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尚有余温by帘重
帘重  发于:202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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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豪横自然是出自余温钧的手笔。整个别墅的装修都由他的喜好来主导,虽然他目前住的还是酒店。
贺屿薇在这段时日的生活里对余家的奢华早有准备,但目睹这么漂亮的泳池后,依旧被震得失语。
两个佣人在旁边的浴室做清洁和消毒工作,她则把拖鞋和吹气泳圈等道具摆好后。旁边无人的时候,她蹲下身,飞快地用手背触沾了一下恒温泳池里的水。
温热的。
贺屿薇松口气。
她心想,余哲宁脚受伤不能下水,所以,他大概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朋友打闹吧。
余龙飞今天回家早,正好赶上墨姨他们搬烤炉和炭火之类的东西搬上电梯,一问知道余哲宁招待朋友。
当知道他们那群人要用泳池,余龙飞皱皱眉。
“哥是真偏心。平时要是我用泳池,他肯定得唧唧歪歪的,换成哲宁,他就立马答应。”
余温钧喜欢弓箭和游泳这两类运动,家里的泳池是是他专用的。
在别人眼里,余龙飞也是城里顶级的实打实的钻石小开,但他绝对有心疼钱的时候。倒是哥哥不显山不露水,这些年光给家里装修的费用都够得上一个上市公司的开支,不仅重金修泳池,日常养护泳池也是不小费用。
妈妈去世前,绝对给哥单独留了一个钻石矿吧?
余龙飞这么想着,也顺便拐进地下泳池,正好就看到贺屿薇把一个躺椅拖到泳池边上。
“你在干什么?”
贺屿薇吓了一跳。她连忙解释把躺椅拖过来,这样能更方便余哲宁使用。
余龙飞“哦”了声。
“你也是来游泳的?”她小心翼翼地问,思考是否要多拿一双拖鞋。
余龙飞一挑
眉:“谁说我是来游泳的?这是我家,我难道就不能过来看看吗?话说回来,盆栽姐,你不生气?”
贺屿薇不解地看着他。
余龙飞叹一口气:“余哲宁的朋友来,他却不让你这个小保姆出现。肯定是觉得你太丢人了啊。”他嫌弃地打量小保姆,“不是我说你,你看看自己这头发,乱七八糟的,就能不能剪掉吗?整天都垂在眼前,跟个长毛怪似的,土里土气的。”
贺屿薇没有作声。
余龙飞见她这样乖顺地挨骂,反而觉得没意思了,他抬起手腕看看表:“这样吧,我今天心情不错,也有闲工夫。咱们不理余哲宁。今晚你跟着我出去到商场,我给你买条新裙子穿。”
贺屿薇这才赶紧开口:“……我对这方面没兴趣。”
“哈哈,是对打扮没兴趣还是对我没兴趣?”
余龙飞插着兜,一步步地走过来,贺屿薇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随后意识到身后是泳池。
贺屿薇虽然对余家的另外两个男人都避而远之,但原因不尽相同。
余温钧是个大人物,她每次看他身边乌压压跟着的人就畏惧,下意识想躲。而余龙飞是本人就带着一股冲天戾气。
余龙飞转眼走过来,对方身上传来隐约的香水味和泳池的□□,混合一种类似酒的味道。
“怕我?”他笑着问,“不是要带你买衣服吗,不觉得我很善良?”
……多此一举。但她绝对不敢把这四个字说出口。贺屿薇紧抿着唇。
余龙飞很新鲜地看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一圈晕红,那股红色像线般延伸到脖子下面,他忍不住伸出手,似乎想用手指掐她的脸。
贺屿薇心中警铃大作。
她心想,忍耐一下,嗯,尽量不动声色地闪躲。
毕竟,余哲宁在场的时候,余龙飞也总是动手动脚地逗她,但,通常他也只是做一个假动作。像这种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公子哥,不会欺负——
下一刻,对方重重推了她一把。

第13章 沙尘
余龙飞就像那日摔筷子,他打了个嗝,轻轻巧巧,随随便便地就把眼前的小保姆推到恒温泳池里。
灯火阑珊处,咕咚溅起一小朵不起眼的水花,瞬息寂灭。
他对任何女人,都这个态度。
什么浓妆艳抹的,什么整容打扮,推到水里就能显原形。何况,湿身后能看女人的胸前是不是真的有料。
余龙飞看着贺屿薇的头发像莲花般绽放在泳池。
水,大量的温水,涌入鼻尖,呼吸几乎在一秒钟就被严密地堵住。贺屿薇试着去抓泳道上漂浮的隔板,但眼前只是蓝莹莹的一片。她不会水性,甚至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就感觉手脚往下坠去。越着急,越有更多的水涌入肺部,一口接着一口,眼睛一会看得见水面,一会看不到。
余龙飞刚开始还笑着拍手:“盆栽姐,别装啦,一米四的水区,站不起来吗?”
但一回头,才发现这是深水区。他这才一惊。
“我靠,那里不是有浮萍,自己抓着啊。”
余龙飞今天穿的是从英国萨维尔街裁缝铺里寄来的西装,跟兄长同一批做的,娇贵的亚麻料子,不能轻易沾水。他叹口气,施施然按了旁边的呼叫按钮,准备让家里的佣人来救人。反正,就晚几分钟的事。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扑通着,肯定是死不了。
正在这时,却看到哥哥走进来。
平常这时候,余温钧都绝对不会这么早就来别墅。他向来不喜欢早起,工作时间通常是从下午持续到深夜。但昨天游泳后将打火机落在旁边的绿植桌上,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既然想起来,也就提前来拿。
刚进泳池,余温钧就看到眼前的场景。
余龙飞慌忙地迎上去,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哥,眼前却一黑,身体无法自控地腾空,接着,后背就重重撞进水面。
余温钧伸出一脚,直接就把余龙飞整个人也飞踹进泛着雪白水花的温水泳池里。
晶莹的水花,如同珍珠一样在空气中四溅,优雅璀璨。
兄长同样面无表情且从容地退后一步,避免让自己名贵的皮鞋沾上水。
“救人。”他简单说。
贺屿薇的意识被水占满了。
一瞬间,世界静悄悄的。
她感觉自己变成鱼,凭空长出水肺,在液体里还能自由呼吸似的,水面上的所有喧嚣都和自己无关,不觉得痛苦,反而很享受,啊,已经不想继续挣扎了。
而最后的视野里,余龙飞还抱着胳膊站在岸边,笑嘻嘻但冷漠地看着她。
她要死了。
贺屿薇的意识模糊不清,突然间觉得看到爸爸枯瘦的脸颊,中风到最后,他向来浑浊且被酒精吞噬的眼睛居然能变得像婴儿一般清澈,仿佛对她说:“对不起,薇薇。原谅我。薇薇。”
原谅?爸爸真正需要忏悔和道歉的对象,从来不是自己。
思绪浑浊间,贺屿薇却感觉有人从后面拽着脖子,接着,刷的一下子就像萝卜一样被提出水,瞬间的重力让她的鼻子和呼吸都跟不上,脑子突然变得混乱如麻。
随后仿佛听到有人说:“交给我。”
接着她就被平放到地面。对方先干脆地将散落进她嘴里长长的湿头发拿走,检查她口腔和鼻子,没有什么偶像剧里温柔对口呼吸。贴在身上的衣服被掀开,胸口处被一股重力反复地按压着。
她感觉五脏和骨头都被彻底碾碎了,而这么压了十多下之后,突然间,堵住的气道畅通了,就能咳嗽出来。
眼泪鼻涕都酸涩就像腐烂苹果汁流出来,耳膜简直要爆炸,刚想集中注意力,这时候听到墨姨急忙忙赶来的声音,“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她的胸口还在被重重按压。
心脏真的好痛啊,
对方的力气好大,真的是太痛了,胸口的骨头绝对要被按断了吧!贺屿薇刚想说自己已经没事,拜托请别按,但下一秒,就完全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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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哲宁今晚邀请的朋友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那帮人,家境都不错,他们吵吵闹闹吃完烤肉,要再续上蛋奶酒的时候发现找不到墨姨了。
小钰通过对讲机联系,知道泳池那边出事了。
余哲宁随口问情况,对方含含糊糊说有人掉到泳池,被余温钧撞见了,此刻他正在对家里人发火。
余哲宁不以为然。
这是余温钧日常非暴力教育弟弟play里的一环——说教。
余龙飞兴致大发时总会带女人回来家里参观,而其中,他最喜欢带着她们去那个如同教堂般圣洁的地下泳池,收获惊叹一片,再搞一些乱七八糟的泳装party。后来,余温钧怒了,直接严令余龙飞不能使用泳池,这才了却纷争。
大概半小时后,墨姨匆匆回来。
她面色苍白,但鱼尾纹皱着,眼睛里有几分气愤,只说泳池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让他朋友下去玩。
余哲宁心中升起疑窦。
没人注意的时候,他让墨姨走近说话。
墨姨平了平气:“也没什么,龙飞少爷把贺屿薇推进泳池里了。”
余哲宁已经很久没去过专属五楼。
即使是他和余龙飞去五楼也需要兄长的许可。而在五楼的佣人房门口,家庭医生刚刚为贺屿薇做完检查,此刻走到余温钧面前说:“呼吸道、气管和肺部都通畅,脉搏平稳,体温也很正常。观察8个小时,呼吸和体温正常的话就没有大碍。”
余温钧说:“脚踝怎么样?”
“脚?”
“前段时间,她的脚扭伤了。”
医生之后又走进去检查她的四肢,贺屿薇此刻躺在床上,面如金纸。而余龙飞也换好衣服重新走上来,余哲宁一下子揪住他,把他推到墙上,沉声询问怎么回事。
余龙飞也怒了:“滚你妈的!”
刚才被踹下泳池,就因为救人,他整身的昂贵西装、手表、皮鞋,连带着手机全都毁了。余龙飞心有怨气,虽然不敢违逆余温钧,但对余哲宁就没这么客气了。
“医生说她不是还活着吗?”余龙飞不耐烦地说,“就一个小保姆,又不是你的女人。”
余哲宁眼中闪
过怒火:“连我的保姆你都敢推。如果是我的女人,你还想怎么样?”
余龙飞根本不吃这套:“来啊,你来打我啊。想和我打架,哼,你另外一条腿还想要吗?爷给你踹折了!”
剑拔弩张的时候,余温钧在旁边沉声说:“你俩有任何矛盾,滚到楼下自行解决。”
他边说边把眼睛移到余龙飞的脸上。
在这道视线中,余龙飞的脊背顿时挺直,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
“哥,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我不知道——”
但余龙飞又噤声。
一旁的墨姨和玖伯表情都有点微妙。
在余温钧的字典里,绝对没有“不知道,不记得,不明白”这九个词,即使是弟弟们也不允许说。而且,他平生最恨狡辩的人。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往机关枪口上撞了。
“龙飞,不管你平日怎么胡搅蛮缠——天大的事儿,我都能想法子尽量替你摆平,唯独一样,你哥我也是普通人,不能让死人复活。何况,没人希望自己常待的地方有死人。我的话说明白了吗?。”
余温钧的语调很轻,余龙飞的背后有冷汗渗出,只能傻笑着说知道了。
余哲宁趁机用手肘猛击了他的腹部,在余龙飞痛苦的闷哼中,放开他。
余温钧的目光也再挪向另一个弟弟:“她人还活着。你要是不放心,今晚就把她搬到你的床上,你仔细检查检查。”
明知道兄长说话就是这一种调调,余哲宁的脸也还是一白。老实说,家里能承受兄长这种专制却极端恐怖怪脾气的人,好像也就是玖伯和那个小秘书李诀。
余哲宁从其他人那里,听到刚才的过程,是哥哥出手才救下贺屿薇的一条小命儿,可是,“谢谢”两个简单的字却好像无论怎么样都对兄长说不出口。
他长了张嘴。
余温钧却似乎知道他心意,只是略微拍了一下余哲宁的肩膀,目光重新锐利地看着余龙飞。
他的表情没有变,余龙飞却再次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立刻举起双手:“投降!降兵不杀可是哥你说过的!”
“道歉。”
余龙飞小声说:“跟谁啊?”
余温钧平静说:“今晚是哲宁和他朋友们难得的聚会,被你扫了兴,你负责向他赔罪。”

贺屿薇发?起高烧。
她?从被强行带到余家的第一日起,就?紧绷着心弦,但因为要照顾余哲宁而不能有片刻松懈。如今反而有种不管不顾的放松感,借着溺水直接病倒。昏昏沉沉躺了三天,整个人都像陷进细密的流沙里。
到了第四天,她?终于恢复意?识。
墨姨扶她?坐起来,贺屿薇还是头重脚轻,医生问?一句,她?就?乖乖答一句,但其?实对于溺水后的回忆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胸口里萦绕着对余龙飞的恨意?,随着体温的起起伏伏而消散。恐惧?有一点。恼怒?似乎吧。
这是一个总令人失望的世界。她?平静想,自己不恨谁,但同样,也无法从中感觉到任何喜悦和爱了。啊,不对不对,她?唯一不怎么讨厌的是太阳。
橙黄色的太阳,即使照在断头台上都有一种脉脉的温情。只可惜,北方?冬天的太阳很凉,像是不屑怜悯地面上的人们,要是她?能去看看别的地方?的烈阳和蓝天就?好了。
有人坐在她?身边。
贺屿薇抬起头,动了动嘴唇,余哲宁凑近一听,原来她?轻声问?他?的腿怎么样。他?垂着眼睛,低声说:“我好得很,你好好休息吧。”
贺屿薇抱歉地看着他?。
余哲宁再说:“等我腿好了,我绝对会在你面前给?龙飞一拳。你放心。”
她?刚要说话,有人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听说有人想要谋杀本少爷?”
余龙飞正笑吟吟地靠在门上。
他?大?步走进来,也不客气,进来后就?先咣咣地把贺屿薇的衣柜全部地拉开,往里面打量着,随后啧啧两声:“就?两件T恤啊。哲宁,每个月你的零花钱不少吧,怎么不给?盆栽姐买点衣服穿啊?她?这么尽心尽力伺候你,你光嘴上说谢谢,没用啊。”
余哲宁沉着脸想站起来,但还打着石膏,行动不便。
余龙飞转眼再坐到床的另一边,他?伸出手?搂住贺屿薇,语重心长地说:“嗨,其?实我特别冤枉。盆栽姐,你告诉哲宁,那天他?只顾着和朋友聚餐,你一个人站在泳池边发?呆,我好心好意?地问?你要不要买衣服,是不是?”
泳池有监控,能清楚看到是余龙飞推她?入水的过程,但没录下他?们的说话内容。此刻,余哲宁也冷笑两声:“别转移重心。”
余龙飞沉痛地说:“好了好了,一切确实都是我的错,你就?别跟我生气了——哲宁,你现在当个见证!万一哥问?,就?说我已经?诚恳跟她?道歉过了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美人儿,千万不要和人家计较嘛!”
余哲宁用力一把挥开他?,余龙飞却搂得更紧。
贺屿薇病后虚弱无力,根本就?挣脱不开,却听到他?皱眉说:“她?房间里怎么有虫子?”
余哲宁刚要骂他?胡扯,却看到余龙飞松开手?,从旁边的床头柜表面捏了一个黑点。仔细一看,真的是小虫子。
靠床脚的隐蔽位置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半袋茄子干。这是贺屿薇从农家乐带来的食物,她?曾试着交给?厨房却被婉言拒绝。余家不吃来源不明的食物。
她?只好放在床边,却不料里面生出虫。
“叫人来给?她?的房间消毒。”余龙飞嫌弃地抖了一下手?,“那里好像还有一只。够恶心。哲宁给?我个东西,我把它拍死。”
床头柜有本摊开的旧书,余哲宁便递过去。
那本被她?常常翻阅的英文?字典,就?这么重重地砸在旁边的柜门上。老旧的线装书,因为被反复翻阅原本就?脆弱,在反复敲击下很快散架。
满页的沁黄纸张,像雪一样铺着地面。
贺屿薇只看到地上散落了不少字典的纸页,但她?并没意?识到是什么,只是拼命挪动身体,尽可能地想远离余龙飞。
余哲宁也说:“赶紧从人家床上站起来!”
余龙飞哈哈两声先把字典递过来,再搂住贺屿薇的肩膀:“哎呦,我向来对平胸没兴趣。我比较喜欢丰乳。”
余哲宁二话不说用那本字典去砸余龙飞的头。余龙飞怪叫两声,随后握住余哲宁的手?反击。
墨姨再过来送药的时候,两兄弟坐在贺屿薇床边隔着她?本人打闹,嘻嘻哈哈的。贺屿薇的睡衣原本就?松垮,夹在两个年轻男人之间摇来摇去,倒是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她?赶紧走过来把两位少爷轰走。开始收拾地面的纸张,又问?贺屿薇这旧书还要不要。
贺屿薇刚刚被余龙飞摇得几欲呕吐,此刻定睛一看,这是……自己日常爱翻的英文字典……
墨姨喂她?喝水,水凉丝丝的,贺屿薇焦急地一口口地喝下去,随后要来胶水棒,哆哆嗦嗦的,想把散落的页面重新粘上。
墨姨看她?那样子,叹口气说费这劲儿干什么,又忍不住教训说:“你一个小姑娘,不要让男人轻易进你的屋,坐你的床。”
她?絮絮说着。面前的孩子也不反驳,但面色却越来越潮红,拿着胶棒的纤细手?指开始剧烈地颤抖,随后跌落在被上。
墨姨一摸她?的额头。
坏了,又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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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烧,来势汹汹。
贺屿薇把之前喝的水全吐出来,家庭医生给?她?挂了点滴。再次睁开眼是半夜,喉咙痛得要命,太阳穴肿得想炸开,但手?脚又热。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想吹风,但怎么都推不动窗户。
一种无法扑灭的热度涌上,尤其?是掌心,又烫又干,恨不得泡在冰水里缓解。贺屿薇想到,自己被抓到这所豪宅时,天台处有无穷无尽的冷风。
她?像着了魔,一打开门,跌跌撞撞想往记忆中的露台位置走,但走着走着,似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
贺屿薇低头想绕过对方?。
那人身形一动,又挡住她?,她?再往左边走,又被
贺屿薇的头痛得抬不起来,在原地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像钟摆般摇晃,情不自禁地想抓住对方?胸口的衬衫。
终于站稳了。
她?张张干涩的嘴唇,却是问?了莫名其?妙的一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余温钧才懒得回答蠢问?题,也没有伸手?去碰她?。
他?沉声叫人,而当玖伯和李诀小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况,脸黑得像锅盖。接着,墨姨也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她?和玖伯一起把贺屿薇扶回卧室。
医生再次量体温的时候,墨姨守在旁边。小保姆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她?掰开一看,那是一条丝绸的男士领带。最下侧用花体英文?绣着wj。
与此同时,余温钧在专属衣帽间抽出一条新的定制领带。
他?冷然想,病小孩的手?劲儿还挺大?的。
回酒店前,余温钧告诉墨姨一句:“后天早上再不退烧,就?把她?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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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屿薇回房间后就?陷入昏睡。
墨姨从此却上了心,几乎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还想出奇招,在贺屿薇的床前放了一个大?海碗和盐巴,半夜两点沿着床逆时针地泼水,说要把贺屿薇的魂叫过来。
她?信誓旦旦地说贺屿薇是被惊了魂。
余哲宁啼笑皆非,他?在上午的时候坐在贺屿薇身边。
她?还在睡,面容出乎意?料的恬静,仔细一看,贺屿薇的左右脸极其?对称,但嘴角永远微微抿着,有一股倔强之意?。
他?迟疑了下,伸出摸了摸面前女?孩因为高烧的汗水反复浸湿而乱糟糟的头发?。
贺屿薇这一次发?烧不停地做着梦。
先是梦到自己还在农家乐后厨,洗不完的碗,好不容易干完活,碗又掉到池塘里。又梦到自己还住在四处漏风的旧屋里,有老鼠跑来跑去,随后又大?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在现实里正在生病,恍惚地想到曾经?小时候病了,爷爷会用大?手?试探额头。而奶奶会给?她?做海带鸡蛋汤,里面加海米和焖子。
此刻有人摸自己的额头。
那一双手?,不像墨姨的那么柔软。也不像爷爷的慈爱,但也是温暖的。
她?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是谁。
与此同时,那双手?迅速挪开。
贺屿薇的目光在反复对焦后,终于看到了余哲宁的面孔。
她?的双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说什么。
余哲宁却有点狼狈,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笑着说:“再不好起来,你要被我哥送走了。不是答应过我,你要照顾我直到我的腿好起吗?”
贺屿薇看着余哲宁的白皙面颊,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旋即又闭上眼重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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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钧这几日的心情也颇为不快。
余龙飞向来爱胡闹,他?基本上是持放任的态度,但余龙飞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贺屿薇推到自己经?常使用的泳池里——这件事,说大?不大?,但因为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总归是要管一下的。
泳池出了人命,整个地方?都要翻修,颇为晦气。
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贺屿薇不应该在溺水后生病。她?高烧期间,哲宁身边又没个使唤的可靠佣人了。
余温钧绝非是一个有耐心和怜悯的男人。
在他?眼里,贺屿薇只是个能用的棋子,现阶段最主要的功能是照顾弟弟。他?不会伤害棋子,但也不打算对棋子继续做慈善。
李诀陪着余温钧回家的时候,他?坐在副驾驶座,听到后面难得地叹了一口气。
李诀察言观色,自然知道是为了家里的小保姆。
他?的眼睛看着前方?,状若无意?说:“我听说,大?院的机关?食堂那里缺几个女?炊事员,咱们能不能做个人情,把贺屿薇借给?他?们几天?”
说是借,基本上就?准备找一个好听理由,直接就?把那姑娘扫地出门了。
李诀继续说:“这事也挺急的。干脆我今晚就?带走她?吧。到时候,我负责给?哲宁说一声。”
余温钧默许了。
但等乘坐电梯上来,他?们一行人都停住脚步。
五楼通常是没人的,清洁工作都在余温钧不在的时候完成,但此刻,眼前有一个瘦弱的背影正跪在地上擦走廊里的几盆龟背竹的叶子。
今天傍晚的时候,持续昏迷的小保姆居然很神奇地退烧了。
她?不仅仅能神志清醒地从床上爬起,刷牙洗澡,喝了足足三大?杯橙汁,还把小钰做的汉堡闷头吃掉两块。
墨姨简直被神迹感动到了落泪。
她?强硬地把贺屿薇生病穿的里里外外衣服全剥掉,当天就?让司机拿去道观里烧掉。
贺屿薇此刻穿的是小钰从日本亚马逊海淘来,却因为尺码过瘦而闲置的毛衣。
日本女?装极有温柔女?人味,毛衣上点缀着蝴蝶结,腰和肩膀也掐得极好。贺屿薇本来就?瘦,穿上倒是正合适。
她?对衣服全然不挑,有得穿就?好,此刻正在用蛋黄酱擦着绿植的叶子。
这是墨姨的偏方?,说蛋黄酱擦叶子对植物好,还能防虫。
贺屿薇全神贯注地擦完整颗树,才发?觉身后沉默地站着三个大?男人在围观。她?拼命控制着表情,但肢体语言显示着惊吓和无法逃跑的绝望,索性低头装哑巴。
李诀也是服了。
他?率先开口:“发?烧影响到你声带了吗?在家这么久,怎么还不会主动喊人?”
贺屿薇的嗓子被烧哑了,只能沙沙地打了声招呼,手?紧抓着抹布。
余温钧倒没有生气。
他?撑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
李诀勉强关?怀地问?:“退烧啦?”
她?习惯性地点点头,然后再次开口:“……躺了很多天,总想干点活,但不知道干什么,就?先擦擦叶子。”
李诀暗自想,这小保姆真的是命比砖头都硬。
问?题是,怎么处置她??按刚才的计划带走,还是让她?留在这里,继续当余哲宁的专属小保姆?关?键是,余温钧怎么想?
他?不动声色再去瞄余温钧的脸色,贺屿薇却冷不丁地开口了:“您能在这里稍微地等我一下吗?”
贺屿薇说完后就?慢腾腾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倒也不是故意?拿乔,虽然退烧,但身体虚软无力,实在是跑不起来。
等她?再回来,走廊里已经?没人了。
余温钧是谁,他?自然不可能因为家里小保姆的一句话就?真的在原地等待。但他?的书房门敞开着,李诀看到她?,招手?让她?进来。
贺屿薇迄今为止只来过余温钧书房两次,但依旧极度紧张,说话也有点结巴。
“如果您让我走,我就?想着把上次看中药的钱,还有这次生病的医药费一起赔给?您。”
贺屿薇说完后就?开始利索地掏兜。
这个举动让李诀眼眸一紧,迅速想拦住。谁知道小保姆能从兜里面掏出什么,也许,是一把危险的小刀呢?
随后,一沓厚厚的钞票直接就?放在桌面娇嫩的羊皮垫上。
李诀被这一系列的操作弄得惊呆。
余温钧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洁癖。而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纸钞多脏,而此刻,贺屿薇居然敢把钱摆在余温钧桌前!
除了李诀,另外两人倒是波澜不惊的。
余温钧从眼前的纯金镶边笔筒抽出一根钢笔,以笔代手?,很快速地清点了下钞票,小孩居然干脆地拿出4000块。虽然她?穷得叮当响,但往外拿钱的时候,倒是还挺阔气啊。
他?扔下钢笔,淡淡地对李诀说:“你出去。”

李诀把门关上后,房间里静极了?。
而这静和余哲宁房间里的静谧不同。贺屿薇以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垂手站在原地。
她已经?从墨姨嘴里知道余温钧想打发她离开。唉,明明强迫自己来到这里的人是他,但是,他也?同样能像丢垃圾一样抛弃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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