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闪电掠过半空,窗内梁砚西的眉眼被光影映照得邪气,他在原地盯着看乔希许久,烛火在眼前跳跃无数次。
梁砚西突然抓住乔希的手腕紧握,连同着人往自己这里带。
沙发处留出半边空隙,他的眼底有片刻的失焦,将她的那句话碾碎了咽下去细品。
乔希被他拉到,身子失重到全压着他。
她刚挣扎着坐稳,面前的少年忽然低头压下来,扯着唇角看向她,漆黑的眼底异常明亮。
一脸蔫坏。
但又真诚地像只求夸张的狗狗。
他说:“乔希,你别骗我。”
“我会当真。”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淋着墙壁,梁砚西看见乔希伸手勾住他的衣领。
她没退过,在感受到对方的僵硬后也没曾停,而是动作生疏地继续将人往自己这里拉。
冰凉的指尖混着奶油的甜香,在脖颈处露出的那块白皙肌肤上不经意地触着。
清浅的气息交缠,梁砚西绷紧唇线,呼吸因她冰凉的指尖变得局促难耐,就像从前那样戒烟的难。
戒烟的时候可以靠着薄荷糖,舌尖抵着苦薄荷,薄荷糖的气味败开在口腔里。
有点苦,但唇齿间又弥留着丝丝的清凉。
那种瘾实在难熬的时候,还可以恶劣地将其咬碎。
可现在的情况,他找不到辅助的糖戒掉。
气氛紧张的空间里,乔希眨巴了下干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闪躲和戏弄,她扯着他胸前那根晃动的铁链。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还不够大,梁砚西只觉得喉咙里干涩,正常的吞咽都有点难。
昏暗的房间里,或许是两人靠得足够近,彼此的五官轮廓看得很清晰,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览无遗地展露。
震惊、诧异、克制、警告。
直到那道冰凉的触感停留在喉结的位置上,黑夜里似乎有道重重地喘息。
那样轻佻又大胆的动作,冰凉的触感在喉结上轻刮了下,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处,一寸一寸的撩拨,烧得人很难忍。
梁砚西从前看过无数次在半空中炸开的烟花,但这一次,黑夜里有一束烟火是专门为他放的。
她的行为,是无声的默许。
也是邀请。
她知道他想亲她。
外面的暴雨声此起彼伏,屋里的那股劲不再克制,变成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梁砚西虎口青筋微动,手臂横在乔希腰上,黑夜里水声联翩,那只克制的手按在肩头,无意识地掐红了大片的白皙。
烛火还在烧着,屋里的空气也烧脸。
暴雨下的生涩游戏,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松掉,野和欲在这里发酵,一切都失去掌控。
粗粝的指腹抹上少女眼尾的那抹红,湿漉漉的,手心汗津津一片的水在朦胧的夜里泛着光。
细密的吻啃噬到肩窝,冷香在这晚随着热的体温挥发,那股香气沾得两人身上到处都是。
潮湿的空气里,玻璃窗上起了一层朦胧的白雾。
气息沉重的交缠,太热了。
乔希也红着脸,开始仰起头浅浅地给他回应。
茶几上的蜡烛不知道什么灭掉,电影屏幕也变成黑灰色的待机状态,屋里两条交叠的影子模糊。
后半夜的雨水有了减缓的趋势,暗色的光线落
下来,柔和了少年身上所有棱角。
他低着头呼吸很乱,下巴窝在女生肩窝,无声地笑了笑。
空气稀薄,呼吸闷窒在出租屋里。
乔希胸前还在因为混乱的呼吸起起伏伏,夜里的视线变得好模糊,感官却变得异常清晰,她听见耳边少年嗓音低哑。
“宝宝,你好会啊。”
南浔的雨水期过去一段,白天的时间越发变得长了。
教室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学习的氛围紧张,每个即将参加考试的学生都散发焦虑和无措地气息。
焦虑考试是否能考好。
无措的青春期过去得太快,未来的路还不知道该怎么走。
天气渐热,抗压差的学生每天忧心忡忡,心理咨询室忙得不行。
学校安排各班老师给学生准备解暑的绿豆汤,还开放了周末放学后的教室给大家来上自习课。
方敏敏因为承受不了文化班的学习压力,中途转了体育班。
她统考成绩不错,现在全心准备着艺术班的文化科。
乔希后来在烟尾巷门口等梁砚西的时候还见过林薇,她的成绩一直保持得很好,身边也多了个同样成绩好的玩伴。
一起坐公交车放学,一起愉快地说再见。
而乔希和林薇之间,她们从前的无话不谈,到现在变得陌生不堪。
林薇刚和朋友打完招呼,似乎是有些意外再在家附近看到乔希,她有些发愣地揉了揉眼睛,试卷散落一地。
天色有点黑了,乔希上去帮她一起捡起试卷。
漆黑的夜里,风声呼啸在耳边,但她们之间无言,临到地上的试卷捡完,乔希的手收了回去,她刚要离开,林薇却叫住了她。
她性格还是那样安静别扭。
眼睛红红地盯着乔希看,好半会儿才说出一声谢谢。
这会儿梁砚西从巷子里出来了,性子懒洋洋的,吊儿郎当地喊着乔希名字。
乔希只冲林薇淡淡地笑了下,扭头去找梁砚西。
天气有点热。
梁砚西出来的时候给她拿了瓶冰镇过的椰子水。
乔希嘴挑,独爱这家的椰子水。
梁砚西出来的时候身后不知道跟着谁家的田园狗,一身毛发脏乱,就几步远地跟着,没影响他,他也就没把它赶走。
小狗一路跟到路口,看见乔希后发威似的龇着牙,冲着她“汪汪汪”叫了好几声。
这狗看着太凶了,乔希有点怕。
但梁砚西就站在一边笑她,轻嗤了声嘲她,“小胆儿。”
乔希气不过,一边躲着狗,一边骂梁砚西神经,脑子有病。
梁砚西夹在一人一狗的中间,听她骂自己也不恼,在脚边找了块石头扔过去吓那只“作恶”的狗。
小狗一路跟着梁砚西,突然被扔石头很不高兴。
它不冲着乔希叫了,呜呜两声立马跑开。
黑夜又恢复安静,梁砚西轻嗤了声,“你看吧,这狗就是欺软怕硬,你凶点它就不会闹了。”
乔希不满他方才看她笑话,不悦地掐他胳膊,“梁砚西你浑蛋。”
梁砚西笑着躲她,“我怎么就浑了?”
“王八蛋你现在才在这里说,早干吗去了。”
“……”
“……”
晚风吹起水泥路上的沙石,欢声笑语里,浔高两个最出名的人彻底走到一起。
一个肆意潇洒犯浑,却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走上正途,归来成绩名列前茅。
一个招惹是非的体质,读书期间拍了部MV,镜头不多,却在网络上掀起了点讨论度,还不是真的花瓶。
天高海阔,他们没有迷失在半道上,而是坚定不移地走上正轨。
烂在地里的种子也想迎着太阳,支撑他们走向这条路的,是野心和欲望。
他们要在太阳底下奔跑。
最后一周的冲刺时间,所有高三生都在专心备考。
所有的怨与恨都放在一边,都在为一件事情各自努力。
乔希和梁砚西也紧张。
两人见面约会的日子直接暂停,不再乱玩,全身精力都投入备考状态中。
最后一个高考周,白露从南苔来到南浔。
她亲自来到这座放逐乔希的小镇,乔美玲不好再瞒她,抹着眼泪把所有她知道关于乔希的事情都告诉她。
包括乔希从棋牌室搬走的来龙去脉。
是她这个姑妈做得不够称职,她任凭白露怎么处理。
那周南浔的天气仍然不好。
接连几天的阴天,乌云飘在半空中,到处都透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天黑的时候空中没有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半点月亮,很难评判明天的天气又会是怎样。
只是学生的书包里全都有人为他们备好雨伞。
乔希的包里也有一把,和梁砚西那把是同款。
乔希下完自习课回去天已经黑透,昏暗的路灯下雾雨蒙蒙,她靠近后才看见白露站在门口等她。
她愣在原地,原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像是浮了一层薄霜,身上有股似有如无的冷感和疏离。
其实春节之后白露给乔希发了消息,恩威并用的态度,有哄着她的,也有骂她的,只是乔希在那之后回复她的态度很冷淡。
线上的交流冷得可怕。
随白露怎么说她,乔希觉得都无所谓了。
那封没有发出去的奥数竞赛成绩单,也被乔希删掉信息,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情。
反正她不管怎么表现,终究是比不过白露心里优秀的司嘉文。
反正她只是个会惹是生非的“坏孩子”。
乔希走到单元楼的遮檐下,默默收了伞,她看着白露轻笑了声,“妈,你这是……来骂我的?”
乔希的话像冰冷的刀背,每个字都没什么攻击性,但听起来却格外凉人心。
明明已经是初夏,身体却像在过着冬天,骨血被冬雪浸泡。白露听她说话的方式有点难过,脸色霎时间有些发白,她没回答乔希那句话,只是说:“你快考试了,我来这里看看你。”
乔希点头哦了声,手上动作没停。
小区有些老旧,走道里是感应的灯,不需要整出太大的动静,走到门前灯自动会亮起。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放下书包后客气地对着身后的人说:“我去烧点水,你随便坐。”
头顶的灯不比外面的路灯明亮多少,眼前昏昏暗暗的。灯光昏暗,时不时地闪烁着亮度。
屋子里的面积不大,狭小拥挤,家具也看着很破旧。
白露在白天花了很多心理建设,可当亲眼看见女儿现在的居住环境时,那种自责的感受被无限放大。
在进门看见乔希居住环境的那一刻,她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眼泪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鼻腔和绞痛的心脏里涌出一阵悔恨的酸意。
原本一直冷静优雅的人此刻的泪水像是止不住的流水,一直在哭,她抱着乔希,满脸歉意和心疼,她说:“对不起。”
白露调整状态,快速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不起希希,我其实一直想找个时间和你当面好好聊聊。”
“但是过年的时候妈妈生病了,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后来病好公司接了项目我忙着各地飞,直到这两天才忙结束。”
乔希原本有一肚子带刺的话想说的。
她想埋怨白露丢下她,想怪她放弃她,更想斥责她作为一个母亲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对她不负责任。
但她现在看见白露这样,她眼睛也跟着红起来,那些打过无数次腹稿的设想在这时候开不了口,她选择扭过头,手背抹去坠下的眼泪。
乔希有点冷漠,语气里也有着烦躁:“你别这样,好好说话行吗?”
白露听她的话,拍了拍脸擦眼泪,调整着情绪再次开口,“对不起。”
“当初我不应该把你丢在南浔,”白露的声音有些哑,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会是这样,也没想过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之前都是妈妈不好,是我做的选择伤害到你,让你在这里经历那么多。”白露说着说着眼泪又在快速坠落,滚烫的泪水滑落在乔希手背上,烧得她心里很乱。
露的抱歉是想和乔希修复母女关系,是对乔希这些天强硬态度的退步妥协。
司家有钱,他们一家的生活质量都在线,而白露现在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因为看到乔希现如今的生活环境后的心疼。
道歉的话说出口是想要原谅。
可是原谅的话,乔希做不到。
从年初抵达南浔开始,乔希想过很多次回南苔的场景。
是她拿着南苔新学校的转校证明,哪怕自己办理入学也无所谓,她等过春天,熬过夏天,踩着秋天,又度过寒冷凛冬,都没能离开南浔这座小镇。
四季更替,乔希不再期待白露接她回家。
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对待白露,她心里对白露始终都是有怨气的。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尽管她想装作不在意,但此刻夺眶而出的眼泪,都在告诉她,她就是对白露有怨。
昏暗的房间里,白露拍着乔希的背轻拍,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带着安抚性的靠近。
女人在黑夜里温柔地承诺,“对不起希希,妈妈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了。”
“我不奢求你能立刻原谅我,但是你还有几天就高考了,这几天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潮湿的水汽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乔希不知道司嘉文现在备考是如何,但是此刻,在距离高考最近的那几天里,那个一向强势好面子的白露说要留在南浔照顾她。
有些难以相信。
可是她有点贪心,头一回感受到白露那里的尊重,她想抓住眼前的这一点温度。
厨房的热水烧好了,一阵沸腾后恢复平静。
乔希摸了摸脸,语气冷冰冰的,不愿意那么快就低头。她说:“我事先说好,我不愿意去京市读书。”
不是讨厌京市。
是讨厌自己被当成附属品。
京北大学是司嘉文最先选择的地方,乔希并不抗拒和她读同一所学校,但她抗拒被安排的命运。
她想做自己的主角,按自己的意愿走下去。
乔希参与录制的MV短片在六月初上线。
短片本就是为了当红流量歌手新专拍摄的,除了歌曲原有热度以外,参演拍摄短片的演员都美得很客观,每个人都长得有种攻击性的好看。
消除原声歌曲以后,岑导选出的片子也很有特色。
网络上最近上得全是一些唯美的片段,乔希主演的短片播出后解了观众暂时的审美疲劳,片子在网上小火了一把。
除却原本有的歌粉以外。
网友戏称:岑导这把还真是卡颜局。
男主演因为帅气和角色的张力吸粉。
女主演也因新鲜又有记忆点的脸被观众记住。
颜粉把短片二创剪辑发布在网上,从此乔希这个素人的名字在互联网上获得了很多讨论度。
与此同时,有网友在某个小众摄影师的微博主页里扒到乔希过往照片。
一张穿着红色机车服的照片。
乔希单手拿着头盔横在腰间,强烈的光线打在脸上,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
而她挑着眉,一脸挑衅地看着对面穿着蓝色赛车服的男生,表情自然又生动,漆黑的眼底透着冷感,又拽得要命。
这张照片是摄影师的抓拍。
男生很高,手里也拎着个头盔,低着头看背影都感受到一脸的宠,照片上的两个人,有种势均力敌的冲击美感。
乔希刚刚在圈子里露脸,这张照片被网友扒出来多次发布走红。
大大小小的投资方嗅到新人身上的商业气息,有很多的合作方和经纪公司抛来橄榄枝。
白露留在南浔做乔希的陪读,她在这里大多时间都在线上处理工作,除此之外,就是替乔希挡掉一切来自外界的骚扰。
她没问乔希为什么会去拍摄短片,因为这是乔希在学习以外的选择。
高考最后阶段,最重要的就是要给高考生一个安静的复习环境,校门口有些粉丝会来蹲人,乔希碰上几次以后,现在改成在家复习。
白露并不会照顾人,在这里待了两天,强迫着自己适应高三生的生活节奏,但她们两人都很不自在。
考试日期迫在眉睫,乔希居住的地方突然多了变数,她在第二晚看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时,提出建议,“妈你要不还是回去吧。”
她白天都有正常用餐,晚上再吃顿夜宵会很不舒服。
她花了很长时间适应浔高的生活条件,适应备考,但随着白露留下又变得不习惯,她没那么多的精力去浪费。
况且,白露待在这里也没那么自在。
乔希没什么歧义的,客观地提出意见,“你这样我很不适应,还有两天我就要考试了,本来已经适应的学习节奏现在很乱。还有这些夜宵,太晚吃的话晚上会睡不着。”
她比划了下,“而且你也不吃,那这样都很浪费。”
白露工作上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每天电话不停,还要处理关于乔希的事情。
她们两人在同一个屋子里,彼此都忙着手头要做的事情。
考生为大,白露沉默片刻,同意了。
她说:“那你去考点附近的酒店住,三餐我会找人给你送,你在那边安心准备考试。”
老小区的设施不好,屋子里总是很闷。
天气变得炎热,又被一场要下不下的雨压抑着,平白让人多了几分烦躁。
出租屋里潮湿闷热,周围的噪声很多。
乔希没拒绝白露的提议,但白露在走之前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考,别有压力,实在不行的话,你也有别的选择。”
高考的那三天,南浔天上雾蒙蒙的小雨,潮湿的水汽蒸腾在教学楼里,试卷上都洇着一股淡淡的潮软。
八号结束,乔希酒店房间到了退房时间,她没立刻搭乘回南苔的高铁。
而是继续留在南浔,和梁砚西一起。
两人一周多的时间没怎么在一起,哪怕是见面也都很仓促交流两句,而后继续埋头做题。
虽然梁砚西这人平时很浑,但他的这一年和其他高三生没什么两样。
背书,纠错,刷题,刷好多好多的题。
他们在做题时都很认真。
所以在跨过最大关的那一刻,两人紧绷着多天的情绪彻底放下来。
李东拾在回教室的那一瞬把课本全部撕掉洒了出去,仰头高声呐喊:“老子终于解放了!”
有了他打头阵,走道上全是堆积的书本和纸张碎片,欢呼声起,教室里很快变得乱糟糟一片。
雨水也在最后关头彻底浇了下来,暴雨倾盆,打散了这些天南浔的烦闷。
李东拾他们一群人钻进雨里,任凭雨水淋湿衣服和头发,蹚着水泥路上的小水坑,兴奋地招着好友出去一起发神经。
他们被暴雨淋得狼狈,衣服全都贴在身上滴水,但眼底却是神采奕奕的。
李东拾在外面跑一圈后回到走廊,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眶外多余的水被撇开,他睁大眼睛喊着,“兄弟们,晚上去k歌不?”
考前收敛,大考后放纵。
无论哪一届学生都是这副样子。
李东拾湿漉漉地靠着周满,带着水汽的胳膊直接搭在他肩膀上,忽悠着他一起出来玩,“今天时间还早,一起玩呗?晚上早点放你回去。”
原本就是考后的放纵时刻,周满也不愿扫兴。
他一巴掌推开李东拾,拍了拍身上被蹭到的水,“没事,我可以在外面玩。”
“但你现在这样,”周满抱着肩,视线扫在他身上,“挺需要回去重新换身衣服的。”
换衣服的事情不着急。
李东拾现在只想把人给凑齐。
他忙着吆喝了一圈,拉来不少人。
就在雨将要停,大家准备离开学校的时候,李东拾远远看见正在下楼梯的梁砚西,他招了招手,“梁砚西,我们等下
出去聚一聚?”
雨太大,梁砚□□自过来收拾一些东西。
乔希的东西大多都拿回去了,还剩下一些小物件在这里,梁砚西过来一起拿回去。
走廊周围挤满了躲雨的人,只有很小一块地方供人行走。
梁砚西刚才在教室,接连来了好几个女生趁着这个时间点给他送情书和礼物,目的不纯。
往常也遇见过被表白的场景,但这一年,这一天,最频繁。
南浔的雨季很长,激烈的雨水溅落在窗户上。
考试后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梁砚西也是。
他没接那封情书,声调懒洋洋地:“谢了啊,但我有女朋友了。”
潮湿闷热的教室里,只有梁砚西和一个陌生的女同学在,他不知道想到什么,锋利的五官在这一刻变得柔软。
他说:“乔希是我女朋友。”
从前避讳外人没说过。
但现在,没必要藏着掖着。
梁砚西没拒绝李东拾的邀约,让他把地址发过来。
他等忙完了就去。
雨水小了点儿,砸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重音。
梁砚西从学校出去,直奔停在校门口的出租车,视线穿过车窗对上乔希的那双眼睛,他拉开车门钻进去。
“师傅,去烟尾巷。”
乔希最近在网上小火,有些关系很远的同学会刻意跑到高三部这里看她,看本人和荧屏上到底是不是一样。
性格再大胆一点学习学妹会来找她要签名,说是趁现在有机会赶紧要一张,没准以后乔希变成大明星,他们也没机会见到。
乔希觉得莫名其妙:“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能麻烦让让,别影响你们学姐读书么?”
她躲着这群人呢。
考试结束后立马戴上口罩遮脸。
出租车行上主道,雨刮器在前面刮着哗啦啦的雨水。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主动开口询问他们,“你们是高三的学生吗?”
梁砚西的视线从乔希脸上挪开,看了眼车前的司机,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回答,“对,今天刚高考完。”
司机大叔一听是学生,眉宇间都变和蔼起来了。
他又想到方才后面那个小伙子自己进学校拿东西的事,他“啊”了声,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揶揄:“你们现在这群的年轻人哦,小小年纪就谈恋爱。”
“不过你这个小伙子还挺细心的蛮,知道下雨天不让女朋友跟你一起蹚泥水,会疼人。”大叔不知道想到什么,调着方向盘满意地点了下头,“这点跟我一样。”
“我当初追我老婆的时候,每次下雨天都驮着她过马路的呢,不让她沾到一丁点的水。”
“她说她当初就是被我这些细节感动到才跟了我,现在啊,我们孩子都上小学了!”
大叔是个很有分享欲的人,喋喋不休地分享着关于他的故事。
但他也没说的太多,撂了两句以后又从后视镜观察后座两个年轻人,他说:“不过这个女娃娃是怎么了?”
“考完试不应该很开心吗,怎么还一直戴着个口罩的?”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戴口罩的,像乔希这种在密闭的小环境里戴着口罩,还不怎么说话的人看起来就有故事。司机也不会委婉地说话,上来给得很直,“个是高考没发挥好啊?”
车里空调冷气很足,呼呼地打在腿上。
乔希先前一直等着梁砚西回来,无聊地低头玩了好一会儿手机。她本来性格就不是很热情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加入别人的话题里去。
司机方才好像都在和梁砚西聊,不知道怎么话语就惹到乔希身上了。
乔希莫名所以地眨了下眼睛,刚想跑火车的时候,梁砚西先她一步开口,“哪儿能啊?我女朋友成绩可好了。”
“她就是有点感冒了,这不怕传染给别人么,做防护措施呢。”
大叔闻言轻咳了声。
或许是怕被传染生病,随便迎合两声后车里变得安静下来。
乔希看着窗外的雨水划痕,看它们噼里啪啦地溅在玻璃板上,又缓缓坠落下去。
手里手机忽然就震动了一下。
她点开,是梁砚西发来的欠揍话。
【大明星】
【怎么样,你老公是不是很厉害?】
【打算怎么谢你老公?】
出租车里,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点开车载电台。
狭小的车厢里,播放着当时还叫《春娇与志明》的粤语歌曲,歌声绕过磁带,带着外音感沙沙地传出细腻的歌词。
“犹如是十八岁的青年很讨厌,
谁人愿伴你到成年,
停留尘俗世里浮潜。”
乔希和梁砚西两人坐得很远,中间隔出很大的位置。
乔希低头看完梁砚西发过来的信息,掀起眼皮无语地看向他。
无奈,又有些无语。
梁砚西视线早看过来了,就等着乔希的回眸,她一抬头他就在笑,愉悦翘起的眉尾都在展示他方才“立功”的战绩。
满脸嘚瑟。
乔希瞪了梁砚西一眼,然后低头认真抠着键盘,控诉他的行为:
梁、砚、西、你、少、来!
出租车停在烟尾巷的时候,外面的雨声不止。
乔希在这个地方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周围很多人都对她太过熟悉,但乔希不喜欢这个地方,她早就不属于这个地方,也和从前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包括乔美玲。
雨天的小吃摊上门庭若市,四周都很热闹。
梁砚西把那把黑色的伞放在乔希手里,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他忽然半蹲在乔希身前。
朦胧昏暗的视线下,是少年一头漆黑柔软的发,还有他利落的侧脸,他勾了勾唇角,“公主,现在我背着你的话,你是不是也得嫁给我?”
巷子里的路并不平整,排水系统也不完善。
放眼看去,前方的路全是凹凸不平的积水塘,随着雨水落下,水面上溅起无数荡起的水波纹。
乔希只是愣了一下,低头对上少年那双张扬的眉眼。
她凑前一步靠近,伸出手臂慢吞吞地圈住梁砚西的脖颈,听他轻笑一声,听透过骨骼传来铿锵有力地心跳声。
偌大的伞面弧度罩住他们两个人,所有的情绪都被这把伞隔开在潮湿雨季里。
梁砚西得逞地坏笑,摸到她的大腿猛然架起站高,他侧过脸,就像无赖一样胁迫她说:“当你同意了。”
周围夹杂着冷雨的风吹过来,但他的背上是热的。
乔希双脚离开地面,失重的眩晕感从那一瞬涌来,她只好用力抓紧眼前唯一可依靠的人。
或许是感受到她慌乱的心跳声,伞下那双充满蓬勃力量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她。
然后带着她跨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乔希从烟尾巷搬走以后,梁砚西从前总觉得这条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