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春by有厌
有厌  发于:2025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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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通知栏里提示有一通来自赵华致的未接电话,是在她给专家打电话的时间打进来的,因此没听到。
春满站直些,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回电话。
她习惯性去安全通道,谁知刚要开楼梯间的防火门,隐约听到里面有人,传出来的对话声音很熟悉。
“你放心,有老太太施压,春满肯定会重新考虑的。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小恺,这么好的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佟姐,你看我男人的车队……”
隔着厚重的防火门,春满听不真切里面的谈话内容,但不难分辨出说话的人是她的舅妈。
而与她一起的则是佟向琴:“等这件事结束再说吧。”
春满若有所思,这两天各种事故频发,但她此刻的头脑却格外清醒。
春满的手机乍响,她第一时间按断,在门内的人发现前,身影闪到旁边的电梯间。
电话是满郁打来的,让她去主治医生办公室。
春满挂断电话,深吸口气先调整情绪,凡事有轻重缓急,姥姥为重。
春满到办公室时,发现这里洋洋洒洒聚了不少医护人员。她下意识以为是姥姥的状况不利,等走到满郁身边,随着她低声介绍,春满才注意到,眼前这位由本院副院长陪着说话的正是方才春满试图联系的专家。
这么巧。
“你联系的?”春满问满郁。
后者摇摇头:“让我找个头部网红,我能请来,请这个级别的专家我哪有面子。”
春满便觉得奇怪了,连教授都没办法给准话的人就这么出现了。
一两秒后,她走神地想到刚刚出现在医院里的佟向琴。
难道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春满想不通。
办公室里的谈话持续了半个小时,专家针对姥姥的情况制定出治疗方案。
春满听着,渐渐地安了心。
结束后,春满在专家离开前,上前搭话:“何医生,您好。我叫春满,是陈思明陈教授的学生,因为我姥姥的病情给您打过电话,没想到先在这里见到了。”
何宵衷面目慈和渊博,毫无架子,耐心地听春满说完。这时,一旁的助手上前跟他说了致电的事。
“这不是巧了。你今天联系我,有人昨晚联系我。”何宵衷绕口令似的说了一句,用长辈看自家晚辈的眼神,笑呵呵地说,“还是华致那孩子动作快啊。”
听到对方提起赵华致,春满当即怔住,腹稿中一切有关感谢的话都忘在脑后。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满郁问春满:“你跟那个赵华致什么情况?还说只是普通的邻居?昨天他来医院是找你的吧?”
满郁一向不参与她的生活决策,但此刻连番质问后,说了句:“你姥姥还真没冤枉你,你真是随了你爸。”
春满不爱听这句话。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春满给予澄清。
满郁摆摆手,不愿多提这事:“行了,没怪你。回病房吧。”
春满执意解释,别人可以误会,但她不希望满郁也这样以为。只是没等她留住人,手机震动,有消息进来。
不是春满一直没顾上联系的赵华致,是赵昭儿。
她发来了一段音频。
病房里,佟向琴正在陪姥姥说话,话里话外离不开房嘉恺,说他最近出差了,回来一定来医院探望。
老太太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精力虚弱,但脸上挂着笑,听到佟向琴的话很是开心。
春满除了刚进门时跟佟向琴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说任何让姥姥情绪激动的话。
春满全程只听她们说话,专心地坐在病床边削苹果,她的手很稳,薄薄的刀刃贴合着苹果形状一圈圈地转着,宽度均匀的果皮不比刀刃厚多少。
不多时,佟向琴笑容和气地嘱咐老太太好好调理身体,然后以自己有事为由作别。
老太太口吃不清,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春满适才搁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姥姥,我去送一下。”
从病房出来,过去亲如母女的两个人往电梯间走。佟向琴先熟络地批评春满的见外,说家里有人住院应该早告诉她才是,又说主治主任那边已经打过招呼,让她放心,还说当下照顾病人的情绪更重要,老人到了一定年纪就跟小孩似的,要哄。
佟向琴在社交中一向是妥帖、耐心,但强势,一度打乱春满自己的生活节奏,却也在维护她尊严的同时释放善意。
春满一一应着,道谢。
住院部很是清净,电梯间尤其。
电梯到了,佟向琴却没立刻进去,看着春满,似是很为难地开口:“阿姨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春满表情平和,看着她:“您说。”
“看到你跟小恺闹矛盾,我很担心,也理解你的态度和坚持,但是阿姨想说,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永远是平平顺顺的,总会有不受控的事情发生。但人犯错了,可以改。你和小恺在一起,遇到什么事,阿姨和叔叔都能陪你们一起承担,长辈们辛苦奋斗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家人把日子过好吗?”
春满想回应,被佟向琴打断。
“我前几天遇到一个朋友,说碰见你和赵华致一块吃饭,误会你和小恺分手是跟赵家有关系。我说不能,春满不是爱慕虚荣、没分寸的人。但别怪阿姨多嘴,你在交朋友时,该防备一点的。”佟向琴神情始终和和气气的,如同一位宽容开明、善解人意的长辈,“像赫京这种规模的企业,风吹草动时稍有一点火星便能引发大火,那年他们公司一个高管私生活丑闻直接影响股价触底,口碑一落千丈。房嘉恺是他的员工,同事们都知道你过去是他员工的准未婚妻,等这件事发酵到不可控的地步,赵华致不比那位高管的影响力大?舆论中的每一方都有自己的苦衷,但网络上操着键盘抨击的网民不在乎这些,届时股票动荡,千千万万股民的利益遭受重创。赵华致家底殷实,身经百战,能承担这份责任,但你呢,你敢面对吗?”
佟向琴说得很客气,又很不客气,句句是事实且经得起推敲,可……
春满想到赵昭儿发来的那段音频。
音频中,是佟向琴和春满同事的对话。
很短,但内容主旨非常明确。
是近段时间春满遭受一切舆论压力的直接原因。
必须得承认,佟向琴是一个好妈妈。她不见得有多喜欢春满,但因为房嘉恺喜欢,所以她和房叔叔愿意接纳,并且把春满当成家庭一份子来对待。
但这前提是,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阿姨,我会记住你的提醒。”除此之前,春满没有其他想说的。上次折回餐厅还转让合同时,她已经跟佟向琴把自己的态度说得很清楚,此刻并不打算复诵。
没等春满抬手按电梯下行键,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的电梯门重新打开,房嘉恺姗姗来迟,提着果篮前来探望。
“小恺来了,还以为你出差得明天回来。正好,你陪慢慢待会儿,司机还在楼下,我得走了。”佟向琴拍了拍春满的手,刚刚的话题点到为止,不打算继续深入讨论,只嘱咐道,“阿姨相信你会做出正确判断。”
房嘉恺站在电梯间目送佟向琴下去,才看向春满,问:“姥姥身体好些了吗?”
春满搪塞地嗯了声,望着他满是担忧的眼睛,说:“我们聊一聊吧。”
“好。”
春满重新按了电梯下行的按钮,带房嘉恺远离姥姥的病房以及她的其他家人。
医院对面的快餐店里,两人坐在还算安静的角落。
春满终于提起那件她一直以来没说过的,让她第一次动摇这份感情的往事:“春节后我陪你回家吃饭那次,我身体不舒服睡得早,起夜时不小心听到你跟叔叔在书房说话。”
房嘉恺眉心一跳,不知道春满为什么如此突兀地提起这个,等他依稀回忆起那天发生了什么,为时晚矣。
“可能是白天沈栀意一家来家里串门的关系,你和叔叔聊天的内容跟她有关。”春满语速慢,说话时一直盯着房嘉恺,留意他的反应,“他说‘春满虽然不错,但爸爸更希望你和小意在一起。咱们两家知根知底,也能互相帮衬。’你记得吗?你当时没有明确拒绝,说了句‘谁让小意不喜欢我呢。’这句话很让我寒心,你知道吗?”
这是积木游戏中,最先被抽走的打地基的那块。
春满自嘲地笑了下,继续道:“所以那个台风夜,在你电脑上看到你跟大学同学的聊天记录,我没有想象中的恼火。如果一次是偶然,是意外,被我撞见两次,足以说明问题了吧。房嘉恺,我没有勇气,也不想,去经历第三次类似的事。”
春满在感情中需要决不动摇的偏爱,她害怕去怀疑,害怕自己是退而求其次地选择。
所以不论房嘉恺说什么,春满的态度都很坚定。
春满断掉了所有可能性,把话说得温柔又绝情:“适可而止吧。不要让我厌恶跟你有关的一切了,好吗?我已经开始后悔认识你们这一家人了。”
见完房嘉恺回病房的路上,春满想起另外一些事。
一些很温暖的事。
那是他们确认关系的第二天,房嘉恺带春满回家吃饭。
春满预想中被长辈审视的局面没有出现,佟向琴和丈夫开明宽容,一顿饭吃得非常愉悦。春满是个对生活细节很注重的人,但那天没有任何她感到不适的时刻。
饭后一家人在客厅喝茶聊天的场景,春满至今都能想起。
这样再寻常不过的画面,春满在父母决定离婚时便不再拥有。
他们离婚后春满先后住在姥姥家和舅舅家,后来虽然被满郁带在身边,但满郁工作忙,每天电话不断,即便母女俩有坐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机会,饭还没吃完,满郁的电话便响了。
所以她由衷地喜欢这个氛围,像是恋爱脑一般,上头地将这个“优势”附加在房嘉恺身上。
事实上,房嘉恺一家的确是很好的人,房嘉恺本质上也是个不错的人。
春满记得他们在一起后,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房嘉恺亲手给她做过一个蛋糕,放在冰箱里送出前,被来家里串门的沈栀意误吃。
房嘉恺烘焙技术不得要领,笨手笨脚,尝试了好久才成功做出一个。良好的家教让他不会为了别人的不小心动怒,只是躲起来独自郁闷和沮丧。沈栀意得知后,把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演唱会门票拿出来,让他带春满去看,家里其他人得知春满要过生日,陪他重新做了蛋糕,并且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束花,努力弥补那个蛋糕的缺憾。
所以那年的生日,春满拥有了一个很美好的生日活动,吃了蛋糕,看了演唱会,还收到了很多很多,颜色各异、风格不搭的花。
她和房嘉恺在一起的四年间,沾了房嘉恺的光,绝大多数时间都被这种满得要溢出来、美好得如同臆想的爱意包围。
春满从来没后悔过四年前接受他告白的决定,只是有些难过,世事的发展由不得她控制。
所以,方才对房嘉恺说的最后那句话,还是太过激了一些。
但如果能管用,那就让她做一回恶人吧。
春满想。
天黑透了,春满才从医院离开。
她坐到车里联系赵华致,回了他信息中的问题:“一直没顾上吃。准备回家随便吃点儿。”
“你回家后不想费事的话,去我那吧,家里阿姨煮了饭。”赵华致回复得比春满想象得快。
春满没拒绝,反倒说:“那我等你一起吃。”
“你先吃。我这边结束还早。”赵华致把家门的密码告诉她。
春满应了声好,发动车子。
在医院呆了一天,一身消毒水味很难散去,春满不喜欢这个味道,先回家简单收拾了一番,才拿着电梯卡上了楼。
六位数密码核验成功,家里打扫的阿姨循声望过来。没等春满表明来意,对方自顾道:“你称呼我林阿姨就好。接到赵先生电话我把饭菜热了一遍,要现在吃吗?”
春满觉得更局促了,笑了下,说:“可以。”
“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准备。”林阿姨布置好餐桌,说。
现有的两菜一汤,春满一个人吃都铺张了。她忙说:“这些就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赵华致交代过,春满吃饭时,林阿姨并没有闲聊打扰。等春满吃完,收拾碗筷时,她才适时出现,把活儿接了过去。
春满看了眼时间,也不确定赵华致还有多久回来,便在客厅里陪猫玩了会儿。
林阿姨打扫完厨房卫生后便离开了,赵华致还没回来。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猫咪身影灵活,但脚步极轻,春满从地毯上坐到沙发上,逐渐有了困意。
赵华致回来时,见家里亮着灯,视线朝家里粗略地扫了一圈,没看到春满。
心底的失落没等涌现,踱步往客厅走时,赵华致发现了侧躺在沙发上睡着的人,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来。
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又睡了多久,睡容安详又宁静。
赵华致把睡在春满胳膊上的奶油抱走,帮她掖了掖挡着脸的头发。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的皮肤,温热、柔软,赵华致贪恋地想再体验一下这种感觉,又怕不知轻重地吵醒她。
视线一寸寸在她眼睫、鼻梁上描摹,最终停在她红润的唇上。
一时间,欲望如开闸放水,一发不可收拾。他不再止步于“想要触碰”这么浅显的状态,身体内仗着“倾慕”作祟的恶性因子,煽动着他“想亲她”的旖旎心思。
赵华致单腿屈膝,以极其虔诚的姿态跪在地上。
他的影子笼罩住熟睡的女人,此地此刻,随便他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
但赵华致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般,什么也没做,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她,很久很久。
久到赵华致以为春满已经熟睡,担心她在沙发上睡得不舒服,想要把她抱去客房休息。
手臂从肩膀下穿过,赵华致没有忘记春满肩膀上的伤,费了些时间才寻觅到一个稳妥的角度,另只手穿过她的膝弯,把人打横抱起来。
看着高挑的人,体重比预想中要轻。
温香软玉靠在胸膛上,赵华致觉得自己心跳的节奏已经失控。
他却恨不得这个过程无限延长再延长。
谁知事与愿违,刚走两步,怀里的人苏醒,因为不适应刺亮的光线皱了皱眉,本能地往赵华致怀里躲了躲。
“吵醒你了?”
听见赵华致的声音,春满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缓缓睁开眼,望向他,一两秒后,说:“先放我下来。”
离沙发有段距离,赵华致没特意折回去,把她放到地上。
春满刚醒,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以为踩得是地毯,试图站稳才后知后觉自己踩的是赵华致的家居拖鞋。
“不好意思。”春满一着急,脚底打绊踉跄了下。
幸好赵华致拦着她肩膀的那只手还没有撤走,及时扶了一把才避免她摔跤。
赵华致说了句“没事”,反射弧极长地解释道:“我没想做什么,看你睡得熟,想抱你到客房休息。”
春满轻轻地嗯了声,站稳后松开他的手臂,没延伸这个话题。
赵华致看着两人间拉开的距离,比正常社交要近一些,比亲密关系要远一些,问:“医院那边还顺利吗?”
春满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才从方才一系列小插曲中回神,想到自己滞留在他家的原因,正色道:“挺顺利的。谢谢你联系医生。”

虎皮在猫爬架上上蹿下跳, 很是闹腾。
方才被赵华致抱走的奶油黏着春满,赖在她的脚边贴来贴去,春满顺势把猫抱起来, 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的毛。
赵华致做这些不是为了一句感谢:“能帮上忙就行。”
“很关键。”春满说。
赵华致盯着她的手看了会儿,视线慢慢移到她的脸上, 很是突兀地问起:“会在乎别人的评价吗?”
春满顺毛的动作一顿,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赵华致还是注意到了。
“习惯了。更多的是姥姥被这件事情影响而自责。”春满的话让人分辨不出真假,又或者春满对流言的态度属于会介意但不在乎的程度。
赵华致正想着,听见春满问:“你呢?会担心吗?”
“什么?”赵华致一时不知道这话指的是什么。担心她,还是担心别的?
春满耐心解释:“你担心自己私生活的话题影响到公司的口碑吗?”
“不至于。”赵华致注意到奶油在春满面前格外活泼, 正不安分地扒着春满的领口, 虽不至于走光,但他一直盯着看属实有些不合适。
恰好此时猫爬架那边虎皮跳跃时脚滑扑腾一下摔到了地上,赵华致循声望过去,继续回春满的问题:“你清清白白的,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久没听到春满回答, 赵华致才把目光移回她身上, 倏然笑起来:“担心我?”
春满轻声回了句“没”,顺毛的动作不自知地加快了些。
赵华致抬手,像在医院安全通道里那般摸了摸她的头发,拆穿:“撒谎。”
春满沉默地整理了下被猫扯歪的领口, 算是默认。
赵华致没有刨根问底,只是强调道:“不要多想,相信我好吗?如果和你在一起必须付出些代价, 那我也甘之如饴。”
春满看向他,赵华致语气轻松道:“好了, 不吓你了。你今天忙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
春满把奶油放下,猫爪子刚一沾地便要往春满身上贴,赵华致眼疾手快,把猫给捞起来,抬手轻拍了下它的脑袋,心里吐槽:你怎么这么色。
春满往门口走两步,看到厨房里阿姨离开前给赵华致保温着的菜,问起:“不用我陪你吃饭?”
赵华致视线移到她脸上,笑了笑,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道:“吃完饭可以留下来睡吗?客房刚打扫过。”
春满没应,只说:“我家就在楼下,又不远。”
赵华致抱着猫,朝她走近些,说:“那还是算了。虽然很想让你陪我吃饭,但你看上去太累了,我不舍得。回去休息吧,我送你进电梯。”
听他这般说,春满便没再坚持。她的确困了,否则也不会等人等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梯间,两人一里一外地站着,门关上前,赵华致说:“明早一起吃早饭?”
“可以。”
春满这些天注意力集中在医院这边,回单位销假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碰见人事部的员工带着新同事熟悉环境,春满才得知自己不在的这些天,园里发生了不少事。
“谢宴迟那天跟发了疯似的,把吕栋盛给打了。我发给你的那条音频中的男声你应该听出来了吧,就是吕栋盛。所以他这顿揍挨得不怨。”赵昭儿这几天也不怎么过来,听说春满今天上班了,才露了露面,把园区里的八卦说给她听,“那一架打完,吕栋盛自个儿离职了,谢宴迟被他哥带回去关禁闭,之后大概率是不会来烦你了。”
难怪春满觉得大家工作气氛正常了很多,她没关心谢宴迟到底是如何处理的这件事,也没深想吕栋盛和佟向琴是如何联系上的。
归根结底是她个人感情牵扯出的连锁反应,事已至此,便让它过去吧。
春满睨了赵昭儿一眼,玩笑道:“听你语气好像有点舍不得。”
“那你可就想错了,看到谢狗被家里关禁闭,我别提多开心了。”赵昭儿哼声,“不说他了,小满姐,周六我生日,你记得来啊!我邀请了很多朋友到家里做客,到时你跟我哥一块过去。”
春满无奈地笑:“记着呢,生日礼物一早准备好了。”
生日那天,赵昭儿呼朋唤友地叫了一屋子朋友。
春满除了他们兄妹俩谁也不认识,独自坐了会儿,没等觉得无聊,被赵华致叫了出去。
“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春满不由得好奇:“去哪里?”
“之前答应过你的,我的博物馆。”
说是博物馆,其实是一幢独立的别墅楼,就在附近。
赵华致像是有收集癖一般,把自己从小到大使用过的比较有代表意义的东西先按照种类,然后再按年纪集中收集、展示出来。
用过的手机电脑和游戏机、小说漫画童话书、各种ip的周边。
陆地滑板滑雪双板单板、摩托头盔、赛车模型、乐高手办高达。
足球篮球球鞋、球星签名的队服。
各种型号的单反相机、无人机。
各种比赛的奖牌。
无一不体现赵华致成长经历的丰富和趣味。
春满逐一看下来,心里最大的感受便是,他是个很长情且认真的人。
经过某个展区时,赵华致在春满发现前,不动声色地把一副展示画翻过去。
结果反倒让春满注意到:“什么?不让看?”
在春满狐疑的眼神注视下,主动把展示画翻转过来。是一副油画,人像,画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从笔触和画风来看,和周围的几幅画出自同一人之手。再看周围摆着写生用的工具和全套颜料,不难猜到赵华致过去学过油画,这些画都是他的作品。
意识到这点,春满不由得重点观赏这幅人像,好奇地看向赵华致,大胆地猜测:“前女友吗?”
“没有前女友,我画着玩的。”反正被春满看到了,赵华致也没瞒着,他把画拿起来隔空摆在春满旁边对比了一番,实诚道:“说出来你可能难以理解。这是我遇到你之前的理想型。”
确实很少有人把自己的理想型画出来。这种标准不该是很模糊的概念吗?春满一时被逗笑,指了指画上的人,问:“你是依据什么画出来的?”
“记不清了。”赵华致仔细回忆一番,确实没找到原因,只笼统地说,“我父母感情很好,对我们兄妹的教育比较开放,我不说很早便开始期待爱情,也是比较早熟的那类人。进入青春期后经常被问到‘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或者“没有遇到喜欢的女生吗”之类的,被问得多了,我就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就有了这幅画。”
春满重新打量这幅油画。
与其说画的是一个人,不如说画的是一种感觉。没有具体的五官,连轮廓都是不清晰的。
春满目光落回赵华致身上,问:“你觉得我和她很像?”
赵华致斩钉截铁:“不像。”
春满只觉疑惑,没等发问,赵华致继续说:“正因为不像,所以我没敢相信自己对你一见钟情。我先是把对你的感情定义成对‘救命恩人’的感激,然后变成对‘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的困惑。”
说着,赵华致把展示画放回去,就像放下一段人生,“我用了很久才推翻这个既定标准,认清自己的心。”
春满若有所思半晌,发问:“有没有可能我也不是对的人?”
赵华致打断她的质疑:“这个问题只能交给时间来验证了。”
“你说得对。”春满被说服,认同地点点头,没在这里过多留恋,视线继续看别处。
又逛了会儿,春满来到一个四面墙壁都是空白的房间,角落的圆台上摆着一套VR设备。
“这里是什么?”春满看向赵华致时,发现他的神态有些沉重,严肃得春满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该问。
赵华致没回答,只是走过去拿起圆台上的眼镜,问春满:“你要看一下吗?”
春满觉得如果赵华致不想分享她不看也没关系,但此刻看他的反应,一时也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希望她看还是不希望。
“这应该是你很熟悉的一个场景。”
听到赵华致介绍的声音,春满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他面前。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春满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接过VR眼镜套到头上戴好。
摄影展的场景映入眼帘时,春满下意识想把眼镜摘下来。
这是春满大四毕业那年的一场摄影展,也是她最看重的第一场摄影展。
她在那天拥有着欣欣向荣的事业和羡煞众人的爱情,她对场馆里每一个细节都记忆深刻。
她抬步,行走在不同展区,发现虚拟场景中的每一处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房嘉恺向她告白的位置更是被特定标记过,地板上摆着一束鲜花。
春满被那束花牵引着走近,看到花朵间插着个便签牌。
上面的祝福语被涂黑,只有一个落款干干净净——赵华致。
春满摘下眼镜后,等不及适应现实中的光亮,眯了眯眼,望着赵华致的方向,问:“你怎么知道这场摄影展?”
赵华致靠在圆台上,视线始终尾随着她,却一直在发呆。听到春满的问题,才慢吞吞回神:“我知道很奇怪吗?”
春满走回来,把眼镜放回去:“花放的那个位置……你当时也在场?”
赵华致干脆地应了声“是”,陈述道:“我回国找你,但回来得太晚了。”
春满不知为何又想到春天星恒团建时,赵华致隔着人群看向自己的眼神。
当初只当是意外,原来那道目光存在已久,只是她从未回头看。
春满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种感受,多年来被人暗中注视着、等待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待遇,她是该荣幸、还是该惶恐?
但她知道,赵华致比自己以为的要擅长忍耐。
面对这份漫长的告白,她又该如何回应呢?
春满暂时想不出答案,自我逃避般,换了个话题,问:“卡片上被涂掉的是什么内容?”
春满看向他,问,“可以说吗?”
“我忘记在上面写了什么,应该是几句祝福的话,什么甜蜜幸福,长长久久吧。写完发现不太想祝福你们,便涂掉了。”
“没想到你这么幼稚。”春满调侃的话说到一半,撞上赵华致深沉寂静的眼睛,也跟着严肃起来,“干嘛这样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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