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其余人，仆从们顿时鼻孔朝天。
就你也想过进咱们澹台家的大门？
呸，你也配？
当然，手握重兵的诸王，他们还是很有逼数，没敢目中无人的。
除开手握重兵那一批，其余人就只能享受到仆从们的鼻孔朝天的态度了。
世家是这样的。
想当年，权倾朝野，自封摄政王，妄图当皇帝亚父的那位大人，想要求娶世家女，也是遭到百般嫌弃挑剔的。
能忍的自然都忍了，不能忍的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然后拂袖而去。
都乱世了，世家还这么嚣张？
别的世家会不会这么嚣张不确定，但澹台，人家就是这么嚣张。
毕竟，手握盐铁，腰杆就是直，就是硬。
大乾末期，盐铁完全落入了澹台家手里，这为他们敛了巨额财富。
论有钱，澹台家弯道超车，成了第一。
有钱还有兵，人家有铁，手下的兵都身着铁甲，对上布甲，优势在我。
没有反转，是真的优势在我。
澹台家高调嫁女，引来了诸多势力。
除开不受欢迎的反贼大军，其余人都派人来了这边，有的是为自己求妻，有的是为家中子嗣。
但更深层的目的，都是想获得澹台家的助益。
诸王逐鹿天下时期，还被称为反贼的，就只有王天阙这方势力了。
京城被破，皇城被屠，有太监高举圣旨，说是东宫太子的旨意，言谁能为大乾皇室冤魂报仇，谁就是天下共主。
王天阙成了众矢之的，其果断跑路，一点逞强的意思都没有。
跑路过程，更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还在地里的庄稼，毁掉，带不走的粮食，烧掉，人，青壮带走，老弱杀掉，总之，不给敌人留任何物资。
他们如此残暴，别说其余诸王，各地百姓也是恨之入骨，巴不得他们立刻被剿灭，。
更不要说，还有大乾太子传遍天下的话。
谁先杀了王天阙，谁就是被大乾认可的天下共主。
大乾太子这一手，百分百能为自己报仇。
毕竟，大家都要脸，都是讲究人，都寻求一个出师有名，都想占据大义。
申屠老爷屠自家女眷就是师出有名，是占据大义，是为了世家百年清誉。
屠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好友妻子，也是师出有名，是为好友鸣不平，为好友出气。
哦，他给反贼当狗，那是为了天下苍生留待有用之身！
可见大义这个东西，实乃要脸的讲究人必备核心出装物。
别人都是来求娶的，江野不一样，他是来找气运之子的。
所以，江野成天到处串门。
动不动就骑着大猫在门口大喊：“开门，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被他拜访的人：……
谁懂啊，今天遇到个虾头男……
江野不觉得自己招人恨，他在找气运之子。
已经确定女主了。
奇怪，偏向于男主的气运之子，通常不会出现另一个气运之子，也就是女主。
即便有，对方也没什么存在感。
但偏向于女主的气运之子，必然会有另一个气运之子，也就是男主出现，而且，存在感超强。
这是606暗中观察得到的疑惑。
江野阅历丰厚，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在找男主。
澹台世家的府邸够大，十八路诸王势力，外加各大将军，来再多人都能安排下。
还各自有着不同的院子。
院子必然精巧至极，亭台楼台，应有尽有。
侍女婀娜多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娇养的小姐，谁能想到，竟然只是澹台家的侍女呢？
江野到处敲门，每天随机抽选一个幸运儿。
等人家开了门，他不看下属，只看主子。
如果下属开门，他直接大怒。
“岂有此理，老祖亲至，你家主人竟敢如此托大？我可是申屠老爷！”
申屠老爷的老祖宗，怎么就不能自称申屠老爷了呢？
大怒完还要勒索钱财，今天这事，不给够钱，休想老祖会同你们善了。
有前面的人被勒索……呸，吃亏在前，后面的人就知道了，有个疑似申屠世家的疯子，要讨口子，找着各种由头要钱呢。
这还是世家老爷？
真够丢脸的。
澹台家的人试图拿钱满足江野，让他停止这种给世家丢人的行为。
钱江野收了，门还是要叫的。
被敲门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亲自过去开门。
“咦，你这么老，也好意思过来求娶人家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哇，她能当你孙女了吧。”
“你这，你妻妾成群，像个种猪一样疯狂播种，过来求娶，是想给自己儿子找个同龄的后娘吗？”
“哟，小子，你家契兄弟知道你要娶妻了吗？”
“我康康，你……”
开门的人利索地给江野递上厚厚的金银。
“某对兄台早已仰慕多时，此乃某对兄台的见面礼，兄台可千万要收下。”
江野喜笑颜开，拍着他的肩膀，无视对方下属安敢如此辱我主公的愤恨眼神，眼神赞赏：
“你不错，很不错，老祖我看好你。”
等江野离开，属下立刻开炮：“他未免太过欺人太甚，竟敢对殿下自称老祖，殿下，就让某前去取了他人头，为殿下出气！”
给钱的人否决了下属的好意。
下属据理力争，非要去取江野狗头。
其主子，自封秦王，瞧着十分儒雅的男子只好把话点明：“承平可能力搏猛虎？”
属下摇头。
打不过，那可是猛虎，他怎么打？
主子呵了一声：“你要取狗头的壮士不但能，他还是生擒，且还将猛虎降服得乖巧如家猫。”
属下：……
属下不吭声了。
江野随机挑选幸运儿的行为很快就停了。
因为他找到了气运之子。
对方姓高，名高赟，将门出身，是驻边大将军。
按理说，他手下应该有十万大军。
只是，朝廷发不出军饷，兵马全靠其家里养着，养不了那么多，只能偷偷裁掉大半，但还是养不动。
他家里人都穷到要自己种地了。
别人是为求娶世家女，为自己增添筹码而来。
高赟不一样，他来赚钱来了。
什么让高门贵女爱上穷小子的一百个方法之类的不知名小册子在暗处人手一本。
全是高赟写的。
有没有用先不说，就说别人都买了，就你没买，你慌不慌吧。
人有我无，我就是劣势。
只凭这一点，别人就愿意掏钱买。
又不用他们亲自出手，自然有属下会代劳。
江野敲响高赟院门的时候，高赟在和自己的谋士数钱。
谋士姓杨，寒门出身，自小就有着凌云壮志。
可是太穷了，凌云壮志不能养家，所以其先为五斗米折腰。

为五斗米折腰的杨严杨大才子，开始干起了为人代考这种掉脑袋的事。
就是他冒名顶替去帮人代考，中了就能拿钱。
他也是真的牛逼，次次包中，凭此得了银钱无数。
然后，他遇到了高赟。
遇到了高赟，就像是被狗皮膏药缠上了。
高赟一口一个先生，天天缠着人，愣是把人给缠了回去。
高赟表示，他很欣赏杨严的赚钱能力，他需要杨严帮他赚钱养家。
事到如今，杨严回想起当年被一口一个先生，礼贤下士的高赟忽悠走的往事，依旧唏嘘不已。
他以为凌云壮志终是得遇明主，得以施展，结果过去后却开始了汲汲营营，帮主公养军队，赚钱的琐事。
到了现在，主公亲自操刀，写小册子，卖给诸王，杨严都开始认命了。
什么凌云壮志啊，十八路诸王，没一个姓高。
别人的谋士，以天下为棋，助主公逐鹿天下。
高赟的谋士，亲自上场做生意，筹集粮草，赚钱发军饷，带着军队组织百姓抢收。
抢收是因为一旦战火蔓延过来，庄稼大概率会被毁。
而破坏总是比保护容易的。
好，世家嫁女，寻天下儿郎，他那叫一个开心，主公，机会来了！
主公听劝，带着心腹二三加他，哒哒哒就跑燕川州来了。
来了以后，主公重操旧业，继续拉着他赚钱。
杨业：……
累了，毁灭吧。
什么逐鹿天下，能封侯拜相就已经登顶了。
逐鹿天下，他家主公，鹿撞死在他手里，他都能把鹿给丢了，还逐鹿，逐个屁的鹿。
已经彻底躺平的杨严认命地撸起袖子帮主公数钱。
高赟数着数着就叹气起来。
“仲许，咱家这钱还是不够啊，坐拥南方大好良田的闻人世家狮子大开口，咱还不得不给，赚钱好难，仲许，你说，我带人装扮成流民，抢了闻人世家如何？”
字仲许的杨严：“不如何，闻人世家前脚被装备精良的流民抢了，后脚你就有了一大批粮草，你看别人像是傻子吗？”
高赟再次叹气，随后开始琢磨怎么借着世家嫁女这事，从其余诸王手里捞钱。
都称王了，不能是穷鬼吧？
也是这个时候，江野哐哐哐地砸起了门。
高赟顿时惊慌失措，他连忙扑过去把桌子上的金银全部推到床底下藏好。
藏完后看看自己，很好，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衣裳，仲许的文士长衫都破洞了还在穿，整体突出一个贫穷。
感觉应该不会被勒索的高赟这才起身前去开门。
找到了男主的江野盯着他瞅了会，瞅完一声不吭走了。
都没勒……呸，都没问他要见面礼。
高赟：……
一面庆幸一面悲伤。
他的贫穷，已经如此深入人心了吗？
江野不问他要钱，是真的觉得他没钱吗？
那倒不是，他在等着看戏。
世家不选兵强马壮的十八路诸王，而是选了没钱没粮还没什么人的破落户。
对，就是说某高姓破落户。
用意也很明显，靠着世家才能逐鹿成功的真龙天子，笼罩在其头上的天，就是世家。
世家就是那个天。
太叔家几乎是皇后专业户，同皇室联系紧密，其余世家看了就一点都不羡慕？
那自然不可能。
但人家当年眼光独到，第一个选中了大乾开国皇帝，他们慢了一步，有的甚至给大乾开国皇帝造成了莫大的麻烦。
最终大乾开国皇帝成为赢家，一切结束，眼瞅着无力回天，他们这才忙不迭地凑过来投诚。
若不是世家同气连枝，自己斗成乌鸡眼，内里怎么腌脏怎么畜生怎么狠毒都没事，但对外，那一定是高傲的，清贵的，不容侵犯的，世家大概率还要除名几家。
有太叔家前车之鉴，其余世家蠢蠢欲动。
时逢天下再次大乱，这份蠢蠢欲动当即就能付诸于行动了。
正好澹台望作为澹台家这一代对外的门面台柱子，他快不行了，想为女儿谋求后路。
而澹台家，则是想要扶持潜龙，提前押注，试图成为下一个太叔世家。
二者一拍即合，于是便有了世家高调嫁女，引来诸多势力上门求娶的一幕。
十八路诸王注定只是走个排场，澹台家不会选他们。
事实上，在正式开始议亲之前，澹台家的仆役一直都有将各自院落的客人的品性悉心观察记录下来，呈交给自己的主子。
江野就感觉到了有人试图考验自己。
他的回应是，反手一巴掌，你什么身份？也配考验老祖我？
加上他成天搞事，就没一刻是闲下来的，澹台家干脆把他给移出了观察名单。
而且他还自称申屠老爷，澹台家不可能扶持同为世家的申屠家的人逐鹿天下。
否则真逐鹿成功，这鹿算谁的？
没人能冒充世家子骗吃骗喝，会遭到世家的报复，而世家的报复，一般人承受不起。
所以，澹台家的人并没有怀疑江野的身份。
毕竟，江野实在是太理直气壮了。
而且，他确实很像是申屠家的人，申屠家的人，其貌不扬，喜美人，但无奈家中男丁长相平平，女儿倒是貌美，可女儿是要嫁出去的。
这就很符合江野目前的模样。
毕竟，江野用的是申屠世家的老祖宗的模样。
挂在第一张的那种，还是美颜过的。
就算这样，也称不上是美男子。
这边，找到想找的气运之子的江野不再天天出门叫门，周围院落的客人松了口气。
在这份悠闲中，很快就到了定好的议亲日子。
有意求娶的势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看谁能打动佳人。
有准备了金银珠宝无数，决定展示自己的财力的。
有试图展现自身勇武的。
有决定当场作诗，展现自己的才华的，自古才子佳人，佳人都是爱才子的嘛。
还有预备拿出自己在女人堆里的好人缘，展示自己的魅力的。
当然，也有摆烂的。
摆烂的高赟当天还是换上了一身配得上他自己的身份的衣服，锦衣华服玉面郎君，光颜值这一块，他一出现，就已经力压群雄，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了。
当然，仇恨值也是拉得妥妥的。
这种热闹，江野必然不能错过。
他骑着大猫，不用大喊让人让让，人群自动分开，为一人一大猫让出足够宽阔的位置。
江野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位置，而视野最好的位置，那是主人家的位置。
为女儿选夫婿的澹台望无语地看着江野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自然融入到澹台家这边，连咳嗽都忘了。
“快开始，我还赶时间去送申屠弘呢。”
申屠弘只是旁支，代表不了申屠世家，但能享受世家的名望带来的福利。
最重要的一点是，对方也曾入京当过官。
只是燕帝说杀官员就杀官员，申屠弘害怕，直接跑路。
哦，他对外说他只为明君做事，是愤而挂印而去，并以此同一众好友书信往来，有不菲的名声。
澹台望对申屠弘印象一般，只是对方也是世家子，世家子之间，同气连枝，自然有所往来。
是申屠弘去拜见澹台望，澹台望作为澹台家的台柱子，才华能力兼具，又是主家出身。
远不是申屠弘这种只能靠着世家名望混日子的旁支能比。
江野能说出申屠弘的名字，澹台望对他的怀疑一下子就没了。
毕竟，谁撒谎会去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旁支的虎旗。
都敢冒充世家了，胆子大一点，直接冒充嫡系子弟不好吗？
旁支和嫡系的差别，比人和狗的差别还大。
虽然江野过分不把自己当客人了些，但世家对外一向同气连枝，澹台望捏着鼻子没说什么。
接下来是喜闻乐见的大型相亲大会。
江野嗑着瓜子看得兴致勃勃。
而下方各方人马，也是纷纷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展露自己的优势。
有钱的炫富。
有人的炫人。
有才华的炫才华。
啥也没有的，炫口才，什么只要能迎娶佳人，必定一心一意，绝不纳妾。
对没错，就是说某高姓穷鬼，
高姓穷鬼没钱，没人，才华？
啊，他会种地，会练兵，这算才华吗？
额，大海，你全是水算得上佳作吗？
没关系，他还有嘴。
高赟决定为自己争取一把。
毕竟，他还没娶妻，而且这可是世家女。
得益于世家的多年经营，时人对世家充满了滤镜。
不说他们，就连百姓，都以世家为偶像。
哦，世家受害者除外，但这部分人也没有开口的机会，因为他们已经成为绿肥啦。
世家女更是几乎是世间女子的表率，集合了高贵，美貌，气质，才华等诸多美好词汇于一体。
尤其世家这边，宁愿烂在锅里，也不肯轻易嫁女。
把世家女营造得相当高不可攀。
高赟对世家女，也有不小的滤镜。
就像是人面对没见过的想象中的仙女，充满期待和滤镜一样。
大家都展示完自己的优势了，给出自己的承诺了。
世家这边则是放出了重磅消息。
待嫁女郎决定亲自出题考验自己的未来夫婿，能过这一关，就能够迎娶到高贵的世家女啦。
等两道绣着栩栩如生的孔雀的金丝楠木屏风被搬上来时，江野当即坐正了身体，准备现场观摩名场面之一，雀屏中选。

要求，间隔数百米距离之下，一箭命中孔雀眼睛。
毕竟是乱世，待嫁女郎担忧之下，想要知道未来夫婿的武力值，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自己不行，那就让手下人上嘛。
手下人也不行?
废物，全是废物！
废物手下要来有何用？
自己不行，手下也不行的人悻悻然，觉得肯定没人能成功，澹台家的女郎，实在是强人所难。
他们在后面蛐蛐他们都不行，别人更不行的时候。
高姓穷鬼精神一振，个人武力？
这他强项啊。
高赟拿了弓箭，瞄准试箭，有了手感后，他正式开始拉弓瞄准。
表现得格外自信，自信到不知不觉吸引了其余人聚精会神观看的高赟，感受着微风轻拂，勾起唇角，手上一松，箭支飞出。
只能看到一道模糊影子的箭支穿透了孔雀的眼睛，定在了后方的墙面上，深入其中，只留尾羽在外兀自颤抖。
现场一时寂静，好一会，才有人大声叫好，继而恢复喧嚣。
叫好声中，白衣胜雪，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眸中好似一汪秋水含情脉脉的少女偷偷掀起帷幕，投来视线。
高赟察觉到视线，回头，与少女对上视线，少女狡黠一笑，高赟呆立当场。
他呆呆的样子，让少女笑得越发开怀，也让他越发呆若木鸡。
不用想，高赟成为了脱颖而出的那个幸运儿。
高赟稀里糊涂地被留下来，在澹台家迎娶澹台家的女儿，成完亲后才离开。
回程路上，高赟一路傻乐。
只从这一刻看，老祖宗也不觉得他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
那么，是什么造就了他的心思深沉，借由爱情，剪除了压在历代帝王头上的大山的世家的呢？
往下看就知道了呗。
江野放弃跟随的想法，中途脱离队伍离开。
他还得送好孩子为国尽忠，这事已经拖延很久，好孩子肯定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了。
没关系，你的老祖宗来啦！
申屠老爷若是知道老祖宗把他时刻放在心上记挂着，想必一定会被感动得痛哭流涕。
也是江野前脚离开，后脚，高赟的队伍就捡到了个倒在路边的流民。
燕帝时期，天下就有数处大旱，百姓颗粒无收，为了生存，不得不远离故乡，前往别处求活。
朝廷本应妥善安置流民，施粥赈灾。
然而，底下人为了粉饰太平，好一点的，拒收流民，坏一点的，直接派出军队坑杀。
人死光了，就不用施粥赈灾了。
不用施粥赈灾，便不必开粮仓，不开粮仓，他们私下里倒卖朝廷赈灾粮食的事，就不会事发。
更别说，还有为了享乐，主动倒卖粮食，把手伸向国库，增加各种赋税的燕帝在上面带头。
流民活不下去，人就会被逼成鬼。
最开始的反贼势力，就是这些被逼成鬼的流民先爆发的。
骨瘦如柴，站都站不稳的流民起义造反，诸方势力都只当笑话看。
直到，星星之火发展成了燎原之势，将看笑话的他们统统烧死，他们才慌了神。
高赟自己都在愁吃的，遇到流民，他能做的，就是挑能活下去的那部分，把人带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
起码，他所管辖的城池，百姓还不至于饿死。
就是吧，家里的嘴巴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愁，愁得做梦都在假装流民抢粮食。
可惜，谋士按死了他，不让他真的带兵装成流民，南下抢世家的粮。
像是倒在路边不知死活的流民，高赟是不会捡的，但这一个不太一样。
高赟自己都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但他看到了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眼中却燃烧着剧烈的仇恨火焰的眸子。
即便肉体死去，灵魂仍旧燃烧，而灵魂燃烧的火焰，名为仇恨，名为憎恶。
这份眼神，让高赟勒停了座下的马儿，把人捡了回去。
捡回去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做了重重伪装的女子。
只是可惜，对方的脸被毁了，如果其脸上没疤，那将会是一个如阳光般明媚灿烂的绝色佳人。
问及对方名讳时，在强烈的求生欲下成功活下来的流民哑声开口：“屠尽世，吾名，屠尽世。”
这不像个女儿家的名字，但杨严并不多问。
乱世会把人逼成鬼，许多事根本不必深挖，因为那必定会是另一出人间惨剧。
可乱世之中，处处都在上演人间惨剧。
高赟一路回去一路傻乐，顺便捡还能活下来的流民，往自己家里扒拉吃饭的嘴的时候，江野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好孩子身边。
好孩子一路在给新主子出主意，出的主意都很毒。
驱使无辜百姓当炮灰，往水源里下毒。
路过孕育了这片大地的生命的母亲河时，好孩子建议王天阙决堤，淹死后方追兵。
是的，追兵，十八路诸王联盟，一路对王天阙人马围追堵截。
王天阙在思考是否采纳申屠弘建议的时候，江野突然出现。
“你的老祖宗突然出现！”
江野是懂给人惊喜的。
惊喜就是，他一路掀翻反贼兵马，对追杀自己的人视若无睹，直奔好孩子营帐，并给出突然出现的惊喜发声。
申屠弘惊喜吗？
他惊喜个屁。
他可没忘记，这妖魔鬼怪出现后是怎么说的。
妖魔鬼怪冒充他的老祖宗，说什么国难当头，送他去地下，为国尽忠。
简直可笑，世家哪里来的忠国思想，忠家还差不多。
他还以为这妖魔早死了，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死，还追了上来。
申屠弘屁滚尿流，跑去找新主子救命。
王天阙已经下定决心采纳申屠弘的建议，但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动手决堤，会有多招恨，所以，他决定让申屠弘麾下刺头去做这件事。
而他则是先行一步。
在他开口让人带申屠弘过来之前，营地的骚乱先传到了他耳中。
王天阙皱眉：“外面怎么会这么吵？难道是敌袭？”
话音才落下，后方呼啸的敌袭二字也正好传来。
王天阙立刻穿戴好甲胄，在亲兵的护卫下开始跑路。
等跑出了营地，自觉还算安全，王天阙才停下，问手下：“是哪一路人马打了过来？”
手下也不知道，所以派人前去探查。
探查后回来回话。
王天阙听了回话，直接愣住，他忍着怒气，“你是说，敌人只有一个，而且是骑着老虎一路冲过来的？”
手下点头，点完头，头就没了。
王天阙往回赶，江野则是坐着大猫，居高临下看着申屠弘。
“好孩子，老祖宗应你的乞求而来，你要保世家百年清誉，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更不能失去清白，老祖宗都懂，所以，老祖宗亲自来送你上路。”
“胡言乱语，什么狗屁老祖宗，你分明是不知道打哪来的妖魔鬼怪！”
申屠弘破口大骂。
江野见状沉默，申屠弘本以为自己的嘴炮起了作用。
谁曾想，下一刻，上方传来了渗人的狂笑声。
“后人不孝，祖宗要清理门户，大开杀戒啦，桀桀桀，血流成河，老祖要看血流成河！”
申屠弘吓得连滚带爬，全靠不想死的意志在支撑。
他不想死，给人当狗也好，把儿子送到好男风的将领床上也罢，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能做。
什么不怕死，什么虽死无惧，放屁，都是放屁，没有人会不怕死，更不可能有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
申屠弘一边爬，一边恨得滴血，为什么，为什么这狗屁妖魔鬼怪偏偏找上了他？
就算真的是老祖宗，也该去找主脉，他不过是旁支，为什么会找上他？
不公，苍天不公！
申屠弘的表情定格在了仇恨上，他的身体一分为二，还是竖着切的，是生怕他能和蚯蚓一样断成两截还能继续活。
江野有着丰富的灭门经验，猫狗鸡鸭统统不能放过。
鸡蛋要把黄摇散了，地里的蚯蚓得翻出来竖着切，不能横着切，横着切蚯蚓不一定会死。
蚂蚁窝必须倒开水进去，花花草草更是一把火烧得精光。
但他现在不是在灭门，是在搞事业。
杀完申屠弘，周围人全部围了过来。
江野嘎嘎怪笑，骑着大猫七进七出，整个营地中，只能听到他渗人的嘎嘎怪笑声。
王天阙的兵，显然不是什么精兵强将。
能对伤亡毫不在意，继续意志坚定地作战。
所以，营地发生了营啸，在夜里本就看不太清东西的兵卒，以及被驱使的流民，纷纷抢了押送的粮草，闷头狂奔。
即便是死在半路，也不肯留下来。
没逃的人也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只知道闷头杀人。
能动的全是敌人，都杀了！
王天阙这里发生了营啸，数十万大军溃散，他别说收拢残部，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成为众矢之的后，他这批为发泄而聚拢的队伍，就开始有了不同的想法。
如今发生营啸，拿不准有人会想用他的脑袋当投名状。
王天阙忙着保命。
也幸好江野对他不感兴趣，不然他就该体会一下申屠弘的感受了。
申屠老爷死无全尸。
江野确定他死透了后，开始夸赞自己：“不愧是我，完成任务的效率一级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