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川至真的察觉到计划,玉妙音第一个有危险,不确定的情况下,茆七不能激怒他?。
她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
川至冷冷说:“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
茆七笑了?笑,“你要让人死?,总得让人瞑目吧。”
玩笑似的话,川至听?着,牙根紧咬。她那冷静的眉眼?,在对待他?时,也是冷静的,她好像不再惧怕他?传达的恐惧。
川至突然很想打破那里面?的平波,想看看表皮之下的汹涌。他?换上笑脸,起身踱步到茆七面?前,推开食物,抬起一条腿侧坐在餐桌上。
他?弯腰靠近茆七,看着她冷淡的眼?眸,装成富有情感地说:“当然是喜欢,跟仲翰如一样?的喜欢。”
肃整以待的巡逻者又恍惚了?,一时威胁,一时喜欢,不知道川至拿的什么主意。
在茆七心里,川至跟仲翰如不配并提,她忍抑反胃感,平声说:“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人来,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你现在只看到我,只是因?为你的控制欲。”
川至轻笑,不以为然,“控制欲不好吗?想要,就设法留住。”
这个人真自我到可?怜,世间万物并不依循个人意愿,他?被困在这里,连思想也是禁锢。茆七眼?里闪过一丝同情,“你一直都这样?吗?”
川至没有看到那抹会令他失控的同情,他?说:“从小到大,我都如此。”
茆七问:“那你留住什么了??
川至猛地一怔。
臻圣在他?身旁,半死?不活;敏繁被他?拘禁,反目成仇;还有父母,已经身殒二十年。
没有,他?从来没有留住任何东西!他终于恼怒,手臂扫掉桌面?的餐食。
“匡当”几下巨响,烛台也差点倒了?,侍者们?腿脚打颤,不敢动?身去收拾。包括巡逻者在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纷纷避开眼?神,像是知道他?们?的统治者即将要做出什么暴戾行为。
就连敏繁也是,放轻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川至站起身拖出茆七的座椅,俯身到她眼?前,死?死?地盯住她,“我已经给你机会了?,留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你不珍惜?”
就像以前父母逝世,川至对着他?们?的尸体质问?,为什么要留他?孤独一人?他?明白小孩才会这样?,大人从不质问?,而是接受,可?是……谁又懂他?的惊惶和孤独?
茆七也不知道,自己一句拖延时间的话,会触到他?的逆鳞。她感受到他?的怒意,那她也没必要谨慎了?。
她冷漠地反问?:“这里有什么好的?”
川至怒火中烧,因?为不好,才要逃离,因?为他?无?法反驳。
她又说:“你想留下我是因?为喜欢吗?那不是喜欢,只是你的控制欲,你的控制欲从何而来,因?为你的恐惧!你这个被禁锢着扭曲成长的人,永远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有多好,永远不知道喜欢会让人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茆七越说,声量越大,充斥满整个空间,铿锵地传出很远。
因?为她的反常,巡逻者又将警惕锁在她身上,仿佛只要她一作出动?作,就会立马上前歼灭她。
可?是,又怎知这不是契机呢?人这么齐,这么聚,烧起来也快呀!
茆七在想,按照时间和步速,玉妙音起码成功进入三道门了?。酒精早该流出界限,也许已经淌到餐厅。
足够了?,足够她放手一搏。
她心中祈祷玉妙音能察觉:快听?到吧,赶快跑吧,快去好好地躲藏起来。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川至浑身气息冰冷,被气到脸皮抖颤。
茆七忽而莞尔,伸出手。
近前的巡逻者立即出刀,刀刃就挟在茆七的咽喉边,她不顾危险,手指轻触碰川至的脸,轻声说:“真正?喜欢我,会把我当成人,会尊重我,会千方百计带我出去,而不是想方设法困住我。你真可?怜,没人爱过你吧,所以你不懂怎么去爱人。”
川至听?着,眼?角通红,仿佛滴血。他?仍旧挤出笑,扬起高傲的姿态,道一句:“唉,无?趣。”
他?直起腰,抬手臂动?动?手指,人墙里立即分开条道。
那条道中,茆七看到玉妙音头发蓬乱,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迹,被反剪住双手,押上前来。
川至欣赏着茆七脸上的惊愕,说:“我早就说过这里资源难得,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计划?你烧了?我一个解剖室,还以为我能再着你一道不成?”
快到餐桌跟前,玉妙音被巡逻者松开,猛然一推后背,眼?看就要撞上桌脚。茆七随着她跌倒的姿势跪低去接她,全然忘记了?脖子还有一把匕首。
刀刃贴着肌肤划过去,痛感丝丝密密,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血立时涌出,很快洇透了?衣领。
两人搀扶着跪倒,玉妙音抬眼?见到不停流出的鲜血,自己身上的疼也顾不得,急忙用手捂住茆七伤口。
“你没事吧?哈?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皮外伤而已。”茆七拉下她沾满鲜血的手,万分歉意地说,“对不起。”
玉妙音原本?可?以不用遭受这些的,是因?为茆七这个不缜密的计划,才白白搭进来。
玉妙音摇头,笑着安慰,“我本?来就是活不了?的,没事,没事的……”
川至在一旁嗤笑,“互相关心,感情可?真深啊。”
这时,外围挤进一名巡逻者,报告道:“地板的酒精已清理干净。”
寝室走廊里。
仲翰如焦急地等。
按照每道门的距离,和之前玉妙音所花费的时间,她应该要回来了?。
现在迟了?,是不是外边起了?什么变故?他?猜测着,如被火炙,无?法安定。
即使这样?焦躁,仲翰如也没冲动?,按耐着按耐着。
之前计划时,他?们?就讨论过第四第五道门较远,往返步程加倍的同时,还要留出应变突发状况的时间。
仲翰如给这段时间计数一百,数到一百玉妙音还不回来,他?就要闯出去。
一百统共就3分多钟,也快也慢,玉妙音始终未归,仲翰如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计划败露,玉妙音被控制,茆七……茆七怎么样?了??
他?不敢想,藉着规划接下来的行动?去逃避,搬来剩余的六罐酒精,放在最近的墙角。
来到走廊与餐厅的连接处,仲翰如抓握匕首,先伸臂出去劈砍两刀。无?埋伏,他?臂弯圈抱两罐酒精,随即跃身过去!
在一阵强光过后,仲翰如只看到挤挤挨挨的巡逻者,他?刚一站定,他?们?便像背后长眼?一般,刷刷转身,并揿住匕首围拢上来。
仲翰如战略性退后两步,脑中极速思考:玉妙音埋酒精的流程从左开始,她来四趟,往三趟,起码能成三趟。现在就剩右边还未埋酒精。
仲翰如先恐吓地挥出一刀,趁着巡逻者迟疑不定的瞬间,他?拔腿就朝右跑!一边跑,一边咬住匕首,留出手拧开酒精盖,霎时刹步,扭身狂往后撒酒精!
反正?都是洒,怎么洒都随意,只要能均匀地烧起来就行。
一时间刺激味道漫天开花,也伴随着一声声嚎叫。
刺激性液体一沾到眼?睛,那酸爽只有试过的人才知,前排的巡逻者遭了?殃,痛苦地捂住眼?睛,瞎子般乱转。
后面?的巡逻者忌惮仲翰如怀中两罐开盖的酒精,谨慎地没再上前,而是后退,退到远在酒精的射程范围外。
不过退也退不到哪儿去,原本?巡逻者就都集中在餐厅内,不过很快就有人出声指挥:“两队人马从左右两侧列出,包抄拦截餐厅外围的移动?路径!”
这样?后背就有了?空余,主部队继续退,留出二十人与左右那两队人马配合,齐力围攻向仲翰如。
四面?八方,仲翰如的安全空间越来越窄,他?并不担忧,反而更兴奋,眼?睛闪烁着荧荧的光。
来吧!最好统统一阵上!
餐厅内人潮人涌,仲翰如没处活动?,所以无?法得知茆七的位置,只要多处理掉一些巡逻者,空间松阔了?,就能突破包围见到她了?。
但是这些打头阵包围的巡逻者,唯唯诺诺慢慢吞吞,想是因?为那两罐酒精。仲翰如没有任何犹豫,全部倾倒开,扔掉罐,下颔挑衅地一扬。
巡逻者们?见状,哪还有犹豫,一鼓作气提刀冲刺。
面?对攻势,仲翰如右脚松弛地退后半步,上身微微前倾,腰背呈现出伏击的耸立状态,贴腕的匕首半空中抡了?个圈,稳稳地落进他?的掌心。他?沉下气息,目光如隼,在巡逻者第一刀刺向他?咽喉的瞬间,侧肩推出右臂!
刀刃划过巡逻者喉管,只割动?脉,连喉骨都未曾碰到,所以极速无?声。只见血液喷射而出,眼?前人便直直倒下,紧接着一把刀从其?身后骤然刺出。
是另一名埋伏在后的巡逻者,眼?看刀即将刺进仲翰如眼?睛,他?立马摆腰向后仰,让过去这一刀。随即双腕夹住巡逻者伸到面?前的手臂,而后猛地拧身,将其?手臂拖往地面?,掌中匕首同时上竖。就着这个手势,巡逻者身体下落,匕首稳稳地插进他?胸口。
抽刀起身,仲翰如只觉手心黏腻,于是用嘴衔住干净的匕首把柄,手心随意地往衣摆上擦血。后背破风声倏然而至,他?矮身躲避,就见一铁杆带着劲力扫过他?头顶。
趁其?抽力未及,仲翰如抓握住铁杆,同时身向后转,右腿扫堂而过!
“砰!”
偷袭的巡逻者应声倒地,这时,后背再起动?静,仲翰如右手抡棍后劈,同时左手擎刀插进倒地未起的巡逻者胸口。
鲜血又喷涌沾上手掌,仲翰如皱眉,白擦了?。一刻不缓地拔刀转腕,朝后猛刺,他?看都不看,再次抽出匕首,起身踹掉已经丧命的从后背偷袭的巡逻者。
左右前后皆又来敌,仲翰如右手抓铁杆,左腕划刀,投身进去。
招过刀出,无?往不利,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有巡逻者见识过仲翰如的身法,他?擅近身格斗,往往要先过两三招才取命。然而这次他?仿佛无?耐性,招招要害,刀刀毙命,倒像是那个女人的手法。
眼?看阵势要破,巡逻者又出一队人,人墙松动?,人影影影绰绰。
仲翰如在打斗时的一瞥,看见了?茆七。
她被拘在人群中央,川至架着一把刀横放于她脖间,她的脖颈领口全糊着血,她的目光透过摇晃的人影缝隙,轻柔地落在他?身上。
身后偷袭的人一晃,仲翰如回身又劈一刀,双眼?更被血染得血红。又受刺激,他?身上那股愈爆发的悍劲,迫得巡逻者一时不敢上前。
他?犹如地狱来的罗刹,携着一身煞气步步逼近,妄图冲破重重包围。
“仲翰如。”茆七终于出声喊他?。
第57章 如果他最后只能这样做,那他的存……
仲翰如理智地做了该做的事, 现在他要?去找茆七。
可?是她呼喊他名字,在他脚步向前时。
她望着他的眼睛,在述说什么, 他清楚。
仲翰如想, 如果?他们没那么默契就?好了, 他可?以一意?孤行。但是他看清了,茆七要?他后退。
在被?仲翰如逼退的巡逻者中, 有人提刀哧溜冲出来,趁他不?备向他腹部刺过去!
这一刹那,茆七呼吸都停滞了。
仲翰如确实?分神了, 但身手还在,他下?意?识侧开要?害,并用手臂挡开刀锋。呲一下?,不?可?避免的, 臂膀瞬间割开道口子。
而同一时间, 仲翰如的匕首已插进那人颈后。只见他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转头,然后泄出一口气,颓然倒下?。
从他身上涌出的血,与地面的酒精流淌到一起。
即使?仲翰如没伤到要?害, 茆七整个人还是害怕地一抖。
川至感觉到了, 也看到她专注的目光里,冷静还未散。
莫名地,川至感到痛快, 真是个冷血的女人。
在茆七的目光中,仲翰如牙一咬,狠下?心, 突然急速撤退。
仲翰如上一秒还是誓死不?休的气势,下?一秒又?撤走了,他转变太快,巡逻者后知后觉地追上时,他早已跳进了一道门内。
乌泱泱的的脚步,将血和酒精踩得更混乱,血脚印布满整个餐厅地板,使?得原本明亮的光线染上一丝暗。
玉妙音一直目睹,她也被?巡逻者用匕首挟持在喉,只有手能动。她担心地勾住茆七的手指,茆七安慰地碰碰她,让她不?用担心。
从一开始听到打斗声,茆七就?猜到仲翰如在找她,她不?敢出声,怕影响他。她也清楚仲翰如的实?力,巡逻者一时半会奈何不?住他。
但之后就?不?一定了,血肉之躯脆弱,总会疲,总会受伤,仲翰如挡不?住那么多人,所以起火势必要?快。
餐桌上的两个烛台,在茆七的余光里旺盛地燃烧着。
空气中已经隐约泛着酒精味,虽然血腥味更重?。
此?前让玉妙音埋的酒精,茆七有特意?提醒让流速减缓,巡逻者禀报地板的酒精已清理干净,那门内的呢?
只要?门内埋的酒精没被?发现,他们还有胜算的,只要?仲翰如再将酒精洒进餐厅其他角落,火势一起,燃烧更迅速充分。
仲翰如跃过门进了走廊,他低眼看着剩余的四罐酒精,这就?是茆七让他后退的原因?。
玉妙音也被?抓了,那左半边的酒精可?能被?发现,被?清理掉了,现在就?剩他手里这些?。
即使?对茆七计划的安全性存疑,仲翰如也没多犹豫,旋即进寝室拿上打火机,再打开两罐酒精,抱上冲出门去!
巡逻者守在门外,但不?敢靠前,一则那是一夫当关的门,怕有埋伏,二则他们人多,想着耗也能耗死他。
这也给了仲翰如发挥的空间,在面对巡逻者的再次迫近,他先是往半空洒开一罐酒精。
那些?巡逻者吃过亏,皆都以手挡额,丝毫不?拖沓行动。然而在看到仲翰如手里高举的打火机,那束脆弱的火苗,让他们全体忌惮停步。
弥散开的酒精味,和鞋底越湿润的脚感,不?知道何时,餐厅各个角落的地板,一直在渗出酒精。
有人惊讶地喊:“酒精不?是已经清理干净了吗?怎么又?流出来了?”
“怎么回事?”
“你和你们,快!快速去清理!”
急迫的声音此?起彼伏。
茆七和玉妙音听了,双目对视,眼神也似乎明亮起来。
她们都知道是为什么,离计划成功又?近一步了,不?过还不?够。还要?更多的酒精,蔓延到中间地带更好,才能起到瞬间被?火湮灭的效果?。
敏繁被?捆了动作,蒙蔽双眼,他只能用耳朵去听局势,乍一听见酒精泛滥,而且有火,如临大敌。他开始大喊大叫,摇晃宝宝椅,力气之大,连两名巡逻者也几乎按不?住他。
“川至!川至!你搞什么?放开我……”敏繁被?堵住嘴,口齿不?清,但细听也能琢磨其意?。
归根究底,人,怎么会不?怕死呢?
这一出二出的,扰乱了众人的心。
在这当口,仲翰如将酒精罐投进右边较近的第七道门内,再次转身入走廊。
巡逻者里,被?拨出一部分去清理酒精,防御变薄弱了。
餐厅内,由原先的秩序变得混乱,吵嚷无?比。
没有武力的侍者也在担惊受怕,空气中酒精的气味已经压过血腥气,那餐桌上的烛火成了催命符。
但川至始终淡定,侍者们摸不透主人的心思,又?惧怕他阴晴不?定的性子,便都不?敢私自行动,只好任由烛火招摇。
期间,仲翰如抱出最后两罐酒精,依旧用打火机震慑巡逻者,以确保可?以右行。
他还心存侥幸,茆七的位置在餐厅深处,外围起火,短暂烧不?到那里。他会完成她要?他做的事,也能有时间将她带出来。
“仲翰如!”
可?是,茆七的声又?起。
仲翰如心脏一紧,脚步猛滞。
茆七看透他的打算,在催促他,往她那边投放酒精。她想将这三层烧透,那她呢,她怎么办?
人影纷繁,仲翰如望见川至的刀已经贴上茆七脖颈皮肤。
在她身后,那摇曳着的烛火的光,犹如恶鬼,正缓慢地蚕食她的生命。
仲翰如万分不?愿,如果?他最后只能这样做,那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仲翰如犹豫着,巡逻者趁势截堵他欲右行的路径,而他只能眼看着川至的刀割破茆七的皮肤,鲜血再次流出。
用心准备的宴会被?破坏,川至没有感到恼怒,反而畅快。因?为他终于如愿看到茆七眼中几欲破碎的平静。
但是,川至能感受到,茆七的情绪波动不?是为她在刀俎下?的命运,那是因?为什么?
刀再左右移动着深进,按理说这般锉磨伤口会很疼,可?茆七眉头也不?皱一下?,视线始终落向一处。
川至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仲翰如陷入两难境地,他抱着酒精无?法全力杀敌,弃掉又?不?可?,只能艰难周旋在无?数刀尖下?。
川至挟持着茆七,十分料定仲翰如不?会弃她于不?顾,他不?敢妄动,即使?后背又?被?刺中,他万万不?敢动。
愚蠢的犹豫,川至心中嘲笑这种坚持。
敏繁仍在叫,没有任何人搭理他,挟住他的巡逻者去帮助抓捕仲翰如了。他因?挣扎摔倒在地,趁无?人在意?,疯狂地朝一个方向蠕动。
白?衣侍者抖擞着聚成一团,疯了疯了!不?管是对敌,还是川至,空气中的酒精味已经浓郁到呼吸都难受,但是他们好像都未察觉。
打斗声,哀嚎声,无?能的吼叫,声声不?绝,现场形势严峻到,侍者们仿佛已经预知到自己的结局。
倏地,上空再次传来一道喊声:“仲翰如!”
痛苦,急切,仲翰如的心再一颤。
茆七势必要?如此?,可?他怎么能不?顾她安危,怎么能这样做?
“呃——”
又?一柄匕首穿透仲翰如的肩胛,右臂瞬间失去一半力量。记不?清了,他到底身中几刀。
即使?不?命中要?害,但鲜血流失,力量也在流逝,身体已经接近极限。
不?起火会死,起火也一样会死……
这一回,局势真的再无?转圜了吗?
仲翰如想到那个结局,想到茆七计划自己去送死,心就?如被?利器反覆穿刺,痛到几乎立不?住身形。
他在这里如同一缕游荡多年的幽魂,无?形无?质,是茆七的出现,让他重?新落定。他因?她而产生意?义,如果?无?她,那他的存在又?算得上什么?
她说她是一个无?根的人,死了也不?影响什么,怎么会?无?论?如何,他会一直陪着她的。
视线渐渐模糊,眼角的泪滑下?,仲翰如再次看清茆七的面容,他扬手丢掉什么,开始向前突围。
随即,火焰骤然升空,从他身后如长龙般急窜出去,似狂风过境,瞬息扫荡了半个空间。
“轰”的一道闷响,连半空中酒精气体也被?点燃,火星子如烟花一般滋滋燃烧,再快速坠落。
在燃烧带的巡逻者无?一幸免,身上起火,烧着,痛苦地叫喊着。求生意?识令他们群涌向无?火地带,却被?处在安全区域的同伴以刀以棍击退。
最终,他们被?迫退回火焰中,成为助火的燃料,空气中霎时升起股股油焦肉灼的味儿。
因?先前清理出了一条隔离带,川至身处的区域丝毫未被?火焰波及,另一批巡逻者包围保护着他。
一面火焰冲天,一面现世?安稳。
犹如一面地狱,一面人间。
茆七惊诧仲翰如的起火行为,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他想做什么?现在起火他也不?能全身而退呀!
她担忧着,无?法思考仲翰如的目的,在看到火势落在他身后,才敢松口气。
仲翰如步步逼近,在砍断一只阻拦的手臂后,他赤着眼摔碎一罐酒精!酒精//液从他身周蹦溅出去,有些?飞进火焰带,激得火苗又?高一寸。
前有被?烧死的下?场,巡逻者们面面相觑,紧张到忘记防御。
而眼前的男人,脚踩黄泉烈火,真像阎罗殿来拿人的。
空中的氧气变得更稀薄了。
“撤退!快撤退!”不?知道谁在大声喊。
巡逻者们被?这一嗓子喊醒,护着川至匆匆往后撤,就?怕遭池鱼之殃。川至一直挟持茆七,她也被?迫跟着后退。
火光摇动中,仲翰如清晰地看见茆七。
这是分开后他距离茆七最近的一次,她失血过多,脸唇苍白?,漫天的火也不?能替她增色。他内心痛苦愈剧,眼神倏地阴狠起来。
川至原先一直坚信,仲翰如不?会对茆七怎样,现在他那发狂的模样,真可?能想要?同归于尽!
川至这才表现出一丝慌神,忙挥手喊侍者:“快处理掉烛台!”
还剩最后一罐酒精,玉妙音清楚,这一罐要?砸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因?为那是敌阵中心,川至也在。
巡逻者剑拔弩张地防备仲翰如,对玉妙音疏忽,她心中已有计划,她要?看好烛台,誓死看好!
在侍者上前抱走烛台前,玉妙音早就?飞身扑出,似是忘记了离身不?足一厘米的匕首。
酒精烧起来快,熄起来也快,没有助燃物根本不?行,必须要?加紧时间起火!
在玉妙音成功抱起烛台时,她的后背也插上一把匕首,她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感觉不?到疼。她扯着嗓子嘶吼出声:“快啊!”
烛台随之抛向半空。
声未落,酒精骤然如急雨四散。
是仲翰如撒开了最后一罐酒精,与烛火在空中接触,滋滋爆燃,爆发出千万条火线,瞬间点燃了整个空间。
侍者的白?袍宽大,落火即燃,挤挤挨挨,火势烘成一片。哀嚎呼痛声顿时响彻,巡逻者也受牵连,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茆七因?此?挣脱出来,蜷身在一张宝宝椅边。起火的一瞬间热能倍增,火点砸落在身上,烧透衣服布料,灼烫难忍。她抱臂低头,尽量不?裸露肌肤。
混乱中后背不?知被?谁猛推一把。
“快走!”
茆七踉跄往前,听到玉妙音的声音,想回头,却又?听她咬牙切齿地喝道:“走啊!”
因?为离餐桌近,掩盖下?的余光瞥到那张红色桌旗,布质厚而扎实?,没来得及起火。茆七顺手扯下?桌旗,抖甩两下?抖掉酒精,再盖到身上遮挡住头顶肩膀,视线终于通明。
她才看到敌阵已乱成一锅粥了,着火的人被?烤炙折磨,有的发疯狂奔,有的躺地上打滚,想试图扑灭火焰。不?想空中坠落的火点与地面的酒精连成片烧,火势更是迅速蔓延,他们就?在求生欲中被?灼烧成焦尸。
还没着火的自身难保,躲火焰避火人,哪还能想起来抓人?
这之中茆七未见川至,不?知道是被?保护好了,还是被?喂火了。
餐桌面承接了大部分酒精,开始啪啪燃烧,在桌底和边缘有小片未起火的空地,茆七小心翼翼地踩着通行,鼻子几乎吸不?动了。
氧量即将消耗殆尽,现在正是实?行计划最后一步的好时候。
“仲翰如,仲翰如……”她出声喊。
不?过片刻,肩膀忽被?扣住,茆七回头便扑进那人怀中。直觉是他,抬眼果?然是他!
“你没事吧?”她着急地问,视线也急切地逡巡。
仲翰如身上有不?少伤,流血的,灼烧的,衣衫褴褛。但眼神晶亮,倒映着熊熊火海和焦急的茆七。
“没事,你呢?”仲翰如就?着相拥的姿势,右手捧起茆七的脸,偏头去瞧她脖间伤口。
茆七听到他嗓子干哑,含着微微颤抖的腔调,想起他为什么燃火,想起自己逼迫他的行为,无?疑是在拿刀凌迟他。她内心自责,却只能安抚地用手摸摸他的脸,而后断然从他怀中离开。
将桌旗披到仲翰如身上,茆七的语速快而急,“我们位置的两点钟方向火势孱弱,可?以通过,你快走!”
她边说,边用手推他,而他却纹丝不?动。
经历生死,仲翰如断不?会答应再留下?茆七,他拽住她手腕,扯到自己胸口,决绝道:“我们一起!”
手被?撰得铁紧,茆七没法再推他,她换说辞,缓和道:“你先走好吗?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仲翰如当然记得,火势燃烧透时,开窗迎进气流,将这里烧个彻底!
茆七继续说:“事到如今,无?论?怎样都要?做下?去,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二次的。你先行,我要?去找玉妙音,迟些?就?来。”
巡逻者还剩半数,现在疯狂地逃生,川至不?知死没死,如果?这次不?做绝,今天的困境一定会卷土重?来。
仲翰如再想强硬,却是不?能,他放开手,只能说:“多长时间为限?”
“五分钟,五分钟内我喊你,你立刻就?砸窗。”
“好,你一定要?快些?,快些?出来等我,知道吗?火势太……不?好再犹豫了,好吗?你不?应我,我不?会……一定要?好好的,行么?”
茆七无?一不?应。
仲翰如这才迈开步,头也不?回地朝着两点钟方向跑去,“我很快就?去接你,等我阿七!”
听着散在火焰中的话语,茆七望了会他被?烟雾淹没的背影,便掉转头,抹掉阻碍视线的眼泪。
“玉妙音,玉妙音,你在哪?”茆七呼唤着,火烟弥漫,禁不?住咳嗽。
喊了几次,玉妙音没回音。
目前只有餐桌这小片范围零星起火,能容茆七下?脚,再远她也无?能为力了。
“玉妙音,玉妙音……”茆七捂住口鼻,挥散眼前浓烟,冒险地再进几步。
侧面突然冲出个火人,嗷嗷嘶叫,面目烧得狰狞可?怖。茆七吓得退步,再看清火人手里还拖着个人,一副一起下?地狱的架势。
那人被?拖困,披头散发,袖沿衣领已被?烧烂,火星闪烁,还有再着火的趋势。茆七是凭一枚玉坠认出的玉妙音,她心下?大惊,临危不?乱地抽刻刀解决掉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