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准赖二的脑袋,用力把石头砸下去。
从小就是个药罐子的江城,显然空有一身狠劲,却没相匹配的力气。
尖锐石块只让赖二破了皮,疼痛让他勃然大怒,不顾崔氏的拉扯和哭求,回头便要打死江城。
甚至觉得崔氏的哭求和阻拦烦人,他给了崔氏几个耳光,打得崔氏眼冒金星,而后扭头看向江城。
小兔崽子仍旧不吭声,只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盯得他胆寒。
不肯承认自己被一个小兔崽子的凶狠眼神吓到的赖二越发恼怒。
恼怒的同时,他也存了不放过江城的心思。
咬人的狗不叫,他当着小兔崽子的面侮辱他娘,这小兔崽子又是个人不吭声,但下手颇狠辣的。
真要是当了他后老子,怕是哪天睡梦中,就叫这小兔崽子弄死了。
赖二是村里有名的闲汉,整日游手好闲,没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不单单是不愿让女儿进火坑,还怕被他给讹上。
赖二三十好几的人了,仍旧是个单身汉。
平日帮城里老爷跑腿,得了三瓜两枣,就去寻娼妓,花个精光。
走在路上见了大姑娘小媳妇,他总要下流地盯着人看个不停。
若是旁边没人,他还要堵着人口花花乃至于上下其手。
若不是他和赖管事是远亲,怕打了他惹得赖管事报复,他早叫人打死了。
崔氏的丈夫大小也是村里的童生,这东西拿出去说,什么也不是,可在村里,那也是普通人敬仰的读书人。
平时赖二根本不敢招惹崔氏。
这不是崔氏的丈夫人没了么。
赖二立刻就打上了崔氏的主意。
上了寡妇门,白得一座房子,外加一个好大儿。
赖二很乐意占这个便宜。
但崔氏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必定不落单,赖二寻不到什么机会。
他都打算,不行就趁夜摸进房,逼她就范得了。
幸好,她男人头七,她还是要出来给她男人上坟的。
赖二这就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只是,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透明人,崔氏的病秧子儿子,竟然是个会咬人的。
这一点让赖二万万没想到。
他心头发狠,想着打死江城,强迫崔氏成了他的人,逼崔氏帮他隐瞒。
否则,他便说是崔氏勾引他,和他通奸,被自己儿子撞破,同他一起杀的人。
赖二打定了主意,眼神发狠。
他们这种闲汉,平日在城里酒楼蹲守,遇到公子小姐,帮人跑个腿,运气好,能得不少赏钱。
叫那些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看中了,还能被吩咐着,帮其办些脏活。
都是脏活了,肯定什么腥的臭的都干。
赖二是真敢下毒手的。
他眼神阴狠,按着江城的头往他那死鬼爹的坟头上猛砸。
崔氏拼了命地过去拉扯他的手,但无济于事。
血色蔓延开来,染红了新坟的土,以及周边的杂草。
‘哐当’
一声巨响,砸人的赖二顿住。
借着这个机会,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的江城,猛地扬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握了块尖石,这次看准了机会,还吸取了教训,对准赖二的眼睛戳。
赖二一声惨叫,松开了按住江城脑袋的手。
赖二变成了独眼龙,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得改名叫赖一了。
剧痛让赖二不断惨叫。
他显然没有在惨叫中继续杀人的毅力,只顾着惨叫了。
“废物。”
突然响起的男声,把扑过去抱住自己儿子痛哭的崔氏再次吓了一跳。
她惊慌地抬头,然后呆住。
她丈夫坟头后面的坟,那里下葬的,是她公公的爹的爹,她得喊一声祖爷爷。
但此时,祖爷爷的坟,裂开了。
坟里头伸出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手。
手发力,很快,就露出了更多部位。
先是脑袋,再是肩膀,往下是脖子。
坟里爬出来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
老头还是从他们江家的祖爷爷坟里头爬出来的。
崔氏本来就又惊又怕又悲痛又绝望,情绪大起大落的。
再目睹死人从坟里爬出来的一幕,她终于是没撑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赖二还在惨叫。
而被骂废物的,更废物地晕倒了。
刚从坟里爬出来,一边骂骂咧咧数落垃圾系统拖后腿,害他走错了路,一边拍身上的土的江野被吵得不耐烦。
他以和自己身体表象的老迈完全不相符的速度,窜到赖二身边,把人踹倒,猛踹对方脆弱的第三条腿。
踹完又嫌弃,在已经活活痛昏过去的赖二脸上来回碾磨鞋底,颇有种脏了自己的鞋子的既视感。
做完这一切,前往新的任务世界之前,突发奇想打算自己亲力亲为,亲自动手的江野。
由于业务不熟练,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当然,他最后还是成功抵达了任务世界。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着自己的菜鸡系统骂骂咧咧。
菜鸡系统激情开麦,和他对骂。
一人一系统本来就来晚了,还在棺材里激情对喷。
要不是喷着喷着,发现本世界的后代在老祖宗的坟头面前,让人欺负死了,字面意义的死了,江野都没打算从坟里爬出来。
来啊,再战啊。
他江野,一生从不弱于人。
区区对骂,还能让他服输?
垃圾系统,来战!
一时激愤,开麦同宿主激情对喷的606飞快冷静下来。
飞快冷静下来的606选择闭麦。
和宿主对骂,不值当啊,宿主脑子有病的,它又不是不知道。
脑子有病的宿主目前来看,还是能够完成任务的。
管它过程是什么样的,达成想要的结果就完事了。
既然宿主是有用,能用,它堂堂系统,难道就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
606必然是有这点子容人之量的。
所以,它闭麦了。
虽然垃圾宿主总是整出各种神经病操作。
比如,在前往世界坐标的中途,突然抢过主导权。
不亚于在一百三十迈的速度下,抢司机方向盘。
但是,它是大度的,是能忍统所不能忍的真系统!
对,没错,一切以任务为重!
“开麦啊,你开麦啊,吵不过就闭麦,垃圾,懦夫,我看不起你!”
江野原地狂怒,他试图把系统真身拉出来继续对喷,然而一旁有气无力的咳嗽声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江野蹲到脸都变成一片马赛克了的小孩身前。
“区区皮肉伤,治不好,等死吧!”
江野起身就要走,但小孩很顽强,他挪动着无力的手,死死扣住了江野的裤脚。
“莫慌,让老祖宗看看,谁是老祖宗的后人……哦,就是你啊,莫急,再让老祖宗康康你这后人有何愿望……嚯,要看血流成河,你,很不错!”
一滴下去,马赛克小孩露出了他清俊的稚嫩面容。
重新恢复活力的江城,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自己阿娘身边。
他颤抖着手,探了探自己阿娘的鼻息。
发现还有气,这才松了口气。
松完这口气,江城二话不说,对准江野酷酷磕头。
这头磕得实诚,他额头很快就见红。
江野一脚踢过去,没踢中,反倒让江城的脑袋磕在了自己脚背上。
“停,老祖花费天大的代价救活你,不是让你再死一遍的,好孩子,你和老祖说说,你是不是想要血流成河?”
好孩子江城眼神茫然了一瞬,但他很快便坚定了眼神:“是!”
无论眼前的老人真的是祖宗显灵,还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或者孤魂野鬼,他都要牢牢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他要活,要为惨死的父亲报仇,要保护好母亲,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血偿!
“好!”
老祖宗大喜,猛地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把他愣生生拍得原地矮了半截。
江野把合自己胃口的好孩子从地里拔出来,热切地看着他:“快领老祖宗回去,让老祖宗好好瞧着,你是如何让老祖宗见到血流成河的。”
江城点头,去背自己母亲。
原本瘦弱的他拖动自己母亲都成问题,遑论把人背起来了,即便他母亲并不重,他也是背不动的。
但这次,江城却轻而易举地把母亲背了起来。
路过昏死过去的赖二时,江城眼神凶狠,试图拿石头砸死赖二。
然而老祖宗催他:“走快点,你没吃饭吗?哎,对,我还没吃饭呢,快快快,老祖宗能吃下一头牛。”
江城:……
吃牛是死罪,会死的。
啊,老祖宗本来就是死人?
那没事了。
路上,遇到路过的村人,江城如此解释。
“是我家曾爷爷,当年被拉壮丁,本以为死在外面了,谁曾想,曾爷爷不但没死,还找了回来。”
江家是外来户,本来和村人一样是泥腿子。
全靠在京城当大官的大老爷,这才一跃成为大户的。
而大老爷,便是通过科举,一举夺魁,从而翻身的。
只可惜,这位大官拒绝了勋贵的榜下捉婿,不肯休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否则,江家还能更风光一些。
大老爷发家之后,便遣人把四散的族人聚拢到了一起。
江城的父亲这边也是一样,至于江家的坟里到底都埋了谁,这就只有对方自己知道了。
而江城曾爷爷那一代,时逢天灾,百姓流离失所。
大家都是逃难出来的,那就更乱了,指不定是个尸骨无存的结果。
也没人深究江城的曾爷爷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们只对江城父亲和江城的爷爷有印象,更多就没了。
听了江城的解释,村人好奇地看一眼江野,江野瞪回去,看什么看?
村人:……
不得了,是个人瑞,还是个脾气不好的人瑞。
不过,“你娘怎么了?”
“我娘带我去给我爹上坟,悲痛不已,又碰上曾爷爷找上门认亲,大悲之后是大喜,晕过去了。”
村人满足了好奇心,热心询问江城:“要不要帮忙?”
“多谢伯伯,不过不必了。”
江城笑得很甜。
被喊伯伯的村人喜笑颜开地走远。
而上一秒笑得很甜的江城,下一秒就收起了笑脸,变得面无表情。
堪称变脸大师。
江野嘴巴干巴,在摸兜。
没能从兜里摸出瓜子的江野,跳地里,把人家刚成熟的葵花子给摘了。
那是村长家的地。
江城试图阻止,阻止失败,老祖宗的事,你少管。
阻止不了,那就加入。
江城背着还在昏迷的崔氏,帮老祖宗望风。
自小被父亲教导应当做一个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的君子的江城,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心跳加速,颇为紧张。
江野则完全相反,他镇定自若得,仿佛那是自家的地一样。
“老祖宗拿他的东西,是他的荣幸,他该跪下来谢老祖宗愿意拿他东西,你这样的心理素质,如何能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呢?还得历练啊。”
老祖宗摇头晃脑,一边走一边嗑瓜子。
瓜子嗑上的瞬间,老祖宗这才觉得,圆满了。
江城的家,算得上是家徒四壁。
本来不至于家徒四壁的。
为给重伤的父亲治病,变卖了一些东西。
父亲不治而亡,办理后事,又变卖了一些东西。
还有趁火打劫,偷摸顺他家东西,还美其名曰都是亲戚,他们免费帮忙,不要钱,只拿点东西当报酬的。
加上之前的江城是个药罐子,药不离口,家里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原本他们还有地,崔氏辛苦劳累些,靠着地,也能养活自己母子。
不过,地也没了。
家里只剩了一瓢麦麸。
麦麸煮出来,老祖宗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吞了下去,但只吞这一口,剩下的全给江城了。
江城不挑,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江野拿脚踢他:“我在地底下听到有人自称你老子,去,上他家拿吃的。”
江城:……
哪壶不开提哪壶,赖二那个狗贼也配?
他恨不得手刃欺辱自己母亲的仇人,怎么可能认下这个后老子。
看他不动,江野又给了他几脚。
江城这才不情不愿地动弹了起来。
“真正能够做成大事的,都是不要脸的,要脸成就不了大事,成就不了大事,你还怎么给老祖宗看血流成河?”
江野谆谆教诲。
江城表示受教了……其实不是,是江野摸出了家里唯一没被顺走的一把镰刀,虎视眈眈地对准了他,的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江城觉得,虽然对方号称花费天大的代价救活了自己,还自称自己的老祖宗,但他再磨蹭一下,镰刀绝对要落到自己脖子上的。
明明,无论是花费天大代价,还是真的是自己老祖宗,都不该一言不合就要自己的命的。
前者还没有收获,后者他可是自家人。
但可惜,老祖宗不是寻常人,他真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所以,天还没黑,江城就和江野,一老一小,猴子一样身手敏捷地摸到了赖二家里。
赖二爹妈早就死了,病死的,本来还有救,救命的钱让赖二抢走逛青楼了,没钱买药,活活病死了。
死后赖二连后事都不乐意给二老办,是赖管事觉得赖二的行为传到老爷耳中,会影响到自己,给了赖二钱,勒令对方把自己父母下葬,而不是直接扔后山喂狼。
以赖二为首的一帮闲汉中,赖二是名声最差的那一个。
可惜,名声差,不会要人命。、
所以,赖二仍旧每天厮混,甚至由于他混不吝的性格,他在村里俨然一霸。
普通人都不愿意惹他,不想被他讹上,逞凶斗狠,也凶狠不过赖二,就只能看到他绕着走。
江城摸到赖二家的时候,赖二还在山上自生自灭吹着冷风。
江城第一次做贼,束手束脚,担心紧张,左右张望,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野大摇大摆,一脚踢开赖二家的房门。
左右邻居有在家的,听到了动静,头都不探一下,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反而在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门窗紧闭。
左右邻居没有冒头,但江城还是紧张得面皮发红。
又紧张又羞愧。
他恨赖二恨之欲死是一回事,到人家家里偷东西又是一回事。
做这种不道德不光彩的事,不该偷偷摸摸生怕人知道吗?
江城甚至想等天黑了再来。
天黑了,就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了。
但老祖宗不听。
老祖宗一脚踹在门上那一分钟,江城感觉自己已经默默地原地去世了一次。
爹,儿子对不起您,没能保护好阿娘,让阿娘险些被赖二欺辱,还辱没了您的家风,辜负了您的教导……
江城在心里默默和自己死去的爹请罪。
江野则是大摇大摆进屋,碰到挡路的,直接一脚踢翻。
整一个土匪进村。
赖二称不上多富裕的家,很快就变得一地凌乱。
都是闲汉了,也没个家,没个牵挂,自然攒不下什么好东西。
帮富家公子小姐跑腿,让对方养出了一副高眼光,却没有相配的命。
兜里没钱还好,兜里一旦有几个子,那必然是要大鱼大肉逍遥快活的。
江野只找到了几枚铜板,气得他大骂穷鬼,骂完拎着镰刀要给穷鬼开个洞去。
江城把人拦住,冷静出声:“曾爷爷,钱会有的,您别急。”
“叫我老祖宗!”
“好的曾爷爷,曾爷爷,咱们先回去吧,我阿娘还藏了点银钱,我知道在哪里。”
昏迷中的崔氏:……
睡梦中都感觉后背一凉,空落落的。
真是她养的好大儿。
江野被江城背回去了。
老祖宗不走了,问就是老祖宗的腿金贵,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额了。
江城任劳任怨地把人背回去。
他也没骗人,真就把崔氏藏起来的碎银找出来,而后背着江野出了门。
出门前还不忘花一个铜子,拜托村里玩耍的小孩帮自己看着点家里的动静。
要是崔氏醒了,就告诉崔氏,他没事,只是带着曾爷爷进城去了。
至于曾爷爷哪里来的,这个不重要。
只是,进城的路不怎么太平。
江城看着半路被猴子吸引了注意力,完全走不动道的老祖宗,小小的人,叹起了大大的气。
“曾爷爷,这是附近山上的野猴子,十分记仇,最好不要招惹它们,否则它们见一次,会追着您打一次。”
“好,好孩子,不愧是猴子猴孙。”
江城:……
如果猴子是老祖宗的猴子猴孙,那他算什么?
江野也不回答,径直看到了最可爱也最灵动的一只小猴子,“就决定是你了,猴哥。”
从猴子猴孙又变成猴哥了?
江城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
但他接受良好,情绪十分稳定。
老祖宗毕竟是地里爬出来的,被埋在土里不知道多少年,脑袋出了点毛病,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这样没错。
也就是江城为江野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的功夫,江野已经和小猴子达成了协议。、
小猴子窜到江野肩膀上,和他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这是打算离开猴群,跟着江野走了。
进城这条路,江城先前跟着自己父亲,走了不下百次,自小就经常跟随父亲进城交付抄好的书籍。
父亲拿到了抄书的尾款后,会给他买些零嘴,给阿娘买些色彩鲜艳的绢花,或是木簪之类的饰品。
而路上的猴群,一直都在。
好在路人不手贱招惹猴群,猴群也不会没事犯贱过来惹人。
但猴群和人之间的关系,也称不上和蔼就是了。
猴群不惹人,架不住人要惹猴。
惹了猴后,猴子是畜生,当场朝他扔水果石头甚至是粪便,觉得没面子,就动手杀猴子。
两边仇怨结上了,无辜路过的路人却遭了无妄之灾。
也幸好附近村落的人,和猴群也是处成了老相识,不至于变成无辜遭殃的路人。
但猴群看人也不是很顺眼就是了。
可江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拐了只毛茸茸的清秀小猴子回来。
猴群没追他,没对他喊打喊杀,小猴子也不反抗,反而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
甚至于,似乎是看出了江城的不解,小猴子吱吱吱手舞足蹈开始为江城解释。
这一番解释下来,江城也算是明白了。
哦,小猴子说它和自家老祖宗是发小,以前在一起玩,在一起长大的,它本来就要离开族群外出闯荡,既然遇到了发小,肯定是和自己的发小一起外出闯荡。
江城:……
他觉得脑壳痛。
小猴子怎么看都是个小猴子,大概率还没成年,而他家老祖宗,满脸皱纹,头发全白,手臂上布满了老人斑。
试问,你们俩是如何成为发小的?
不对,他为什么要疑惑年龄上的问题,他应该镇定。
况且,猴子和发小,分开他都能理解,可联在一起……
算了,老祖宗都能从地下爬出来了,多个猴子发小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要不说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呢。
这要换成他爹,光是接受有个祖宗从地下爬出来,估计都要耗费不少功夫。
偏偏江野耐心有限,那大概率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就变成鬼杰。
下辈子做人注意点,别把好好的机缘变成杀劫。
虽然多了个和祖宗同辈的猴子祖宗,猴子祖宗还叽叽喳喳表示要给他这个后代小辈见面礼,但至少,这趟进城之旅,不至于停滞在半路了。
要给他见面礼的猴子祖宗一眨眼就没了影。
江城一路欲言又止,但江野面色悠闲,一点不担心猴子跑了。
都叫它一声猴哥了,它没理由跑。
江野很自信,他照常走没几步就开始走不动,佝偻着背,窜上了才到自己胸口的江城的背。
江城今时不同往日,不觉得老祖宗重,任劳任怨地当老祖宗的人轿,把老祖宗背进了城。
入城要交入城费。
守卫问这一老一小要钱时,江野眉头一皱就要大放厥词,只是被江城打断施法。
打断施法的江城多交了孝敬费,成功背着老祖宗进城。
老祖宗不满,扯着他的耳朵教育他:“从来没有人能够从老祖宗手里要钱,你刚才打断老祖宗干什么?让老祖宗过去把他给吃了。”
面对此等骇人发言,江城无动于衷,情绪仍旧稳定:
“曾爷爷,您想看我杀得人间血流成河才救的我,但我还太小了,如果您这个时候肆无忌惮地吃人的话,我会被追杀的。
老祖宗您肯定护得住我,可被追杀的话,影响我长大,导致我不能为老祖宗呈现出老祖宗想看的血流成河就不好了。”
他说得有理有据,江野被说服了。
老祖宗固然可以给他开挂,让他比气运之子还猛,可那样的话,老祖宗自己上不就得了,还培养什么后人?
养成系血流成河,这个好,这个妙。
江野呱呱开始鼓掌,夸江城:“你小子,不愧是老祖我的后人,类老祖我,不错,吾后人江城,有大帝之姿。”
江城担忧地左右观察,没看到附近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帝什么的,只有皇帝才能这么自称,旁人妄称,等同造反,要诛九族的。
江野是个口无遮拦的糟老头子,他杵着拐杖,在人群中横行霸道,旁人见了无不退避三舍。
都怕不小心碰到了他,得跪下来求他别死。
当今以孝治天下,古稀之年的老人能有不少减免政策。
如江野这种外表为耄耋之年的老人,见到皇帝都不必行礼。
私下里亲手杀死老人幼童是一回事,大庭广众之下,搞死了耄耋之年的长辈,那无论是谁,这辈子的前途都到头了。
读书人士子都要礼让,普通人又哪里敢拦。
江野仗着人老,倚老卖老,横冲直撞,活活从人群中冲开一条路来。
江城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假装二者不认识。
江野进城自然是来买东西的。
他进了成衣店,老板直接送他两套成衣,不收钱,反而说要沾沾他长寿的福气。
江野不客气地笑纳了,表示你随便沾,沾完能长寿算他输。
江城不同江野,一门心思老祖宗要享受,要吃香的喝辣的。
他去酒楼,酒楼掌柜倒也没敢因为他兜里没钱就为难他,同样是一副免费给吃喝,要沾长寿的架势。
江野摸着自己的白胡子若有所思。
莫非,这才是老祖宗真正的打开方式?
这么看来,先前的他,岂不是走错了路?
甚至有人抱着小孩过来,让他摸头,说沾福气的。
别人都这么夸他了,老祖宗是个正道侠士,是大好人,那自然是真给摸了头的小孩赐福咯。
江野十分慈祥地瞅着这帮对他多加礼让,几乎把他当自家的祖宗对待的后人。
不错,不错,是比申屠老爷还好的好孩子啊。
可惜,他们没有要为国尽忠的想法,不然老祖宗当场就能为他们如愿。
不能为好孩子们达成所愿的老祖宗,深感自己还是做得不够。
他反思自己的时候,江城灰头土脸地找到了他。
找到他第一件事,就是要背上他跑路。
江野:“你干啥了?”
“曾爷爷,我,我遇到了族里的小孩,把他们给打了,以往我都是挨欺负的那一个,这次他们反而被我打了。
他们不服气,就找了个白白的小胖子来,我把小胖子也打了,打了才知道,小胖子是江家老爷的孙子。”
江城对于族中不但不帮助失去家中男丁的孤儿寡母,反而趁火打劫,几乎明抢的事并不知情。
他对族里的印象,还来自于自己父亲的讲述。
在江城父亲的讲述中,族对自己的族人还是很好的。
当年他爹和同族的族人参与科举,就他爹一个人中了童生,族长为此做主给他划分了数十亩上好良田,就为了让他能专心考取功名。
但那是之前,也是族长做主,可目前做主的,不是在京城当大官的族长,而是族长的弟弟。
江家出了个人才,但有且仅有这么一个人才。
哪怕是族长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个草包人物,和族长根本没得比。
其余族人也大差不差。
毕竟,原先大家都是泥腿子,裤腿上全是泥巴,哪怕族人发达了,那也是惠及下一代,他们那一代,给他们机会,他们也顶多能识得几个大字。
还要他们和人家十年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一样,考取功名,那委实有点太为难他们了。
况且,十年寒窗苦读的读书人,屡试不中的也大有人在。
总之,江家这位族长有多英明神武多有人才,他的亲弟弟,就有多废物。
族长在京城当官,家中老母因为不适应锦衣玉食的生活,选择留在老家,继续操心地里的活计。
族长就把老母亲委托给了弟弟照顾。
而且觉得弟弟在替自己尽孝,对这个弟弟格外的好。
第50章 孤儿寡母篇4
亲哥的信任和对自己的好,并没有让江家的二老爷感激涕零,相反,这位二老爷深恨自己的亲哥哥。
亲哥哥发达了,当了大官,没捞他就算了,还把他留在鸟不拉屎的老家,说是照顾老母,可傻子才会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而是回去当个泥腿子。
他哥越厉害,他就越生气,觉得大家同为兄弟,哥哥厉害,弟弟肯定也不差。
但他至今仍旧只是白身,所得一切,全是靠哥哥荫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