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他方呼唤我by小狐濡尾
小狐濡尾  发于:2025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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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骁大声地抱怨,堂堂一个四十万人的城市,也不算小了,居然只有一个游泳池!一个,只有一个!这像话吗?
孔子牛和翟放放都看不下去,孔子牛说,你知道江城为啥没有游泳池吗?因为正宗的江城人都是在江里学游泳的!
事实确实如此,这两年年轻家长的安全意识增强,担心幼儿在江里学游泳危险,江城才出现了这么一个游泳馆。但绝大部分江城人还是不愿意花几十块钱一个小时去游泳池游泳,在他们的传统观念里,长江就是天然免费的最好的游泳池。在七八月份的酷暑里,水浅安全的江滩边上,一到傍晚就人满为患。
文骁下定决心要学游泳,因为他报的那个学校游泳是必修课,万一上课学不会,挂科可就完犊子了。
他去游泳馆体验了一堂教练课,体验极差。倒不是教练教得不好,而是身边小孩全都比他学得快,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侮辱。而且小孩太多,他总觉得一伸腿就会踹到软绵绵的小孩,让他束手束脚。
他决定充分利用一下自己的朋友。水性都好,还不用花钱。
他在群里摇尾乞怜,几个朋友却都很犹豫。文骁可不是一般的旱,在长江学游泳,还是有风险的。
文骁说:你们不是说正宗江城人都是在长江里学的吗?
孔子牛说:你不正宗。
文骁:我**你……
李佳苗:其实我也想学。
最后还是季辞看到了叶希木的手机群聊,邀请他们几个一起来老屋住了几天。老屋冬暖夏凉,是避暑胜地。上午在老屋里睡觉、看电影、打牌,下午太阳偏西,小陈河被云峰山的阴影遮盖,一群年轻人就下到小陈河去游泳“集训”。
小陈河在老屋前的这一片区域,水深只有一米到一米八左右,和游泳池差不多。水很清,能清楚看到水下的层层石梁,文骁和李佳苗也不会感到害怕。
季辞这段时间忙着筹钱,准备招投标的材料,没有经常下小陈河。所以是叶希木、孔子牛、孟小眉和翟放放四个老师教两个学生,两个学生很争气,练习了一个星期,基本上就会游了,独自游个一两百米完全没有问题。
季辞忙完一阵过来小陈河看他们练习的结果,问:“你们要不要试试横渡一下小陈河啊?”
文骁和李佳苗看了看小陈河,这一段宽度估计也就三四十米,单看距离游一个往返肯定没问题。关键是中间有一段不知道有多深,看起来水色碧绿碧绿的。两人游两百米仅限于站起来脚能踩到河底的位置,看不底的地方两个人心里就打起鼓来了。
季辞说:“最深的地方就三四米吧,我们有五个救生员,五个救一个,应该问题不大吧?”
小陈河上游修了水电站之后,水枯了不少。听家婆说,以前老街这里还是码头的时候,小陈河的水流比现在充沛得多,水深可达十米左右,可以容纳很大的货船通过。
李佳苗思忖了一下,决定试试。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叶希木和翟放放各自推了一个救生圈,在她身边跟着。李佳苗扭捏了一下,问:“可以换成孔子牛吗?”
翟放放生气:“为什么要换掉我!是不是瞧不起我!”
李佳苗眨眨眼睛:“感觉孔子牛比较靠得住。”
翟放放气得向她举起拳头,假装向她砸下去。李佳苗向他合掌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得到李佳苗的认可,孟小眉很是开心,把孔子牛推下水:“去吧老孔!”
李佳苗很顺利地游到小陈河对岸,姿势标准地做了个转身,又游回小陈河这一头。季辞、翟放放和孟小眉一起为她鼓掌,李佳苗拽了文骁一把:“该你了!”
还和他分享经验:“你不要看水下,就向前看!很简单!”
文骁做了十分钟心理建设,终于还是决定试一试。翟放放也想横渡,心痒痒,于是跟在文骁后面一起游。
文骁游到中间,没忍住往水下看了一眼。水下绿油油的,隐约有一道比他身体还要宽阔巨大的黑影。文骁浑身一麻,动作顿时乱了,身体下沉。他一慌,就呛了水。
叶希木在他节奏乱掉的时候就发现了异样,换了个泳姿把头露在水面,对孔子牛说:“从后面架他肩膀!”
叶希木和孔子牛非常默契地一人一边把文骁架出水面,在他双手乱抓的时候叶希木把救生圈塞进了他的怀里。
文骁大喘几口气:“啊啊啊啊我不游了!”他死鱼一样趴在救生圈上,“我好怕!”
孟小眉在岸边喊:“别怂啊文骁!”
李佳苗喊:“文骁游过去!你就是正宗江城人!”
翟放放已经游到了对岸,非常潇洒地踩着水,背靠在岸边,向文骁张开双臂:
“骁,来爸爸怀里!”
文骁无力地抓起一把水扔向翟放放:“见人!”
叶希木见文骁的呼吸渐渐恢复了正常,向孔子牛丢了个眼色,两个人一人一边把文骁扒在救生圈上的手指掰开。
文骁惊恐:“你们做什么!你们做什么!”
叶希木抽走救生圈:“继续游吧你!”
兄弟一个都靠不住!还得靠自己!文骁悲愤地想,只能调整呼吸,鼓起勇气向对岸游去。
这一次他成功了。抵达对岸,往回游的时候就顺利多了,就好像河道的宽度都缩短了不少。
文骁游回岸边之后,觉得自己体力还行,又把小陈河横渡了一个来回。这一次驾轻就熟,叶希木和孔子牛两个人离他挺远的他都没有害怕。
文骁信心爆棚,决定下一步就挑战长江。翟放放打击他:“长江就算了吧!在江里我们可没有把握把你救起来。”
孟小眉说:“给他背两个浮板,手里再拿一个!”
几个年轻人一起上岸回老屋,赤着脚踩在透着暑气的泥土地面上,热乎乎的十分舒服。
孟小眉和孔子牛、李佳苗和翟放放走在前面,季辞走在叶希木身边。叶希木转头看向季辞,见她双手抓着游泳圈,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泛起笑意。
他偏一偏头,很自然地吻住她的嘴唇。
“叶希木——”走在他前面的文骁突然想起什么,叫着他的名字正准备转过头,被他抬起手臂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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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陪伴
在村民会议的时候,季辞和辰沙集团打了一波舆论战。季辞试图拿龙王庙污染致病的案例说服村民,然而辰沙集团宣称他们的技术已经更新换代,对环境的污染破坏大幅降低。再加上他们想要购买的这块地和龙湾村有一定距离,届时对村民的影响会很小。
当时陈保江向村民宣传,如果这块地能被辰沙集团开发,项目带动起来,村里的其他土地也会得到更多被开发的机会,村民们都有机会获益。受利益驱使,最后村民会议通过了这项决议。
然而当村民得知季辞也要参与竞标,村子里的舆论风向突然又变了。村民们私下议论,只要地能卖出去,他们能拿到钱,谁开发都行。但季辞拿地,明显比辰沙集团更好。不知道是谁突然想起来百丈潭水源的事,一时间人心惶惶起来,都开始期望季辞能取代辰沙集团把地拿下。
家婆也终于得知了季辞的计划。她和季辞爆发了有史以来的头一次争吵。“你就这样把你妈留给你的钱全都整掉?”季宗萍这样质问季辞。季辞不得不承认她不希望家婆失去老屋和云峰山。“我的事不要你管!”季宗萍说,“我还能活几年?我不在了呢?你还能接着守在这块地方上?你会种地吗?你要这块地方做什么?”季辞第一次感受到家婆如此咄咄逼人。“那好,我不争取,到时候挖土机来了,你怎么办?”
“我老命一条,要动我的地方,把我的命拿走再说!”面对如此倔强的家婆,季辞束手无策。
她看到了她和季宗萍截然不同的地方——她把钱财看得很轻,而季宗萍把命看得很轻。
但她们又有完全一样的地方——她们彼此都把对方看得最重。
季辞和家婆各执己见,互不相让。祖孙二人冷战了几天,家婆甚至跑到山上去住,季辞劝她不回。直到叶希木和他的朋友们一起来到老屋暂住,家婆才从山上下来。
家婆是真喜欢这群年轻人。天气炎热,家婆改成每天上午和傍晚去山上劳作。中午最热的时候,就在老屋待着,戴上老花镜和年轻人们搓几圈麻将,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得很好。
叶希木能感受到季辞的压力。一边是地,一边是母亲的死因。一个之前连电脑都不想打开写论文的人,现在被逼得每天不是四处奔波,就是对着电脑查阅各种法律条款、读资料写材料。
但即便如此,季辞从来没向他倾倒过苦水。她会给他讲各种事情的进展,但是很少会有强烈的情感流露——比如对徐晓斌的仇恨。他能帮她的有限,能做最多的就是陪伴。
不过,在和大家一起住在老屋的这段时间,大家各自住在前院的房间里,房间一间间紧挨着,两个人也不好意思造次。反倒是有天晚上季辞和叶希木在二楼走廊上靠着栏杆悄声说话,看小院里的萤火虫,突然孟小眉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孔子牛蹑手蹑脚地走出来,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孔子牛见到他们两个齐齐投来目光,嗖地转身就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辞狡黠地笑着,凑到叶希木耳边悄声问他:“你猜他俩刚才在做什么?”
叶希木叹一口气,双手手肘撑在栏杆上,望着半空中的月亮说:“做我想对你做的事。”
季辞故作无知,偏头问:“什么事?”
叶希木瞅他一眼,不语。
季辞说:“之前给你机会你不珍惜。”
他回头望身后的房间,见房门都紧闭着,就从身后抱住她,把头搁她肩膀上。
季辞感到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来,压得她弯腰向下,她咯咯笑着拍他的手,“干嘛啦,放开我。”
叶希木这样一声不吭地闹了她一阵才放开。季辞转身面对着他,勾着他T恤的领口,开玩笑逗他:“要不……现在?”
他抱着她的腰摇头。
“怎么又不?”季辞说,“你拒绝我三次!”
感觉贴着她脸颊的颈根微微发烫了,他说:“不是的,现在不行。”
“怎么不行啊,叶希木?”她冷笑叫他全名。
更烫了一些。他过了一会儿才在她耳边说:“想听到你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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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终于搬完了。不好意思很短小,希望明天能多一点。无意外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

第99章 水鬼
李佳苗毕业旅行回来,和父母说想去季家老屋住几天,丁晓庆和李圣强夫妇没有同意。
但李佳苗本来主意就大,高考的成功更是让她获得了独立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力。横竖丁晓庆和李圣强都不怎么着家,口头上的反对对她没有任何约束力。她自认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收拾行囊径直去了季家老屋。
她本来以为父母多少会骂她两句,结果他们从头至尾就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搁过去李佳苗会觉得父母忽视自己,现在却只觉得难得自在。
回来的时候是个周日,拖着行李箱打开家门,发现父母二人竟然都在家里,还做好了一桌子菜等着她。
两个人突然这么热情,让李佳苗意外到不适应。
坐到桌前,李佳苗问这是做什么,丁晓庆开玩笑说:“得让苗苗知道还是爸爸妈妈做的饭菜最好吃,不然都不想回家了。”
丁晓庆夫妇二人问李佳苗每天在老屋那边玩什么,李佳苗如实和他们讲了,并告诉他们她学会了游泳,觉得自己还挺有游泳的天赋。她还沉浸在横渡小陈河一次成功的兴奋里,说起游泳的话题就变得滔滔不绝。
丁晓庆点头说小陈河确实适合学游泳,你陈川表哥就是在那里学会的。又问你季辞姐姐最近在做什么,李佳苗说她很忙,她不想老街这块地被辰沙集团买走,每天都在想怎么办。
李圣强说:“她这种人呐,守不住财。季颖辛辛苦苦一辈子赚的钱,她转手就给败光了。”
丁晓庆说:“钱不是自己挣的,就跟儿不是自己生的一样,一丁点都不晓得心疼。”
李佳苗不高兴地说:“你们就晓得钱钱钱,都没人在意季婆婆。”
丁晓庆说:“你季婆婆住哪里不是住?你家公家婆住城里,天天到处打牌、跳舞、钓鱼,多开心啊,还不用晒得黢黑。”
李佳苗过去也这么觉得,但是在老屋住了几天,又有不一样的想法。她说:“懒得跟你们讲。”
李圣强对丁晓庆说:“也说不定是咱们目光短浅了。她先把地买下来,给她家婆颐养天年,等家婆一走,地倒手卖出去,那时候地皮价格说不定已经翻几番了。”他感慨,“有钱就是好啊。”
丁晓庆说:“那也要她家婆走在一个好时候才行。”
李佳苗惊讶地说:“季辞姐姐想买地是盼着季婆婆长命百岁,你们怎么总算着季婆婆什么时候走呢!”
丁晓庆瞪李佳苗一眼:“你这个儿,想法怎么总是这么偏呢!”
李圣强说:“出去别人屋里住了几天,回来就总觉得自己爸爸妈妈是坏人,这种想法要不得啊苗苗。”
一家三口终于不再提这个话题。因为港大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提前锁定,李圣强同李佳苗说了一下夫妻二人给她筹备升学宴的想法。李佳苗没怎么在意,也不想操心。反正给高考生办升学宴是江城的传统,无非是人情往来中的一环,大家都得走这个流程。
李佳苗说:“我明天想跟他们一起去长江里游泳。”
夫妻二人还在说个不停,突然听到李佳苗这句话,都不由得放下了筷子。
“他们是哪些人?”
“就我们一起住老屋的那几个同学,还有季辞姐姐。”
“不行。”丁晓庆斩钉截铁地说,“喵喵,在小陈河游泳可以,长江还是太危险了。”
李圣强也说:“这件事你一定要听你妈妈的,你看每年在江里出事的人有多少?尤其是暑假,每年都有几个学生儿淹死。”
“我一个长江边上长大的人,不能连长江都没下去过吧!”李佳苗说,“去了香港我都不好意思说。”
“你又不是没在江边玩过,小时候天天带你去玩沙子。”
“那能一样吗?我说的是游泳啊。”李佳苗理直气壮地说,“人生总要把各种事情都体验一遍吧?”
“可以体验的事情很多,不是非得要体验这一种。”丁晓庆明显已经不高兴起来,收敛起了之前的亲切,“你想谈恋爱妈妈都不拦着你。但是去江里游泳绝对不行。”
“为什么啊!”李佳苗意识到这一次他们的不允许和“不允许她去老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这一次是坚决的、没有回旋余地的反对。
李圣强说:“这又是谁出的主意?是不是季辞?苗苗我跟你说,大学生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尤其她这种从国外回来的,最喜欢把一些有的没的的思想观念灌输给你。”
丁晓庆说:“你们这几个人中就她岁数最大,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你们要是出了事,她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什么啊!”李佳苗大声抗议道,“跟季辞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想去的,她还不让我去呢!”
“反正就是不许去,很危险。”丁晓庆强硬地说,“你要去后面我不会给你任何生活费。”
李佳苗还在试图说服:“我就在水浅的地方感受一下,他们另外几个人都特别会游泳,他们会看着我的,而且我们还有救生装备……”
“江里有水鬼,你知道吗?”李圣强恐吓李佳苗,“淹死的人会在水里把你拉下去,只有你变成水鬼了他们才能投胎转世。你以为江里有水草,其实那都是女水鬼的头发……”
“好老套的鬼故事。”李佳苗嗤之以鼻。
“真的。”丁晓庆说,“季辞的妈就是淹死的,太不吉利了。你想想啊,她游泳的时候身边一直跟着个女水鬼,你怕不怕?你就听妈一回,你好不容易考了个好学校,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和你爸爸都想不开。”
李佳苗觉得很扫兴,食不甘味地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菜。
季辞之前常去江泳的地方在一个水浅的江滩,但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人也越来越多,一些对着她举止猥琐的人也出现了。她决定换地方。
母亲去世的那里其实是个好地方,深浅合适,水域干净无杂物。但因为刚出过事,还闹得沸沸扬扬,人们都不往那里去。
她决定就换去那儿。
孔子牛他们几个都不在意,说实话,长江边上越是火的江滩,出过的事就越多。要是忌讳这个,哪儿都别去了。
几个年轻人下水,熟悉了一下环境,然后就游了起来。他们做好了安全防范,救生圈、浮板、绳索准备齐全。季辞这种准备游得更远的则还带上了“跟屁虫”。
李佳苗还是来了,她确认了一下浅水区大约只有一米五左右,就放心了很多。季辞反复和李佳苗还有文骁确认了浅水区的范围,叮嘱他们一定不能离开浅水区。几个年轻人本来就是来玩耍消暑的,没有打算挑战自己的游泳能力。他们在水里打水仗,翻跟斗,玩得不亦乐乎。季辞玩到兴奋的时候,还找了个岸边水深一点的地方,给他们表演了一个空翻跳水。
玩得差不多了,季辞才打算游一个一千五百米。叶希木和过去一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经过持续不断的训练,季辞的一千五百米已经接近四十分钟。叶希木的目的是保护她的安全,没打算和她竞速。季辞很快和叶希木甩开了距离。叶希木保证她在视线范围内,不紧不慢地跟住她。她在游出700米之后,就会折返。
橘黄色的“跟屁虫”在水面上,随着波浪一上一下的起伏。江水浑黄,泛着浅浅的绿。水域广阔,看不见底,也看不到边。巨大的渡轮从不远处的航道线上驶过,庞然大物。人漂浮在江水上,这一时的感觉也许和悬浮在宇宙空间中的感觉差不多。
叶希木注意到季辞在冲刺,已经进入到最后四百米。这种时候她的心率通常会很高,身体高度疲惫但也高度亢奋。她的动作优美而充满了力量,胳膊的肌肉线条流畅得好似游鱼。浅红色的纹身在雪白的水花之间格外醒目,像血色的藤蔓,又像群星的轨迹。叶希木喜欢这样的季辞。
但是忽然之间,季辞从水面上消失了。叶希木短暂地愣了一秒,确认他不是看错了位置。跟屁虫还在那里,只是失去了牵制,开始随着江波漂流。
不好。叶希木心中一个咯噔,骤然加快速度向跟屁虫的位置游去!
在季辞训练的这半个小时中,李佳苗已经游累了,坐在岸边休息。翟放放在教文骁踩水,他死活学不会。孔子牛和孟小眉惬意地在水面上漂着。
李佳苗最早发现了不对。她发现江面上看不到季辞了,而叶希木突然游得飞快,几乎是在水面上蹿行。
她站起来,叫孔子牛他们几个,手指着叶希木的方位,“你们快看一下!快点!”
孔子牛和翟放放立即看向那边,孔子牛经验更足,反应更快,立即对孟小眉说:“你马上打电话报警!和李佳苗文骁在岸上接应。”
翟放放已经先他一步往叶希木那边游去,孔子牛抓了个救生圈,紧紧跟上。
叶希木看到了季辞,在水下。
水底下的一个男人抓住了她的脚腕,季辞在奋力挣扎,但因为她猝不及防地被拖下水,换气节奏被打乱,她呛了水,挣扎得非常吃力。那个男人吃了秤砣一样稳当地悬浮在水中,牢牢地固定住季辞的脚踝,无论她如何攻击他的手指、头部、眼睛,他的手都一动不动。
和戴着泳镜泳帽的季辞不同,这个人什么装备也没有,就穿着一条灰蓝色的四角短裤,周身腱子肉。
所以能看到他轻松的面皮,露着诡异的笑容,笑嘻嘻地看着垂死挣扎的季辞,就像在看一个玩具。
叶希木终于认出来了——
捞尸人,就是那个把敖凤的尸身从长江里捞起来的捞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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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通常说,溺水的黄金救援时间是四分钟。
叶希木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这些信息。理论上说,捞尸人只需要在水里拖住受害者两分钟,令其失去意识,生还的机会就很小。即使是季辞、季颖这种水性好的,拖上四分钟也够了。
叶希木记得很清楚,捞尸人本名叫刘社九,家中父母在十几年前清明节上坟的时候,不慎引燃山火,双双葬身火海。刘社九跟随哥哥嫂子生活,哥嫂务农,他因为智力缺陷无法正常谋生,很受哥嫂嫌弃。后来他凭借着一身好水性在长江里打捞遗体挣一些钱,哥嫂才对他好了很多。他父母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作为森林公安的典型案例,所以叶希木印象深刻。江城人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刘社九的本名,都叫他“戆包”,提起他的时候,就说“那个蛮会泅水的戆包”。
但是很显然,刘社九不仅仅只会泅水。
他在水里保持几乎不动,即使和季辞对抗,身体也保持着极为松弛的状态。看他轻松自如的模样,水下潜泳的时间绝不会低于四分钟。
叶希木很快发现刘社九是个十分特殊的人,他一心一意抓着季辞,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靠近。也许他的心智就是如此单纯,只会专注于要做的事情。
叶希木从背后靠近刘社九,左手勒住他的脖子固定住自己,随即右手一拳砸在他横膈膜的位置。
横膈膜是人体最主要的呼吸肌,他这一拳下去,刘社九就再也憋不住气,也不再能在水下稳住自己,整个人向水面浮去,但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季辞的脚踝不放,叶希木勒紧刘社九的喉咙,终于迫使刘社九放开了季辞。季辞一得自由,立即浮上水面大口喘气。
刘社九不再专注于溺死季辞,叶希木顿时感受到压力。刘社九在水下极为自如,哪怕憋气节奏已乱,喉咙还被叶希木勒着,他还是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轻松从叶希木手底下脱身。
刘社九还想去抓季辞,叶希木死死拽住了他。刘社九转身看清叶希木的脸,突然对叶希木也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他故技重施,趁叶希木换气的当口,呼气而不是吸气的时刻,将他拽入水下。叶希木屏住呼吸试图摆脱刘社九,然而水下到底不比旱地,他空有一身力气却很难使上劲,反而被刘社九压制得完全没有浮出水面的机会。
眼看叶希木也陷入危险,缓过气来的季辞试图营救,然而她游了一千多米之后又在水中濒死挣扎,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刘社九没有给她任何靠近的机会。
就在这危急之际,翟放放直直潜冲过来,大力掰开刘社九抓着叶希木的手指。孔子牛把救生圈推给季辞,在刘社九踹向翟放放的时候从背后卡死刘社九的喉咙。刘社九在两人合力之下终于松开手,叶希木浮出水面换气,随即很快潜入水中,和翟放放一人拧住刘社九的一只胳膊。
在三个正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年轻男生的合力之下,刘社九挣扎了一两分钟,终于被迫进入了溺水状态。三个男生咬牙坚持,刘社九慢慢意识模糊,不再有反抗的能力。三个人用救援绳将他双手牢牢捆扎在身后,把他推出水面。
警察的救生艇终于到来,把刘社九和季辞拉上小艇,另外三个人游回岸边,筋疲力竭地躺倒在江滩上,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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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现场(下)
【备注:昨天回家太晚了困得不行,上一章后半段简直就在写大纲。删除重写了放在这一章。关键信息没什么变化,可以不看直接跳到后面】
季辞望着眼前的刘社九,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大概之前没有坐上过救生艇,对艇上的一切都像孩子一样感到新奇,就好像完全不记得刚才他试图杀死季辞一样。
他对双手被缚感到不满,不停地想要挣脱。他甚至想往水里跳,被两个民警用力按住。
“刘社九,坐好!不听话不许你回家吃饭!”民警命令他,像对小孩一样哄他,又像对小孩一样恐吓他。他们显然和刘社九打过多次交道,了解怎么应付他。
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杀了自己的母亲,杀了敖凤,又险些害死自己和叶希木。像孩童一样天真,却又拥有远超一般人的力量。他好像总是只能专注在一件事情上,关心这件事的时候,就会彻底忘记那件事。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如此残忍而又轻松地杀死一个又一个和他完全不相关的人。
“刘社九。”季辞披着毯子,突然叫他的名字。她已经摘掉泳帽泳镜,卷曲的长发散落下来。
刘社九再一次被她吸引注意力,注视着她,突然又露出诡异的笑容。
季辞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孔,确信和那天在江水中看见的,是同一张脸。尽管那张脸经过了江水的折射和扭曲,但那个笑容太令人印象深刻,就像是一种……发现猎物的狂喜。
救生艇靠岸,叶希木已经等在那里,向季辞伸出手。
季辞抬头,和叶希木对视,两个人心中都生出异样的感觉,仿佛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久到相看彼此,都仿佛熟悉而又陌生,是一种久别重逢之后的幸甚至哉。
季辞把手放进叶希木手里,他立即紧握,给她一个托举的力,让她从艇上稳当地走下来。
孟小眉和李佳苗早已经清楚地向警察说明了情况,警察让所有人都去派出所接受问询,做笔录。
刘社九一看要上警车,又恐惧得嚎叫起来,无论如何不肯配合。季辞已经换好衣服,走过去,说:“我和他一个车吧。”
刘社九一看到季辞,竟然真的就不再叫嚷。
到了派出所,王队和胡丽娅已经在门口等待。胡丽娅拍拍季辞的肩膀,季辞忽然一阵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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