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足够快。
来到小院门口的宁孟澜看着这一幕,心蓦然坠到了谷底。
身为大乘修士,他格外清楚江泽这一击的危险。
此刻他根本想不起自己在许晚辞身上留下的那些防御法器,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救下许晚辞。
电光火石间,江泽手中的灵气微微一动,险而又险的从许晚辞的脖颈处擦过。
与此同时,他的几根发丝被剑气扫到,悠悠地坠落到了地上。
许晚辞第一次,没有输,而是与江泽打成了平手。
宁孟澜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手中酝酿的灵气缓缓消散。
而他身旁的谢听白,从始至终都从容闲适,神情平和,他目光温柔的扫过收起灵剑的许晚辞。
真是惊险却惊艳的一剑。
可她面色平静的没有分毫波动,就像刚刚与死亡擦肩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谢听白唇角的笑意微微加深:
她是真的不怕死……
还是有所依仗,知道自己不会死?
无论心中在想什么,谢听白面上的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他半转过身,对着许晚辞身前不远处的江泽微微颔首。
看到江泽淡漠而傲慢的对着他点头示意后,谢听白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面色却愈发柔和。
另一边,许晚辞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那个陌生的身影,心跳如鼓。
谢听白。
原著中,那个深谙人性、凉薄至极,却偏偏极擅伪装,甚至骗过了男主楚青川,让他都栽了一个跟头的……太清宗七长老。
也是她在太清宗,最不想碰到的人。
想起原著中,谢听白只是三言两句,就能察觉到谎言漏洞,抽丝剥茧地找出真相并加以利用的剧情,许晚辞再一次有了不亚于之前在执法殿的威胁感。
在谢听白面前,她绝不能露出分毫漏洞,不然等待她的,只有万丈深渊。
许晚辞并没有看向门口,她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把灵剑收入剑鞘。
然后缓缓平复自己的心跳,心中是冷静到了极点的清明。
这时,宁孟澜已经来到了许晚辞身边,目光严肃之下藏着微不可查的疑惑与探究。
他心中对许晚辞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她用左手挡下玄冥针那一幕上。
那个时候她明明已经万念俱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如今怎么会开始与江泽……切磋?
看到江泽最后移开灵气的那个场景,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两个人只是在对招。
是他见过许晚辞太多次求死的模样,所以才会一时乱了手脚。
只是,许晚辞刚才那一剑……
莫说是一个剑心破碎的剑修,就是如今整个万剑锋,都不一定有弟子能舞出那样惊艳的一剑。
不过,想起今天的来意,他压下心中所有的疑惑,声音威严不失亲和:
“晚辞,宗门大比时间漫长、人员嘈杂,你向来喜静,想必会不甚适应。”
“现在若是退出,还来得及。”
他知道许晚辞不会在意大比的危险,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你若是有需要自可告知宗门,并非只有大比一条路。”
许晚辞抬起头,眼中满是了然的叹息。
她认真地看着宁孟澜,声音平静:“宗主不必担忧,弟子只是想参加大比而已。”
“有宗主和众位长老在,自然不会有弟子在宗门大比中重伤。”
听到她的回复,宁孟澜微微一怔。
想到方才许晚辞练剑的模样,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微皱的眉毛霎时舒展开来:
“你想通了便好。”
谢听白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许晚辞身上,听着她毫无求死之志,反倒是对修炼颇为执着的模样,目光轻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审视。
看着她从始至终都平静安宁的神色,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她面具之下仿佛无视一切的漠然。
他也好,宁孟澜也罢,甚至于江泽,都未曾让她内心有分毫的波动。
真是有趣。
下一瞬,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顶级回春丹,面色温和的走上前去。
他在许晚辞身前站定,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亲近的朋友,声音带着温柔的劝慰:
“许晚辞。”
“修炼虽说重要,但仍要以身体为重。”
谢听白动作轻柔有礼地把手中的丹药放在了一旁的暗玉桌上。
他身为太清宗长老,修为高深,更是修仙界顶尖的炼丹师,动作言谈却偏偏平易近人,声音中没有分毫傲慢,反倒像是在与一位相熟的好友叙旧一般:
“这是我几日前炼制的回春丹,虽说只是回复体内灵气的丹药,但好在等级尚可,也有恢复暗伤的功效。”
“以它为礼,希望晚辞不要推辞。”
听着谢听白的声音,许晚辞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她看着谢听白,眼中有他的倒影,更多的,却是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的虚无与空寂。
谢听白与她而言,与修仙界任何一个人都无异。
或者说,只要不是那个人,她面前的人是谁,都没有什么不同。
她并没有看桌子上的回春丹一眼,只是扬起了一个应该有的微笑,客气有礼道:
“多谢七长老。”
谢听白的目光虽然温和地看着许晚辞。
他向来深谙人心,自然能看出她平静之下的荒芜。
他心中却没有分毫的怜惜与不忍,反倒是饶有兴趣地在衡量,衡量她的表情,几分真,几分假。
可他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也是,能从宁孟澜和几位长老手中逃脱,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察觉到破绽。
想到这里,谢听白像是在哄人开心一般自嘲道:
“本以为晚辞会惊奇于这瓶回春丹的药效,看来是我托大了。”
“也是,不过这种灵药,又怎么可能让你……”
像是想到了什么,谢听白蓦然停住了声音,目光带上了一丝叹息。
许晚辞听着他的话,依旧没有分毫反应。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调息自己方才和江泽对招时枯竭的灵力。
从见到谢听白的那一刻,她就在逼自己在入戏后,依旧保持着极度的理智。
他来到这里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是对她的试探。
她必须稳住自己应有的人设,不留丝毫漏洞。
这时,宁孟澜也意识到了谢听白的未尽之语,赶紧笑着圆场道:
“不愧是修仙界最有天赋的炼丹师,只是能回复灵气的回春丹,竟被听白炼成了能修复暗伤的灵丹。”
“有七长老,真是我太清宗之幸啊。”
谢听白看向身侧的宁孟澜,略显无奈道:
“宗主过誉了。”
“这瓶回春丹,并非我一人之力。”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瞬,却依旧没有看向许晚辞,只是温声道:
“是我在经过一位尊者遗迹时,发现了一株七百年的化天昙。”
“也不知是不是那位尊者,为了心爱的女子所种。”
说到这里,他轻笑着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用它入药后,便有了这一瓶能修复暗伤的回春丹。”
在谢听白说出化天昙三个字时,许晚辞就意识到了他在试探什么。
原著中,清衍仙尊的落玉峰中,曾经种过一片化雨昙。
而化雨昙再升一阶,便成了透若琉璃的化天昙。
这件事情,根本没人知晓,就算是男主楚青川,也是在之后不久才发现。
谢听白又如何会知晓?
许晚辞静静地站在原地,面色未有分毫的变化:
不管谢听白到底是从何处得知这件事,她必须做出应该有的反应。
虽然现在他并没有看向她,但他现在定是用其他方式,观察着她的表现。
许晚辞微微垂下双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思绪。
她刚想表现出对昙花爱屋及乌一般的伤怀与思念,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原主身边,根本没有一件与昙花相关的事物。
能为了一棵幻颜树倾尽一切、不惜重伤的她,身边却没有哪怕一株仙尊喜欢的昙花。
这样的漏洞,足够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许晚辞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大脑疯狂转动。
即使她知道清衍仙尊灵峰之上,有过一片化雨昙花田,她依旧不能说,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仙尊喜欢昙花。
化雨昙。
如果不代表昙花,还能代表什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化雨昙颜色是蓝色。
她回忆着原著中的剧情,缓缓眨了眨眼睛:
楚青川得到过数件清衍仙尊留下的至宝,其中有不少,通体蓝色。
清衍仙尊喜欢昙花么?
只是灵峰上的一些灵植而已,又有谁敢笃定。
可以后,随着楚青川找到那些清衍仙尊留下的至宝,所有人都会看到那些至宝,看到那些……蓝色。
她目光扫过自己身上浅蓝色外袍,本来提着的心,缓缓定了下来。
“化天昙……么?”
许晚辞的声音轻的好似一声叹息。
她有些茫然的看向远方,目光仿佛穿过了百年的时间。
良久之后,她终于回过了神,唇角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她莞尔一笑,双目中带着纯粹的欢喜,带着刻骨的思念,还带着挥之不去的蒙蒙雾气:
“我还是更喜欢化雨昙。”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颜色。”
第20章 外门的生活,会很……艰难么?
等到所有人走后,许晚辞坐在暗玉桌前,目光没有分毫变化。
她心跳从始至终都平稳和缓,只是身后却已然有了汗意。
想起方才谢听白的试探,她缓缓地闭上双眼。
不愧是原著中,让男主都栽了一个跟头的人。
他的每一次试探,都带着无数隐秘而危险的陷阱。
如果不是她保持了极度理智,恐怕她现在已经……
许晚辞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她在那个时候,做出了最有利于她的回答。
原身与她,都颇为喜欢蓝色。
她如今身上的衣物,院中的灵植都有蓝色。
想来谢听白不会再在化雨昙上对她有所怀疑了。
可她只是暂时渡过了危机,谢听白绝不会因为她今日的表现,就对她的谎言深信不疑。
他随时都有可能继续试探。
好在,她如今已经已经有了目标,有了一个谢听白根本不知晓她为何要达成的目标。
若依旧只是一心求死,对外界毫无反应,那很容易被他察觉出破绽。
因为她不管自己伤害多大,她都依旧会活着。
而如今,这段时间,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与修炼有关,都与宗门大比有关。
谢听白不知晓她的目的,所以他若是再次试探,她便有了一丝先机。
更何况——
想起原著中,谢听白如今正在为之烦恼的事情,许晚辞指尖微动。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七日后的宗门大比。
只要她能得到三叶莲,那谢听白乃至整个太清宗对她的威胁,都会减弱。
想到这里,许晚辞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搭在暗玉桌上的手。
苍白与墨色的对比太过鲜明,仿佛下一瞬白色就能被墨色吞并。
她淡淡地移开视线:
宗门大比,她不能输,只能赢。
清竹峰中。
谢听白罕见的没有炼制丹药,而是坐在灵石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清竹林。
他是在一处秘境中,偶然得到一道竹简,才知晓落玉峰上有一片化雨昙。
此事,他曾不着痕迹的试探过太清宗其他几位长老。
就连接触过清衍仙尊几次的大长老,都完全不清楚。
许晚辞居然知晓。
想起当时许晚辞的回答,谢听白指尖微微一动。
毫无破绽。
她对清衍仙尊的了解,大抵超过了太清宗所有的修士。
所以……是真的么?
却也未必。
毕竟清衍仙尊已然仙逝百年,不可能亲口告诉他们答案。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许晚辞的一面之言。
修仙界。
为了利益机缘,能杀亲弑子的修仙界。
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纯粹,那样不掺杂利益的感情?
回忆起当时许晚辞说起化雨昙时纯粹美好的神情,谢听白的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没关系。
若是假的,自然会有漏洞。
他有的是时间试探出想要的结果。
万剑锋上。
段子惟捧着一个灵气四溢的食盒,兴冲冲地来到了许晚辞身前。
这段时间,段家知道段子惟口味挑剔,不喜灵丹的味道后,于是专门送来了几个食修,为他准备灵膳。
段子惟见到灵膳,下意识的想起了许晚辞那张苍白如琉璃的脸。
他见过她剑心破碎的样子,见过她从骨血中剖出墨霜圣兰的样子,也见过她为了一棵幻颜树不惜身受重伤的样子。
于是他就想也不想地撕了一个传送符,直接捧着灵膳来到了万剑锋。
他看着许晚辞如今比之前仍没有好上几分的脸色,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这么久了,她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么?
与此同时,段子惟的手蠢蠢欲动,疯狂地想撒点灵石灵宝。
他放下了手中的食盒,下意识往自己身侧的储物玉佩掏去。
手指碰到玉佩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
许晚辞肯定不会收他送的灵宝。
说不定他拿出灵宝后,她会想起他之前送的那些灵宝。
然后……她肯定会让他把院子里的这些东西都带回去。
那怎么行!
他的手拐了个弯,若无其事地把食盒往许晚辞身前推了推:
“我从小就被家里人灌着灵丹灵药,可难吃了!”
说到这里,段子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虽然拥有顶尖的家世,却没有相配的天赋,是家里人用尽了天材地宝,才把他的修为提到了金丹。
丹药虽然能提升灵根和修为,但也是一种限制。
丹药再好,依旧会有丹毒的存在,他的修为要想再次提升,极难。
段子惟一脸不在意地压下了所有的想法,在所有人面前,他从来都是那个嚣张肆意的段家少爷。
他笑眯眯地继续道:
“那些难吃的丹药你一定吃腻了,来试试这些灵膳!”
“它们也能调养身体,而且味道还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许晚辞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她察觉到了段子惟话中那一闪而过的低落。
想起原著中的剧情,她指尖微微一动。
她隐下心中所有的想法,声音平淡:
“多谢段师兄。”
段子惟听到她道谢后,眼中一亮:
她说谢谢他!
那她肯定是喜欢灵膳!!
他以后要疯狂撒灵膳!!!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段子惟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身寒意的江泽。
江泽视线淡漠的从他身上扫过:
一个天赋低下的纨绔子弟。
若不是段家,他根本不会对他有分毫印象。
段子惟感受到了他的漠视,攥紧双手,昂着头移开了视线。
虽然表面看似气势十足,他心中却有无数情绪在复杂翻涌。
不论是家世、天赋、还是修为,他都比不上江泽。
就在他若无其事地看向暗玉桌时,许晚辞面色平静地端起段子惟送来的灵茶,轻抿了一口。
段子惟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
许晚辞不嫌弃他,她吃了他带来的灵膳!!
他本来低落的心情瞬间支棱了起来:
他虽然天赋不好,可是他贴心啊!
江泽那个修炼狂魔,难道也能和他一样妥帖的为她准备灵膳么?
想到这里,他目光重新恢复了嚣张骄纵。
他知道这段时间江泽在帮许晚辞重塑剑心,于是笑容满面道:
“这灵膳你喜欢就好!”
“等我明天……不对,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
说完不等许晚辞回答,他就一溜烟的小跑出了院子。
江泽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面色比来时更冷。
他淡淡地扫过暗玉桌上的灵膳,目光冷澈。
以后几日。
段子惟到的比日出都准时。
每次许晚辞练剑之前,他便带着灵膳前来,然后和江泽打一个照面后,大摇大摆的离去。
而江泽每日在段子惟身上停留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多,身上的气息,似乎也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寒霜。
不只是段子惟。
谢听白这几日,也来了万剑锋数次。
今日亦然。
谢听白看着坐在暗玉桌旁调息灵气的许晚辞,面露担忧地为她倒了一杯灵茶:
“修士寿数漫长,修炼自不能急于一时。”
“一张一弛,方为正道。”
看着许晚辞没有回应,只是垂眸调息的模样,谢听白眼中是恰到好处的关切。
可在关切之下,满是森冷凉薄的探究:
他本以为,无论她与仙尊之事是真是假,许晚辞如今都会表现的行如死尸、毫无生志。
可这几日,他亲眼见到了许晚辞疯狂修炼的模样。
没有分毫求死之意,只有近乎疯狂的求胜之心。
能赌上性命的求胜之心。
不过几日,他就已经见过数次许晚辞生死一线的场景,可她为了赢,从未有过分毫的退避。
谢听白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
真是有趣。
一个为爱尝试殉情数次的人,怎么就忽然如此热衷修炼?
是事出有因,还是太贪心了?
贪心到只是刚刚脱离了生命威胁,便迫不及待的捡起修炼。
谢听白动作温柔地把灵茶推到了许晚辞身前,叹息道:
“先喝杯灵茶吧。”
许晚辞抬起头,她脸侧带着灵气划过后的伤痕,一道血色在她苍白的脸上晕染开来,看起来有一种濒临破碎的美感。
她平静地看向谢听白,并没有接过灵茶,只是淡淡道:
“多谢长老关心。”
听到她的回复后,谢听白的目光越发温和。
他轻声道:
“晚辞刚过百岁,便已经成功结丹。”
“如今看来,虽说与天赋有关,但更多的,还是依靠每日孜孜不倦的修炼。”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瞬,目光带上了些许赞赏:
“百年的勤学苦练,晚辞不仅天赋出众,心性更是让人赞叹。”
听着他满是称赞的话,许晚辞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心跳都没有快上一瞬。
这样的试探,这几日中,她经历了无数次。
这次,是试探她清衍仙尊祭天后的这百年中,她的心境与态度?
还是试探——
她什么时候得到的墨霜圣兰?
得到墨霜圣兰的时间愈早,她的灵根便会被淬炼的越早。
自然也无需像今日这般拼死修炼,便足以晋升金丹。
百年前得到墨霜圣兰和仙尊祭天后得到墨霜圣兰,两者之间的含义,可谓是天差地别。
许晚辞心是极致的冷静,眼中却带上了一丝浅浅的恍惚。
她有些自嘲地扬了扬唇角:
“勤于修炼?”
“若真如此,便好了。”
谢听白听到她的回答,眼中没有分毫诧异。
他为她温了温放凉的灵茶,轻笑道:“晚辞何必对自己如此严苛。”
“你能克服外门那样艰难的环境,成功晋入内门。”
“想来不仅是修炼刻苦,怕也经历了重重艰辛。”
“如此心性与天赋,晚辞未来定有一争大道之力。”
许晚辞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夸赞。
她有些怔愣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着谢听白,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外门的生活,会很……艰难么?”
谢听白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诧异。
他第一次端起了桌上的灵茶,淡淡道:“或许吧。”
不远处,江泽看着许晚辞和谢听白相谈甚欢的模样,看后者越发碍眼。
他冷冷地扫过看起来温润亲和的谢听白,淡漠的移开了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墨雨阁。
他蓦然开口,声音满是刻骨的寒气:
“该继续了。”
从那日起,从未断过。
良久之后,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随即移开了视线,心中冷静地分析起了今日与谢听白的交锋。
这几日,他已经查清楚了原主在太清宗的过去。
所以,才会用外门试探。
清衍仙尊百年之前仙逝,而原主那时刚得到墨霜圣兰不久,天赋不显,依旧是外门弟子。
所以她与仙尊的交集,只能是外门。
那她自然也不能像其他外门弟子那般,挣扎求生、拼死修炼。
许晚辞缓缓放下手中茶盏。
原主本来家世尚可,被娇宠长大,可惜家族长辈冲击合体失败,经脉错乱,自此,家族彻底没落。
可原主依旧带着世家子弟的清傲,在外门时鲜少与其他弟子交流,每日都是独来独往。
由于家中的底蕴,手中也有些许的灵宝,并未受其他人为难,自然也算不得艰辛。
近百年的时光,外门弟子大抵也换了不少。
就算谢听白去查证,也查不到更深的消息。
若是查到了什么,以他的脾性,绝不会多此一举地前来试探她。
想到这里,许晚辞微不可查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几日,她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她收起了所有思绪,缓缓站起身,回到了卧房。
比起谢听白,最重要的,还是三日后的宗门大比。
江泽依旧满身霜寒地来到许晚辞身前。
只不过,这一次交手后,他并未像之前一般等着她闭目调息,而是淡漠而随意地,往她身前扔了一瓶快速回复灵气的丹药。
许晚辞服下丹药,三息后便已经变得灵气充盈。
她并未多休息一瞬,而是沉默地拔出了手中灵剑,接着攻了上去。
段子惟端着灵膳出现在小院门口时,许晚辞在和江泽对招;
段子惟可怜巴巴的离开时,许晚辞仍旧在和江泽对招。
谢听白从容地在暗玉桌旁坐下时,许晚辞在和江泽对招;
谢听白在暗玉桌旁,坐了两个时辰后,许晚辞依旧在和江泽对招。
等到夕阳西下,院中仅剩两人时,江泽终于收回了灵气。
他一挥手,一瓶灵药便出现在了暗玉桌上。
他声音淡漠:“好好调息。”
“明日继续。”
第二日亦是如此。
经过这两日的淬炼,许晚辞觉得自己的经脉拓宽了不少,灵气恢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每一次被逼至极限后,她的金丹便会愈发凝实。
如今,她距离金丹后期,只有一步之遥。
这时,宗门大比如期而至。
千定峰上,数座演武台拔地而起。
演武台之上,是一座立在半空的高台。
高台中,太清宗宗主宁孟澜威严的站在那里,面容庄严而肃穆。
他身侧不远处,站着鲜少参与太清宗事务的大长老与二长老。
看到他们二人后,台下的弟子不敢言语,但眼中却多了几分兴奋和期待。
莫不是两位长老……有了收徒之意?
没有人发现,两位长老的神识,都放在了一位弟子身上。
许晚辞站在角落里,周身的气质平和安宁,却又带着挥之不去的疏离,看起来与周围的弟子格格不入。
太清宗绝大多数弟子都知晓许晚辞暗害江秋宁之事,但鲜少有人知道内情。
那日见证许晚辞用墨霜圣兰作为歉礼送给江秋宁的弟子并不多,他们又被宁孟澜下了禁令,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
只能在其他人嘲讽许晚辞时,站出来为她说几句话。
所以,看到许晚辞出现在千定峰后,虽然碍于宗规没有人敢动手,但绝大多数弟子看她的眼神,都是相似的厌恶与嫌弃:
这种小人居然还敢来参加宗门大比?
真是丢人现眼!
不少与她相近弟子看她站定后,冷哼着挪到了离她更远的地方。
就在许晚辞周围已经空荡荡一片时,一个身影略显焦急地来到了许晚辞身旁。
站定后,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许晚辞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晚辞,你如今身体好些了么?”
其他弟子看清来人是谁后,一脸被雷劈了的扭曲表情。
怎么会是……江秋宁?
他们是不是太过紧张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许晚辞可是害得她昏迷数日的罪魁祸首啊!
江秋宁到底是什么胸怀,居然会对她这么……亲切友好?!
江秋宁根本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视线,她微蹙着眉头,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担忧。
这段时间中,许晚辞几次重伤濒危,前段时间的玄冥针,少说也要修养半月。
可她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伤势,当日便开始动用灵力修炼。
每次她去万剑锋时,许晚辞都在心无旁骛的修炼,她根本无从劝起。
江秋宁下意识看向她的左手,欲言又止。
许晚辞目光安宁而坦然,这一日,她已经等了许久。
她声音认真:
“已无大碍,江少主不必担忧。”
江秋宁心思细腻,她隐约察觉出,今日的许晚辞,似乎比以往多了几分……安定?
她脑中闪过了一丝微弱的疑惑,不过很快就被忧虑取代:
宗门大比中危机四伏,还不允许带任何防御法器,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江秋宁眉心皱的愈紧,她根本没有犹豫,便下定了决心:
留在在这里看许晚辞的初赛。
至于楚青川……
只是初赛而已,以他的修为能力,想来也没有出错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