来关心她的?成?绩,也是最先注意到这个,“好?可惜。”
“当时脑子好?像开关生锈了,怎么都转不动。我这个狗记性。”梁希下巴磕到桌面上。
头顶的?吊扇发出嗡嗡声响,离晚自习还有二十多?分钟,教?室里待着的?人不多?,打眼望去都是班里极爱学习的?几个人,各自埋着头做卷子。
天色已擦黑,玻璃窗上映着的?灯光笼罩着一层模糊虚影,这个季节的?傍晚,闷热的?教?室有种说不上来的?浮躁感。
“我脑子里要是有一块记忆芯片就好?了,比如说读一遍就自动录入。”
梁希叠好?试卷随手塞语文课本里,准备明天早读死?背《兰亭集序》,这会儿还得苦哈哈地写?作业。
胡伽坐在梁希前面的?位置,单手支着脸,“谁不想呀,死?记硬背烂笔头。”
梁希找出要写?的?化?学卷子,闻言叹了口气,“也有人不这样。”
“谁啊?”
梁希用笔指向旁边对着的?座位,挺巧,这次换座,余斯易离他一个过道,“他啊。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他背书?,课堂笔记也不咋记。”
梁希初中和余斯易不在一个班。有次周一返校上课,她翻课本时才发现?不是自己的?,两人都没给书?包封皮,估计是周末写?作业时拿混了。
梁希详细地记了笔记,怕他看不懂,没敢潦草应付,写?得比自己的?还认真。
顺手翻了翻前面的?,好?家伙,每一章几乎见不到他的?字迹。可能是他觉得初中的?知?识点没什么难度,很轻松地就印在大脑,也可能是梁希把老师说的?要点一字不落地记下,这种学习办法太过蠢笨。
总之?,梁希受到智商打击,在他课本上泄愤似的?画上了一只猪头。
胡伽撅嘴,“记性好?的?人感觉做什么都容易,学习也是易如反掌。我下午跟卷子上的?那道数学大题掰扯了半小时,也没掰扯出朵花来。”
“第二节 课发的?那张么,余斯易好?像写?完了。我给你找找。”梁希坐到他的?位置上,翻出那张试卷,黑色字迹劲挺洒脱,最后?一面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数字。
“想他也做出来了。”胡伽接到手里,仔细看解题思?路,这题考点不少?,她一时理解不透彻,便跟梁希说她去抄了再拿回来。
胡伽离开没几分钟,余斯易和赵胜宇他们抱着篮球,从后?门进了教?室。
梁希正提笔做一道分子结构的?选择题,脸颊突然被恶作剧冰了一下,她侧脸躲开,左手顺势去拿对方捏着的?可爱多?雪糕。
一站一坐,视线平滑过去,只能看到灰色短袖遮住的?窄腰,一双长腿被同色系牛仔裤包裹,青筋微突的?手半握着没喝完的?冰水走向座位。
他一坐下来,梁希便很容易地看到他带着几分湿意的?眉目,打完球后?洗脸,他的?一贯作风。
梁希咬上雪糕,微苦的?巧克力在舌尖融化?,“你的?数学卷子在胡伽那儿,她晚点还你。”
余斯易不甚在意地“嗯”了声。
“梁希,你那迷你小风扇带来没?借我吹吹。”赵胜宇热得把两边的?袖子都卷到了肩膀上。
“带来的?。”梁希从桌洞里找到递过去。
黄萍店里有招兼职,平常帮着卸货搬东西,给附近下单的?顾客送货上门,这天兼职小哥请假了,黄萍只能开小车亲自去送。梁希在店里守到三点多?,等一切忙完才回浮岭巷。
骑着单车路过巷口的?小店,梁希停下来,进店打包了一杯冰镇的?酸梅汤。
单车轮胎继续轧过太阳直晒的?路面,巷子里绿树成?荫,几只麻雀停落在杂乱的?电线上,像五线谱里的?低音符号。
三三两两的?小身影出现?在巷道那一头,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什么,梁希踩着踏板骑过去,随后?双脚落地,停在那几个小朋友面前。
果然是圆圆她们。
“在找什么?”梁希问。
“希希姐。”圆圆焦急地说,“糖豆不见了。”
糖豆是李阿婆养的那只小黑猫。
圆圆下午抱它出来玩,小伙伴们挨个逗了一阵,它便自个儿躲去了阴凉的?石头上打盹。后?来圆圆她们玩捉迷藏,在附近到处躲躲藏藏,玩累了想起糖豆,回去找却找不到了。
“怎么办啊希希姐。”圆圆急得泪珠子直掉,“呜呜....我把糖豆弄丢了。”
梁希从挎包里摸纸给她擦眼泪,“乖,先别哭鼻子,再好?好?找找,姐姐陪你们一起找。”
“你们在这边,我骑车去其它地方看看。”梁希严肃交代,“不准出巷子,巷外那边的?路我会转过去,你们谁也不准去,听到了么,听到说个收到。”
“收到!”
“好?,半小时后我们在这个地方集合。”
梁希骑车几乎把整个浮岭巷转了一圈,连社区里的?垃圾站她也下车去找了一下,包括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却始终不见糖豆踪影。心不免沉下去,如果糖豆跑出了浮岭巷,一过马路如小虾掉入鱼群,再找就难了。
她赶到集合的?地点,圆圆她们垂着小脑袋无精打采地坐在石头墩子上,当先确认了小朋友们一个不少?。
圆圆期待地抬头,没在梁希车篮里看见糖豆,唯一希冀没了,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梁希略有愁怅地摁了下车铃铛,这一秒她忽然想起来,猫狗都是有灵性的?动物,说不定自己跑回去了,刚才她路过小超市,没进去找过。
“圆圆,我们回超市看看。”
圆圆却拚命摇头,“我不敢回去,姥姥知?道我把糖豆丢了,会骂我的?。”
梁希弯腰,摸着她小脑袋安抚道:“姥姥最喜欢我们圆圆了,怎么会骂你呢,等会儿姐姐一个人进去找,你就在外面等着好?吗?”
“...那好?吧。”
梁希踏入超市门口,装作挑东西,不动声色地在里面搜寻一圈,直到在收银台角落发现?那只蜷着的?小黑猫。真让人有一些哭笑不得,她们在外头顶着太阳,焦心发愁地到处找,圆圆害怕到掉眼泪,它反而在这里面凉快安然地睡大觉。
不过好?歹是找到了。
梁希在院坝里锁好?单车,爬楼回家,胸前后?背已经汗湿一片,碎发紧紧地黏在潮红的?脸颊上,要多?热有多?热。
酸梅汤里的?冰块化?了开,她暂时先放冰箱冷藏室。
拿上一条干净睡裙和内裤进浴室,两下脱掉打湿的?短袖,胸骨颈项全是汗水,关着门空气不流通,洗完了也热。犹豫了一下,梁希没有关门。
时间还早,梁建康没到下班点,余斯易当废人一个多?月,也不可能五点前就回来。
如果上天能让梁希再回到这天,她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十万分肯定会把门牢牢关上,或者不去点开手机歌单,手贱地调大音量外放最近喜欢的?一首歌。
让她能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让她能听见走近的?脚步声。
可时间从来都是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的?,哪会倒退停滞,给人重来一次的?机会。
戏剧性的?巧合,她关了花洒没立即穿衣服,取了毛巾在擦头发,他没听到水声,门又?开着,想也不想地就进了来。
目光对上的?这一秒梁希犹如尖叫鸡附体,手忙脚乱地吼他出去。等关上门,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接着身体像被抽了所有力气般,狼狈地靠向盥洗台。
她没有开灯,他第一时间也别开了眼睛,可室内光线足够,她要怎么说服自己,他其实在那一秒或是两秒内,并没看清什么。
羞耻。真的?好?羞耻。
梁希崩溃地捂住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将近一个小时,梁希拿着洗好?的?衣服将门打开一条缝。眼睛做贼似的?在客厅溜了一遭,没看到人,她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忙不迭跑回房间。
余斯易靠坐在转椅里,听到了隔壁轻微的?关门声。
两分钟后?,他垂着眼取下腕表,站起来在衣柜里找了套换洗衣服去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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