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嘉恺原本不感兴趣,正要退出前,看到了赵华致正对的餐桌旁,春满的背影。
有几秒,录到了春满的侧脸。
真的是她。
绿灯跳亮,房嘉恺在后车不满的喇叭声中,魂不守舍地发动车子。
后半程是如何开到春满家所在小区的都不知道,房嘉恺坐在车里冷静了很久,才下车进小区。
屋里的脚步声停在和他一门之隔的位置,房嘉恺缓缓放下敲门的手。
门打开,两人一里一外地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良久后,是房嘉恺打破了沉默:“我在家里找到张电梯卡,觉得你以后能用得上。”
春满把卡接过来,视线下垂时,扫见他手里的玩偶。
玩偶被房嘉恺摆在床头,但里面的内容他大概没有发现。如今被他特意拿来,想必是发现了。
但一切都太迟了。
房嘉恺把玩偶拿高些,想向春满剖白自己的内心,只是没等开口,他注意到春满肩窝处,罩衫滑开后露出的皮肤上,有一圈明显的牙印。
只看脖子上的那一处红痕,房嘉恺能自我安慰是被蚊子咬的。
但牙印便没有其他解释。
一瞬间,房嘉恺心平气和的挽留,尽数变成了气急败坏:“你们睡了是吗?”
春满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反问:“什么?”
“赵华致不是在追你吗?难怪和我分手分得这么痛快,春满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房嘉恺凝视着她,怒火中烧。
春满冷脸,抓着门板的手指紧了紧。
人怎么可以不管有没有理,都这般理直气壮呢?
手被赵华致从门板上抠下来,春满才意识到赵华致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在房嘉恺逐渐仇视的眼神中,赵华致拍了拍春满的手臂,安抚道:“你进屋,我和他说。”
房嘉恺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仿佛全天下都欠他的,面对赵华致咄咄道:“和下属抢女人,赵总,你的品味也就这样了。”
赵华致跨出门槛,带上门,把房嘉恺和气愤到浑身骤冷的春满隔绝开。
房嘉恺没给赵华致解释或者宣战的机会,他冷笑一声,很是不体面地开口:“她被我调教的还可以?”
赵华致蹙眉,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一拳挥过去。
房嘉恺身体打着晃后退几步,堪堪站稳时,又一拳袭来。
“艹!你疯了吗?!”房嘉恺咆哮。
赵华致动怒时,向来比一般人更有威势:“我真后悔打晚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被从里面打开。
春满仿佛没有看到房嘉恺嘴角的伤,语气冷静且冷漠,道:“你走吧,别再来了。”
不知道房嘉恺是被这两拳打清醒了,还是意识到赵华致在这里,他再闹也讨不到便宜。
只见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扭头按开电梯,走了。
电梯门关住, 楼层数字开始下跳。赵华致弯腰捡起被房嘉恺丢在地上的小熊玩偶,拍干净上面的尘土,转身见春满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单手抱了抱她。
“我没事。”春满方才在屋里,没听见房嘉恺那句刺激到赵华致出手的话, 她仍旧感到失望,怀疑自己是否一开始便看错了人。
若他的道德感真那般界限清晰,他又何至于做出和异性好友不清不楚的行为呢。
真讽刺。
春满现在的状态不算好,赵华致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没拆穿也没深究,只问:“这个怎么处置?”
春满看到他手里的玩偶。留是不可能再留了。
“给我吧。”春满要过去, 在玩偶肚子的位置摸索几下, 确认里面的电子设备还在,打算晚些时候抠出来把语音内容格式化再丢掉。
两人回到客厅,电影进入尾声,剧情气氛压抑而沉痛。春满注意力无法集中, 索性枕着赵华致的大腿, 躺在沙发上, 佯装看电影沉默不语。
赵华致怕她枕得不舒服,给她垫了个抱枕。
春满朝另外一侧翻过身,脸冲着他的腰腹处,背对着投影幕布, 看上去是困了。
赵华致的手随意搭在她身上,轻拍两下,无声地安抚。
可能是这一天太累了, 没一会儿困意真的袭来,电影背景音只起到催眠作用。
睡梦中依稀听到赵华致轻声叫自己, 但是春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潜意识里不想醒来。
似乎是又过了会儿,春满很模糊地感觉自己的身体豁然腾空,只当是在做梦,不知道那是赵华致把她打横抱起来。
再之后的记忆便没有了。
凌晨的时候,春满觉得口渴,醒了一次,半合着眼皮,梦游似的去倒水喝。
春满摸索着走了半程,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今天家里的小夜灯没亮,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她在犹豫要不要按开一盏灯时,鞋底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只听猫咪浑身炸毛凄惨地叫了声,春满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
她急急火火地移开步子,结果越忙越乱,拖鞋本就没穿实,两腿搅在一起,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没摔出狗啃泥的狼狈场景,春满动作夸张地迈出一个前弓步,幸好没亮灯,这个姿势真的太中二又傻逼了。
头晕脑胀的困意一时间全醒了。
罪魁祸首除了尴尬,还有左脚脚踝处传来的痛感。
春满往临近处的单人沙发挪了几步,没等到达,她只觉脑门蒙了一层冷汗,索性席地而坐,缓了会儿。
夜晚放大了人的敏感情绪,睡前没想明白的事,此刻依然是她的心结。
她不知道在地毯上坐了多久,发现手背上湿漉漉得不知是从哪里滴来的水,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春满胡乱擦了擦脸,艰难地站起来,怀疑自己的脚踝应该是骨折,在卧室的床头找到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姜早早的电话。
翌日早晨,赵华致晨跑返程,像往常一样买了早餐,准备先给春满打个电话问她起了没,谁曾想,一进电梯便遇到了左脚打着石膏的春满。
“赵总,早!”姜早早主动打招呼。
赵华致应了声,视线始终落在春满的石膏腿上。
如此突兀的存在,春满想藏都没法藏,主动解释道:“起夜时不小心摔的。”
赵华致确定自己醒来没看到来自春满的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她发生意外,并没有第一时间向距离最近的男朋友求助,而是麻烦家离得远的闺蜜。
赵华致沉默得越久,春满心越慌。
注意到姜早早捏着手机跟人发语音,没看自己,春满伸手,拉住了赵华致的手。
赵华致刚运动过,体温较平常要烫。
若是昨天,赵华致肯定第一时间反握住她,捏着她的手指揉揉搓搓。但此刻,赵华致把手收了回去。
春满抬眼看他,赵华致并没有看她,视线投向准备和春满说话的姜早早,问:“你们吃饭了吗?”
姜早早一脸懵,先看看春满,然后才回赵华致:“没。”
赵华致把手里打包的早点递过去:“这个给你们。”
说话间电梯到达七楼,姜早早道谢后接过打包袋,先走出去,靠边等春满。
春满手里有拐杖,倒不用姜早早特意扶。
姜早早视线关注着春满,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赵华致身上。
赵华致虽然没跟春满说一句话,但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此刻望着她的背影,表情似是很纠结。
姜早早觉得他想上前扶她一把,但硬生生忍住了。
是吵架了吗?
还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地下情?
姜早早觉得自己看不懂。
春满走出电梯,扭头去看,但今天电梯关门格外快,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人按下关门键。
注意到春满小声地叹了口气,姜早早试探地问:“吵架了?”
春满说了句“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姜早早虽好奇,但发觉春满不愿意说,便没问。
到家后,姜早早把赵华致买的早餐吃了一半,给春满把她可能会用到的生活用品摆在沙发边,方便她吃完饭往那里一坐干什么都方便。
“我去补个觉,敞着卧室门吧,你有事大声叫我。”
春满应了声,继续心不在焉地吃剩下的半份早餐。
手机摆在手边,她正犹豫要不要给赵华致发条消息时,先收到了他发来的。
“姜早早留下来陪你?”
春满敲字:“嗯。”
“我全天在家,不忙,你有事也可以找我。”
春满继续单个字:“好。”
“?只有一个字?”
春满承认,第一个是无心,第二个纯属使坏。
见赵华致不淡定,她才控诉:“是你先不理我的。”
“不是你说试用期不公开吗?我只是践行者。”赵华致总有他的逻辑。
春满不继续这个话题,看看桌上的早点儿,再看回手机,问:“你把早饭给我们,你吃什么?”
“吃醋。”
赵华致回完这句,把手机放下,开火煎鸡蛋。
锅底受热,蛋液逐渐成型,几分钟后,赵华致关了油烟机,走回餐厅,对话框里迟迟没有新消息进来。
赵华致打算发消息问问她的骨折到底什么回事。
这时他听到门铃响。
赵华致心说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最大的可能,也是最不可能来的人。
赵华致抬步过去,刚走到门口,听到门外人输入门锁密码后开锁成功的声音。
门是外开的,春满扒着门框朝里面探了探脑袋,看到赵华致就在眼前时,吓了一跳。
“怎么上来了?”赵华致惊诧。
春满拄着拐杖,费了会儿功夫才蹦进来,唰一下把手里拎着的半份早餐抬高:“来找你一起吃饭。”
赵华致一手拦腰把人搂住,抱过了门槛,另只手拿过她手里的打包袋和拐杖。
春满攀着他没抱自己的那条胳膊,蹦了几下,和他面对面:“不是不想麻烦你,是昨晚摔得太惨,觉得丢脸,不想让你看到。”
赵华致垂眼觑着卖乖的人,难以分辨她是真不在意,还是故作漫不经心。他揶揄道:“平地走路还能摔吗?”
“摸黑喝水不小心踩到猫尾巴,吓得没站稳。”春满往下耷拉着嘴角,“橘皮到现在还不理我,生了好大的气。”
“该。”赵华致嘴上冷淡,行动上却在意。她没让春满继续拄拐,扶着她往前走两步,见她实在是费劲,弯腰把她打横抱起。
大概是这个动作让春满回忆起昨晚他把自己抱到床上的经历,她问:“你昨晚几点走的?我都不知道。”
“睡得跟小猪似的,你知道什么?”嘴上这么说,赵华致掂了掂怀里的人,却觉得她太瘦了。
春满抬了抬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习惯性地□□起他的耳朵,说:“赵华致,你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是什么?”
赵华致抬脚勾出餐椅,把春满放下时,保持着这个姿势停顿了下:“你指哪方面?”
“社交人情上。”春满勾着赵华致的手臂迟迟没有松开的征兆。
赵华致只是把他松开,手放在她腿上,矮身屈膝单腿虚跪着:“我想想。”
他思考的时候,视线一直在盯着她。春满可能是心虚,觉得自己正在被审视。他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
春满不等他的回答,自顾潦草地把话题岔开,道:“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撬墙角都不敢,看来也没有很喜欢,是吗?”
“我以为你那时候很开心。”赵华致的答案简单且真实。
春满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收敛,心口油然生出一种难言的酸涩。她开不开心有那么重要吗?
春满嘴角动了动,赵华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好似是返回先前的话题,又好像没有:“我保证,不会那样对你。”
他说得隐晦,春满却听懂了,赵华致懂她。
春满手臂渐渐下移,双手捧着他的脸,说:“那你告诉我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你以后敢负我,我就把这件事闹大让你颜面扫地。”
“我想想啊。”赵华致并不反驳,比方才还要积极地配合。
“要不我们拍些热吻照,只要我让你不开心了,你随便往外发。”
春满抬腿踢了踢他:“我说认真的呢。”
“我也很认真。”赵华致往下拉了拉她卷上去的裙边,手指在她小腿上摩挲两下,“你让我想想,还有什么直击要害的把柄。”
“你慢慢想吧,我要吃饭了。”春满身子扭开,面对着餐桌不再看他。
其实有没有把柄都不重要,春满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不尊重人的事。
彼时,星恒科技内。
距离员工上班打卡时间已经过去良久。
房嘉恺破天荒地迟到,面对同事的关心,他敷衍地回应着。
不远处,几个爱八卦的女同事在聊赵华致拉小提琴的那个视频,说来也巧,视频最早发在互联网上是一周前,昨天突然在短视频平台上有超高热度,陆续被相熟的人传播开。
沈栀意正参与其中,期间注意到房嘉恺的状态,眼神疑惑而担忧地望过来。
没等她过来说句话,坐在工位上的房嘉恺一番机械而无意义的忙碌后,突然嚯一下情绪焦躁地从椅子里起身,好似遭终于下定什么决心般,只见他风风火火冲向赵华致的办公室。
沈栀意张了张嘴,想提醒赵总今天没来,便看到房嘉恺并没有敲门,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随着贴了防窥膜的玻璃门自动回弹合住,办公室内响起东西被砸到地板上的巨响。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同事们面面相觑,逐渐朝着那间办公室聚过去。
离办公室最近的工位是行政部的,部门总监第一时间去推门,才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房嘉恺是星恒的元老级员工,星恒被收购后,跟新老板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
但在职场中多待几年的人都明白,社交关系瞬息万变,就好像星恒的创始老板前一晚开开心心地宴请员工,呼吁大家共克时艰,团结一心,第二天便什么情分也不讲地把公司卖给了赫京,变现隐身。
能理解房嘉恺有自己的苦衷,但这种猛兽般不理智的发泄方式实属不体面。
门外的员工或是好奇或是疑惑,积极地张望里面的情况。
电脑盆栽办公椅文件盒,房嘉恺能砸的都砸了。
他环视一圈,把墙上挂着的那幅装饰画摘下来,猛地朝地上摔去。
玻璃碎裂,相框四分五裂。
外面的人终于找到备用钥匙开了门锁,一同而来的还有安保人员。
房嘉恺见办公室内没什么可砸的才扭头往外走,不小心踢到地板上的相框时,诧异地发现那张三趾滨鹬的装饰画里面,还封着一张照片。
房嘉恺一眼便认出,里面这张是春满那幅获奖的摄影作品,《神灵》。
房嘉恺定睛多看了几秒,突然自嘲地笑起来。
赵华致家里。
春满吃完早饭并没有离开,姜早早在补觉,她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
她又一次看向猫爬架对面的玻璃展示柜内:“之前就想问,为什么我的摄影作品展示架中,有一幅这样的?”
赵华致看过来,说:“我拍的。”
春满不解地看他:“这句话说出来可能更像是夸奖。我觉得你闭着眼睛按快门拍出来的照片都比这一张有展示意义。”
赵华致来到展示架旁边,从其中拿出两个相框,一个是春满的摄影作品《神灵》,一个是赵华致拍的这幅。
“你仔细看看,发现了什么?”
“除了都是三趾滨鹬外,还有什么……”春满声音突然顿住,视线落在鸟的脚环上,仔细对比了上面的编号,大为吃惊:“同一只?”
赵华致把相框放回去,说:“我发现时,跟你同样惊喜。”
这种编号是鸟类的身份证,便于学者们追踪研究,不会有重复的。
春满刚开始拍鸟时,也会特别关注这类带脚环的鸟类,通过专业性网站和论坛确认他们的飞行轨迹,仿佛自己跟着一起跋山涉水地翱翔了一番。
赵华致和她的心境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像她领养了春满救治的猫,出发点都是爱屋及乌的喜欢。
春满重新拿起照片,又看了看才放回去,刚要说什么,手机铃声拽回了她的思绪。
她定睛看了看,不是自己的。
赵华致在厨房洗水果,她望过去,说:“你手机在响。”
赵华致的手机距离春满比较近,他没特意过来,直接问:“你帮我看一下来电显示。”
春满照做,看到谢开阳的名字:“是我哥。”
春满手摸到拐杖,准备给他送过去,赵华致先说:“你接。”
春满哦了声,短暂的犹豫后,按下接听键。没等说话,谢开阳的声音先出来:“你倒是坐得住,看来也没多在意啊。”
春满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径自打断:“哥,是我。”
片刻的沉默后,谢开阳轻啧了声:“赵华致人呢?手断了,还是聋了。”
“你等会儿,我叫他过来接。”
春满刚要扭头,脸侧擦过一只手,把手机抽了过去,紧接着春满手里多了一盘草莓。
“有事?”赵华致在春满旁边站了会儿,很快拿着手机走进书房。
他刚走,春满的手机也响了。
是房嘉恺的同事,之前在团建上认识的那位女主管,对方发来个画面摇晃混乱的视频。
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担忧,春满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经过昨晚的事,房嘉恺怎么可能继续在赵华致手底下工作。
春满虽不知道房嘉恺具体的工作内容,但她知道房嘉恺只要愿意,肯定能带走一批骨干。
这对星恒的影响即便不足以致命,也不是一件小事。
春满咬着草莓,心里为这件因自己而起的无妄之灾感到抱歉。
春满盯着自己打了石膏的腿看了会儿,几颗草莓吃得没什么滋味。
不多时,门口传来声响,春满循声望去,看到赵华致的特助来送需要签字的文件。
赵华致估计是知道有人要来,门特意虚掩着。
对方进来后跟春满点点头,没等打招呼,春满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在里面。”
“谢谢。”特助道谢,过去敲开门。
特助临近饭点才离开,临走时祝春满早日康复。
春满回应时是笑着的,但赵华致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开心。
目送特助离开,春满主动问起:“你和我哥私下里经常通电话吗?我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我也以为他会因为你变本加厉地针对我,但谁让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呢?”赵华致点到为止,不打算多说。
春满以为他说的是商业上的事,自觉不方便深问,只道:“他不会公私不分。”
阿姨中午来做饭,按照营养餐的标准,结合她的口味,准备得很是丰盛。
“可以吃饭了。”阿姨摘了围裙洗过手,看向春满:“我扶你过来坐。”
“我来吧。”赵华致先有动作。
春满以为他只是充当拐杖,手刚扶住赵华致的手臂,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
春满吓了一跳,余光注意到阿姨正笑眯眯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我自己可以走。”
“怕你再摔了。”赵华致以为她习惯了,因此没打招呼,几步路把她放到餐椅上,然后抬着餐椅把她安置好,才直起身子坐到对面。
春满心虚地挽尊道:“昨晚是意外。”
“你说是就是吧。”赵华致给她舀汤,嘴上虽然附和,但表情并不是这个意思。
春满说了句“敷衍”,闷头吃饭。
春满行动不便,因此手机不离手。
搁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姜早早的消息:“什么情况?”
春满还以为是她醒来发现自己没在家,刚准备回复。
殊不知姜早早人在客卧赖床中并没有发现,她既不想起床去客厅八卦,也不想扯着嗓子吼,便通过手机跟她联系:“听说房嘉恺把赵华致办公室砸了?”
春满当即搁下左手的勺子,问:“连你都知道了?”
“我不是有个朋友的传媒公司跟星恒在同一个写字楼上吗,她跟我说的。事是传播得很快,但别人不知道原因,你别担心。”
春满敲屏幕的动作放慢,把昨晚的事说了。
“他早干嘛去了。”对话框上持续显示着“正在输入中”,春满猜她在吐槽房嘉恺。
不过很快,姜早早发过来一连串问号:“????你人呢????卧槽所有房间我都找过了你没在家还是我遇到鬼打墙了,天谢集团开发的这小区有毒吧。”
“先吃饭。”赵华致见她眉头紧锁,完全走了神,出声提醒。
春满仿佛被纠正坏习惯的小孩子,慌忙应了声,被姜早早的脑回路逗得弯了弯嘴角,言简意赅地回复她“我在赵华致家”,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放下,拿起碗筷。
把赵华致给自己夹的菜吃完,春满抬头,主动聊起:“房嘉恺的事会影响到你吗?”
“什么事?”赵华致没料想她会这么快知道,在装傻。
对上春满望过来的眼神,赵华致坦白道:“你是指他带着手下的员工跳槽的事吗?可以应付。不用担心。”
又不告诉她。
春满低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想追问会产生什么影响,该怎么应付,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件事对赵华致而言可能真算不上什么。
春满突然觉得,赵华致如果想要瞒她什么事,那一定能瞒得很好。
可能真应了身边朋友们闲聊时说的形容———赵华致这样的人很难被看透。
春满脚上的石膏满四个周才拆, 这期间姜早早只照顾了她一周,便被制片人的连环Call叫去跟组写剧本。
满郁连她骨折的事都不知道,通过几次电话春满都瞒着。
赵华致是唯一照顾她的人。
他表现得越细心和耐心, 春满便越控制不住审视两人的差距,这种差距放大了赵华致之于她的陌生感, 进而滋生出惶恐和不安。
这般矛盾的现象,让春满迟迟找不到机会和角度跟他开诚布公地聊聊这个话题。
直到那天,赵昭儿把粗剪的纪录片拿给春满看,两人去了春满学姐的餐厅吃午饭。
整顿饭很愉快,赵昭儿热情又不至于没有边界地释放着善意。
要离开时,学姐过来和春满打招呼, 说起近来听说的事:“你最近跟你前男友家还有联系吗?”
春满觉得对方不像是八卦才提起, 茫然地问:“怎么了?”
“他妈妈生意上出了点问题,似乎挺严重的。之前我店面选址上遇到麻烦,不是多亏你找她的人脉帮了忙。我一直想还这个人情,碍于不清楚事情严重程度, 不方便直接去问, 想先找你帮忙打听一下, 想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的。”
春满对近期的风波全然不知,闻言,没急着应,只说:“那跟他家挺久没联系了。”
从餐厅出来, 一直没吱声的赵昭儿冷不丁开口:“你最好别去打听,这次的事你学姐帮不上忙。”
春满诧异,偏头看去:“你知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反正你别管。”赵昭儿说得含糊,看上去更像是知道内情却不想告诉她。
春满愈发好奇了。
在一番心理建设后, 赵昭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说了,“你别管就是了,这是有人在给你和谢宴迟出气。当女孩子的黄谣是很好造的吗。”
被赵昭儿一提醒,春满想到致使她决定彻底和佟向琴划清界限的关键事件。
春满一向不喜欢亏欠,讲究恩仇守恒原则,她之所以不计较那次的事是因为佟向琴过去四年间对她的善待。
可谢宴迟那边便说不准了,他眼里揉不得沙子,被怼一句能回十句,被牵扯进来遭遇这场无妄之灾,肯定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有人在替她和谢宴迟出气?
春满第一时间想到谢开阳。
春满知道谢开阳对自己纵容耐心,无底线地忍受她各种脾气,但对外实在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早几年天谢集团大权旁落,谢开阳费了些心神才站稳脚跟。
他行事作风比赵华致更阴鸷狠绝。
“你觉得这样做不好吗?”谢开阳听春满说明情况后,如是问到。
春满没去天谢集团找谢开阳,得知他在某个创业园有工作时,让他给自己留十分钟,自己等在周边的咖啡馆和他见了一面。
“我觉得没必要。”面对谢开阳,春满觉得自己不需要解释太多。
她不喜欢,不想,就是可以让他改变主意的理由。
但这次谢开阳没有满足她,笑了笑,道:“你去跟赵华致说。”
春满面露诧色。
这次的事是赵华致的手笔吗?
春满可以直截了当地来找谢开阳,却没办法要求赵华致做什么,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春满销假复工后,需要去赫京找江鎏推进那批VR设备的更新和维护的事宜。
下午,春满来到赫京大厦,到前台确认预约信息。
“江总现在在开会,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春满应了声“好”,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见一下赵华致,还是说下班后在家里说。
这时,先前去赵华致家送文件的特助经过,路过两步又退回来,看向春满,说:“来找赵总,我直接带你上去。”
春满心说先去见赵华致也可以,便在前台的疑惑中跟特助过了安检闸口。
办公室门外,春满先暗自过了一遍腹稿,才抬手敲门。
见来人是春满,赵华致眼色惊喜,“怎么突然过来了。”
“有点事。”春满抿了抿唇,坐到赵华致对面的会客椅上。
赵华致好整以暇,停下手上的动作,等待她开口。
“我刚刚去见了我哥,才知道佟阿姨公司的事和你有关系。”春满还是决定开诚布公地直言,她说话时一瞬不瞬地观察着赵华致的反应,如果他表现出丝毫不开心,那自己……算了,无论如何都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