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尚有余温by帘重
帘重  发于:202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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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找到了可以修纸鸢的地点和师傅,但是,该怎么把余温钧房间里坏掉的纸鸢“偷渡”过?去?
贺屿薇之后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虽然?从栾妍那里知道余温钧的书房密码,却没?有胆量进去。估算一下纸鸢的长度,很难将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
或者说?,她偷偷地请风筝店的店主来余家?
贺屿薇思考这件事?,已经到有一点魔怔的地步。
与此?同时,她也在小钰的指导下,学习如何冲泡咖啡。包括各种咖啡豆的种类,看如何使用咖啡机萃取,磨豆,打发,基础拉花。
因?为做了咖啡只能自己喝,贺屿薇每天都?会灌入七、八杯咖啡,眼睛在咖啡因?的刺激下有一种奇特?的明亮。
她并不知道在发呆的时候,自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别人看。
余哲宁被她看得如坐针毡,他合上书。
“大学网课上得差不多,这段时间一直在床上实在无聊。不如,我也和你一起回秦皇岛吧。毕竟,也在那里上过?一年高中。”
贺屿薇一呆。
余哲宁笑说?:“不欢迎?”
贺屿薇连忙摇头,说?自己有些担心余哲宁的腿坐车是否方?便。
“北京距离秦皇岛并不远,让司机开车送咱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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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前一天,是平安夜。平安夜的前一天,嗯,这在普通人眼里,不过?是有点冷的一天。
贺屿薇昨夜收拾好行李,除了两件衣服和洗漱用品,最后也只拿出蓝色曲奇饼干盒。
自从在余家发烧过?后,贺屿薇再?也没?有梦到过?爷爷奶奶。是他们?对她放心了吗?
她的目光看向床头柜上的雪花球。
贺屿薇捧着雪花球,一次次地看里面的雪花纷飞,亦如最近的心境。
临走的时候路过?余温钧套房,贺屿薇又一次停下脚步。
她并不打算告发栾妍,也不想揭发栾妍的“真面目”。就像当?初被余龙飞无端端地推进泳池,贺屿薇被栾妍栽赃后的心情,也只是干脆把他们?划分为“永不可信任”的人类,直接远离即可。而用录音笔这招,也只是她不喜欢被冤枉罢了。
但在离开余家前,贺屿薇还是想在能力范围内试着解决一下纸鸢的事?。
而如果解决不了,她就赶紧把亲手编织的手套送给余哲宁。
万一事?情败露。以后每年清明节,余哲宁看看手套就等于给自己上香了。
他们?早上五点多离开北京,前往秦皇岛。
车行驶到高速公路,余哲宁和贺屿薇坐在后排,两人玩超级马里奥的赛车游戏,结果刚出城就紧急在旁边的加油站点停下。
“你晕车?”余哲宁惊讶地说?,“我之前做康复训练,你不是一直陪我坐车?”
贺屿薇愧疚地道歉。她坐短途车可以,长途车必定晕得厉害。
北方?的滨海城市,在冬天都?迎来旅游淡季。
秦皇岛市区很小,而那些高档酒店几乎都?坐落在度假村。余哲宁没?有选择大热的阿那亚,住的是远洋蔚蓝海岸度假区的万豪。
他给贺屿薇单独开了一间房。
贺屿薇第一次住酒店,而且是这么高档的酒店。她有点无措。
她在酒店上升的镜子窥探余哲宁的脸,最近一直思考怎么解决纸鸢的事?,也没?心思管其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哲宁对待她的态度恢复到之前的亲密,好像之前巧克力产生的争执不存在。
两人在顶楼的中餐厅吃了顿粤菜。
余哲宁问她的安排,贺屿薇说?下午回曾经就读过?的学校。
高中不仅仅是高中,还是她爷爷奶奶的工作单位,有不少?教过?她的老师。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退休。
“那我也一起去看看吧。对了,你不是只在农家乐打工几个?月吗?”余哲宁问,“来北京前住在秦皇岛的哪个?区?”
对面的女孩停住筷子,她的目光看向玻璃外的大海,很轻声说?:“……在一个?很偏的地方?。我和爸爸住,直到他去世。”
高中门口有个?假山般的石块,一旁的招板上有去年高考的录取名单榜,纸被狂风刮得已经濒临脱落。旁边再?立着块led大屏幕,滚动显示着校名和去年高考上榜211和985的往届考生名。
门卫吊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先问他们?预约了没?有,否则不准进学校。
“陈红伯伯还是
校长吗?”贺屿薇问。
“怎么,你是学生家长还是什么记者啊?校长他这么忙,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啊?”保安没?好气?地说?。
余哲宁突然?呻吟一声捂住肚子:“小哥,能借传达室的厕所吗?我是残疾人,行动不方?便。”
保安愣了下,说?他们?保安室后面有厕所。余哲宁给贺屿薇使了一个?眼色。
就这么调虎离山之计,贺屿薇还真的偷偷溜进学校。
一切和她记忆中的无差。教学楼、图书馆、操场和食堂几经翻新,但原貌还在。
贺屿薇轻车熟路地走到校长办公室。
叩门时,那种有点恐惧又有点犹豫的熟悉心情又回来了,但是,她不能让余哲宁在外面等自己。贺屿薇做了一会心理建设,随后闭着眼睛,很老土地喊了声:报告。
没?有回应。
校长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他不在。贺屿薇便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张纸写了便条,沿着门缝,塞进去。
这所高中要求很严,不能带手机,女生的头发不能过?耳,全部要留短发,不过?因?为学生和家长对此?怨声载道,高二也就松了点政策。但贺屿薇对这所学校很留恋。因?为爷爷奶奶都?是这里的老师,其他老师都?对她很好。
她在午休时会去教师办公室休息,奶奶总是被一群围着她问题的学生围着。她就远远地看着他们?。
除此?之外,贺屿薇也忍不住想到那奇妙的一天,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和自己对视。虽然?给贺屿薇十个?胆子,她也无法拿这事?问余温钧。只是,她确实感慨世事?奇妙。
贺屿薇往校门口走,然?后就愕然?发现,余哲宁不是独自一人站在校门口等他。
马路边缘停着六辆气?派的京a牌的黑色轿车,栾妍远远地站在柏油碎石路上,穿着一身?黄色毛毛的大衣,极为醒目。
校门口,余龙飞正和余哲宁勾肩搭背。
“和小保姆在平安夜私奔了?”
余哲宁啧啧两声一把推开余龙飞,他怎么来了?
“除了我,哥也一起来了。只是没?想到,那女的也要跟来。”
栾妍在余龙飞的讽刺声中倒是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温钧说?前段时间没?陪我,我就让他推了一些工作陪我来看看大海。可以吗?”
余哲宁沉默半晌:“原来如此?。”
贺屿薇走到他们?们?身?后,闻言也抬头看着那一排漆黑的高级轿车。呃,余温钧此?时此?刻肯定就坐在某辆车的后排,沉默地注视着他们?吧。
她弄坏了他房间里的纸鸢,而且还伙同他的未婚妻瞒着这件事?。啊,真的……好可怕。
余龙飞和栾妍一见面,又开始拌嘴。
龙飞少?爷是一个?巨型刺头,而栾妍也绝对比她外表更有头脑和手段,余哲宁习惯性地想制止住争吵,却看到路边那排的第二辆车降下车窗。
余温钧的脸依旧隐藏在暗影里。
他依旧没?有下车,隔着车窗,和一个?弯着腰跑过?来的中年人说?话。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然?后令人惊奇的是,中年人猛地转过?头看着四人的方?向,目光锁定贺屿薇几秒迅速地跑过?来,
“啊,小薇!”中年人欢喜地抓住贺屿薇的肩膀:“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好几年!”
最初,贺屿薇有些震惊和惶恐,但很快就认出来人。
眼前的中年人正是这所学校的校长陈红,爷爷奶奶的同事?和老领导。
她鼻子发涩,小声地叫了一句陈伯伯。
“这些年,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贺老师和尹老师临终前都?嘱咐过?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现在到北京工作去了?有时间吗,咱俩聊聊。你爸身?体怎么样?哎呀,这可太巧了——”陈校长的说?话密集且洪亮,看起来也很激动。
陈校长提到“你爸”这两个?字,贺屿薇的胃里就翻江倒海,重逢的喜悦就像海浪一样褪去。她能猜得到,陈校长接下来会聊什么话题,也无非是这些年她没?上高中,都?在哪里,都?在做什么……
栾妍和余龙飞对她的事?根本不感兴趣,一个?转过?身?坐上余温钧的车,一个?只是笑嘻嘻听着。
余哲宁不想打扰他们?,便体贴地说?:“屿薇,你俩了。等结束后给司机打电话,他来接你。”
但这时,余温钧的司机推开车门,一溜烟儿地跑过?来。他告诉陈校长,贺屿薇是跟来照顾余哲宁的工作人员,不能中途放人。他们?可以先交换联系方?式。
贺屿薇趁此?机会对校长鞠了一躬:“那么陈伯伯,我今天先走了。”
余哲宁歉意地说?,贺屿薇明明是回秦皇岛休假的,但休假时间还是围着他转。
“不,没?事?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想和校长说?。我是真的没?什么事?。”她坐回到车里后,得暗自承认松了一口气?。

余温钧这次出行没有带李诀,也没让玖伯跟着。
他今天?穿着深色西装,内里是矢车菊蓝花纹,看上去气质显得?干练。
栾妍的目光扫向他的手腕,他戴着的却还是旧表,她刚刚在路上半是撒娇半是赌气地问是不是讨厌自己送的理查德米勒。
余温钧回答她:“戴一两次并不是多大问题。但是否要真正?收下它并戴一辈子,需要想想。”
余温钧现在说的是表,还是,两人的婚约?
栾妍控制着内心的惊慌和愤怒。
一个整天?笑嘻的女生,永远比忧郁的女生来得?讨喜,栾妍继续娇嗔地说:“你不会是属于收下别?人的礼物后,就?会联想一辈子的长情男吗?”
余温钧居然回答:“嗯,我会。”
“什……”栾妍的脸稍微一红,倒也一时?说不出什么。
其实,栾妍向来知道怎么对?待男生。
让男生自乱阵脚的最好方法,就?是告诉他你相信着一个模棱两可的信息,对?方就?会忍不住去纠正?。
栾妍边轻轻地捶打?他胳膊,边用双眸凝视着他说:“你啊,肯定收过不少女孩的礼物。我可是知道,你一直都喜欢老女人。”
余温钧看着她,但又长久地没接这句话。
车里的沉默,无?穷无?尽地跌落下去。
栾妍再次强烈地意识到,余温钧其实不是那种允许别?人对?他插科打?诨的个性。
尽管有一段时?间,余温钧对?她相当宽容,看上去很好接触。
但,一切戛然而止于余哲宁对?她告白后。
栾妍的笑容褪下,她说:“……还在因为余哲宁的事对?我生气吗?哈哈,吃醋吗?”
“我也没见过自己真正?发火的样子。或者,你是想确认一下,婚礼会不会进行?我可以回答,但你也要做好冷静听到真实答案的准备。”
栾妍的后背不知觉地靠到车门上。
她明明想知道这些答案,但又本能地抗拒着余温钧的极度强势和严肃。比起外貌和身世,余温钧似乎更在乎另一半的心智成?熟度。
而她总觉得?问下去,这趟旅途就?彻底结束了。
可是,栾妍无?法轻易放弃自己擅长的模式,她灿烂地笑着说:“你表情好严肃,快点笑一下。这次来秦皇岛,算是我回国后咱俩好不容易挤出的相处时?间了。你不高兴了吗?如果你说不希望看到我,我可以现在就?回去!”
余温钧想,唉,真的应该把?李诀带过来。他那种性格,特别?会处理这种麻烦情况。
倒也能理解弟弟为什么喜欢栾妍。
同龄女孩,很西化的作风,从小练网球而性格开朗,短时?间就?可以和别?人拉近距离,知道怎么炒热气氛又很懂欲擒故纵,阳光的性格里还有小恶魔的一面。
这种年轻男女之间的推拉关?系,很暧昧很美好很轻松。
但栾妍……各方各面,也实在都太嫩了。
尤其是在他眼里,她早就?从“未婚妻”彻底沦为了普通小孩。
余温钧的感情本来不多。
他对?自家小孩还勉强有点耐心。而如果再把?其他小孩以性别?分类,那活得?太累了。
余温钧把?目光转到车窗外,开始闲聊
起别?的话题:“以前工作很忙,春节经常赶不回来。但再忙,我都会和两个弟弟一起过圣诞节。”
栾妍开始后悔,她其实又有点想继续婚礼的话题,便随口问:“你是不是经常带两个弟弟出去玩?”
“我会带他们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然后呢?你会陪他们玩吗?”
“不会。我只?会在旁边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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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也跟着余哲宁住在蔚蓝海岸的万豪。
路上的时?候,余龙飞才?透露来的缘由。
父亲余承前最近在北戴河疗养,摆架子说要余温钧一起来看他。
余家的家事有一点狗血淋头?的味道。余母当初因为女儿的离世伤心欲绝,她的年轻好友频繁来家里安慰她,在此期间和余承前勾搭上。余母去世同年,对?方就?生下一个孩子。
余龙飞在兄弟里,排行老二。
他从小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偏爱或祖荫的红利,倒是亲眼见证父亲的背叛和软弱,目前和父亲的关?系也是三兄弟里最差的
父子已经几年都没见面了。而余龙飞也几乎从不叫爸,只?以名字称呼。
“余承前听说这几年身体?不好啊,能不能参加两会啊,别?在敏感时?刻突发疾病,直接没了。我可不想打开新闻联播看到他的脸,他的档次,现在能上xxtv一台吗?”
余龙飞的嘴巴,极恶毒也特别碎。
即使余温钧都能被烦到从行政酒廊快步走到酒店大堂,仍然甩不掉弟弟在耳边的各种絮絮叨叨。
他耐心说:“我对?爸也有不满。但是,他,有他存在的必要。你到我这个岁数会发现,有个长辈,其实能在人情往来的国内环境里省不少事。”
余温钧再问哲宁在干什么。
余龙飞说: “回房间休息了。之后说要去酒店健身房训练步行。甭管他了,他身边不有个贴身小保姆照顾。”
余温钧回头看着余龙飞依旧郁闷的表情,便拍拍他肩膀:“别?绷着脸了。来,随我去打?几杆球。”
秦皇岛松石高尔夫俱乐部,是余温钧在国内最常去的球场。
他带着余龙飞和栾妍,在球场一直消磨时?间直到天?光渐黑,并顺便在会所吃晚饭。
栾妍虽然极不高兴有余龙飞这个刺目电灯泡在场,但这也算是她回国后和余温钧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颇为喜悦。
临近圣诞节,酒店旁边的酒吧邀请了某一个很火的乐队,进行连续一周的驻唱。
栾妍和余龙飞对?此都很有兴趣。
他俩回房间换成?派对?的短打?着装,余温钧只?是换了鞋,便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处等,看着夜色里漆黑的海面。
今晚有空去沙滩散散步。他想。
这在这时?,家里那一个偷感很重的小保姆,出现了。
她低头?走出电梯,谁也没看就?径直跑出大门。
余温钧收回目光,继续看海。
他向来不爱管闲事。
只?要能把?交代的事情做好,贺屿薇在照顾余哲宁之外想干点什么,真的都无?所谓。而且几个月过去,她应该也打?消了逃跑的想法。
只?不过,这小孩之前独自去风筝店做什么?
驻唱乐队唱到晚上十一点半还在继续,余龙飞兴致盎然地还要继续泡吧,觉得?有哥哥在不方便,就?催他走。
余温钧将栾妍送回房间门口,又花了二十分钟听她说了些有的没的,独自下楼准备前往海边散会步。
大堂里,还有拎着行李办理入住的零星客人。
也是这时?候,余温钧再次想到匆匆走出酒店的小保姆。
也许,她是去见曾经的那个中学校长,或者,是余哲宁让她去外面跑腿。
李诀在给贺屿薇他的旧手机的时?候把?定位系统开了。他首次打?开地点定位,却发现蓝色的小点正?沿着海岸线的某公路均匀移动。
已经是半夜时?分,小保姆距离酒店14公里。
她前进的方向,也并不是秦皇岛的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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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屿薇先坐了八站公交车。到终点站后,找到一辆在街边推倒的共享单车。
沿海公路上的车辆极其稀少,但路灯间隔很远,还是有点危险,她尽量贴着路边骑。
猛烈的海风把?她的头?发往后刮,贺屿薇的手缩在卫衣长长的袖子里,指尖冻得?没知觉了。但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她弓着背,奋力且麻木地蹬着自行车。
导航的手机屏幕突然变黑,显示有人来电。
贺屿薇瞥了一眼。
居然是……天?啊,居然是aaaa余董事长!
这是李诀给她余温钧号码后,余温钧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贺屿薇如果在以往绝对?会吓得?灵魂出窍,但,剧烈运动和寒冷让她脸颊发红,心跳加快,内心升起无?数勇气和无?所谓——都已经凌晨,余哲宁已经休息了。
来秦皇岛是余温钧批准的假期,她可以不用接他的工作电话吧。
如果余温钧明天?问起,就?说她在房间里昏睡过去了。
幸好,对?方就?打?了一次。
贺屿薇边松了一口气边继续大力踩着踏板。
共享单车几次提醒已经骑出服务区,而链条很不情愿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是老实地带着她往前走。
全程21公里,花了两个半小时?骑车,等到达目的地是凌晨两点半。
眼前是沿海的一座荒废村落。
这里曾经是爷爷的老家。
贺屿薇小时?候跟着爷爷回来,村子里都是些贫穷且花甲老人。到今天?,所有村民?都彻底离开,而这里早就?断水断电,只?剩下各种残破的建筑物,死气沉沉,像个坟墓。
而她曾经就?在这坟墓里孤独地住了两年半。
什么圣诞节和平安夜,对?贺屿薇来说,12月24号只?代表着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天?。
就?在这里。
在共享单车发出的“感谢您本次骑行”的机械女声中,她静静地走向那一团浓得?让人厌恶的黑暗之中。
今夜风很大,却又没有月光。
荒村的四?周也没有灯,腐朽的建筑物散发出阴沉和鬼气森森的味道。
贺屿薇用手机当手电筒,蹒跚前行到其中一座建筑物前。
她记得?自己临走前仔细地锁了门。
现在,铁锁似乎已经风化掉落在地上,不过房间里原本也没任何值钱的东西,就?是些蜂窝煤炉和锅碗瓢盆罢了。
门轻易地打?开。
进来就?闻到一股极难闻却熟悉的味道,贺屿薇的眉头?眨都没眨。在父亲瘫痪卧床的时?候,她闻到和触摸过更糟糕的东西。
微弱的手机灯光中,可以看出房间里的摆设没变
缺了腿的脸盆架,生锈的烤火炉,一张床和一把?摔倒在地的椅子。全部都有灰尘。
很多个白天?,她曾经坐在这把?椅子上,一页一页地翻着英文?字典。偶尔,会抱起爸爸去外面晒晒稀薄的太阳。
这就?是她所做的事。
她是一个犯罪准备犯,也是一个监狱看守员。
贺屿薇叹口气,继续走向那张单薄的木板床,刚准备坐下,但触手的是一个温热的东西。
那……居然是人!
床上居然睡着一个不知何时?跑过来,胡子拉渣的流浪汉。他大概是徒步走到这里,看到这一片被遗弃的村落建筑,随便跑到屋子里里面御寒过夜。
被贺屿薇的尖叫吵醒,他挠挠头?,迟钝地坐起来。
布满蛛网和灰尘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贺屿薇举起照明的手机。
但此刻,手机已经掉落在地面。
贺屿薇在摸上去的瞬间就?吓得?丢掉手机而拼命地退后。心脏砰砰作响,尖叫简直要从耳朵里直接跳出来。
她是真的万万没想到,空房子里居然还有人在,而回过神来后立刻道歉。
“对?,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我,我马上就?走!对?不起!”
贺屿薇一边狼狈道歉一边试图捡起手机,但流浪汉揉着眼,看到陌生的年轻女孩出现在孤房。
他什么也没回答,只?是沉默着站起来,一伸出手就?按住贺屿薇,把?她扑倒在地。
贺屿薇连叫都没法叫。
因为一瞬间,她的鼻尖闻到他掌心里泥土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刚进门时?就?闻
到的那股几欲作呕的臭味扑鼻而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从后背涌向全身。
她的眼前,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鬼火,那是流浪汉干瘦、丑陋却发亮的双眼。
他粗粗地喘息着,粗糙的手一把?褪下她的裤子,她整个人就?像被蜘蛛的腿毛细细地刮到,所有念头?中只?有一个最清晰:宁愿死,也不想被他触碰!
贺屿薇用指甲紧掐着掌心。不,不能慌!
她用意志力压着破口而出的尖叫,装出柔顺的样子而不挣扎,试图让对?方放松警惕后再找机会逃脱,她的体?力差,因此只?能强烈反抗一次,而这反击必须足够强——
流浪汉却直接将她额头?重磕在地面。
眼冒金星,贺屿薇痛到既无?法思考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流浪汉抓住她后脑勺就?要来第二下,显然想先砸昏她再做其他事。
绝对?、绝对?不能晕!
贺屿薇刚这么想,下一秒,头?发上的禁锢突然被松开。
对?方的体?重突然全部压在身上。
浓重的臭味和山一般的体?重几乎要让贺屿薇直接就?吐出来。但这是她唯一的生机。
她将全部的力气集中在右膝盖,往对?方腹部一撞——流浪汉发出宛如野兽般的响亮哀嚎,但并不因为这软绵绵的一击。
房间里出现了第三个人。
一双锃亮的皮鞋,对?准他的太阳穴轻巧地踢了一脚。说是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能听到“扑”一声。
那种力道真的打?过架的人是知道的,只?此一下,高大的流浪汉像拆掉机关?的娃娃那样被踹到墙角。
贺屿薇脱离重负,一瞬间能呼吸了。
她不敢回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往相反的地方爬,而在她身后,神秘人不紧不慢把?流浪汉的双手锁死,一下把?他压倒在地面,他的膝盖透过西装裤翻回来,狠顶在流浪汉的肋骨上。
这次,换成?流浪汉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一个。
黑色的人影先单膝压向流浪汉的腹部,五脏被挤压的疼痛让流浪汉怪叫着抬起头?,与此同时?,来人就?着这力道单手抓起他布满污垢的脖子,右手腕高于肩膀,朝着流浪汉的鼻梁连续来了三下冲拳,鲜血在一瞬间狂喷而出。
流浪汉还想挣扎,但对?方五指弯曲,在中指上打?了一个指刺,很重打?在他太阳穴上。
流浪汉的脑袋直接成?了不详的歪斜角度,满脸是血,彻底没声音了。
暴力相搏也就?持续了短短三分钟,极其流畅。
贺屿薇狼狈地先爬到掉落手机的位置,捡起来,她透过墙上的影子看到一个颀长人影边活动着手腕,长身而起。
自己是被救了,还是陷入新的危险?
她不敢放松警惕,看向旁边的物品,试图想拿起什么东西来自卫。
“啪”的一声,漆黑的房间里有了第二道光芒,是来自打?火机的亮度。
花衬衫,喉结,接着在任何场景内都平静的面孔,出现在黑暗中。
他及时?出手救了她,却并没有和她说话,更没有询问她的状况。
余温钧从裤兜里掏出条纹手帕,擦了擦污垢,把?手帕扔掉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先点上。
青烟升起。
除了胸膛因为打?架而剧烈起伏,他此刻的表情依旧沉稳平静,但目光始终盯着脚下满脸鲜血的流浪汉,似乎评估是否有继续出手的必要性。
与此同时?,黑色皮鞋还在毫不留情地重踩在对?方的手上,发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声音。
房间里,只?有她因为刚刚被流浪汉掐住喉咙而控制不住的干呕声,疯狂的心跳声,还有,顺着大开的房门而倒灌进来冰冷夜风。
不远处,躺着已经彻底陷入昏迷且成?为血人的流浪汉。
和,余温钧。
这种情况下,这个人的出现无?异于一个救世主。
贺屿薇两条腿控制不住地哆嗦,随后又因为松懈而扑通跪下。
余温钧再踢了流浪汉的脖子一脚,终于看向她。他用脚碾灭只?抽了一口的烟,走过来。
贺屿薇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后退,后背”砰”地撞到墙面。
灰尘四?起。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事情’,办完了?”
事情?办完?她的脑子根本就?转不过来。
“当你在半夜三更不惜骑着自行车也必须跑回这里才?能完成?的‘事情’,你都办完了吗?”余温钧没什么表情地问。

贺屿薇仰着头怔怔地看他?。
她该怎么解释,罪犯总会重?新回到现?场。嗯,他?肯定以为自己疯了吧。
已经没有力气猜测余温钧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问她什么,她就先一口承认吧。这绝对是?最简单的应对方?式。
她说:“嗯……办完了。“
贺屿薇疲倦地等着余温钧问下一个问题,接着,整个人的身体腾空。
说是?抱,不如说余温钧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扔在肩膀,大步走出去。
因为刚才的撞击,贺屿薇额头钝痛,嘴唇和舌头在刚才几秒的搏斗中被自己咬破了,一股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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