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by宿轻
宿轻  发于:2025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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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栀子和江述月是第一波客人,原以为江述月会对路边摊有些排斥,但是他只是沉默而已,行?动上很配合。
“小姑娘好几天?没来?了。”老板娘抬眼一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道,去一旁把手?洗干净,擦拭着长满老茧的双手?。
老板娘属于老得比较慢的那?一类人,和老板同龄,但是夫妻俩的苍老程度完全不一样,老板在一旁卖烤冷面,是正?宗的东北口味,出锅前会加上一噗嗤香醋。
“烤冷面的正?宗程度,就在于这一抹醋。”
陶栀子两个摊位的东西都买了,夫妻俩正?在跟她寒暄,边给她做卷饼和烤冷面。
老板娘手?机响声最大?,发出清晰的一声:“支X宝到账,XX元。”
陶栀子也没看?见其他客人,一回头,江述月刚把手?机收回。
她皱了皱眉头,来?到他身?边说道:“说好我请你的,我一会儿给你转回去。”
江述月不为所动,说道:“你请客,我付钱,挺好。”
老板夫妻二人一听,老板娘率先?说道:“小伙子挺主动的。”
见陶栀子非要给江述月转账,老板被逗笑了,在一旁也跟着帮腔。
“一会儿回请他别的不就好了,小姑娘太客气了。”
“你来?我往的,交流不就更多了吗?”老板娘在一旁补充道。
陶栀子登时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秘密一样,有好几秒钟愣在原地,看?着江述月,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
但是她从来
?不喜欢话落在地上,便对夫妻俩不好意思笑了笑,脑子一热说道:“我比较喜欢给他花钱。”
大?叔惊了一下,和身?旁的老板娘用方言打趣道,大?概是说年轻时候他俩去村口吃年糕的事情,陶栀子听不大?明白。
倒是身?旁一言不发的江述月主动走?上前,像是饶有兴致地看?小摊上的食材和制作过程。
他的存在感?很高,一闻到他身?上独特的冷香,陶栀子的心情愈发忐忑,虽然无数次跟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但还是担心秘密被撞破。
说是给两人的卷饼,实际上在回去的路上,陶栀子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似的一言不发地认真啃着卷饼。
她将头埋得很低,在心里复盘着,自己什么行?为有可能暴露内心,下次应该注意改进。
江述月的确没有在街上吃东西的习惯,安安静静帮她拿着食物和猫粮袋子,步伐比她从容许多。
他的步伐从未被任何事情打乱过。
陶栀子在心情如此复杂的情况下,也不忘将右手?腕上的手?串收入衣袖中,怕沾上食物的汤汁,造成损坏。
实际上这个概率很小,她吃东西很注意,而且手?串也没这么脆弱。
将手?串藏在衣袖下,就好像将心思也一起埋没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善意的提醒,“你头发掉进去了。”
陶栀子心里在想别的,一时间没听清他说什么,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他,下意识地疑惑道:“嗯?”
“头发……”
江述月无奈地重?复了一遍,眼神示意着她脸侧的方向。
陶栀子赶紧腾出手?,胡乱拨开自己的头发,下意识将手?里吃得有些凌乱的卷饼拿离了他的视线。
她多想在江述月面前能滴水不漏,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也陷入了某种怪圈。
很多青春期女生都会陷入校园里那?个最好看?的少年的怪圈,只不过陶栀子的青春期好像来?得比较晚而已。
她从感?情上好像比同龄人迟钝很多,但是上天?偏偏给了她一颗最敏感?的心,让她意识到自己心绪。
她愣神之际,江述月已经抬手?帮她把鬓角的一缕发拨开,手?指灵活而精准,没有碰到她的皮肤,但是那?发丝掠过的地方,却有些发痒。
痒得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然后有些心虚地说了一句:“谢谢。”
江述月很多时候难以在他的脸上捕捉到到别的表情,但是陶栀子却总觉得这张脸,是有亲和力的。
她从小害怕冷漠的人,也害怕面无表情的人,在他们面前,她总下意识去思考自己做错了些什么。
但是在江述月面前是一个例外?。
阳光从路旁长势茂盛的悬铃木叶片中穿透,斑驳的树影落在江述月的肩上。
这是她所眷恋的光影,所眷恋的人,一度让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有过何种境遇。
“述月,你知道棉花糖实验吗?”她仰头,问道。
第34章 棉花糖 她失措地低头看着严肃蹲在自己……
江述月垂下眼睫, 可以清晰看见陶栀子澄澈眼眸里宁静的怅然。
每当她仰头问向自己,带着虔诚发问,让人将一颗纯洁的内心一览无余。
只一眼, 就轻易在?她的注视下,内心泛起涟漪。
他的喉结极为缓慢地滚动, 不确定的问道?:“沃尔特·米歇尔的棉花糖实验吗?”
在?说?到?人名的时候,他发出的第一个音是英语, 但是以极快的速度不着痕迹地换成了中文音译。
“我对这个棉花糖实验有自己的理解。”
陶栀子寂然地点?点?头, 将自己吃得?凌乱的卷饼,整整齐齐地收了起来,好整以暇的模样?准备接下来认真说?明自己观点?。
上世纪60年代末,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沃尔特·米歇尔进行了著名的棉花糖实验,旨在?探讨儿童的自我控制能力以及它对未来成就的影响。
研究人员让一群4岁左右的孩子每人面前放一颗棉花糖, 然后告诉他们, 如果他们能够等待15分钟不吃棉花糖,就可以获得?第二颗作为奖励;如果他们无法忍住, 也可以随时吃掉眼前的棉花糖,但不会再有奖励。
实验的目的是观察孩子们能否延迟满足, 以及他们采用了什么策略来抵抗诱惑。
结果表明, 大约三分之一的孩子能够坚持等待,并因此获得?了第二颗棉花糖。
研究人员对这些孩子进行了长期跟踪, 发现那些能够延迟满足的孩子在?学业表现、社?会交往以及情绪调节方面普遍比无法延迟满足的孩子表现更好。
于是,上世纪的第一个棉花糖实验解释了延迟满足和自我控制对个人未来成就的重要性。
“其实, 我第一次看到?棉花糖实验的时候, 我无比理解那些无法抗拒抗拒诱惑吃掉第一颗棉花糖的孩子。”
“四岁的孩子,他们对于棉花糖决断,不一定是自控力不足, 而很有可能像我一样?,对未知?的第二颗棉花糖充满不信任感。”
“包括到?现在?,当我看到?第一颗棉花糖的时候,我还?是会毫不犹豫把?它吃下去,绝不寄希望于第二颗棉花糖。”
“有人说?,那些迫不及待吃掉棉花糖的孩子,可能来自贫穷家庭,贫穷的孩子可能更没有自控力。”
说?话间,陶栀子将手中被重新包好的卷饼藏到?了身后,她平和的语调多了很多波澜,最终又在?情绪疯狂之后安静地垂下了头。
像是一柄越烧越旺的蜡烛,在?即将点?燃天花板的时候,戛然而止、偃旗息鼓。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两人脚尖相对,江述月的怀抱近在?咫尺,确实她不能进犯的禁区。
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可谁又能来解释一下,穷人孩子只是害怕一切冒险,他们没有得?到?过承诺,或者承诺后食言,在?道?德感中被迫原谅,所以他们无法相信十五分钟后会得?到?更多的棉花糖,不吃掉眼前的这颗,也许再也不会有棉花糖。”
说?完这一切,她仿佛也险些忘记自己想要表达得?是什么,说?好不要轻易去勾起回忆,但是那些回忆偏偏是贯穿她人生始终的。
这段时间挤压的情绪仿佛要呼之欲出,如果用天气作比,那一定是阴沉闷热到?极致的阴天后,突如其来的一场倾盆大雨。
那种爆发式的疯狂一点?点?找到?了她,像藤蔓一样?从地面长出来,一点?点?攀缠上她的小腿。
她仿佛受困于原地,这种从地下滋长出来的诱惑中。
手指渐渐收拢,攥握成拳,像维持着此刻的理智。
是啊,她永远都?可以只吃第一颗棉花糖,但是这是她的唯一,她多担心自己过于急躁,反而将棉花糖逼走?,自己连闻味的机会都?没有。
她咬着牙,费力地压抑着那些汹涌狠辣的滔天巨浪。
只要意志力有轻微的松动,她的理智将全面崩溃。
过了很久,她终于找回了内心的宁静,缓缓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让嘴角浸染笑容,略微露出整齐的牙齿,给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她重拾勇气,凝视着江述月的双眼,在?他略有动容的目光中,说?道?:“述月,你?对于我来说?,就是那颗棉花糖。”
原以为她之前说?的“毫不犹豫吃下去”的形容似乎对于“棉花糖”来说?有些粗暴,或许儒雅的江述月不喜欢如此粗鲁的形容。
谁知?,在?她紧张的目光中,江述月的眼中没有露出半点?愠怒,反而是极为宽和的态度,像一个年长者,不带狎昵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用极为耐心的声音说?道?:
“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
陶栀子对他这样?的反应表示出极度的疑惑和错愕,她并不满意这个态度,因为江述月看她的眼神过于清白。
比濯水莲花还清白,不惹半点?污垢。
这种长辈一样?的态度不是她想要的,这仿佛不动声色地推翻了她这段时间所有的小心思。
虽然她自己也理不清楚那些小心思的成分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江述月反应下的这种。
她一定表达出错了。

在?极度的不满和疑惑间,她提高了语调,用更加坚定和示威的语气说?道?:
“你?是那颗,我要迫不及待一口吞掉的棉花糖。”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不由得?觉得?自己坚决的态度十分应景,她自认为有点?发凶的语气,在?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却带着某种陌生的可爱。
情绪是个容易被渲染的东西,潜藏在?心里的爱,表达出来的瞬间,再凶狠也带着柔软。
一柔一凶,两相碰撞,反而出现了神秘的化学反应。
直到?这句话一出,陶栀子终于从江述月风静浪平的神情中发现了一丝松动。
她满意地看着这一道?出现在?完美?白玉瓷上的裂痕,欣赏着这不为人知?的瞬间。
她竟然恶劣地希望能看到?更多的裂痕,可分明她原本还?没有行动的打算的。
可话一出,一切的恐惧将烟消云散,这都?给足了她勇气。
她知?道?自己,无非仗着江述月仁慈又礼貌,绝不会让她难堪罢了。
或许时间再往前推半年,她遇到?江述月一定会将内心的情感藏上一辈子。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怕了,她只怕江述月讨厌自己。
但是她从江述月眼中看不到?半点?对自己的厌恶,她暗自下决定,只要她能从这双冷静的眼中寻到?一丝厌恶,她就会马上停止。
毫不犹豫地彻底地停止。
“述月,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陶栀子眼神纯净地看着他,开口问道?。
江述月彼时的沉默似乎回答了一切,他想不出合适的回答,却仍然保持着风度,没有任何过激反应。
他变成了那个沉默的人,没有对陶栀子激进的语言吓到?,但是这的确令他少了几?分从容。
他漠然地收回视线,态度从容,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用比平时更加温和的语气,掷地有声地反问道?:
“你?知?道?我们相差多少岁吗?”
陶栀子没有被这个问题吓退,但是她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江述月的面容很年轻,让她根本无从猜测。
但是江述月身上沉稳倒是她不曾在?同龄人身上看到?的。
“我无所谓年纪。”她很灵巧地避开了对江述月年龄未知?的问题。
江述月怔了怔,放缓了语调,似乎在?内心做着某种权衡。
他目光落下,看着陶栀子,从他的角度里,陶栀子的周身带着某种冲动的稚气,她明媚细腻,又执拗冲动。
“栀子,”他的声音变得?难以琢磨,“你?我互相之间,都?藏着各自的秘密,我不认为这个想法是理性的。”
陶栀子本能地感受到?江述月的拒绝,但是那种拒绝是如此温柔,以至于她没有感到?尖锐的痛楚。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垂下了眼帘,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她极力想维持着那份自尊和独立,没有像往常那样?倔强地反驳。
尽管她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反驳。
但是她内心清楚,无论是江述月,还?是她自己,他们筑起了厚厚的心墙,有着泾渭分明的边界。
他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所有的过去所有的故事,这样?的信息差下,这份喜爱的心情还?成立吗?
陶栀子偃旗息鼓,内心没有什么挫败,而是江述月太懂得?一语道?破利害,将她即将到?来的猛烈攻势顷刻化解。
“那这样?不理性的我,会让人讨厌吗?你?明天还?愿意和我一起去江城吗?我们还?能回到?五分钟以前吗?”
陶栀子面带担忧,尽管对江述月的说?法表示理解,但还?是不放心地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她开始有些后怕,后悔于自己的冲动,好像这份冲动就是在?刻意证明,她就是棉花糖实验中那个不懂得?延时满足的孩子。
“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这么严重。”江述月笃定地解释道?。
她将信将疑地应了下来,尽管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但是她的心情没有像之前那么复杂。
她明白江述月所说?的那些理性的前提。
两人继续沿着道?路并肩行走?,可眨眼间,空气中好像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让人难以形容。
陶栀子恢复理智之后,身体的感觉开始回来,她的胃部发出信号,她饱了,剩下的卷饼不会再继续吃。
怀着惭愧的心情将剩下的卷饼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却在?抬头时听见了前面不远处的人声躁动。
一群人像是在?围观着什么,陶栀子和江述月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正?欲绕过人群的时候,那人墙后传来了一声猫叫。
“喵呜。”
陶栀子耳力敏锐,立刻停住脚步,往人群看去,发现那很多没有边界感的人正?环绕着一只猫。
她拨开人群一看,发现先知?正?缠着绷带,有些茫然地看着围观它的人群。
陶栀子本能地对没有边界感的路人有些懊恼,不明白为什么要围观先知?。
“先知?。”她将人群分开一个通道?,先知?立刻起身跳了出来,在?她腿边打转。
“小姑娘,你?认识这只猫?”
先知?离开后,反而是陶栀子引起众人的注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先知?的名字。
“难怪这么神奇,这名字也很神奇。”
很多吴地方言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对于她这个外乡人来说?辨识度很低。
陶栀子实话说?道?:“我听不懂你?们说?的。”
一个大老爷走?上前,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小姑娘啊,这猫可神秘了,听说?它能闻出死气。”
另一个老大爷嫌弃他解释得?不完善,便主动上前补充道?:“之前有个在?广场上领舞的老太太,身体可硬朗,这只猫就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喵喵叫,结果有天突然肚子疼,去医院一查是肠癌。”
“还?有那个吴老太,天天去巷子里和他们打牌的,也被这猫跟着几?天,没几?天,急性心梗人直接没了。”
“我们就想让它也给我们闻闻,看看谁要是有没发现的重疾,赶紧上医院彻底检查去。”
老头老太太们三言两语,跟陶栀子解释通了,她有些茫然地放下刚才的愤怒和戒备,看着眼前这不同的嘴型和吐露的方言。
她周身有些发凉,看着所有人都?在?叽叽喳喳,如同一个无休止的万花筒一样?,让她觉得?头晕。
眼前的景象如同梦境一样?充满虚幻的声音,让她恍惚间难辨真假。
那些画面如江水一样?浩浩荡荡地波动,卷集着层层浪花。
她失措地低头看着严肃蹲在?自己面前的先知?,它严肃,又坚定。
就这样?望着她。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凌乱,耳边是刺耳的耳鸣。
腹部一阵坠痛,才意识到?,有暖流顺着流了出来。
人群百无聊赖地散去,那血顺着她大腿一路往下,沾染在?浅色的裤腿上,双脚如同石化一样?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大口地呼吸着,目光狰狞而迷茫,无助地回头看向江述月。
第35章 道歉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竟然有人如……
江述月在目睹她眼神的那一瞬间, 立即意识到陶栀子?的异常,脸色微变,立刻走向她。
分?明是隔着两米的距离, 还伴随着台阶,却能在瞬间来到她身后, 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搀住。
先知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猫眼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阴沉, 像是带着某种神秘的不可?抵抗的力量。
陶栀子?看向先知的双眼,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众人?的讨论。
那些案例好像精准地套用在自己身上一样,那顺着大?腿流下?的血,仿佛也像是为了证明着什么似的。
她神情恍惚,眸光晃荡,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先知闻到我身上的死气了。”
“它?一定是闻到我身上的死气了……”
她很难露出这样的惊慌失措, 意识像是被浸泡在白色颜料里,将视听蒙蔽。
身上的血并不多, 但是只需要动弹一下?,就会更快沾湿裤子?。
她缓缓低头, 看着膝弯处的浅色裤腿隐隐透着红, 不是暗红,倒像是鲜红。
鲜红带着让人?恐惧的死气。
她站在原地大?口呼吸, 分?明是一次突如其来的生?
理期,却在此刻如同魔鬼的召唤一样。
对于她这样的人?就是这样, 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内心崩溃。
“没有, 先知只是喜欢你,不是闻到死气,别想多。”
此时此刻, 江述月眉头紧锁,保持着冷静跟她郑重而清晰地说道,试图帮助她恢复理智。
“你的生?理期是最近吗?”他果断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打破了他平日里那种从容不迫的态度。
他必须要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的生?理周期的出血。
陶栀子?在命运的打击下?顾不得?任何羞赧,她连忙点?头,好像很怕江述月下?一秒就要准备叫救护车。
她的意识在缓慢恢复,瞳眸间的惊慌慢慢散去,情绪恢复了平静。
她心里太清楚,她根本不会以为自己的身体有突然间的出血,而且生?理期的感觉很清晰。
分?明是已经随时准备死去的人?,却在刚才听到“死气”的说法后,反应过?激,而且生?理期也恰好造访,以及先知这双淡定又洞悉一切的目光。
她从自己本能的惊慌中发现,她似乎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洒脱。
她恐惧死亡,她怎么会不恐惧死亡呢,死亡意味着彻底的终结,一切变成虚伪,身体最终在火葬场付之一炬,变成灰白色的一抔,装进罐子?里。
像她这样没有亲人?的,也没有谁会去记得?看她。
最可?怕的结局是,死后如果有意识,被永恒地禁锢在骨灰盒里,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啊。
还有……《神曲》江述月只给自己讲了地狱篇,还剩下?炼狱篇和天堂篇她都没有听到,这要是就此闭眼,就像连续剧没有追到大?结局一样。
“方便走吗?”江述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恍然从胡思乱想中被拉回现实,耳边是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行?人?匆促,周遭的环境音都是这样真实。
她如梦初醒,低下?头,看见已经被弄脏的裤子?,反而没太多顾忌。
“能走,但是回去还要走好一阵,我没有准备……”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就像一个知道了自己的错漏和疏忽的孩子?,羞愧地承认错误一样。
她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生?理期,从青春期初潮开始,她已经面对了很多次,但是她如今多年后仍然还会出现纰漏。
她认为这样的疏忽是不应该犯的。
江述月当下?果断地将她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着休息,动作十分?谨慎,反倒是陶栀子?对此不是很在意,准备挣脱他的手?自己走。
“没关系,只是生?理期,不是受伤,我可?以自己走。”
不过?她还是被成功扶到一旁坐下?,坐下?之后,一切的尴尬好像都可?以被无声无息地遮掩掉了。
陶栀子?有点?不敢坐,怕走的时候在长凳上留下?痕迹。
“在这里坐着等我,别乱走,我去给你买。”江述月叮嘱道,随后将手?中的食物?也整齐地放在一旁。
陶栀子?本来想开口说赶紧回去就好了,血迹没那么明显,但是她一想到回去的路程,还是住了口。
她一个人?坐在原地,先知也跟了上来,一改刚才的严肃,很粘人?地蹭着她的裤腿,毛茸茸的身子?恰如其分?地挡住了刚才被血染红一小片区域。
她不敢随意动弹,这一次来得?汹涌,稍稍动一下?都感觉是无法阻挡的事态。
“先知,如果你觉得?我快死,就蹭蹭我的左腿,如果不是,就蹭蹭我的右腿。”
她在等待的过?程中,试图和先知聊天转移下注意力。
先知立在原地,哪里都没蹭,抬头很好奇地看着附近飞舞的灰蛾子。
江述月进了附近的小商场,要的时间多了些。
陶栀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十字路口闪烁的红绿灯,一次又一次的跳动,分?明是匀速的,但是人?在焦灼的时候,红绿灯就是很慢的。
人?在气定神闲的时候,红绿灯的跳动就是偏快的。
她坐在原地,观察着行?人?,先知则紧盯那些黑色的小飞虫。
一人?一猫,在这个充满忙碌的街道上,倒是很闲适。
岁月静好之下?,陶栀子?看到一个跌跌撞撞的孩子?从自己面前走过?。
那一刻她虽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多想,全身上下?的感觉都集中在裤子?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濡湿,这让她万分?紧张,在心里开始盘算着,要是弄脏了公共设施需要罚款多少钱。
应该是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吧。
想到一般,一个年轻女人?沿路追来,嘴里喊着:“宝宝,快停下?!”
那不会说话?的孩子?回过?头,看着母亲那有些紧张的语气,反而有些害怕,便朝着前方更加快速地往前走。
“宝宝!!”年轻女人?穿着半高跟,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正一步步接近主干道,发出崩溃的一声尖叫。
陶栀子?回头,抬头看了一眼红灯倒计时,还剩下?最后两秒。
小孩子?的身影一步步逼近马路,双向八车道的道路下?,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红灯倒数结束的瞬间,黄灯一闪,全部的车辆纷纷启动。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陶栀子?坐着的长凳上早已空无一人?。
只见那个浅色的身影在车辆启动的瞬间冲到了马路上,用全部的力气将那个处于车辆行?驶盲区下?的小孩一把?拽了回来。
就在拽会的下?一瞬间,车辆的已经刹车不及,在刚才小孩待过?的地方驶过?。
她几乎忘记自己拿来的力气能一手?将那孩子?拽住,但是路旁的一辆的电瓶车却将在她躲过?那生?死一瞬的时候将她身形带偏,狼狈地摔倒在地。
一时间,偌大?宽敞的街道,响起各路鸣笛,让整个原本正常运行?的街道变得?喧哗起来。
那小孩子?对眼前兵荒马乱的一切没有太多认知,直到陶栀子?摔倒的瞬间,他也倒在旁边,听到母亲惊恐的尖叫,他才后知后觉地爆发出哭声。
陶栀子?立刻起身,将他有些粗暴地拎起,咬咬牙,忍着腿部的擦伤,用最快的速度撤离了马路。
行?人?见状,纷纷过?来围观,陶栀子?却格外恐惧路人?的靠近,不由得?伸手?将自己的上衣往下?拉了拉,试图想尽可?能地挡住臀部的位置。
周围的喧哗和纷乱此时显得?格外刺耳,她脑海中一片混乱,腿上的伤痛仿佛被压在意识的最深处。
孩子?的母亲终于跑到了她身边,气喘吁吁地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来来回回地检查孩子?是否受伤,眼中满是惊惧未平下?的感激。
她哽咽着道谢,声音微弱而沙哑:“谢谢你……真的是谢谢你……”
陶栀子?摇了摇头,似乎无法承受这样的感激。她强忍着疼痛,轻声道:“孩子?没事就好。”
一开口,她发现自己下?巴处有些湿漉漉的,抹了一把?,全是血。
好在伤口很小,大?概是刚才在马路牙子?边上磕到的,不是特别疼,就是看着有些吓人?。
路人?见状连忙问她伤到哪里没有,是否需要救护车。
陶栀子?无力解释,只是连忙摇头。
然而,当她稍微放松下?来时,体内的疼痛和虚弱感瞬间涌上,她的腿因为刚才的摔倒而鲜血直流,裤腿上的血迹愈加显眼。
周围的围观者逐渐意识到她的状况,纷纷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刚才过?度让身体运动的后遗症来了,心脏跳得?离开,视线有些模糊,弓着身子?缓了好一阵才勉强挺过?去。
拨开人?群,她听到了江述月的声音,像是穿过?了层层喧嚣,稳稳地落在她耳边。
“栀子?。”
他手?上拎着一些日用品,拨开人?群,迅速走到她面前,将一件衬衫抖开,帮她将尴尬遮得?严严实实。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他俯身将她双肩握住,动作小心翼翼,然后替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带她远离人?群。
有人?拿着手?机准备拍点?什么,被陶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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