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点后,崔莹思索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就算连芊芊想要和云少川成婚,我也不会再去烧第二次婚礼了。”
为了让连淮更加放心,这回?她主动追加了一句:“我甚至可以从此再也不见云少川。”
“真的吗?”
连淮话语中完全不及掩饰的惊喜让她微微一怔,她很少见到他这样脱口而出。
下一刻,他似乎也反应过来了,收敛了些?欢喜,轻咳一声说道:“我就是有些?诧异,没有逼迫姑娘如此的意思。”
与此同时,崔莹也难得高兴起来,她竟然真的猜中了连淮的心思,他果然还是整天都想着自己的家人。
真羡慕连芊芊啊。她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道。
“这是我的承诺,当?然算不上逼迫。假如连芊芊决定和云少川在?一起,我遇到了就会避让三舍,”崔莹道,“淮哥哥觉得如何?”
“那莹莹心中不会觉得……”连淮当?然想一口答应下来,生怕她会反悔。但是想到她对?云少川的一往情深,终究不忍心她有半分委屈,还是问道。
崔莹想起自己和云少川的仇怨,虽说要从此不再复仇,也确实挺遗憾的,她还有千万种恶毒的法子没有用上呢,但还是说道:“这两件事谁轻谁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那便?一言为定。”连淮道,“大约两日之后,所有物料就能齐全了,届时我立刻为姑娘施展秘术。”
“多谢。”崔莹欢喜道。
实则再过两个时辰,她身上的药效就散了,可以找机会逃出这里,但既然连淮答应了为她解决心魔,她也就不想出去了。
“淮哥哥真好?。”想到这里,她向他甜甜一笑,毫不吝啬甜言蜜语,“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连淮只觉得心中被?她的话语和神态充满,垂下眼眸不敢看她。
他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枚褐色的磁石,托在?掌心。
“这是我的传音石,莹莹若遇到了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
崔莹伸手去拿,细腻柔嫩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手心,在?两人之间荡起了一种别样的暧昧。
“那我一定贴身保管。不过……”她笑意盈盈地问道,“没有什?么事,就不可以叫你吗?”
连淮被?她问得声音微顿,带了几分明知她在?挑逗自己,却?无?可奈何的宠溺。
“也可以。”
“随时都可以。”他补充道。
崔莹不自觉地唇角微扬,只觉得心里甜甜的,仿佛晚膳也不用吃就已然饱了。
却?在?此时,她无?意中瞧见了连淮袖中灰色的传音石在?不停地闪烁。
“有人叫你呢。”
若换作?从前,崔莹会假装没有看到,毕竟两人是敌对?身份,这事较为敏感,但现?在?就不同了,她正好?要获得他的信任,因此就从试探他的界限开始。
“我知道,不必担心,我马上就会处理的。”连淮柔声道。
他这样宛若夫君向娘子汇报朝堂公务的语气,让崔莹后之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连淮很忙。
他现?在?可不是紫金阁里那个悠闲自在?的侍从了,他是连家主,是金陵城主,也是朝堂的神君。
他从世上消失了一个多月,该有多少事等着他去做,脚不沾地都忙不过来吧。
眼下再去回?想,崔莹发现?很多不起眼的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
他初次来见自己的时候,身上甚至没来得及换掉官服,可见他忙到了什?么地步。但他还是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来看她了,更加没忘给她送各种礼物哄她开心。
而且他竟然真的抽空去书房里寻找心魔的解决方法了,她之前以为这只是他为了哄骗自己出来而说的托词。
他这么忙,却?把?她的事放在?了第一位,还承诺她随时都可以找他,对?她好?的有些?过分了。
崔莹平生头一回?竟然心生摇摆,开始怀疑自己从前的判断,茫然不知所措。
难道,他真的不记恨自己?
甚至对?她……
“回?禀家主和姑娘,晚膳已然传上来了,在?外面布置妥当?。”侍女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
“莹莹去用膳吧,这一桌都是金陵名菜,若有很喜欢的,可以告诉侍女记下来以后常做。”连淮伸手为她打开房门。
“你不和我一起吗?”崔莹道。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连淮无?奈道。
崔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毕竟传音石还在?闪烁。“那你先?去忙吧。”
连淮将她送到桌旁,与她道别后,这才转身离开了。
崔莹感到侍女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十分火热,含着让人难以忽视的神往和羡慕,不过出于规矩,她们立刻就低头离开视线了,避免冲撞女主人。
动箸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完全能理解那些?侍女的心情。这一桌金陵名菜集齐了金陵所有名馆的招牌,而且全都新鲜如初,一看就是连淮用最高阶的储物界带回?来的,这才能隔绝时间的影响。
所谓山珍海味,自然应有尽有,除此以外,还有各式玲珑雕花的糕点,经过十几道流程才制成的煲汤,很多都是前所未见的菜品,味道鲜美世所罕见,道道菜肴色香味俱全,便?是王母娘娘的神仙宴也未必有其三分之一。
倘若她是旁观者?,看到这宴席也自然会羡慕受招待的客人,猜想她与连家主之间该是怎样的感情?
所以,是怎样的感情呢?
崔莹又想起了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难道……
崔莹百思不得其解,看着这一桌饭菜,却?忽然灵光一现?。
他难道担心和自己鱼死网破,她会把?之前他给自己做男宠,为自己端茶喂饭的事情宣扬出去,让他颜面扫地?
这么一想,似乎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崔莹于是宽心地用膳,刻意忽视那点微妙而暧昧的念头。
就是有点遗憾,她现?在?不敢再让他喂她了。
白?云缈缈,鸟鸣悠悠。
此处是天吉峰,九州最高的地方,这里只有白?昼,没有黑夜,四季如春,与永夜之地恰恰相反。
此处最易观察天象,于明亮中见黑夜,恰是正道。
“我说了这许多,却?还是改变不了神君的心意。”
“帝星与凤星交错,若神君不愿动手,紫金阁的崔姑娘就是未来九州最尊贵的人物,统领天下,叱咤风云。”
国师叹了一口气,白?眉微颤,笑得释然。
“到时神君的辰星也必然陨落了,而且是最凶之象,鲜血横流,身败名裂。”
“我明白?了。”连淮轻声却?坚定地道,“辜负您的期望了,但我是真心爱她,就算这样的选择会让我死去,也无?怨无?悔。”
“哪怕她不爱你?”国师摇了摇头,目光中竟是慨叹和惋惜,“她原本就是气运之子的命定情缘,他们之间有上天布下的情劫,你深陷其中注定什?么都没有。”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在?你生时的天像就已然注定,你这一生就是给气运之子让路的命,你的光环都是在?给他造势,他一出现?,你就立刻运势衰竭,一路下坡直至死去,只是快和慢的问题。而你现?在?对?紫金阁天女的态度就在?加剧这个过程,若我算得没错,不出一年你就要遭遇不测。”
“只有一年吗?”连淮的目光变得悠远,他鲜少露出这样怅然的神情,竟流露出几分脆弱,和寻常同龄少年郎无?异。
“是啊,你原本只是气运之子一个人的养料,如今倒好?,又多做了一个人的养料,把?紫金阁天女从气运之子的情缘供养成了未来的帝君。”国师话中气鼓鼓的,似有不愤之意。
“也可以不用看作?是养料。”连淮笑道,“人各有命,有人是我的机缘,我也会是别人的机缘。”
国师哼了一声,眼眶却?有些?湿润了,他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安慰。
“您不必替我伤心,我能有如此一生,已十足感恩了。”连淮轻轻叹道,目光悠远,“我能有如此修为,离不开从小被?各种珍贵的丹药滋补,连家最顶尖的剑法,和金麒麟的机缘。这其中任何一样都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却?拥有了十余年。我的父母虽然早逝,却?还有妹妹相依为命,可见命运并?不苛待我。如今我爱的人心中不爱我,正是刚刚好?的事,她也不必为我一年后过世而伤心,便?是命运的善待了。”
“行?了,反倒让你劝慰起我来了。”国师笑着摆了摆手,最后终于叹了口气,声音温柔下来,“神君要的仙露已然制好?,可以拿去了。”
“多谢国师。”连淮眼前明亮,向他俯身行?礼,“有了这最后一样,我明日就可以施法阵了,我替莹莹……”
“行?了行?了,不必和我讲。”国师抿了抿唇,他一生未婚无?子,听不得这些?小情侣的事,总不能一把?年纪了,还偷偷在?这羡慕吧。
他不由得想起了在?汐日谷中那道红焰烈烈的娇俏身影,和连淮的月白?色法术交相辉映,像是相爱相恨的宿世情缘,心中既觉得悲惋,又觉感慨。
原本他拼尽所能地阻拦他们,可是现?在?他却?不再想拦了,连淮明白?一切却?还是选择保护她,他想他狠不下心再阻拦这样的感情。
“祝神君一切顺利吧。”
另一边。
云少川怀着激动的心情进入金陵城,他很想立刻就进入连府,将崔莹从连淮的囚禁中救出来,自从剑灵和他说过这件事之后,他就心急如焚。
他另有一种隐秘的心思:他在?与连芊芊恋爱时,敬畏连淮那么久,如今他接受了剑灵的传承而连淮却?没有,他终于可以与他一教高下,扬眉吐气了。
然而现?在?时机未到,他必须等到天黑之后才更有把?握。
他于是打算在?一家普通客栈落脚,可是他刚刚进门,却?忽然眼前一黑,随即昏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脚被?缚,同时看见一个清俊温雅的背影,越发觉得眼熟。
“连家主?!”
可是当?那人转过身来时,他却?瞪大了眼睛。
“你也想让他消失吧——云公子。”
那人却?是阮玉阙。
可是他的面目却?早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五官虽然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却?越看越像连淮。
云少川没有作?声,他掌中握住绣刀,面上装作?惶恐的神色,心中却?静如深潭。
他已然接受了青云剑剑灵的传承,拥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剑术,就算是连淮来了也未必能赢他,因此面对?阮玉阙,他没有任何害怕的必要。
但他却?觉得奇怪。以他现?在?半步筑基的修为,哪有什?么东西在?一击之下就让他昏迷过去……阮玉阙一个不能修炼的残废,身上却?处处透着邪门。
“我可以帮你,从此,紫金阁天女就是你的。”
阮玉阙语带蛊惑道,带着说不出的危险感。
“就在?今晚。”
崔莹吃完饭后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这一个月来,她整日?整夜地和连淮待在?一起,偶尔分开,竟觉得?不习惯了。
她想起在?紫金阁里的日?子,心想她真是一个合格的囚禁者,囚住连淮之后就一直在他身边监视,哪像他这么不尽职尽责,就不怕自己逃跑吗?
崔莹无聊地走出屋外,看?到侍女在?收拾隔壁那间被她砸了的屋子。满地狼藉间,有一件晶晶亮的东西?,竟是副手铐。
“等一下。”
她制止住了侍女收拾的动作,将?手铐拿起端详。
看?来连淮也为防止她逃跑做了准备,却不知为何没有用上。
崔莹于是心血来潮,走回自己的房间,手中燃起重火,对手铐使用“问物”的法术。
画面中,她也许还在?昏迷,连淮坐在?她床旁边,静静地凝视着她。
从此物的视角看?过去?,他是俯身?而下的,他脸庞英挺的轮廓和鬓边垂下的发丝,显得?那样?清晰而动人,而他的眼眸中含着不加掩饰的温柔爱意——她不知道爱是什?么,因此分辨不出,可是看?到这里时,心里却不自觉地砰砰直跳。
她这才意识到,平时连淮看?她的眼神是多么克制,让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愫,否则她准要被他勾引住了。
随后,她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将?手铐套在?她的手上,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他将?手放在?手铐中间,似乎要施展禁制,犹豫半晌,却最终停了下来。然后他同样?动作温柔地把手铐解开,放在?一边,轻轻牵起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回被窝里盖好,又这么痴痴地守了她很久。
此物的视角和她躺在?床上的视角一模一样?,这一切就宛如当时她睁眼所见。
崔莹将?法术收回,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已然红了一片。
她感觉手腕处有些不自然,仿佛他牵起自己的手放回被子里时,他修长?的手指留下的触感也停留在?了那处,萦绕不去?。
分明她当时睡着了,什?么都感受不到,可是由这画面所生的遐想竟比真实还更生动些,占据了她的所有心神,让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使用高阶法术后的疲惫。
真不知道连淮在?想什?么……明明已经有工具和法术可以囚住她了,却偏偏带上又拿下来。
难道想让她为此感谢他吗?
可是她当时昏迷着呀,又不知道他放过了自己,他这不是白做了一回好人吗?
真是笨蛋。
她伸手轻轻抚着手铐把玩,没有禁制的手铐对她而言也就是个玩具罢了,她随便施个火术就能烧开。
崔莹试着将?之铐在?手上,举手投足之间的叮当声在?安静的夜空中响起,清脆悦耳。
正如她当时将?手铐铐在?连淮手上那样?。
停下手中的动作之后,响声也顿息,崔莹忽然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异样?。
怎么风不吹过树梢了,外面的侍女也没了脚步声?
这里被人下了隔音结界!
正在?此时,破空声响,数只飞梭刺破窗纸,同时打?在?了室内无形的保护罩上。
暗紫色的光华顺着保护层边缘快速攀岩,完全覆盖,让整个房间刹那暗沉,然后轰然炸开。
崔莹戴着手铐坐在?床前,月光从破碎的窗户外照在?她的脸庞上,皎洁而纯澈。
“姑娘小心!”守在?门外的侍女闯了进?来,拔剑对上了从外面破窗而入的几?个黑衣人。
然而,仅在?一招之间,她就败在?了为首那人的剑下。
崔莹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刺破重重结界来到她面前,心中忍不住赞叹:好厉害的剑法。
看?来,天?下终究有一个剑派能挑战连家了。
只在?眨眼之间,室内就被暗紫色的灵气?包裹,崔莹被十几?个黑衣人困在?中间,轻薄的衣裙笼着娇弱的身?躯,显得?那样?无助。
“你们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往床里靠了靠,却已然开始用神识探测他们的修为。
“跟我走。”
为首的黑衣人伸手去?扶崔莹,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镣铐时,顿时变得?阴暗无比。
这个声音——
崔莹脑海中似有白光闪过,刚要说些什?么。
却见月白色的光华远发而先至,如流星飞落,直打?开那黑衣人的手腕,让他控制不住地退后了两步。
“别碰她!”
人未至长?剑先行,带着清冷劲风一剑横穿那群黑衣人的攻击,所到之处宛如朝阳破晓,霎时间清明。
下一刻,长?衣飘荡,连淮已然到了他们眼前,一招挑开十几?个攻势,抬眸急看?向崔莹,正与她目光隔空相触——
崔莹身?后的黑衣人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视野就此黑暗,只有这最后一幕在?脑海中自然停留,而且因此越发清晰。
连淮的目光宛如远空深夜里的清冷皓月,却在?眸中有她的时候多了阳光般不竭的热烈,只这一眼,她便汲取了无限的力量,也自然而然地安心下来,仿佛就算现在?她落入险境任人宰割也无所谓——有他在?,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不过,她原本也不是很担心,她能用神识感觉出这群人的修为,实力不俗,但她……
就在?此刻,那黑衣人却已然挟着她从窗外飞身?上了屋顶,眼看?就要往外面逃去?。
然而,他刚刚转身?,却正看?见连淮不知何时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一瞬的呆滞之间,他却见月夜之下,玉笛声响,一串优美的音律倾泻而下,震动着每块房砖和房梁,屋内的结构悄然之间发生变化,只听见错愕的叫声短促地响起,随即是重物落地和墙瓦旋转的声音。
转眼间,那群同行的黑衣人就被五行八卦阵困在?房间里,暂时出不来了。
黑衣人看?着这一幕,有一瞬间的失神。他预料到了在?连淮的地盘上动手势必不容易,可是还是没有想到竟会困难到如此地步。
然而,没等他有时间反应,连淮的剑就已然到了他面前。
这剑看?似满含杀气?,实际却是虚招,他的目的只有他身?后的崔莹。若不是接受了剑灵的传承,对剑道有了超乎众人的理解,他也许就被他骗过去?了。
于是他一个错步挡在?了崔莹面前,将?他的视线完全隔绝开,然后挥手去?挡。
当的一声。
两剑相交,彼此心中皆是诧异,但云少川的反应毕竟慢半拍,抵挡不住剑势,只得?侧头躲让,面具被剑锋刮落。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万籁寂静一瞬。
“云少川?”连淮在?短暂的错愕后,原本冷静的脸色变得?复杂莫测。
他下意识想绕过云少川去?看?崔莹脸上的神色,却在?即将?如此的时候,有了一种?近乡情怯般的害怕。
他怕看?见她的神情,无论是欣喜,担忧,还是对他刚刚差点伤了云少川的厌憎。还好没有真的伤到他,否则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了。
然而,下一刻,连淮却感觉胸口发闷,巨大的冲力让他往后倒退了三四步,差点摔下屋檐。
云少川趁他失神的功夫,拼尽全力反推,实实在?在?地让他正面受了一击,顿时落至劣势。
一击得?手之后,云少川没有片刻停留地接连进?攻。虽然他不知道连淮因为什?么在?打?斗中有片刻明显的走神,这可是连刚学会修炼的人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连家主,只要你今天?放崔姑娘和我走,我可以先不和你动手。”
云少川道,语气?中竟有几?分毒蛇般的阴冷。
“被困在?你屋子里的可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你不趁现在?逃到别处做好反击的准备,反而和我纠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绝不会让你带她走。”连淮冷然道,语气?中含着神君天?然的威慑力,不怒自威,手中的招式却因为崔莹而留有余地。
“是吗?”云少川笑?了,然而笑?容却仿若淬了毒,“你囚禁了我的未婚妻,让她任你为所欲为,向太子求金饰,还对外宣称要娶她为妻,你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最清楚!”
“别人都敬你是天?下一等一的君子,他们大概不知道你这么卑鄙吧,竟公然抢夺别人的妻子占为己有!”
“抢夺?”连淮的目光渐渐变得?暗沉,仿佛黑云聚拢。
他知道崔莹此刻正看?着他们,她的目光大概只会落在?云少川身?上,也许心中还盼望着他能快些打?败自己……这段时日?以来无数的心痛和失落毫无征兆地瞬间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控制。
他已然连续十几?招只守不攻了,却猝然之间将?长?剑直刺,抵到云少川咽前。
“我要是想抢夺,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云少川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抬剑将?剑刃打?偏了一瞬,咬着牙说道,“好啊,看?来你早就有不轨之心了!那今日?我说什?么也要带她走!”
“你赢过我的剑再说!”
崔莹已然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场景过于刺激,让她霎那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面对突然加强的剑招,云少川感到越发吃力,他原本占据的优势已然被拉平,再过片刻大势已过,他就输定了。“我与崔姑娘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两情相悦,只是阴差阳错才没能在?一起,你能认识崔姑娘,也都是因为我,你心里难道就没有自知之明吗……”
脚步交错之间,云少川被逼得?渐渐失了分寸,终于再也不能用身?体和灵力护住崔莹。
她于是就暴露在?了两人的视线中,站在?清冷皎洁的月光之下,衣裙随着夜风微微飘荡。
月光照亮了那银色的手铐,显得?她纤细的手腕脆弱而无助。
连淮的瞳孔微微缩紧,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从所未有的怒意席卷了他的心,再也无法压抑。
之前云少川说那番话故意用崔莹的事?情扰乱他的心神时,他就已然怒不可遏,恨云少川竟然把和崔莹的感情当作战斗工具利用,而这副手铐成了压碎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竟然为了行动方便,就给崔莹上手铐?他难道不知道崔莹也是人,也有脆弱的一面,遇到这样?的场景也会不安吗?更别提她那样?娇弱,凭什?么受到铁物的压拽?
“你根本配不上她!”连淮眼尾微微泛红,手中剑气?陡然间大盛。
云少川只感觉到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带着让人窒息的恐怖压迫,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仿佛刚出生的婴孩,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连淮,由此产生的巨大差异,甚至淹没了他的战斗反应,让他只觉得?陌生和茫然。
攻势一道接着一道,只攻不守,宛如雷霆穿云,是云少川从所未见的。
这样?霸道的气?场,锐气?的锋芒,便是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意气?风发的痴情少年,再也不容让半步,再也没有半分克制压抑。
原来这就是连淮真正动怒时的模样?。
连攻十八招,云少川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只能一退再退,狼狈地几?乎没有站稳过。
他一路被压着打?,连气?都喘不上来。如果不是连淮还有尚存的理智没有杀他,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死在?他剑下。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
他确实气?运过人,接受了在?剑修一脉几?乎无敌的传承,可是他毕竟只练了两个月的新剑法。而连淮则从会走路就开始练剑,苦心修炼了十几?年。
他怎么可能抵得?过他呢?
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三心二意,想要得?太多,就算他拥有逆天?的气?运,也抵不过有人一心一意,将?所有的心血和坚持都灌注于其上,孤注一掷,不问结果,无怨无悔。
就在?这时,屋里忽然传出结界爆炸的声音。
与此同时,终于有一个黑衣人从窗口跳上了屋顶,直奔崔莹而来。
他们陆续从八卦阵里逃出来了!
崔莹心中微紧。
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有连淮在?,而这里又是他的地方,她不会有事?的。
只是,她有点担心有些秘密会暴露,毕竟她从刚才一刹那的波动中感到,那群杂碎里似乎混着不可小觑的上仙界高手。
忽然之间,崔莹感到背后有人袭近,她的领口随之一紧。
“谁都不许动,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崔莹身?后响起,带着森森的鬼气?。
有人想绑架她作人质?
这样?新奇的体验崔莹还从未有过,她已然开始饶有兴致地盘算他的死法了。
翻飞的剑影陡然之?间停下,连淮与云少川在同一时刻收手。
银光闪烁,衣袂飘荡之?间,连淮再次站定时,已然近在崔莹三米开外的地?方。
崔莹感到身后那人拿着匕首放在她脖子上的手,似乎因为连淮的靠近紧绷了些,想要发作却?又无法。
因为连淮已收剑入鞘,冷然抬眸道:“阁下来者何为?”
“你马上就知道了。”
崔莹只听到耳后传来那人故作温雅的笑声,然而这温雅比起连淮平素的言行?简直是?东施效颦,反添了几分?腻感。
“云公子,你的未婚妻在我手?上,你现在必须听我吩咐,立刻动手?。”
云少川的脸色变了几变,没有说话。
崔莹明白了眼前的情况,于是?装作对?连淮恨得?咬牙切齿,对?云少川关切异常,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让云师兄对?连淮动手?,不是?让他白白送死吗?”
“崔姑娘果然情深义?重啊。”崔莹听到自己身后那人笑得?温柔,“确实如此,所以还要姑娘帮个小忙。”
云少川的脸色越发难看?,终于忍不住怒道:“阮玉阙,我没有答应过你这个!”
他心中已然有些发乱,故意报出了他的名字。
“所以我在创造条件让你答应,嗯?”阮玉阙将抵在崔莹面前的匕首,又逼得?更紧了一些。
然而他话未说完,眼前忽然闪过刺目的白光,耳中轰隆声响,脚下屋瓦震动。
灵波平地?腾起,宛如海浪一般掀浪高丈,将周围的黑衣人全都扇飞了出去。
“如果你不就此收手?,这里?也会给你创造坟墓。”连淮的目光穿过黑色的夜幕凝视着他,眸色中倒映出灵波的白光。
阮玉阙心中不由得?一跳,背上竟有些发冷汗。
只见那群黑衣人中修为高深些的尚能在半空中稳住身形,还有些则直接狼狈地?栽下了房顶,然而还没等他们站起来,连淮一拂袖,银辉横扫,又是?一阵狂浪席卷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
“都给我拦住他!”阮玉阙命令道。
连淮冷然回首,灵力脱手?贯出。
顷刻之?间,月白色的灵波和暗紫色的波纹对?冲,已然战成一团。
“快点动手?!”阮玉阙对?着云少川狂喊,“我们都不是?连淮的敌手?,等他调动起连家所有的阵法呼应,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只要连淮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你们幸福地?在一起,你也可以替崔姑娘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