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by晏闲
晏闲  发于:2025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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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奚无异议,脸上也没有半点担心的神色。
就像一头要将珍宝叼回自己领地的兽王,身上散发着懒洋洋的从容。哪怕只有他与她两个人,他也能保证她一根毫毛都不会有失。
“骑我的马。”
走出大门,胤奚放轻的声音看似是商量,手却已经托起谢澜安的腰肢,将她放在陪伴他上阵杀敌,额前生着一撮霹雳白毛的青骢骏马上。
而后他踩镫上马,谢澜安只觉马鞍向下一沉,强烈的气息从后背贴上来,胤奚自然地将她圈在两臂间。
谢澜安后颈有温热的呼吸拂过,激得她酥了下。
那是独身太久,生疏了与人亲密的敏感反应。
胤奚察觉到了,眼神幽深发暗,臂弯往回收,上身往前倾,贴着她耳朵说:“陛下,坐稳。”
二十岁的小胤郎柔情腼腆,嗓音妩媚,任人采撷。
二十四的胤鸾君很坏,非常坏,学会了将不形于色的强势包裹在温柔的引诱之下。
谢澜安微微缩了下肩,抵消从背脊蹿上来的酥麻感,疑心听见了一声浅笑。
谢澜安回头,胤奚飞快地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谢丰年张开嘴又闭上,一言难尽地爬上马背,仰头望天。
随行亲兵大多是枫林校场出来的女卫,她们也没想到,出行还要继续回避视线,一路上眉眼各路乱飞,不敢往前头那两人一骑的方向窥探。
前有四名飞骑,先去营地上通报皇帝陛下亲临,令对方做好接驾的准备。
长安一百零八坊,原本是一片繁华和乐的景象,骑队经过城坊,却见受大火波及的坊市楼宇沦为瓦砾焦土。废墟周围,奉命搭建棚屋,安置百姓的禁军正在有条不紊地做事。
胤奚得知是长安太守下令放的火,眉头压紧。
想起在冲天黑焰中望见大治王旗的一幕,他心有余悸,不动声色将怀中的人拢紧。
出了外城,胤奚感觉身前的人时不时转动身体,疑问地低头看向她。
“……无事。”谢澜安就是想转头看看他。
将近一年不见,胤奚身上蜕变的痕迹太明显了,尤其是他的脸,峻挺利落的轮廓仿佛被造物者重新雕琢了一番,俊得惊心动魄。
不知道伸手抚过去,会不会被硌痛。
但他一声轻呢的耳语,一个腻歪的举动,又轻易打破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昨日他们还在一起饮乐同眠。
不过么,女皇陛下是不会承认自己被美色吸引的。隔了一阵,她问:“为什么戴面具?”
胤奚顿了须臾。“威风。”
“哦,”谢澜安吃吃笑了一声,“威风哪,那朕赐你个威武大将军。”
胤奚眉心捺开,“悉听君意。”
“当真?”谢澜安翘起一边嘴角,晃出两根白生生的指头,为难地说,“可这大将军和皇夫的名号,只能二选一啊。”
胤奚一个勒缰急停。
吓得谢丰年以为遇到什么事了,跟着拢辔看过去。
谢澜安唇弧放大,足腕轻晃。
下一刻,胤奚表面若无其事地夹马继续前行,垂睫望着雪白的一截玉颈,想象她此时脸上的促狭,悄悄说:“要皇夫。”
谢澜安无声笑开,“要不,上柱国大将军吧,在武职里顶天了。”
“要皇夫。”
“陇西郡开国公?”
“皇,夫。”胤奚明知谢澜安是故意的,心里依旧像烧起一把火,下颏蹭她乌黑的发顶。
“陛下金口玉言,不许言而无信。”
谢澜安啧的一声。
她不说话,胤奚也心满意足。方才冲着火光往城里跑的时候他有多恐慌,此刻便有多惬意。
经过渭城外的官道,路边野菊黄白,开得自在。
胤奚唤:“陛下。”
谢澜安:“嗯?”
没有重要的事,就是想叫她。
“女郎。”
“嗯。”
“谢含灵。”
“……”
谢澜安掐了把男人青筋叠起,看久了让人口渴的手背。
谢含灵。谢含灵。谢含灵。
胤奚嗅着浮在鼻端的冰雪幽香,谢含灵还好好地活着,谢含灵在他怀里,谢含灵是他的。
离营地还剩几里地的时候,胤奚提前下马,牵缰而行。
韩火寓,肖浪,池得宝,纪小辞早已在营帐的最前方恭迎,望见谢澜安的身影,齐齐叩拜。
韩火寓双手捧呈节符,心潮起伏:“小臣恭贺陛下隆登大宝,此乃天下万民之幸!臣幸不辱命,倚胤统领,高统领,肖将军之威,扫荡西北,未负陛下之托。”
“平身。尔等兵悬绝地,睿勇无前,为朕开拓疆土,皆大治良臣。”
谢澜安说罢,目光落在池得宝的单臂上,目光泛起波澜。
池得宝咧开色泽惨淡的嘴唇:“女君、哦不,陛下,不碍事的!属下命大不死,单手使刀照样是一条好女子,照样能为陛下上阵杀敌!”
谢澜安伸手轻轻落在女郎残缺的断臂处。
她胸口起伏了几次,点头:“好女郎,好肝胆,朕为你们庆功。”
主将身后,那些不曾见过谢澜安的兵士,早已痴怔在原地。
女帝一袭清风飘逸的白玉襕袍,不染纤尘,如天上人。她不必威重的龙服衬托,也不用艳丽的粉黛妆饰,便是灿若骄阳,风仪霜烈。
胤奚目光扫过去,众士才如梦初醒,觫觫伏身跪拜,恭祝圣人万安。
三军如草披靡,贺声响荡长天,这样一来,唯一没跪下的高世军与其部众便显得鹤立鸡群了。
胤奚皱起眉,谢澜安缓步上前,先行笑道:“高王英勇,朕闻名久矣,为解万民之危不惜以身犯险,更叫人敬佩。令弟高世伍在青州递上的降书,字字恳切,朕虽还未见其人,但兄弟同心,见高王便知高将军的风采,朕心甚慰。”
她一开口,高世军便先被那雍容沉着,又全无女子柔婉的清朗嗓音摄在原地。
她这番话,貌似赞扬高世军,却又提起高世伍归顺南朝的事,是有意无意地提醒他,高氏兄弟遭本国国君舍弃,却受南朝的接济,方有今日立身之地。
高世军神色微动,心道此人果然不同凡响。
在此之前,他想象不出一个女人当皇帝会是什么样子,眼下他见到了,这个人身上,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胆魄。
一个人的姿态可以假装,眼神却不能,她注视自己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与躲闪。
胤鸾君是高世军见过的人中打仗最猛的,可这会儿他站在南朝女帝身边,女帝的气势全然不曾被压住。就像鳞身盘踞的金龙拱卫着一颗骊珠,明珠之光,至大至明,无人能够抵挡她的光芒。
她往那里一站,便是天威浩荡。
高世军现在有些相信,胤鸾君是她教出来的了。
“皇帝陛下远道而来,高某有失远迎。”
高世军说完这不伦不类的开场白,反应过来,周旋这一套在智计多端的汉人面前不管用,他使心计从来赢不过胤鸾君,何况是他的王上。
高世军索性开门见山:“陛下,我曾听胤鸾君说过一句话——‘汉胡一家,和睦共处’,敢问此言当真吗?”
谢澜安道:“你若不信,也不会与我军并肩作战,走到这里。”
她一语道破高世军的试探,高世军默了默,反而放松下来。
他张目望了望四周不属于他熟悉的徽旗,几只南归的秋雁掠过洛北的长空。高世军直视着谢澜安,问道:“人生而有族群,生而不平等,这件事,非人力所能及,陛下如何能扭转乾坤?”
谢澜安同样看着这卷髯胡将的双眼,道:“人生而不平等,但可以活而平等。”
“人生而有贵贱,却可以用教化规条管束贵胄,托举寒庶。为了这一天的到来,须先平定战火,使百姓安土乐居,这便是朕需要诸位猛士去做的事。”
“朕今日之言,三军可共督之。假若有一日朕违此言,令百姓再沦苦海,那么君不配为君,臣也不必再为臣。”
高世军瞳孔猛地震动。
从古至今,从没有一个皇帝敢暗示臣子可以造反。
她得有多大的自负,又有多大的自信!
谢澜安微微一笑,徐声说道:“初次见面,高王的这个‘王’,便当作朕赠予阁下的见面礼吧。朕另赐一‘猛’字,高猛王,可与将军匹配否?”
胤奚目光轻动。
大治立国后的第一位异姓王!
“其余立下战功的将士,皆按功封赏,牺牲之人,刻名立碑,抚恤家人。”
高世军卸刀跪地,心服口服。“臣,领旨谢恩,愿为吾皇肝脑涂地!”
韩火寓看着陛下收服桀骜将臣的手段,不禁暗中点头。
他比手请陛下巡阅三军,余光瞟见落后一步的胤奚,见他眉目舒朗,风度翩翩,与两个时辰前那个冲出去要吃人的煞神简直判若两人——那隐约仰动的嘴角,居然是在笑?
韩火寓叹为观止地打趣:“胤爷,猛王都获了封号,您这位平定河西的功臣,是不是也该给自己争取争取?”
谢澜安回头,颇觉新奇地看看胤奚:“胤,爷?”
胤奚喉咙一紧,眸底暗潮翻涌。
接下来,谢澜安在查检军容的过程中听韩火寓汇报军务,胤奚陪伴在侧,一直没有说话。
用兵喜聚不喜分,两方人马在长安会师,士气高昂,意不可挡,下一步攻取潼关,便是指日可计的事了。
故而随行的几位将领,都难得松弛下来,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
待谢澜安检阅毕,下榻小歇,胤奚将她带到自己的帐阁中。
那帘帐一落下,胤奚转身就把人堵在门边,修长劲瘦的身影罩上去,呼吸沉沉地看着谢澜安:“再叫一声。”
谢澜安被他作乱的手箍得身上发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好笑道:“听上瘾了?
“和女郎、陛下……做什么都上瘾。”胤奚盯着那嫣红如蜜果的唇瓣,被她迟迟地吊着,呼吸越来越粗急,头颈倾低,张口含上去。
重逢之后第一个没有阻碍的吻,契合深入,滚烫湿漉,两人同时低唔出声。
身体更紧地贴在一起。
“衰奴……”
谢澜安舌根酸软了,偏头喘息的间隙,眨着水波矇瞳的双眸,“我许你永无君臣之谓。”
“不,你就是我的陛下——”胤奚尝足了汁水泛滥的甜果子,身心畅快,两眼弯弯,“我是陛下的皇夫。”
他这副自顾自定夺,自顾自得意的模样,褪去了成熟严厉的面具,让谢澜安有点想笑。
胤奚顾忌谢澜安一会儿还要见人,不敢亲肿她。
忽然见她笑靥,恰如春林绽放,落英缤纷,胤奚身形静止瞬息,避开她娇软的唇,蓦地拉开女子的衣领。
回巢的倦鸟埋进他渴望已久的雪白峦地,凶狠地吮舐。
谢澜安睁圆了水润的乌眸,轻抽凉气,后折的腰被一双手掌稳稳扣着。
帐壁上挂着的茱萸一粒粒红珠轻颤,大帐外悬挂的铁马丁零作响,亲卫们放轻脚步来回巡守的声音若隐若现。
谢澜安咬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掐他,被偾张的肌肉烫得手心出汗。

第142章
接近黄昏时分, 亲兵来报,长安行宫的西殿已经整葺一新,那里没被大火殃及, 可做陛下驻跸之所。
亲兵请示谢澜安, 是否回行宫住。
谢澜安走出大帐的时候, 衣袍已平整如故, 头发一丝不乱。
随后出来的胤奚, 同样面色平静, 一如在水洛城时镇肃不苟的样子,仿佛方才一直在与皇帝陛下商谈军事。
渭城大营兵卒穿梭,人员杂乱,近臣皆劝谢澜安回行宫居住。
谢澜安看了眼胤奚,神情没有破绽地点点头,摆驾返程。
高世军领部曲恭送谢澜安,胤奚护送她回到位于长安近郊的那座高殿宏宇的行宫,在汉白玉阀阅前下马,恭敬地垂眸:“臣今夜宿在禁军的军舍, 为陛下巡夜,愿陛下安枕。”
广场前接应圣驾的贺宝姿闻言, 出乎预料地瞅了胤奚一眼。
谢丰年则松了口气, 露出算你识相的眼神。
谢澜安下马回眸, 眼风点过胤奚的脸, 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好啊。”
她不再管他, 进入宫殿前吩咐贺宝姿将长安的城防图找来给她。
再通知军匠,整理出百里娘子设计的兵械图纸,明日去渭城大营与北朝军匠交流改进工艺。
还有夜里巡防,宁严勿懈, 但不可骚扰百姓。
一条条命令下发后,谢澜安沿着宽阔的墁纹方石道往西殿去了。
她能感到有一道浓烈的视线盯在她身上,转了圈扇子,没回头。
殿室里燃着崭新明亮的红烛,沉水香的气味若隐若现。
谢澜安对这丹梁绘壁,青琐绮疏的陪都行宫不感兴趣,只粗粗打量了住处几眼,先由提灯的女卫引去湢室洗了个热汤浴,用过晚饭,便坐在书案后给金陵和吴郡阮家分别写信报平安。
暮秋天短,天很快黑透了。
身罩披风的贺宝姿在火把簇簇的宫阶下巡守,忽听身后发出细微的响动。
她警惕拧头,与翻过高墙落下来的胤奚四目相对。
贺宝姿:“……”
你说你这多此一举是何必呢?
胤奚玄袍融进夜色,身形隐在朱柱后,说:“陛下的清誉要紧。”
贺宝姿向四旁霎目,无语地侧身让路。
他也不想想,倘若陛下没有提前发话,他可能这么顺利进去吗?
胤奚走入内殿,紧裹小腿的皮革军靴踩在地衣上,悄无声响。
殿门外站岗的女卫看不见他似的,目视前方,正气凛然。
胤奚比她们还坦荡,走进去,一眼看见空荡荡的大殿,书案上烛台灯影摇曳,一卷摊开的城防图搁在上面,却不见人影。
他下意识屏息四顾,忽见北窗前一面玉纱落地屏风后人影轻晃。
胤奚快步绕过去,就见谢澜安倚着窗乐不可支地看着他,眨眼羞臊这个半夜翻墙的小贼。
“怎么不睡在军营,给朕守夜呢?”
她穿白菡萏暗纹交领绫衣,沐浴后等着晾干的长发未挽,披散在薄秀的肩头,含笑俯仰间,如有一泓月华在身上流淌。
胤奚提起的那口气瞬间松下去了。
他捺开眉眼,迈着长腿过去捞住她,横抱在怀,低头深嗅,送入帐中,压在身下亲吻,一气呵成。
沐浴后的身躯香甜娇柔,胤奚紧紧贴上去。
“我就是假正经又急不可耐,你笑吧。”
谢澜安却是笑不出了,她胸口还有白天胤奚留下的牙印,这会儿连揉带亲的,不禁沁出细密的痒。
澡豆的清香混着男子的气息,从胤奚襟领散发出来,原来他也是洗过澡来的。
谢澜安好不容易夺出一口新鲜空气,胸脯轻伏着摸索到胤奚的右手,低问:“这里,是怎么伤的?”
她白天乘马时就发现了,胤奚手背的朱砂痣不见了。
刚发觉的时候,谢澜安愣神了许久。
她不敢深想,多严重的伤才会削皮挫骨,将她的小郎君那颗风流凝萃的朱砂痣也要夺去。
而他从见了面便不痛不痒地腻着她,从没诉过一声苦。
胤奚摇头,怎么可能将那些血肉横飞的场面说给她听,嗓音发哑:“介意吗?”
他们的开始,是从这粒朱砂痣结的缘。
没有这颗痣,女郎不会多看他一眼。
说什么胡话呢?谢澜安摸到胤奚的腰带,想看看他身上。
胤奚目光微动,摁住雪白的柔荑,另一手灵巧地将绫裙分张。
男人带着刀茧的指腹糙粝滚烫,游走过每一寸柔滑的肌肤。
他垂视着谢澜安的眸子里盛满了黑湛湛的水,仿佛那浓密的鸦睫一眨,便会滴落到谢澜安的脸上。
他翻越过这世间最浩渺的高山,淋过这世间最冻骨的冰雪,杀过这世上最悍勇的强敌,可回到她的身边,哪怕只是拨开那层对他而言轻若无物的纱衣,指尖依旧会战栗。
她是永恒圣洁的神祗,而他永远因想要将她拉入红尘泥泞而罪恶兴奋。
“我们从前见过吗?”
胤奚心里藏着这句话,但他不问,只是竭尽所能地侍奉她。
他对着谢澜安为所欲为,却不让谢澜安解他的腰带。谢澜安意识到什么,在胤奚探到她月退心的前一刻踢他,凌乱铺散的长发间是一张清冷出尘的脸,“胤衰奴。”
胤奚顿了下,眸子含着水气望过去。
他慢慢松开钳住谢澜安皓腕的手。
谢澜安偏偏不碰他了,眯起眼睛:“自己脱。”
胤奚跪在她月退间,呼吸沉促,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她,顺从地抽掉腰间鞶带,解开衣袍。
这个过程,无端让谢澜安口干舌燥。
胤奚里面穿的,还是走时那件她送他的襕衫,滚边早已磨旧,洗得发白。随着他脱下最后一件中衣,那些遗留在他身体上深浅不一的疤痕,一览无遗。
谢澜安眸子轻颤,伸出手指,下一刻,她眼前一暗,却是胤奚合拢了帐幔,俯身拥住她。
他压抑地呢喃:“别看,很丑。”
朦胧的烛晕笼在两具交叠的胴体上,白得不相伯仲。谢澜安不忍看,手指却已摸到了那些伤痕。
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弯曲,有的瘢痕轻凸。
她问胤奚这些伤如何受的,胤奚在昏光里带着一丝自陋的卑怯,凝目观察谢澜安的神色,摇头淡道:“早就不疼了,能为陛下的山河永固尽一份力,是衰奴之幸。”
他不敢说用打下的疆土当作给她的聘礼这种话,女郎自己便能策动千军,身边从来不缺为她效命的人才。
只要她帝位坐得更稳一分,于愿足矣。
“你别嫌弃我。”
谢澜安已经分不清他在故意邀宠,还是真的这么想,她以嘴唇代替手指,充满怜惜地吻过他的每一枚勋章。
“这样,好受点吗?”
怎么会嫌弃呢,疼他还来不及。
胤奚闭眼享受,尾巴翘得又高又直:“那我只可惜伤处还不够多。”
肚脐上方被咬了一口。
胤奚吃笑一声,顾怜他的玉手继续向下,胤奚忽然声音发紧,喟叹:“陛下……那里可不是伤疤……”
谢澜安脸上发热,他想得挺美……胤奚忽然把她拉上来,眼里淀着沉甸甸的欲潮。
他咬她的耳朵:“陛下,我在军中学到一种不会有孕的法子——要不要试?”
他的语气,活像一只妖艳的精魅引诱她吃下一颗甜美甘果,吃了,便能到达极乐世界。
想到男人堆里那些荤素不忌的浑话,谢澜安又气又笑,用力将人推倒,翻身坐上去,按着男人坚硬的胸膛:“看来胤爷除了打仗做扇子,也没闲着呀。”
长长的黑发顺着她光滑肩头滑落,遮住寸缕不着的春光。
胤奚静了一瞬,心跳在谢澜安掌下擂动。
“你,要在上面?”
他惊异得忘了尊称。
“不然呢?”谢澜安挑眸。
女皇陛下如此理所当然,胤将军在极度惊喜下绷紧了身体,桃花眼潋滟生澜:“来啊。”
来,也是要讲技巧的。谢澜安前后挪蹭调整,将身下的人当成第一次学骑射时试骑的马,涓流濡过礁石。
胤奚手抓床褥,喉结上汗滴滚下,一点不敢打断她的兴致。
高风永夜,飞檐下的宝铎细碎轻响,香暖锦帐中,只有呼吸的绵绵微声。
谢澜安不好往下看,余光甩了眼胤奚。
这一眼,直接被他隐忍风流的神气勾得心跳失序。
她不怕疼,却不得其法。
胤奚被折磨得命都快给她了,“……坐下去。”
“啰嗦什么!”
胤奚叹息一声,猛地坐起来勾弯女皇陛下的一对膝窝,上身俯压到最低,低下头。
世上最软的两样事物相接研磨,终于开启了通往欢愉的前奏。谢澜安头低脚高地向后仰倒,云鬓渌发像黑夜里的曼陀罗,绽放在浅红地莲枝纹的锦被上。
从床头换到床尾,女子压抑轻吟,犹嘴硬说:“我可以,刚刚马上就行了……”
“嗯……陛下厉害。”胤奚抵着舌尖,声音黏腻,“是臣等不及,打断了陛下雅兴。”
身下的雪如波浪涌动,他抬起头,拱起后背覆上去,如同野兽慵懒向前爬行。“陛下,看着我。”
男人以最强有力的跪姿,挺腰送出自己。
几乎没感到疼痛,谢澜安失神地望着墨发垂散的胤奚,下意识松开咬唇的贝齿:“阿奴……”
这是她此后能发出的唯一完整的字音。
烛花噼啪地落,仙人承露盘更漏声声,银虬泄水。
胤奚腰似水鳗,眼含媚丝,凭着本能丁送,挖掘巢中每一寸藏有珍奇的宝地。
谢澜安眼波半敛,头皮发麻,指甲抠进他后背,那些凸起不平的伤痕皆成了助兴的标记。
她最后的底线,是不能叫出声。
“女郎,哭出来。”
她闷喘的样子让胤奚受不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心底种了劣根,想让那张冷潋清傲的脸上沾满情玉。
是沾满。
他匍匐在最高洁的人身上,一下下让她发出最迷乱的声音。她禁锢着他,那软弱的禁地也无可后退地任由他逞凶。这种反差让胤奚的身心快活到无法承载。
银漏滴干,在一声沉喘中,胤奚喷发在红浪被间。
这就是他口中的办法,留给谢澜安的余韵却久久未歇。
发丝被汗水沾湿的女子,一身肌肤透出粉玉般的色泽。她听见胤奚连名带姓地叫她,带着原始的野性,在灵魂上烙印。
她浅吟一声,慵媚地伸出手臂。
胤奚将她五根手指拢紧,收进掌心 ,按在自己左胸上。
汗水津津,心跳有力。
“混账,妖精……”谢澜安身上处处酸疼,双腿动弹不了。不过她也颇觉满意,力气很小地勾勾手指,胤奚立刻将她抱进怀里。
“对不起。”
谢澜安轻哼一声,接下来,就该到胤鸾君拿手的得便宜卖乖,甜言蜜语的时间了。
她却不知,她此刻玉体痕浓,露凝睫梢的靡艳之态,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才释放过的胤奚手臂青筋暴起,眼神又暗了下去。
他说:“对不起,陛下,我还想要。”
谢澜安昏昏沉沉的,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胤奚说什么。
“……敢。”
她自以为凶狠地瞪眼,其实只是娇矜地朝他睇了个眼波。
胤奚眼神深邃,覆身咬上她的唇。就在谢澜安以为他贪吃不足时,胤奚却抱起她去了浴室。
他眸底万种风月,皆是臣服:“我怎么敢。”
“方才有没有弄疼?”
谢澜安弯弯唇,不搭理他了,惬意地靠在胤奚怀里闭上眼。
胤奚望着谢澜安昏昏欲睡的模样,笑了笑。接下来浸入汤池,清洗身体,全由他代劳。
虽然他方才极小心,但还是怕有意外,轻轻用手指帮谢澜安清理。
指尖深入的时候,谢澜安动眉呻了一声。
胤奚注视她潮红的绯颜,舔了下唇,谨记是头一回,没做多余的举动。洗完后,他细心地将澜安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为她绞干发丝,抱回帐中。
“陛下,我的身子给了你。”男人的声音比夜色温柔,“他日,便不能再召别人侍寝了。”
陛下脸色红润地睡着了。
“陛下,应我。”
睡梦中嫌耳边聒噪的谢澜安,皱着鼻梁往干爽温热的怀抱里拱了拱。
胤奚嘴角轻扬。
她不回答,他就当她答应了。

沉香燃尽, 红日初升,安静的莲枝织金帐幔中混合着浅淡的香腻与一点特殊的气味。
谢澜安饱睡了一觉,睁开眼, 看见一张在眼前放大的俊脸。
胤奚与她共枕在一只茜纱软枕上, 上身光着, 墨发披散, 正用手指绕着她一缕发鬓把玩。
谢澜安醒了, 胤奚眼中笑意也跟着苏醒, 翻个身抱住她。
“早安,陛下。”
暖烘烘的胸膛贴着谢澜安,胤奚目光缱绻,不由分说挤了进去。
谢澜安乌朦的眸子睁大,不设防地溢出一声。
昨夜种种记忆复苏,全身的酸软感觉也找了上来,相连的哪一处,又热又满。
她雪中透粉的双颊宛若开在春三月的新桃,妍丽清媚, 无意识张开唇,蹙了下眉。
毕竟才磨合一次, 还不能完全适应, 然而又很顺滑。
胤奚记得昨晚明明帮她擦干了。
他笑容甜蜜, 顶了一下:“陛下是不是梦见我了?”
这一年习惯了孤枕独眠的谢澜安摸上俊俏郎君的脸, 轻轻掐了一指头, 看见他脸上清晰浮现的月牙印儿,笑出一点气音。
这当然不是梦,梦里的小郎君哪敢如此放肆。
她慵懒地扭了下,注意到胤奚发红的眼睑, 浮出一个念头:“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沙靡的声音,像蒸软的糕点上撒下一把粒粒分明的糖霜,纵容吃的人下口。
胤奚眼底欲色深浓,搂着谢澜安抵腰顶撞,“不舍得睡。”
昨夜抱她回到榻上后,她熟睡,他便在旁看着她睡。如果可以,胤奚连眨眼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谢含灵是他真实的梦乡,她的每一次呼吸,脸上每一根绒毛,每一寸肌肤,都让他百看不厌。
仙人玉女,琼蕊朝霞。
她的眉眼是他看不尽的山河。
而他情愿变成一只灵龟,白天驮着她,夜里驮着她,晴天驮着她,雨日驮着她,花前驮着她,月下还要驮着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一辈子都不分离。
“……还疼么,我轻轻的……”
开了荤的男人一脸诚恳,动作却和保证截然相反。
他的身体早就醒了,等她醒来的过程,又是甜蜜又是忍得辛苦。
胤奚不想承认自己的劣性,但他一看见谢澜安雪肤玉体,尽态极妍,便忍不住想让她开放得更蘼艳。
谢澜安陷入一片翻覆的云涛浪涌,听见浪拍岩岸的声音,热着脸绷紧足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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