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春by有厌
有厌  发于:2025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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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章哥?”
钱敏别开脸,抹了抹泪,说:“老章让我瞒着你,他前不久肝脏查出点小毛病,医生说是长期喝酒导致的,我就说他前几年不用那么拼,结果弄成现在这样。”
钱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把话题岔开:“那边是你朋友吧,他一直在等你,你快过去,别让人等久了。”
春满适才记起赵华致,开解几句,才跟钱敏作别:“我有时间再去看望章哥。”
从医院往外走时,春满脑内闪过章啸行为了动物园的经营频繁应酬的事。他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重度社恐。笨嘴拙舌得在酒桌上被人当成乐子,闹了不少笑话。
但他好似钝感力过剩,从没有哪一刻被挫掉劲头儿,孩童一般的执着最终换来几分另眼相看和尊重。
春满是章啸行请回来帮忙的,但事实上,春满最初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和章啸行相比,春满执拗较真的性格更不适合需要谄媚奉承的酒桌文化,有次当众驳了一个劝酒企业家的面子,场面一度闹得难看,最终是章啸行用自己罚酒的方式替她解了围。
房嘉恺说她喜欢小题大做,想想也没说错。只是说几句漂亮话,喝杯酒而已,春满却反应激烈。
后来房嘉恺的母亲借着承包园内的餐厅注资,赫京旗下的至文资本投资,动物园结束了要靠园长喝酒拉投资的局面。
但酒精对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章啸行便是那时留下的身体隐患吧。
走神走得太专注,什么时候坐到副驾上的,春满都不知道。
有过放赵华致鸽子的先例,她这次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说自己临时有事。
但一秒,十秒,一分钟过去了。
春满去看车窗外的景象,才发现车子迟迟没有发动。
她疑惑地偏头,询问赵华致:“车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华致答非所问:“想回医院探望章园长就去。”
春满心说我脸上表情很明显吗,嘴上却不诚实地下意识反驳:“没……”
“还要跟我客气到什么时候?”赵华致似乎是生气了,大力把车钥匙拔出来,钥匙碰撞挂饰发出滴溜当啷的声响,衬得他这句自言自语的嘀咕听不真切。
感情是需要沟通来维系的。赵华致父母的感情非常好,便是因为他们懂得这个道理。
不论大事小事,他们再忙也不会吝啬沟通。
而赵华致逐渐感觉到,自己的不坦诚,让他和春满看似靠近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假以时日,只会不停的恶性循环。
想明白这点的赵华致把车钥匙拿高些,让她看上面挂着的小拇指粗细的求生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吐字清晰地问:“看到这个还没想起来?春满,你是一点也不记得我,对吗?”
…………
春满第一次和赵华致产生交集,是在大一暑假。
忘记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课余时间全部花在天上飞的鸟上。翻阅一本本科普图鉴,到公园、山里、河滩,分辨飞鸟的种类,观察他们的外形、习性。着了魔似的,哪怕在路上走着,每每看到有鸟飞过,能驻足盯着看好久。
暑假伊始,她便跟着一头扎进山里。
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傍晚,下着雨,天有些阴,能见度比平时要低。
春满和同伴从山上下来,在半山腰时听到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音量低到很容易让人怀疑是错觉。
同伴身体不适,着急下山,认为春满听错了,还说雨随时有可能下起来,还是快点下山才好。
这是一座野山,没有政府开发,也不会有人巡逻。真有人遇险,除非凑巧,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
春满在一番心理斗争后,作别同伴,循着大致方向靠过去,拨开交错的树枝查看,发现不远处有个躺靠在树上的男人时,心脏惊得突突直跳。
春满缓了会儿,才战战巍巍地过去查看情况。发现对方在动,春满心稍微安了些。
“你、你你你没事吧?”
手电筒的光在男生脸上照了照,脏兮兮的,仍难掩五官轮廓的俊朗立体。
春满有一点没骗人,她大一入学时听说过赵华致,并且在校园官博账号上看过他的照片。
春满越看越觉得这个狼狈的“假尸体”就是赵华致,越觉得像便越想确定自己这一判断,因此手电筒的光照得久了点。
直到赵华致抬手抓住手电筒发光端,有气无力地说:“我右腿应该是骨折了。”
春满才慌张地集中注意力施救。
后来春满才知道,赵华致那个暑假在家里公司实习,因公正的管理手段,损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遭到对方绑架要挟。
赵华致用碎玻璃割断绳子,原本想跳窗,但通风窗太高,他即便能垫着集装箱爬上去,往外跳的时候估计要摔断腿,索性伪造出自己跳窗逃跑的假象,自己躲在门后,趁人不备跑掉。
但没等跑远,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晃着手电筒追他。
山里下了雨,赵华致深一脚浅一脚,因为不熟悉路,眼看对方追上来时,失足从山坡上滚下去。
这才被春满捡到。
他右腿的确是骨折了,春满包里备着急救的东西,帮他做了简单止血固定后,便背着他下山。
起初赵华致是不愿让她背的,山路本就不好走,春满纤细的四肢力量堪忧,但春满只是淡淡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没给他争论的机会,连拖带拽地把人弄到背上,扎着马步深吸一口气便顺利把人背起来。
赵华致沉默时间之久,让春满怀疑他是不是晕过去了。
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意识清醒比较好。春满“喂”了好几声,才听到他的回应:“我差点被你吓晕。”
“你应该庆幸我力气比较大,否则你就在山上待着吧。”春满怕他精力不支昏过去,下山这一路都在跟他说话,为了刺激他回应的意识,说话的情绪不算和气,“我听着你说话时气息挺足的,怎么求救时声音跟蚊子似的,要不是我耳朵尖,好奇心重,就错过了。”
“我听到你跟同伴的聊天声,我声音太大,你们两个女生未必敢过来。”赵华致盯着电筒在路面上晃来晃去的光点,觉得眼晕,合着眼皮休息了会儿,说。
春满想了想,觉得他的思路没错,便没再说什么。
春满背着一个比自己重的人,走得要慢很多,期间停下了休息了好几次。
夜不知不觉又暗了,雨也越下越大,几声闷雷衬得整座野山神秘又恐怖。
春满在一次脚滑险些带着赵华致一起滚到山坡下时,惊魂甫定地从脖子上摘了个求生哨给他,并说:“如果我们真摔下去,谁也找不到谁,你就吹哨子吧。求生哨信号跟摩斯电码一样,长码吹三秒,短码在一秒内。两码之间间隔三秒,重复信号之间间隔三十秒。一声长码是打招呼。三声短码是求救。三声短码接三声长码再接三声短码则是紧急求救。声音能传得更远,也能省些力气。”
“给我了你不用吗?”
“我包上还挂了一个。”
赵华致哦了声,把哨子收好:“谢谢。”
春满没在意,只说:“你一路跟我说了太多句谢谢,可以不用说了。”
春满的手机在山上时摔了,没法开机使用。赵华致的手机早被人搜走。两人下到山脚,到了当地村民居住的地方才借到手机。
春满把赵华致放下,便退到了暗处,并且把防晒衣的护脸拉到最高,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华致和急成一团的家里人联系上,后又联系医院,等搁下手机扭头时,背自己下来的春满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村民说春满在路上丢了东西回去找,可赵华致等家里人到达后,让他们派人循着上山的路找春满,得到的结果是没看到他描述的女孩。
对方留下的便只有那个求生哨,和一本掉在村民家门口、记满笔记的随笔本。
就像灰姑娘留下的那只水晶鞋一样,随笔本成为赵华致找人的唯一途径。
赵华致在随笔本上林林总总的鸟类观测相关的笔记内容中,找到了“羽蒙”这个疑似是名字的信息。
…………
“有人教过我,求生哨信号跟摩斯电码一样,长码吹三秒,短码在一秒内。两码之间间隔三秒,重复信号之间间隔三十秒。”回忆中的时间瞬息万变,看似数月几年的往事在此刻不过数秒而已,赵华致把玩着手里这个有些年岁的求生哨,说,“一声长码是打招呼。三声短码是求救。三声短码接三声长码再接三声短码则是紧急求救。此外还有一些指令哨,比如‘前进’是——”
没给他继续说明的机会,春满直截了当地打断道:“我记得那天。”
那年自己给他科普的声音与此刻耳畔赵华致的声音重叠,然后一同淡去。
眼前的暴雨随之消失,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黏腻感也不在了,春满声音低而稳,她略一顿,自欺欺人地补充,“但当时天太黑,我没看清你的长相,事后我高烧住院,静养了很久,对你长相的记忆便更模糊了。抱歉。”
赵华致轻笑了下,不愿拆穿她般,顺从道:“行,怪我长得大众脸。”
春满后半句当然是假话。
十九岁,又不是九岁,那晚有太多独特的细节加重她对这段经历的记忆。
她回家后连续几天高烧,姜早早陪她解闷时,把网上美妆博主塌房带出企业高管丑闻的八卦说给她听,左一句赫京右一句赵华致的。
春满当时虽不知网上一系列杰作是赵华致在商场初露锋芒的整顿杰作,但他作为赫京太子爷,从入学起便是央大风云人物。样貌气质、天赋绩点,乃至他那个阶层习以为常的阔绰作风,轻而易举地让他和寻常学生隔出距离。
春满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跨越阶层的幻想,也不指望自己凭借“救命恩人”的身份获取报酬或者特权。
甚至当春满得知赵家人千方百计地找那晚施以援手的女孩时,三缄其口,对家人对朋友主观地隐瞒了这段经历。
春满在校园里的形象,和全副武装爬野山的状态是完全不同的。后者跟个野小子似的,虽算不上邋遢,但用不修边幅来形容也不为过。而前者则是清新、柔和,手指不沾阳春水的文艺仙女。
她想隐藏实在是容易。
“我有找过你,想跟你说声谢谢。”赵华致一瞬不瞬地盯着春满,仿佛要分辨此刻的她和那晚时有什么变化般,看得理所当然,看得光明正大,“所以你还要继续跟我假客气吗?你不累我都累了。”
春满到嘴边的那句“不用放在心上”硬生生咽回去,这段时间她跟赵华致说的最多的便是“谢谢”和“抱歉”,估计比赵华致长这么大听到的都要多。
春满抿了抿唇,改口:“你当时伤得重吗?”
赵华致听到想听的,弯了下唇,说:“腿伤得比较重,打了三个月的石膏,其他都是皮外伤。”
“那就好。”
春满腿上手机还停留在预定餐厅的页面,自己方才要做的事却好像发生在上个世纪一般。
这顿饭还吃吗?
“快去探望章园长吧。”往事被挑开,关系便随之不同。赵华致把春满说给他的话,如数奉还,“等你有时间了,也给我个表达感谢的机会。”

住院部楼下的水果店内, 春满挑好果篮,付款时收到满郁发来的消息。
没头没尾的,只有一张男生的照片。如果不知道满郁在传媒行业工作, 身边多是这类白净俊朗的男生,春满肯定会把照片当成网图。
春满提着果篮, 边往外走,边未雨绸缪地表明:“我不相亲。”
满郁消息回得快:“想的美。我男朋友,帅吗?过生日的时候带你见见。”
春满差点忘记满郁跟社会上绝大多数当妈的不一样,回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收起手机,折回住院部。
章啸行的病房在顶层, 春满从一楼进电梯时, 里面已经有两个人。谢开阳西装笔挺,一旁跟着他最信任的的特助,两人原本在说话,在春满进来后, 谢开阳示意特助停了话茬。
春满没吱声, 要去的那层按钮早已被按亮, 她盯着顶部不断跳跃的楼层数安静地等。
中间楼层时,有人上上下下,春满为了避让退到角落,站在谢开阳的斜后方。
到顶层时, 电梯内再度只剩下最初的三个人,春满的活动空间才宽敞些。
电梯门开,春满没急着出去, 打算等对方先走。
谢开阳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巍然不动地站在那, 甚至抬手挡着收拢进去的电梯门,微一偏头,对春满说:“你先。”
春满手指无意识地抠了下果篮的藤编提手,迈步出去,连句谢谢也没说,头也没回地走了。
站在章啸行病房外,春满做了次深呼吸才敲开门,脸上露出温暖的笑。
下一秒,春满被从病房里出来的家属撞了个满怀。对方克制着脸上的愠色,正要道歉,但抬眼看到春满,神情中的怒意加重,不淡定的眼底翻涌着明晃晃的厌恶。
“你爸休息了吗……”春满一句话没说完。
章娴指着春满,叫嚣:“你怎么还敢来!都是因为你!我爸要跟我妈离婚!”
春满连人带果篮一起被推回走廊,水果在地板上骨碌碌滚动着,她满脸疑惑。
晚出电梯的谢开阳刚好走到附近,伸手揽了下春满的肩膀才避免她撞到墙上。
“没事吧?”谢开阳沉声关心。
春满轻摇头,微微站直。
章娴不是蛮横的人,刚刚那一下纯属气急。此刻脸上闪过一瞬的自责,很快被遭背刺的愤怒占据。
住院部病房安静,稍有点动静便被无限放大。屋里章娴的新婚丈夫和钱敏闻声出来查看情况。
“小娴,不要闹。”钱敏试图制止。
章娴拧着眉跺脚:“妈,你就别瞒我了,我爸跟你说离婚时我都听见了。我拿她当朋友,她却想当我小妈!”
章娴丈夫是天谢的职员,自然认得谢开阳,注意到他站在春满身后关系不一般的样子,也及时安抚章娴:“别让大家看笑话,有什么话进来说。”
左右两边的病房都有人出来,有个病人手背上还挂着吊瓶。钱敏示意:“先进屋吧。”
谢开阳从特助手里把恢复成原貌的果篮接过来,让他留在外面,自己跟进了病房。
春满完全处在状况外,没听说章啸行和钱敏要离婚的事,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变成了第三者。
章啸行躺在病床上,不方便活动,早对外面的情形急得不安,好在人都进来了。
“春满来了。原本不想影响到工作,所以对外瞒着住院的事。”章啸行比春满大一旬,但没有长辈和领导的说教架子,心思淳朴简单,一紧张了就喜欢碎碎念,正念着,注意到站在春满斜后方的男人,“这位是……?”
春满微侧头,发现谢开阳不知怎的也跟进来,手里拎着个廉价果篮,礼貌地回:“章先生好,我姓谢,是春满的朋友。”
章娴的丈夫上前,热络地介绍:“爸,这是我工作的老板,负责您手术的谭主任就是他帮忙推荐的。”
章啸行一家人瞬间醒神,纷纷端正了对谢开阳的态度。
春满并不知道这个细节,看一眼谢开阳,接果篮时,轻声道了句谢。
谢开阳没久待,手一空便告辞:“你们是春满的朋友,我顺手而已。我今天碰巧路过,还有事,便不多打扰了。”
亲疏关系,一句即清。
他的视线在章娴脸上短暂停留,好像要追讨方才那场闹剧的责任人似的,移到春满身上时,多了耐心和平和的态度:“今晚有雨,坐一会儿便早点回家,我让司机在楼下送你。”
春满喉结微滚,应了声“好”。
经过谢开阳这个小插曲,章娴针对春满的情绪被转移很多。章啸行问“小娴刚刚在外面吵什么”时,一众人才想起先前的矛盾。
“是小娴误会了。”钱敏为难地解释,“你爸跟我提离婚,和春满无关,他只是不想因为工作和身体拖累我。”
“爸,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分担啊。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我,你们肯定也不会不管我啊。”章娴无语道。
章啸行觉得这些事被孩子知道面上挂不住,说:“我被你妈说了一顿,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我是病人,听不得别人训我。倒是你,你还不快点跟春满道歉。”
章娴嘴角微动,虽拉不下面子,但知错就改,很认真地对春满说:“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
“没事。只是被推了下,不严重。”春满淡淡地笑了下。
从病房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谢开阳的特助等在电梯口,表明是特意在等她,随后一起搭电梯下楼。
似乎真如气象局预报的一样,今晚有一场大暴雨。
赵华致坐在车里,查看天气软件,试图确定暴雨在几点到来。
受大一暑假那段经历的影响,他格外喜欢暴雨,更遑论上次暴雨时,他拥有了一次向春满献殷勤的机会,两人关系因此拉近许多。
但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这个夏天日日艳阳,夜夜宁静,再无一滴雨水降落。
余光中有人朝停车场走来,赵华致暂停观察天空的那片云,低头望去。
是结束探病的春满。
在赵华致按响喇叭提醒她自己在这里前,只见春满在一位年轻精英男的陪同下,走向了斜对角的那辆宾利。
宾利后座的车门打开,谢开阳出现在赵华致的视野中。
赵华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见谢开阳拉开主驾的门,而春满绕到车子另一侧,要开副驾的门。
赵华致顾不得捡掉在脚垫上的手机,径自开门下车。
“春满!”
听到有人喊自己,春满把刚拉开的副驾车门关住,闻声看去。
“和园长聊完了?”
“你一直在等我吗?”春满错愕,“抱歉,该跟你说一声的,你不用特意让我蹭车。”
“接了个电话会议,刚刚结束。”赵华致没邀功,这种等人的戏码他长这么大没做过,并不擅长掩饰,理由找的也蹩脚,“你还有东西在我车上。”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件件对春满冲击力都很大。她一时恍惚,适才记起:“我现在就取走。”
赵华致挡了挡她的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身体刚恢复,不回家休息吗?”
“正准备回。”但回去之前,春满和谢开阳有事有聊,她自然知道赵华致和她回家顺路,也愿意让她蹭车,但于情于理都不方便让赵华致等自己和谢开阳聊完再同行。
按照往常,春满不会坐谢开阳的车,就像那次送到度假村酒店的甜品,春满唯独没碰他那份。
但得知谢开阳在章啸行手术的事上出了力,春满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强硬偏执地保持冷漠。
谢开阳旁观了一会儿,走上前:“赵总,麻烦你了,把春满的东西交给我吧。我送她回家。”
赵华致眉心微挑,似乎没理解这话的意思。
春满朝赵华致走近些,说:“我跟你去拿东西。”
赵华致才收敛被谢开阳激出的审视和敌意,带春满回到自己的车边。
他把手提袋从车里拿出来,在春满接过后却没立刻松手。
春满茫然地抬头,听见赵华致问:“春满,你又放了我一次鸽子。”
春满喉间发涩,也觉得事态发展得出乎意料,处在这种面临抉择的境地,她撇下谢开阳跟赵华致走影响估计更麻烦。
春满思索片刻,试着打商量:“你不是要感谢我当年救你的事吗?要不用这个抵消?”
“你想的倒是美。”赵华致哼声,抬手摘掉落在她发间的花瓣,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没有丢掉,“一共鸽了我多少次,我都给你记着。你趁早做好准备,我随时可能跟你讨回来。”
春满自知理亏,不争辩,应了声:“好。在还清这笔债前,只要是工作以外的时间,你的事我优先解决,可以吗?”
“说到就要做到。”赵华致满意了,朝谢开阳那望了眼,也不再觉得排斥,甚至松开手提袋,极其宽容地示意春满,“快过去吧,今晚有暴雨,记得早点回家。”
春满走出几步,回头看了赵华致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正回脸朝谢开阳走去。
“上车吧。”谢开阳给她开了车门。
宾利率先发动,驶离停车场区域,谢开阳透过倒车镜看眼身影渐远的男人,问春满:“你和他很熟?”
春满没说话,低头整理装着自己杂物的手提袋,半晌才搪塞地回了句:“邻居。”
谢开阳借着岔路口等红灯时,探究地在她脸上扫了眼。
三岁看老,但时间和社交给人的雕琢是鲜明深刻的。谢开阳必须承认,自己很多时候并不了解她。
车子汇入拥挤车流,谢开阳打破安静的相处模式:“你开一下面前的储物格,里面是给妈的生日礼物,你拿给她。”
“你和谢开阳不愧是死对头,处处都能撞上。”新开业的酒吧包间内,江鎏调侃完赵华致说今晚不不来又突然过来的迷惑行为,说起正事,“这回又看中了同一个研发团队,这可怎么办呢,团队的leader已经表明和天谢合作的意向。不得不说,谢开阳今年势头真的猛,比你多几年的盐没白吃。”
江鎏撞了撞赵华致搁在桌上的酒杯,无声地鼓励他下次交锋时扳回来。
但递到嘴边的酒还没喝到嘴里,江鎏瞥见赵华致过于平静的侧脸和慢条斯理拿着酒杯看似是研究杯壁纹路的动作,觉得他有些反常。
江鎏把杯子搁回去,刚要关心几句,只听赵华致对电话那头的特助说:“公司要拍的那支公益宣传片能协调到明天拍摄吗?团队负责人是女儿奴,你以公司的名义邀请他带着女儿去探班。拍摄宣传片的女艺人是小姑娘的偶像,她一定喜欢,你记得安排父女俩和艺人拍合照。”
江鎏意外地微挑了下眉,觉得这场仗还有的打。
赵华致继续安排:“他们团队的研究宣扬有机天然成分,保护人与自然,而我们推出的零残忍品牌,公益片主题同样涉及拒绝动物实验的理念,两者非常契合,没有不联手的理由。让公关部利用舆论给团队施压,逼他们选择赫京。”
赵华致结束通话后,江鎏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他抢你女人,你就抢他生意。火药味很浓啊。”

等进包间送酒水的服务生出去, 解决完心里疙瘩的赵华致看向江鎏,问起:“你那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江鎏仰躺在皮座靠背上, 歪着头,斜了赵华致一眼, 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在姜早早面前败露的事,笑了笑,语气轻飘飘地反问:“干嘛?你还想去那谁面前替我求情?”
“也不是不能。”赵华致觉得这不算难事。
江鎏啧了声,慢吞吞坐起来些,说:“看来是我以为错了,你跟她关系进展不错啊, 可喜可贺。”他抿了口酒, 继续说,“不过还是算了。我这边能有现在这种结果,跟你的事没多大关系,真论起来, 我自己作的死比较大。”
赵华致深深地觑了江鎏一眼, 似乎并不意外他惹出什么篓子。
江鎏身上不止从姜早早口中套有关春满的信息这一重罪, 这是实话。
那天姜早早从医院离开,坐在车里思考是直接杀到这位僚机面前,还是只在线上兴师问罪,线上发泄看不出对方的反应, 一个人跳脚没劲儿,但直接冲到线下,她还没在现实中和他接触过, 第一次见面便开骂又有几分尴尬。
赵华致信得过的僚机,想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即便这人只是赵华致的助理,那也不是小角色。
如果她太把自己当回事,最后尴尬的只有自己。
恰好这时,手机日程提醒她有个酒局。姜早早身为项目中的编剧,最烦这种被一群男人指指点点的场合,但此刻的她正愁没地方发泄,很痛快地发动车子去了。
饭局上不少生面孔,其中有一个男人姜早早印象最深刻,他一双桃花眼薄薄的开成扇形,扶住服务生不小心碰倒的酒瓶时,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好声好气地逗笑了几句,姜早早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见那名服务生羞红了脸颊。
一个好好的正经餐厅,他往那一坐,格调完全变了。
姜早早对这种风流浪子气质的男性一向不感冒,以至于那张本不错的俊脸都变得索然无味。
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拿出手机给游戏搭子发消息吐槽,刚点开输入框记起自己还没向他讨说法。
可怎么讨呢?
被他耍了这么久,要怎么解决才解气呢?
姜早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假装不知情,伺机骗回来似乎不错。
他不是当僚机吗?那就让他帮的全是倒忙。
不过,实施这一计划前,她得先去探探春满对赵华致的态度,以免自己成了这段感情的恶人。
正想着,手机震动,是游戏搭子发来的消息:“还在医院?”
“没,在一个无聊的饭局。”
消息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姜早早听到那个桃花眼男人的手机几乎同一时间响起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
男人垂头看手机,似乎是察觉到姜早早的注视,抬眸看来。
姜早早猝不及防地被逮了个正着,不过她没慌,假装只是看了眼他身后的屏风,不着痕迹地垂下视线。
这时手机收到了游戏搭子的回复:“没有帅哥吗?”
“没有。”姜早早面不改色地发送。
“早早认识江总吗?”邻座一位制片人突然搭话,“你之前说试镜的男演员演霸总时气质太油,觉得江总如何,他可是实实在在的总裁。”
姜早早嘴唇一碰,刚要说话。
江鎏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自己的酒杯,抢先道:“姜老师在娱乐圈看惯了帅气小鲜肉,大概我这样的长相在她眼中不过中人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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