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尚有余温by帘重
帘重  发于:202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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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后紧追出来的是一个剑眉星目的高中男生,仔细一看,这不是余凌峰吗?
李诀收回视线,猛踩一脚油门。车迅速地驶动,余凌峰还?在他们?车后很愤怒地挥着拳头。
这个呆呆的小保姆怎么跟魅魔似的?李诀默默感慨,余家四个男的,短短一年,她居然全惹上了。
而这种?事,他绝对会?跟余温钧汇报的!
贺屿薇把视线从后视镜收回来,这才松口气。
李诀也没追问发生什么。
过?了会?,他若有所思地说:“你太干净了,得有点脏东西。”
一句似曾相?识的评语,余温钧也说过?。
贺屿薇不由追问李诀,这话是什么意思。
“做任何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很多人自以为明白这一个道理,但,他们?懂个屁。”李诀轻蔑地说。
“我当初在钧哥身边,他的人对我特别好。但,一旦被钧哥重用工作,他的三大秘书?最先联合起来孤立我,我连盒饭标准都不一样?,信吗?每天回到?家,余龙飞还?整天阴阳怪气。哼,告诉你,你以后的日?子只?会?更惨。不管是做钧哥女朋友还?是什么,有富贵但肯定也有一堆人等着看你笑话。”
她沉默地听着。
身为过?来人,李诀传授自己的经验:“越是这个时候,要做的不应该是试着去理解和妥协,而是结合他们?的反应去更深入地理解自己正做的事。有时候,你会?眼睁睁看着曾经支持你的人开?始恨你,你一直尊敬的人会?唾弃你。很多人扛不住压力,跑走了,钧哥对这种?人就不会?抱太大期望了。要做事就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就是‘脏东西’。能始终顶住压力,一边修正路线一边执行到?底的才是大佬。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太‘干净’,谁都是披着满身骂名走出来的。”
“男人,一定要扛住。这话是钧哥跟我说的。这也是我对你的忠告,女的也得扛住。你要是每次遇到点什么事,只?想自己手上干干净净的,当个小圣女或当个小白花,遇到?一点点困难就想逃避,或者躲到别人身后让男人解决,钧哥肯定是不会?说什么的,但你就是随时会?被抛弃的玩物——我这么说,绝对不是在讽刺你,而是忠告。”
贺屿薇幽幽地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来自明明下定决心杀死余温钧最终让人开?车撞向他弟弟并逃跑未遂的人——的忠告。”
李诀再次被小保姆的话活活噎死。
“我知道你是善意的!”她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你不需要把余温钧说的每一句话当成语录。别人说的再对,那也是他的观点。只有经过自己思考和挣扎做出的决定,最后的结果才能被自己接受。李诀你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嗯,我也是。”
李诀忍不住侧头看她一眼。
他有点恍然,余温钧为什么就偏偏选中这一个畏畏缩缩的贺屿薇了。
她,挺厉害的。内核稳当,居然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个性,日?后不容小窥。
确实属于余温钧会?青睐有加的类型。
“你自己有数就行。”李诀再问,“钧哥最近是不是没联系你?”
一提到?余温钧的名字,贺屿薇立刻全神?贯注地扭头看他,但她不好意思承认什么。
“钧哥每次特别忙或生病了,就喜欢自己待着,除了玖伯,谁都不爱见。”李诀继续开?车,“不联系你,是好事,说明你会?影响他心情。他讲究系统性。”
贺屿薇想了想:“他会?联系余哲宁或余龙飞吗?”
李诀随口说:“那肯定会?。”一般是派他或玖伯联系弟弟们?,余温钧偶尔也挺懒的。
贺屿薇哦了声,扭过?头去瞪着车窗外。
当天晚上,贺屿薇独自在花园散步,她很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以很强硬和粗鲁的方?式拒绝了余凌峰的告白。
余凌峰才十七岁,他肯定很受伤吧。唉,他曾经还?帮过?自己不少忙。
她觉得自己很蠢,居然伤害了他人。
如果是以前的贺屿薇,她肯定对自己的笨拙做法感到?极度愧疚又陷入某种?自厌,但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避。
比如,此生此世再也不去高中露面。
再比如,五米开?外见到?余凌峰的影子,就立刻躲起来,并在内心无数次地对他说对不起。并在几年之后的深夜里一想到?这场景就痛苦和尴尬地在被窝打滚。
第?二天,贺屿薇硬着头皮又让李诀把自己送到?高中。
课间?操的时候,她和余凌峰的目光碰撞,男生立刻穿过?其他学生跑过?来,用犀利地目光盯着她。
贺屿薇浑身都在尴尬地发抖。
可是,她没有选择避开?。
余凌峰以为,这位断然拒绝自己的小姐姐今天不会?来学校。即使相?遇,她也会?怯生生且反复地说着什么“对不起”、“谢谢你”“你会?找到?更好的”,或发出什么老套无用的好人卡。
但,贺屿薇什么都没有说。
她给了他一个很棒的笑容,然后继续按部就班地做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余凌峰迷茫地站在原地,在原本的喜欢之上又升起一种?钦佩。
他刚情不自禁地想跟上她,肩膀被拍了拍。
班主任站在余凌峰身后。
她亲切地说:“老师刚接到?你家长的电话,听说,你觉得最近复习进?度不太饱和?来,跟老师到?办公室一趟。”
高中男生被拉着校服,挣扎着被扯走。
####
余温钧这次去美国的行程很紧。
第?一周,每两天频繁地在美东和美西往返,第?二周的时候才长期停留在纽约处理常态公事。
繁忙的工作,最要紧的反而是保持平时规律的生活饮食和锻炼作息。生活杂事有玖伯打理,余温钧工作时间?处在一种?既不生气也不发火的中间?状态。
除了每晚临睡前,他会?深深凝视着随身带来的某一张单人像。
贺屿薇站在草原上,她一手撑着栏杆,风太大了,吹得头发一簇又一簇四处飘扬,不得不把发尾压在胸口,与此同时,那双漂亮眼睛依旧害羞却定定地望着镜头。
每当看到?这张照片,余温钧就会?想到?,他曾经舔过?她的湿润睫毛,他故意逗她不给,她想要且很委屈的小情绪,他强迫她含着……再深想下去,手下的浑浊液体也会?喷在银质相?框的繁复花纹上。
精英的表象被撕破,只?剩下某种?兽类的原始东西。
带她来美国,贺屿薇恐怕只?能像在澳门似的,每天被他暗无天日?地锁在床上,在繁忙工作之余被当人形玩具使用,疲倦不堪也只?能在他脚下睡,可怜巴巴地吐着水。
余温钧用旁边备好的洁白毛巾,不急不忙地擦干手和相?框。
他不讨厌这么做,但更喜欢延迟满足。
现在,余温钧每
天中午查看手机,能看到?戴着小天才手表的贺屿薇勤勤恳恳地奔波在学校、咖啡馆和家中。
除此之外,李诀也很机灵,整天跟他报告贺屿薇都做了什么,家里的厨师也会?告诉他贺屿薇每天的吃喝。
余温钧的另外一个怪癖,是他的双重标准。
每次工作视频会?议,余温钧自己这边的镜头总是全黑的,被挡住的,但是,他要求其他参与会?议者必须着正装,并开?着镜头。
甚至于,别人以为他根本没听,但余温钧会?在会?议结束时突然出声,表达他对一些事的总结看法。
余哲宁就很烦他哥这点。
他每次都强烈要求哥哥也打开?镜头。
余哲宁在和余温钧的视频通话中,简短地把李诀的决定说了,视频里,哥哥似乎正坐在一间?高层的会?议室,后面是大厦,而桌子上面是咬了两口的三明治。
余温钧听到?他对李诀的处理后,第?一反应是俩字“幼稚”。
“在成为领导者之前,所做的事全部是自我成长,但当你有了下属后就帮助他人成长。李诀在你面前提起我也是在考验你的心性,等你俩磨合期过?了,未必不能一起共事。”
余哲宁压住不耐烦,淡淡说:“哥,你以后就管好龙飞。我的事,你少插手。总而言之,我现在也只?是短时间?搬回来住,明年大学毕业再搬走。还?有,你打算怎么处理贺屿薇?她不能留在咱们?家当一辈子佣人吧?我打算把她安排到?自己名下的公司,要不然,让她当个会?计试试。”
余温钧沉默片刻:“咱们?先继续说李诀吧。这个人能力很强,你以后工作中需要个参谋,他是能帮到?你的。但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强求。哲宁你那里放人,我也就再收下李诀。至于贺屿薇——”
余哲宁微笑截断他的话:“别说得就跟你总帮我忙似的。我现在只?跟你讨论李诀。屿薇的事,你可做不了一点儿主。再见。”
余温钧猝不及防地被弟弟挂了电话。
他稍微平复了一会?呼吸,才转过?头。
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坐着另外一个麻烦精弟弟,余龙飞和他的律师正对着他曾经签下的原始合同,一点点地检查着。
在华尔街的办公室里,余温钧花费不少功夫,在从层层嵌套的金融机构里一路追查,黑的白的手段都用了,才算把原合同弄到?手,他隐忍的怒气在看到?当时的法人盖章时彻底爆发。
余龙飞正在街头的三明治店买早餐,被老龚一通电话叫过?来,进?到?办公室就先被痛骂三十分?钟,因为老龚和其他人在,免不了还?被哥哥踹了两脚。
“还?有,你确定当初真?的和哥嘉集团的人打交道,而不是别人用萝卜章骗你?身边的背调团队是吃白饭的,就算吃白饭不会?花点钱去问问专业人士?别人叫你几声总,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了?”
余龙飞自诩精明,真?的没想到?不过?百万的小投资后面埋有那么深的坑,这事给他的恶心程度简直跟吃苍蝇差不多。
“哥,这事查来查去,你能查到?背后的做局人是谁吗?和汪柳有关?吗?我必须要报复回去。”
余温钧让其他人都出去:“报复不报复,你自己决定。你要是玩资本就得记住,我们?玩得不是比谁正确,而是少犯错误。”
余龙飞赶紧低头认错。
凡事只?需要挨一顿骂就能解决问题,也是相?当划算的买卖。
龙飞少爷看得很开?。
然后,他听到?余温钧冷冷地说:“你哥我差点也被你拉下火坑。这事不能善了。回国后给你三天时间?,从家里搬出去。”
余龙飞继续吃着桌上的三明治,嘴上嬉皮笑脸地答应了。
余温钧盯着弟弟,平静地伸手摸索一下,找到?开?关?,猛然一砸,锃亮玻璃上的百叶帘也被严严密密地拉上。
办公室里顿时黑了。
老龚在外面和律师团队交谈着,他实打实被余龙飞这破事折腾了足足一个月,从菲律宾飞伦敦再飞纽约又飞开?普敦,今天又飞回纽约。
集团的律师长松一口气,解决重大风险隐患后,他回去后能领一笔丰厚奖金。
老龚身为高管,却满腹怨言。
唉,能怎么办?余龙飞就是只?能余温钧才能管得住的刺头,他们?身边的人怎么劝余温钧放手也是徒劳。
不过?,老龚是精明人,他能看出余龙飞这次闯祸,余温钧是真?正有点恼了。余温钧可以慷慨地给弟弟们?钱,但弟弟们?绝对不能影响他自己海外生意的稳定性。
而在接到?余哲宁的视频,余董事长的怒气阙值直接升到?新的境地。
老龚一扭头,听到?办公室里面正传来哭天抢地的动静,心情也好了,就说:“咱们?晚上吃饭开?个香槟吧。”

余哲宁在早上八点半下楼,坐在餐厅里吃早饭。
他今天吩咐墨姨做西式早餐,托盘里有很?多蔬菜,番茄、南瓜、花菜,清早从?家?里菜园里刚刚摘下来。面点和肉食也是手工制成。
不管怎么说,余哲宁搬回来住的伙食得到极大改善。
他安静地动着?刀叉。
餐厅里的花是单一色调,在装饰环境的同时不去争夺食物的色调。庭院因为?大,清早会有浓雾,早上九点,浓雾如同梦一样无声无息地散去,阳光穿过玻璃,如同舞女的婚纱般轻柔均匀地洒在地板和餐桌。
不得不承认,哥哥拥有设计师级别的装修品味,或者说,没有人能那么在生活上投入那么多成本。
果然是中老年人的爱好,他暗自想。
“屿薇呢?”余哲宁问。
墨姨说贺屿薇正和李诀在厨房里收拾餐具,准备将余家?因为?换季淘汰的不成套餐具拿去咖啡馆。
“他俩居然能聊到一起?,”墨姨说,“也真是奇怪。我就没听到李诀说那么多话过。”
擦得四?处晶亮的厨房,李诀正抱着?胳膊,听贺屿薇汇报咖啡馆的营业情况。
“你要是想管咖啡馆,就给自己定个营业额和利润目标。要是考雅思,也给自己规定个死期,比如五个月内必须考出一个6.5分。个人能力?的高?低要看你的表现,但,自信是伴随积累经验而产生的。你要把很?多事?情当成经验慢慢累计自信。”
贺屿薇点头。
“余凌峰最近忙学习,应该不会缠你。”李诀再瞥她一眼,“你红杏出墙,钧哥估计不会怎么着?你,但男的肯定没好下场,薇总求求了,不要连累我。”
“哦。”贺屿薇非常努力?不让自己产生窘迫,“哦哦哦。”
身?为?余温钧曾经的心腹,李诀这段时间确实教?了贺屿薇不少东西。
别的不说,李诀绝对是她平生所见过最擅长整理厨房东西的男人。
李决好赌,但在另一方面,此人脑子转得极快,办事?能力?极强,性格里也有特别实务的一面。再加上身?世有相似的地方,两人很?快熟悉起?来。
贺屿薇边学着?李诀擦盘子边随口问:“你的厨艺是在余家?跟着?厨师长学的吗,那你也会烤甜点吗?我曾经吃过很?好吃的小饼干。”
“你是说栾妍烤的那堆破玩意儿吧?她的厨艺差远了。”李诀哼了声,他对余家?各种事?也是熟得要命。“从?我搬进来,家?里换过三任厨师长。第一任厨师长突发?心脏病,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后被?安排退休了,当时面试几个都不满意,还是Sarah姐推荐去酒——”
说出口,李决自觉失言。
贺屿薇没有追问。她低下头,沉默地把一个描金的骨瓷碟装进塑料膜里,脸色明显暗淡。
李决反而有点不忍,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其实,我对钧哥也有意见。他曾经跟我说过很?多次,和哪个女的好上前,必须主动向人家?女孩子坦白自己的,嗯,自己的‘坏习惯’。”
换句话说,余温钧要求李诀和女孩子交往前,必须交代常年戒赌的真相。
余温钧的观念是,“隐瞒”这行为?本身?不利于李诀戒赌。
但,李诀虽然肯戒
赌,但死活不乐意说自己戒赌。
贺屿薇倒不是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人,有时候会为?了保护自己,会让自己待在一个任谁也无法理解他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李决至今没交女朋友的原因也和余温钧有关。余温钧对他身?边的人,影响真的很?大。
“我也是交过女朋友的。”李决的话锋一转
当初在新加坡留学,他先后有过来自韩国和丹麦的两任女友。
双方彼此用英语交流。
贺屿薇试图理解其中的逻辑:“有的时候,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换别的语言,就会更容易表达。”
换成另一种语言,李诀比较容易地向别人承认自己嗜赌的黑历史?。
那叫什么,母语羞耻症。
“我觉得你这样做很?好。”贺屿薇沉思地点点头,“坚持戒赌,你的人生起?码会……很?清醒。主动告诉女孩子戒赌,一方面是对自己负责,另一方面,真正喜欢你的女孩子会从?一开始就支持你戒赌,你不会那么孤单。”
贺屿薇说完后,发?现李诀盯着?她看。她赶紧问怎么了。
李决摇摇头。
在余温钧身?边工作多年,但为了掩饰真实性格和目的,他刻意没有结交任何?朋友。
李诀曾经住在余家?,余龙飞看到他就掐,余哲宁则是当他不存在,也只有余温钧会真正关心他的私生活。
没想到,李诀和小保姆相处挺舒服的。
虽然有时候,她会说出和年龄不匹配,老气横秋的话。
李诀惆怅地说:“你和钧哥挺像的,最先看到别人身?上的优点。钧哥一眼就看出别人的致命缺点,但他在嘴上基本只讲优点。而你……你比较笨,估计只能看出别人的优点。”
贺屿薇点头:“我也能理解余温钧为?什么喜欢你了。你很?优秀也很?有责任心,不会骗女孩子。”
李诀的脸略微一热,嘴上冷冷说:“恭维我可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好处。”
“我在你这里得到的好处很?多了,咖啡馆的工作也是你提供给我的,还有,你给我很?多工资。”她赶紧说。
李诀心想,那点工资和你现在的穿搭相比,连零头都算不上 。
贺屿薇不知道用了什么神奇办法,硬是将戴着?的钻石手镯强行掳下来,但她随手在头上别的两个发?夹,就比李诀给她发?的工资更高?了。
说说笑笑的,李决突然间给了贺屿薇一个眼色,而贺屿薇转过头,赶紧闭嘴。
余哲宁正静静地在门口看着?他们聊天,目光复杂。
原本融洽的对话随着?另外?一个人出场,顿时冷却。
贺屿薇最先打招呼。
余哲宁嘴上笑着?回应,心里恼得很?。
余哲宁搬回家?住,但这些天,他和贺屿薇一直没什么机会碰面,每天一大清早,李诀就忙忙叨叨地把贺屿薇接走,晚上送回来,她又闷在房间里抄英语作文。
余哲宁知道,贺屿薇目前正在咖啡馆打工,但他可不知道,她和黑眼镜秘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无间。
俩人在厨房聊得太开心了,甚至都没看到他来。
此刻,李诀在旁边直愣愣地站着?,完全没有走开的意思。余哲宁忍着?不适,笑着?说:“屿薇,你去过水族馆吗?”
贺屿薇摇摇头。
“今天天气不错。你没其他事?,我们去水族馆吧,那里有很?漂亮的虎鲸。”余哲宁笑着?说,“我也有一些话想对你单独说。”
贺屿薇却没有余哲宁想象中害羞地垂下头,她情不自禁地看着?李诀,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余哲宁越发?不愉快。
他说:“你有其他安排?”
“嗯,今天不行。对不起?。”
余哲宁缓慢地收起?笑容。贺屿薇从?来没有拒绝过他。还是说,她又要去李诀的咖啡馆打工。
都不是。
贺屿薇犹豫了一下,她似乎不太想说理由。但余哲宁眯着?眼睛站在旁边,平静地等她解释。
在某种压力?下,贺屿薇最终对他妥协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打起?精神。
“我要去见她。”
那个秦皇岛出现的神秘女人。
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两点。
原本约的地点是一家?私人茶楼,贺屿薇从?上午就心神不宁,只能靠擦盘子来打发?心情。
此刻,贺屿薇穿着?一套旧衣衫,坐在靠窗的位置。眼前是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碎和两块通红的山楂糕。
她心神不宁地玩着?手里的员工卡。
超过约定时间十分钟,一个黑长直发?,样貌姣好的女人才?匆匆地推门走进来。
茶楼被?清场,除了无论如何?都要跟来的余哲宁和李诀,也只有贺屿薇一个年轻女孩子。
对方试探的目光停到她的脸上,随后叫出她的名字。
“贺屿薇吗?”
贺屿薇也看着?对方,喉咙里有什么在动,却无法应答。
这个陌生女人是谁?
肯定不是妈妈。
亲子鉴定书?已经收到,英国死去的女人才?是自己的生母,而站在眼前和她生母极为?相像的女人,也只是贺屿薇的小姨。
贺屿薇明明提前知道真相,也做好心理准备。
但在那个女人走进来,好像所有的勇气和力?量都在身?上被?彻底收走了。除了爷爷奶奶和爸爸,她在世界上所见过的第四?个亲人。
“你是贺屿薇吗,我联系的人是你吗?”
贺屿薇自顾自地发?呆,没有给出任何?回答,那个女人表情有点尴尬。
她扭过头,把咖啡馆里边边角角再度看了一遍,实在找不到其他人,才?把目光凝聚到她的脸上。
余哲宁长身?站起?,替代贺屿薇问她的真实身?份。
“我是她的小姨。”女人用一种悲伤到有些做作的表情说,“她的妈妈,也就是我姐姐前段时间在英国去世了。哎呀,可怜的薇薇,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从?这个叫杨娴的小姨嘴里,贺屿薇知道了所谓姥姥姥爷家?的事?情。
姥爷是一个专门做户外?塑料棚的个体?户商人,姥姥则在街道办工作。
他们在小城市里的收入条件还算不错,家?里总共四?个孩子,杨艳排行第二,长得美,但性格极为?叛逆,认识了一些流氓朋友后和家?长吵架,离家?出走后成了小太妹。姥爷把她劝回来又给她安排各种工作,总是没做几天,她就突然消失。
“你妈妈也算有本事?,跑到广州去嫁了一个英国商人,跟着?他移民。可是了不起?哦!”
杨娴随后递来一沓照片。
应该是挺久之前的照片,有婚纱照,有生活照,杨艳挽着?一个灰头发?的英国中年人胳膊,除了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婴儿,还站着?另外?一个漂亮纤细的中国少女。
贺屿薇只是瞥一眼,立刻把照片推回桌面。
“那女孩是你的妹妹。”杨娴夹着?嗓子说,“至于是同父还是异父的姐妹,这就不知道了。有姐妹也不是啥好事?——我和你妈妈是亲姐妹,但相处不太好,从?小打架。哎呦,不过你和你妈长得真像!”
杨娴突然伸手,握住贺屿薇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力?道很?大,对面的女孩也没挣扎,用那一双湛亮的眼睛凝视自己。
就像挂在咖啡馆墙壁的钟表,指针每推移一下,杨娴都有内心被?这道目光逐渐看到深处的感觉。
她情不自禁地躲开贺屿薇的视线。
李决在旁边冷冷问:“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探望过这个外?甥女吧?怎么现在找上门了?”
眼前的女人开始抹眼泪。
“哎哟喂,我们家?人可都不知道二姐怀孕的事?
,等知道的时候,她早就已经把你送人!你姥姥和你姥爷为?了你妈操碎心了。你妈却自私得很?!你姥爷在她出国那年春节得了脑梗,你姥姥糖尿病去世时,她都没回来参加葬礼。后来我家?拆迁,你的两个舅舅为?了财产大打出手,一家?人早就四?分五裂,我至今没结婚,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的——”
李诀不耐烦地催她讲重点。
“幸亏我姐不在了。要是她知道自己三个娃娃和老公都一起?没了,不得天天以泪洗面。我在抖音上问过律师,你是她的亲生女儿,算是你妈妈在英国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听到这里,余哲宁和李决的目光带着?了然和嘲讽。
八辈子不见面也不联系的穷亲戚突然上门,接下来的剧情显而易见。
杨娴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下一秒,她变魔术一样摘下头顶茂密的假发?,露出光秃秃的头皮。
这是一个极具戏剧化且有冲击力?的场景。
两个大男人不由露出讶容。
一会儿过后,贺屿薇开口了,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得了什么病?”
乳腺癌。
小姨的哭声在咖啡馆里响亮地回荡:“薇薇可怜可怜我吧。我急着?找你,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如果你不打算要你妈的遗产,能不能做点善心事?,把遗产给小姨治病?”

整件事的发展,可以说是有点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回去路上,李诀实务性地建议,先咨询英国那里的遗产律师,杨艳和她丈夫在英国到底有多少遗产,如果贺屿薇能继承到这一笔遗产,那么——
余哲宁却?坚定地打断他:“屿薇不需要她妈妈的钱。”
李诀冷冷想,还真?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
贺屿薇是女人,手?头上有点钱总比没有钱好。等以后嫁人,这钱也能算自?己的嫁妆。
说这番话,李诀也看了一眼贺屿薇的表情
当事人只是把脸朝着车窗外,置身事外的,看不出什么态度。
李诀和余哲宁在前?方为这件事激烈地争论时,贺屿薇手?腕上的表震动。
有个失踪人士终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晚上电话。”
她在座位上挪了挪,稍微避开视线后在表盘打下回复:“能不能视频?”
十分钟后,才收到对方的回复:“后天?晚上。”
到第二天?晚上,余哲宁在地下泳池找到贺屿薇。
他早就?发现?,贺屿薇很?喜欢做有关洗涮的体力活,洗餐盘、洗水果、洗抹布。
过程中,她总是很?用力地抓着抹布、洗碗海绵或任何清洁工具,带着某种类似信任或执着似的,背影带着一种不希望被人打扰的专注。
余哲宁偶尔会想到,他在生物实验室看到被关在笼子?里咀嚼饲料的兔子?。
机械性进食的眼神和她工作时很?像。而他目光所及的地面都被擦得干干净净,连白?色沙滩椅的背后的细节都照顾到。
“还好吗?”余哲宁问。
今天?白?天?的时候,李诀、墨姨、沫丽和厨师长恨不得余家?所有佣人们,都跑来单独找贺屿薇。
他们说的词倒是差不多。
一个是说已经找律师帮她查查能否有资格继承这笔钱,剩下人都义愤填膺地说要拿到母亲的遗产,而且千万不要傻乎乎地把遗产送给小?姨治病,早干什么去了,就?懂得欺负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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