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吧。我跟人约好了。”
“谁啊?”赵昭儿狐疑地歪头看她,无时无刻不忘给自家哥哥助攻的责任,见春满朝自己看来,下一秒,她福至心灵般,猜道:“是我哥吗?”
春满嗯了声,想到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拒绝赵昭儿的约饭请求,便说:“如果明天中午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去尝尝你说的这家土耳其菜。”
“嗨呀,跟我吃不吃都没关系。”赵昭儿一想到春满方才着急下班的状态,便大胆地认为他哥好事将近。
赵昭儿眼珠骨碌碌一转,决定再添一把火让这个进度跑得快一点。只见她亲昵地挽着春满的手臂,略惆怅地说:“小满姐,不知道我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小时候被家里当作继承人培养,过得很压抑,没有童年没有自由,挺惨的。等他长大后,家里人想弥补他,但苦于找不到方法。看到他跟你在一起这么放松,我们一家人都挺开心的。你俩一定要好好的啊。”
“压抑吗?看不出啊……”春满回想赵华致日常展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想象不出他竟有这种成长经历。
“对啊。”赵昭儿脸不红心不跳,为她哥拉同情票,“就比如小孩子都喜欢吃的零食,辣条、薯片、□□糖等等,我爸妈为了约束他,特别过分,一口都不让他吃。没有糖果的童年怎么可能幸福。是不是特别可怜?”
“……”春满保持怀疑态度,但理解不同人的童年都是不同的,她应该接受这种多样性。
春满没直白到当面向赵华致求证,她坐上赵华致的车后,纵然心中有同情有心酸,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几眼。
等车开出段距离,春满瞥见路边有家正营业的8090怀旧商店,突然让赵华致停车。
“等我一会儿。”春满说完便匆匆下车。
赵华致看着她进店里,游走在一排排货架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手提袋。
春满坐回车里,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句:“收银的机器坏了,耽误了时间。”随后她把购物袋递给赵华致,说:“这些都给你。”
赵华致面露狐疑,伸手扒拉开提手看了看,着实没看出其中玄妙:“谢谢,但是……为什么送我这些?”
“你现在不喜欢了吗?”
春满的问题在赵华致听来只觉莫名其妙,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错了,不然春满为什么要给他安排这个爱好呢?
是他们以前经历过什么,他如今忘记了吗?
赵华致小幅度地蹙了下眉,眼神疑惑。
“赵赵都告诉我。 ”春满言简意赅地总结了赵昭儿的内容。
赵华致沉默良久,让人摸不出喜怒地问了句:“她是这样说的?”
春满后知后觉自己的冒失,每个人总有些弱点和经历是雷点,她试探地询问:“你介意让我知道吗?”
赵华致回答得很是直白:“……这些我恐怕没办法告诉你。”
春满对此不见怪,深刻反思自己,正想着补救的方法。
只听赵华致继续道:“因为我编不了这么精彩。”
“啊?”
春满对视上他毫无负担甚至被逗笑的眼神时,恍惚间明白是赵昭儿骗了自己。
“有时间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博物馆。”赵华致表情仿佛在说,是时候向你展示一下我丰富又精彩的童年。
“……”
春满盯着赵华致面前的购物袋时,恨不能抢过来降下窗户丢出去,这哪里是什么礼物,简直是她蠢笨至极的罪证。
“你能先把这袋子东西还给我吗?”春满无地自容。
赵华致语气认真:“不是送我的礼物吗?”
春满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己窘迫得脸皮火辣辣的烫:“你先还给我,我重新给你准备一份。”
赵华致手却没松:“这份就很好。虽然小时候不喜欢,但现在很喜欢。”
餐厅依旧是赵华致选的, 春满进门时盯着招牌多看了几秒,赵华致注意到,问:“又是你之前来过的店?”
春满虽不太想承认, 但事实就是如此。见赵华致一脸严肃似乎开始思考要不要换餐厅,春满扯了扯他的手腕, 说:“就这家吧。”
春满在这座城市生活多年,随处可见过去的痕迹,没那么容易避开。
赵华致垂眸扫了眼被春满轻轻触碰很快松开的手腕,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春满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并没有多解释。这家餐厅老板不是佟向琴那边的人脉, 是春满的大学学姐, 跟她更亲近些。
点餐的时候,春满向服务生问起:“杨歌今天在店里吗?”
服务生经过培训,说话柔声细语,笑容温柔:“老板在的。”
赵华致看春满一眼, 等服务生出去, 才说:“下次还是在家里吃吧, 免得踩雷。”
不多时,服务生敲开包间门上菜。
杨歌紧随其后出现:“慢慢,好久没来了。”说完,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赵华致, 形象、气度,无一不拔尖:“这位是……?”
春满知道杨歌比姜早早还要没正形,在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猜测出口前, 及时介绍:“朋友。”
杨歌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赵华致不介意被人审视,甚至没什么架子地打招呼:“你好, 赵华致。”
杨歌并不在意这个名字代表着的社会地位,依旧挂着那副起哄朋友感情的笑容,倾身凑在春满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因为涉及赵华致,春满下意识瞥了他一眼,随后心虚地快速收回,仓促地说了句:“还不是。”
杨歌挑眉:“那就是快了,提前恭喜。”
春满无奈,杨歌倒没久留,走之前突然想起什么,低声提醒了句:“谢开阳和家人在隔壁包间。”
春满眨眼,将前一瞬的旖旎情绪都丢开。
杨歌和赵华致客套一番离开后,赵华致才问起:“她刚刚说了什么?和我有关?”
春满恍惚地回神,低眸摆弄着面前的餐具,状似随意地坦白:“她说,这个男朋友比上一个帅。”
见她不像撒谎,赵华致眼底浮出一层浅浅的笑,说:“看来我选对地方了。”
春满含糊地嗯了声。
二楼包间临湖,入眼的假山茂林很是清幽,菜肴精致地道,身心都是享受。
两人用完餐离开,从隔壁包间门口经过时,有服务生开门出来,春满特意朝里面望了眼,客人已经离开,正在做清洁。
春满莫名地舒了口气。
快走出餐厅时,春满准备给杨歌说一声自己吃完走了,一摸包没找到手机。
“怎么了?”赵华致问。
“手机应该是落在包间里了。”春满知道自己还是被杨歌那句提醒影响了。
杨歌和谢开阳是同级同社团的朋友,不清楚春满跟谢家的真实纠葛,在谢开阳的钱夹里见过春满的照片,误以为他暗恋春满。
春满和谢开阳出于各种原因并不方便告知真相,让她一误会就误会了这么多年。
“我回去找一下。”春满说。
“我去吧。”赵华致把车钥匙给她,“你先到车里等我。”
春满没争论这个,应声接了钥匙。
等赵华致走远,春满一改方才故作轻松的状态,扎进自己的思绪中。
和大学时相比,如今她和谢开阳达成一种平和的相处模式,但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谢揾,并没有放下芥蒂。
自从那个暴雨夜,谢揾带着哥哥离开后,便没再主动联系过春满,好似没有她这个女儿一般。
明明他是那么一个儒雅温和的人,是怎么做出这般狠心又绝情的事呢?
“啧,你真是阴魂不散。”
听到谢宴迟的声音,春满迟钝地回神。她朝周围看看,发现只有谢宴迟一个人。
此刻他坐在石阶上打游戏,春满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跟家人离开。
“你是在说自己吗?”春满从善如流地反击。
春满第一次见到谢宴迟便发现,虽然个性桀骜不驯,但他的相貌很好地遗传了谢揾的基因,有七八分像。
这让待人一向和气的春满每每面对他,难免会想到谢揾,加之谢宴迟随时随地看她不顺眼的态度,春满毫无心理负担地怼回去。
谢宴迟哼了声,起身拍了拍裤子,走了。
赵华致拿到手机回来,只看到谢宴迟的背影,问春满:“没事吧?”
春满轻轻摇头。
新的一周,春满像往常一样打卡上班,一路上注意到同事看自己的眼神说不上哪里的古怪。
等到了办公室,同事神秘兮兮地八卦:“小满姐,我听说你现在是咱园里两家主题餐厅的老板了?”
春满搁包的动作一顿,问:“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所以,是真的?”
春满郑重澄清:“假的。”
如果只是这一条谣言倒还好了。春满下午找章啸行签文件时,才听说另一件事。
“你跟谢宴迟没什么吧?”章啸行看上去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
春满记得自己先前跟他说过,简单回忆确认自己和谢宴迟近来连冲突都很少发生,相较起来,谢宴迟最近对赵昭儿的敌意比自己大,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
“园里有同事说上周末谢家家宴,看到你和谢宴迟在一起。不少人都以为你一边霸占着房家的产业,一边攀上了谢宴迟。”
佟向琴要把园里的两家主题餐厅写给她,这事城西餐厅的不少服务生都知道。在外面的餐厅遇到谢宴迟,有人路过注意到也不奇怪。
但有园里的同事知道,甚至同时知道两件事的几率便太小了。
若说没有人在背后推动,春满是不信的。
“不会是赵华致做的吧?”姜早早今天带家里的小侄女来动物园玩,听春满说完,沉默良久后,如是猜测,并且说明原因,“我知道你眼中的赵华致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你要明白,他作为从一次次商战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追人时不搞点小动作可能吗?说不准这次的事,便是他为了来场英雄救美故意安排的。”
赵华致的确具备知道这两件事的条件。
“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春满还是说。
姜早早纯属猜测,赵华致的城府不是她能看透的。她毕竟没有证据,只道:“但愿是这样。”
八卦背着春满传播,并没有给她造成实际性的伤害,她也因此没有澄清的机会。
下班时间,她出发去给姥姥过寿。
舅舅一家都在,前段时间他们夫妻俩在满郁身上吃了苦头后,忙着给表哥找律师打官司,没再在背后给满郁搞什么小动作。
表哥今天来不了,老太太问起大孙子时,舅妈为儿子编排了一个清白的理由,氛围还算融洽。
这场生日是满郁操办的,寿桃蛋糕是春满订的。
老太太切蛋糕时,满郁特意说:“慢慢特意选的你喜欢的黄桃口味。”
老太太尝了口,看露出的表情是满意的。满郁正分切其他人的蛋糕时,老太太眯了眯眼,像是走神,道:“就是有点小,不如去年小赫买的大,也不如去年的好看。”
满郁拿着蛋糕刀的动作微顿,面上的笑僵了僵,给春满切了一小块便把刀搁下,没管其他人。
去年许嘉赫买的蛋糕是大,质量最次的植物奶油,一个十寸的双层蛋糕市场价还不如他一包烟贵。
更别提老太太得吃无糖的这么重要的细节都忘记了。
舅妈因为儿子被夸喜上眉梢:“小赫是很懂事。前几天他还说谈了女朋友第一时间带回来让奶奶帮忙掌掌眼呢,明年过寿,还让他给您买蛋糕。”
“好好好,我等着呢。”老太太念叨了几句孙子的情况,然后看向春满,仿佛才想起来一般,问,“怎么没见到小恺?去年让他拍全家福他不拍,说今年再一起拍。他怎么没来?”
春满刚要说话,被舅妈抬高声音抢了先:“妈您还不知道吧,春满厉害着呢,换了个男朋友,对方家里比小恺更有钱。”
“换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容易犯糊涂,理解起来估计要费些事,“怎么突然换了呢,小恺多好一个孩子。”
当初取消订婚,春满没跟人提过分开的实情;对姥姥解释时,更是没把话说死。
老人牵挂孩子终身大事,难免心急上火、过度操心。
姥姥只以为两个孩子性格不合,还劝春满再处处看,春满半推半就地应下,想着时间长了,老人自然便接受了。
“舅妈!”春满并不怎么礼貌地出声打断:“我自己都不知道事,你又知道了?”
眼前的中年妇女端着自以为良善的面貌,嬉笑着:“害。你单位同事们都这么说,还能有假啊。你就别瞒着我们这些大人了,都懂都懂,你爸当年不就是——”
春满当即脸色一白。
老太太歪着头听了会儿,算是听明白了,手里的拐杖乓乓乓地敲着地板,激动出声:“简直是胡闹!”
满郁和谢揾当年是自由恋爱,有过一段甜蜜日子,但变心也是真的。为了攀高枝宁愿当赘婿,这在街坊间都不是秘密。
满郁拿了补偿闭口不提谢揾的错处,但别人都有嘴,七嘴八舌从来没停过。
家里人因为这事好几年都抬不起头,春满那时候年纪小,流言蜚语像刀子一般落在身上的记忆却是深刻而清晰的。
“你真做了朝三暮四的勾当?!”老太太的拐杖敲在桌子上,一句话掷地有声。
舅舅要说话,被舅妈一胳膊拽回去。
春满语气坚定:“我没有。”
拐杖又一下,老太太问:“那你把小恺叫了来,现在打电话去叫!”
春满脸别开,没照做:“我和他已经分开了,他不会再来我们家。”
“胡闹!你跟你爸一样的玩意儿!”
满郁去车里拿了贴膏药,回来时正看到老太太的拐杖抡在春满右边肩膀上。
闷响惊得满郁母鸡护崽似的挡过去,才没给老太太抡第二次的机会。
满郁离婚后给春满改名,愿意让她随老太太姓,便是因为心疼老太太操持一辈子的苦劳。但重男轻女的恶习根深蒂固地植在老太太的心里,满郁以前抱着侥幸心理,没认清现实,又觉得人年纪大了,总归会变得开明仁慈。
谁曾想是更顽固愚昧了。
春嘉赫那么混的一个人,老太太连骂都没骂过一句,如今却上手打春满一个女孩儿。
这一拐杖打在春满身上,直接断送了满郁和老太太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女情。
满郁心中有万千鸣不平的话即将喷薄而出,只是没等她发作,只见老太太上半身一僵,后背直挺挺地绷着,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整个人往后一栽,倒在地上。
“妈!”
“姥姥!”
医院被暮色四合的环境隆重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有人攥着拳神色紧张而交集,也有人言之凿凿不讲理地兴师问罪。
“春满你说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姥姥年纪大了,经不住激动。你顺着她说几句话能委屈着你吗?”
满郁在安全通道打完电话回来正听到这些,当即急脾气地出声刺她:“在场谁比得过你懂事啊,五十岁的年纪,长了张八十岁的脸,操着祖宗的心。我看你是一点记性不长,少操心别人家的事,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懂吗?”
满郁走近后,把春满拽到自己身后,压根不用趾高气昂,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很有分量:“你要是觉得自己太闲,我不介意帮你找点事做。”
“你……我……!”舅妈在邻里间、婆媳间一向蛮横,但在满郁这里讨不到便宜,当即噎声。
旁边一直沉默当空气的舅舅不耐烦地出声,让大家安静地等。
门上红色的“手术中”的灯牌亮得人心惶惶。
满郁拍了拍春满的胳膊,让她去急诊看一下肩膀的伤。
春满本不想走开,但看满郁坚定地安排,便还是答应了。
刚走到电梯间,春满的手机响,她拿起看了眼,是赵华致发来的消息。
“还没下班?”
赵华致今天工作结束得晚,回家时已经是夜里,车子开进车库,注意到春满的车位是空的,才发了这条消息。
“家里老人住院,我今天可能得陪床。”春满回复完,准备收起手机,电话铃先响起来。
她顿足片刻,进了旁边的楼梯间接通。
赵华致关切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怎么突然住院,情况严重吗?”
春满一想到姥姥脑梗的原因,当即鼻头一酸,内心自责又羞愧:“我不知道。赵华致……”
春满想找人倾诉一下,说一说具体的情况,不是为了撇掉自己的责任,只是想心里好受一点。
但话说出口她才意识自己语调里带着哭腔,最终没能说下去。
被连名带姓叫名字,并不是一件亲昵的事,但在赵华致听来,这个称呼十分有威力。
“我在,你说。”他耐心地等待着,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一切声音。
春满避开手机做了次深呼吸,平复情绪后才说:“没事,就是姥姥住院,我有点儿担心。”
难受、害怕,等等形容词中,春满选择了程度对轻的一个。
赵华致原本应该搭乘电梯上楼,但因为这通电话站在车库的电梯间,迟迟没动作。
空旷明亮的环境衬得他挺拔又瘦削,微沉的嗓音温柔又有耐心。
“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你。”
春满没有回答。
“偷偷见你一面,不被你家里人发现,行吗?我现在很担心你。”赵华致大步流星迈步走回自己的车,继续道:“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让人去查。”
春满抿唇,最终还是报了医院地址。
赵华致坐进车里,挂断电话,刚发动车子,赵昭儿的电话打进来。
“哥!嫂子那边出事了!”
赵华致以为她指的是家人住院的事,嗯了声。
赵昭儿听他反应平淡,误会他没当回事,很是气愤地加重了语气,说:“我该提醒嫂子的,那天听到有个同事背后说嫂子的坏话,我没当回事,没想到对方惹出这么大祸。现在动物园的同事们都以为她是攀高枝的拜金女!”
“怎么回事?你具体说说。”赵华致皱着眉,问。
半个小时后,赵华致在市中心医院住院部十楼的楼梯间找到春满。
她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像是已经跟楼梯结构融为一体。听到开门的声音后缓慢地抬头,露出个紧绷的笑容:“你来了。”
“坐地上不凉吗?”赵华致伸手揽了春满的肩膀一下,想扶她起来。
只听春满疼得嘶了声,赵华致立刻警惕地松开手。
“怎么了?”
春满轻轻摇头,慢吞吞站起来后,自个儿摸了摸他刚碰到的肩膀,说:“被我姥姥拿拐杖抽了一下,就是这个位置。”
赵华致当即皱眉,手抬着却不敢靠近,半晌后先问了句:“很疼吗?”
“只有一点儿。”身体的疼痛远不如心理上的伤害。
赵华致盯着她因为久不喝水而微微发干的嘴唇,后悔在楼下路过宵夜摊时没买盒热牛奶带上来:“为什么打你?”
“老人年纪大,认死理。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气急了。”
“和同事间的谣言有关?”
“你知道了?”春满看了赵华致一眼。
“你知道?”和“你知道了?”两种表述,却是不一样的立场。春满还是没能将姜早早的提醒放在心上。
“来的路上听赵赵说的。”赵华致抬着的手落到春满头发上,春满不知是精神不支还是想躲,脚步往前迈了半步。
赵华致没立刻撤手,低着头,轻声:“让我抱抱你,行吗?”
春满没回答,沉默中,脚步又往前迈了一步。
赵华致避开她受伤的那边肩膀,揽腰把人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沙哑道:“委屈你了。”
随着赵华致的手臂收得紧, 春满紧密地贴在她胸膛上。
扑面而来的男士香水味道自带冷意,和她身上混着玫瑰香的天然草本气息交织在一起。
春满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心。大概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她比绝大多数人要冷情, 但也比大多数人都有热忱;她配得感很低,却又比任何人都懂得爱自己。
她不是一个愿意并且放心依附别人的人, 因为她明白很难有人可以满足她全部的期待和要求。
房嘉恺是吗?春满过去以为他是,但事实证明他不是。
赵华致是吗?春满认为短时间内没办法确认。
赵华致说喜欢她很多年,可春满想不明白,像他这种天生优越的人,为什么能悄无声息地暗恋呢?
这分明是一件很孤独又很自卑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性格上没点缺陷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是有所图的吗?春满思来想去, 并没有找到。
春满没有过分依赖, 短暂地放松后,她挣开了赵华致的圈禁。
“手里拿着什么?”赵华致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一直攥着,不像紧张,更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春满把手摊开, 给他看, 是献血后用来止血的棉球:“没找到地方丢。”
赵华致很快记起医院的规定, 患者用血需家属先献血获得额度。
“够用吗?我也可以献。”他说。
“谢谢,但应该够了,”
两人正说着,春满的手机响, 是满郁打来通知她手术结束。春满挂断电话,掖了掖鬓角的碎发,对赵华致说:“我该回去了。”
赵华致轻声应了句“好”, 完全是商量的语气:“那我和你间隔一会儿再离开,有事给我打电话。”
“路上小心。”
春满从安全通道走出, 迎面便遇见要去主任办公室的满郁。
“原来你在这,眼眶这么红,刚刚哭过了?”满郁朝春满身后的厚重防火门望了眼。
安全通道内,赵华致听不真切春满回答了什么,分辨了数秒便作罢,拨通助理的电话:“怎么样了?”
特助沉稳不乱,汇报道:“已经联系上了,但对方明天上午有手术,最早晚上才能到医院会诊。”
三两句沟通后,赵华致结束这通电话,走出了安全通道的防火门。
他低着头边走边拨出另一个号码,在嘟声中往电梯间走去。
“赵总?”
赵华致循声抬眼,看到从主任办公室回来的满郁。
满郁视线从刚刚掩住的那扇防火门移到赵华致脸上,意外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探究。
随着电话那头传来谢开阳的声音,赵华致只仓促地冲满郁轻点一下头算作打招呼,大步流星地越过她。
“有事?”
面对谢开阳的疑问,赵华致开门见山:“你弟在搞什么名堂?”
“什么?”
“你不知道吗?看来你也没多关心你妹妹。”赵华致夹枪带棒,回击谢开阳的茫然。
谢开阳结束通话后,穿过走廊敲开谢宴迟的卧室门,径自摘掉男生头上的耳机,问:“你还打算在动物园胡闹多久?从明天起不准去了。”
谢宴迟把游戏手柄放下,一提到动物园,便知道跟春满有关。谢宴迟不希望他管春满的事,当即耷拉着个脸,问:“为什么?我又没添乱。”
“还嫌不够乱?”谢开阳声音压低些,气势却不弱,“春满怎么说也跟你有四分之一血缘关系,让外人编排你们的关系你觉得合适吗?”
“什么跟什么啊。”谢宴迟也就今天出外勤没去动物园上班,莫名其妙地嘀咕一声,摸出手机找人打听。
不过几分钟,谢宴迟便知道了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话。
“迟哥,我帮你跟人澄清了,你肯定不屑做撬墙角的事,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是你主动……”
谢宴迟把刚收到的语音消息暂停,对谢开阳说:“哥你看吧,我也是刚知道这事。谁知道是哪个没脑子的玩意儿乱造的谣。”
谢开阳旁观了会儿,也明白嫌疑不在自己弟弟这里:“行了。你明天老实在家里待着,这事别管了。”
不让他管,那就是谢开阳要自己处理。谢宴迟显然不愿意,制止道:“不,我要自己解决。”
姥姥的状况不算好,春满第二天索性没上班,请假一直待在医院陪床。
舅舅夫妻俩到下午才来了趟医院,听医生说完老人的情况,一脸愁容。
“小满,房家关系多,你就当是为了你姥姥,去找房嘉恺帮帮忙行吗?”舅妈一改昨日口蜜腹剑的姿态,很是语重心长地哀求春满。
舅舅也插话:“是啊。小满,你姥姥从小就疼你。要不是昨天你的事,她也不用遭这个罪……你去找找路子。”
满郁陪老太太去做检查,此刻病房里只落春满和他们对峙。
满郁那巧舌如簧怼人的本事春满不是不会,但面前两个人毕竟是长辈,春满很难说得出口。
沉默半晌后,春满含糊地说:“我来想办法。”
春满离开病房,自然不是联系房嘉恺或者佟向琴。她正琢磨自己和满郁的社交圈子里有什么可以联系的医生人脉,赵华致的消息弹出来。
“吃饭了吗?”
春满没立刻回,停留在通讯录页面,打算通过自己的大学教授联系到医学方面的专家。
或许春满的运气好,一通电话下来,还真被她问到了一位。
“我这边帮你打一下招呼,但对方具体有没有时间还待定。据我所知,他这几天的行程都在广州。”
听教授如是说,春满仍松了口气,记下号码,打算先联系上再看情况沟通。
第一遍电话打过去,是专家的助手接的,春满只简单地自报家门,表明一小时后再联系。
估摸着老人做检查的时间,春满往回走。
在病房里没看到人回来,舅妈也不知去哪里了,只有舅舅一个人在玩手机。
春满没进去,等在走廊上通过各种途径打听那位专家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