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夫妻人生小记by陈财主
陈财主  发于:2025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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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有了肌肤之亲,女人为男人做这些事,便显得更心甘情愿了些。
“哎哟,小万的手可真巧!”一个大嗓门在她头顶冒出来。
万云这突然的一叫,针锥子差点戳到手,抬头一看,又是潘老太,这金牙老太太!
“潘老太,您好啊。吃早饭了吗?”万云问了声好,手上的针线不停。
搬过来几天,也就跟潘老太熟悉些,其他的张家大哥,李家大姐,王家妹子都只是点头笑一笑,打个招呼,他们就上班去了。
“吃了吃了!早上吃的芝麻油蒸鸡蛋,香着呢!”潘老太倒不是故意炫耀,她就是单纯好吃,吃了什么好吃的都藏不住,见到谁都想说一说,整个筒子楼的人都知道她的性格。
万云心想,不愧是镶金牙的老太太,早上还能吃麻油鸡蛋,周长城把钱都交给她,她都不舍得每天给两人蒸个鸡蛋吃。
“小万,给你男人纳鞋底呢?”潘老太是自来熟,一点不客气地从万云屋里搬出另一张小矮凳,坐下看她的手艺,“嗯,针脚细密,跟我年轻时戳得一样好看。”
万云“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潘老太,真有意思:“他上班站的时间长,平时走路也多,有时间就多给他做几双。”
“年轻人感情就是好。”潘老太有滋有味地赞道。
万云刚想回话,就听潘老太话头一转,她手指指了指眼前的草地:“小万,你想不想把这儿的杂草拔了好种菜?”
“...潘老太,您有什么想法?”万云果断地放下手中的针线,大眼睛盯着一脸福相的潘老太。
原来潘老太爱吃茄子和豆角,东郊本来也有农民挑了菜到家具厂附近来卖,但这一年多都没怎么来了,就是因为西郊那边有三百个拖家带口的工人修铁路,这些人情愿从东走到西,把菜挑到西郊去卖给外地人,在那儿可以卖贵一两毛钱。
潘老太不忿,表情有些好笑:“为了多赚一两毛钱,都不卖菜给我们这些老乡了!一点都不顾老乡情!”
“他们不卖给我,我就自己种!”语气还挺气呼呼的,就是表情看着很逗。
“但是,小方啊,潘老太我年纪大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能自己挑水种菜,我跟你合种啊。”
不等万云开腔,接着潘老太列举了两人一起开荒种菜的好处。
一是可以让万云避免被家具厂的人找麻烦,对外就说这是潘老太家的菜地,只是请了万云打理,没人敢得罪潘老太,因为潘老太的儿子是管木材采购,儿媳是家具厂给大家发工资的会计组长,说起来都是官儿呢。
二是潘老太家里有不少菜种和农具,可以拿给万云用,她手上有钱,还能买肥料。
万云笑出声来,这潘老太为了偷懒,巧舌如簧。
“小万,你可别笑,”潘老太收起开玩笑的态度,这才说,“你今天要是把这地上的草开出来,隔天就有人过来要你恢复原样,不让你占公家便宜。”
“筒子楼里什么最紧张?房子和公共地方的面积紧张啊!”
“你看我们筒子楼后背,哪里有条缝隙都种上了菜,都是家具厂的家属们种的,大家都想在吃上面节省点钱。”
“你一个外来的租客,又不是我们家具厂的人,敢占用这儿一小块地种菜,那些老帮菜能把你翻好的地给毁了。”潘老太在家具厂住了小二十年,对这儿每一户人家什么德行都清楚得很。
万云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杂草,里头落叶和泥土混在一起,被水一沤,有种腐烂的味道,问:“为什么要空着?之前没人种吗?”
要是在万家寨,有这么一块平地,早就被人抢着种了。
“谁说没人种?”潘老太一龇牙,“你是不知道,原先那罗家的三个小子糟蹋了多少人的菜?种了拔,拔了种,就是想自己家独占这块地。他们家想要,别人也不让啊,他们三个捣乱,其他人也胡来。总之为了这么一小块地方,罗家三个小子跟这儿好多户人家都打过架。”
“后来罗家三个小子把另一户人家的男人脑袋开了瓢,这件事才引起厂里的重视,厂里为了不让大家闹乱子,就谁都不让种!这才荒到现在的。”
这罗家三兄弟,在家具厂“战绩辉煌”,可真是莽啊,幸好当时他们跟罗师傅签租房合同时没让这仨儿卷进来。
万云握紧手上的鞋底儿,蹙眉:“那我要种了,别人也来拔怎么办?”
“有我在,谁敢?!”潘老太拍拍胸脯,一副女将军的模样,“我来找领导说,等开始种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盯着你,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万云斜斜地瞧了潘老太一眼,幽幽地说:“怎么盯着我?像地主婆盯着长工那样吗?”
“哎呀呀,你这坏妹子!谁是地主婆了?”这么大的帽子,潘老太急了,看万云憋着笑,又狠狠拍她小臂一下,这才知道被一个年轻人揶揄了,也不生气,反而义正严词道,“我们可是忠诚的无产阶级革命群众,可不能当地主婆!”
万云又笑出声来,这潘老太,真真是太有意思了,为了一口吃的,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愣是把万云给说动心了。
“那为什么要跟我合种?”万云又问,总得问清楚呀。
“我观察你几天了,你爱干净,应该是手脚勤快的人;又不上班,年轻女人闲着也是闲着,肯定会自己想办法找事情做,”潘老太摆着手指头一点点地数,“你离这菜地近,好看顾;你是农村出来的姑娘,肯定会种菜。不像我那只会算数的儿媳妇...”
说到这儿,潘老太闭嘴了:“总之,挑你就没错!”
......
“那你就这么被她忽悠,答应她了?”周长城觉得这老太太心眼儿也太多了。
“种菜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原来在万家寨不都是要做的。”万云闭着眼,困得说话也迷迷糊糊的,“我要是能顺利在这儿种点儿菜,咱们就能省下买青菜的钱。”
说到底,还是收入低,穷这个字闹的。
周长城见万云发出小呼声,就不说话了,亲亲她的额头,自己也躺着睡着了。
其实万云也不觉得潘老太在支使她,反而认为潘老太这人很新鲜,跟她从前见过的老太太都不一样,老人不撒泼卖老,说服别人时条理清晰,令人信服,明着占人便宜,却也不让人吃亏,有种老人精的感觉,并不讨人嫌,想想还挺可爱。
万云就觉得,县里就是不一样,就一个潘老太都能让她学到东西。

五一节过后,周长城开始上班,万云则是正式和潘老太开始了门口菜地“开荒”的工作。
果然在万云开始割杂草,挖草根的时候,有几个不上班的大姐大姨过来指指点点,大概是想上去阻止万云,但潘老太在边上像个黑金刚一样镇着,谁上来就要把人“劝走”。
所幸的是这片地够至少五家人分,潘老太和万云占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另外三家人听说潘老太已经去房管和后勤打过招呼,都赶紧拿了锄头过来占地方。
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一个下午,万云屋子门口的那块杂草荒地就完全被拔除,分了地垄,块垒分明,潘老太和万云的则是连在一起,不大不小的两块地,浇水沤肥施菜种,全由万云打理。
潘老太果然从家里拿了十几包菜种子过来,万云都惊呆了,有好多品类她都不认识,潘老太如数家珍,一个根本不种菜的老太太竟然有这么惊人的收藏。
“你想种什么就种,都给你。”潘老太一脸期盼地看着已经浇透的地面,恨不得今天就能吃上新鲜的油炸茄子。
万云也没客气,辣椒和姜葱蒜是一定要种的,其他的青菜茄子豆角都适当种了些。
“等豆角和丝瓜都抽丝儿了,我去河边砍点小黄竹来搭架子。”万云头上顶着报纸叠的帽子,干了整日的活儿,一身是汗。
有邻居见万云能干,都请她帮忙,生怕抢不赢这块地,到下班时间就被其他人分了,万云也不推辞,凭着与人交好的相处原则,提起锄头就开干,倒是积了几分近邻好感。
连着几日,潘老太都对她们合种的这块地热情高涨,仿佛不错眼地盯着,这青菜绿苗马上就长出来,不管万云周长城两口子在不在家,天天坐在万云家门口唠嗑,顺便还带着几个与她关系好的老伙计。
万云则是上山去砍了两担柴,用砍柴刀砍成细细的一段,全都堆积在外墙屋檐地下的小空地上。
潘老太见万云肩上的扁担都压弯了,可见那两担子柴有多重,咋舌道:“小万,你也太能干了!”
万云擦汗,揉了揉肩膀,这都是在家做惯了的活计,现在还做少了呢。
周长城回来见到墙角堆了这么多木柴也震惊了一下,心疼地给妻子揉揉手臂和肩膀,说好等他休息的时候,再一起去。
“看,我还捡了蘑菇!”万云献宝似的拿出在山上捡的一兜子蘑菇,“现在山上还有竹笋,但有附近的村民看着,我就不敢拔,不然我们炒个笋片吃也是好的。”
周长城洗干净这一兜子雨后长出来的新鲜菇子,晚上煮了个汤,加一个煎蛋,分两半,放一点新买的小虾米提味儿,做个汤米粉,就着在食堂打回来的肉菜,吃得香喷喷,晚上再和小云搂在一起美滋滋地睡觉。
夫妻俩儿就这样在家具厂的筒子楼里过起了简单而平静的小日子。
种好了菜,下了两日小雨,万云担心菜种子被淹了,又给铺上了报纸和稻草,每天都去看看瞧瞧,就连一直说不沾手的潘老太都去帮忙干活,好在今年五月的雨没有下大,过两日又天晴了。
彻底放晴后,万云趁着日头烈的那天把买的两斤红瓜子洗干净了,放了油盐和其他大料一起进去煮,持续不断搅拌,为了煮这两斤瓜子,前几天刚挑回来的柴火用得快,不一会儿锅里就传出一阵五香的味道。
是这个味儿,万云闻了闻,捏了一个嗑开,继续搅。
这个煮瓜子的方法还是跟一个四川的知青学的,那知青大哥给同一组的队员们各分了十来颗瓜子,大家吃得意犹未尽,知青大哥也感慨,太少了,要是在家里,一家人抓一袋子吃那才过瘾,还顺嘴讲了几声怎么做,万云在一旁就记住了。
等把锅里的水煮得差不多了,万云才在用藤条编的圆簸箕上铺了好几层报纸,把冒着五香热气的红瓜子平铺在报纸上,一点点推平,太阳好,多晒一阵,晒得干透了,就能收起来吃了。
“小万!”潘老太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嗓门大大的,看了地上一堆瓜子,“你在煮什么好吃的?”
筒子楼里谁家有好吃的都瞒不过这老太太!
隔老远她就闻到味道了!
万云正蹲着,扒拉着瓜子,一个个分开,不让它们粘在一起:“红瓜子,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我试试!”潘老太立马蹲下,不顾瓜子刚从滚烫的热水里捞出来,炙手又湿滑,连着磕了好几个,瓜子壳吐出,停不下来,“好吃!”
万云有点不是太高兴,这瓜子七毛钱一斤,她刚煮好,城哥都没吃过呢,就不出声。
好在潘老太没有继续吃,而是说:“小万,我不白吃你的,等弄好了,你给我留一碗,我给你三毛钱!”
三毛钱!万云立马就心动了!
“行啊,现在出太阳了,我估计明天就能晒好了。”万云换上一张笑脸。
潘老太也不管万云的脸色变幻,嘟囔道:“还要等到明天呐!”一副好可惜,完全等不及的样子。
这潘老太,简直了!
潘老太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在省里,二儿子和女儿在市里,小儿子在平水县,都是有收入的职工的家庭,她和老伴儿潘老头跟着小儿子留在老家,儿子儿媳们根本不缺她吃喝,怎么就那么馋呢?平时见到有什么东西都上前去捞一把,虽然她后面也会给人拿回点东西来,就是让人觉得有些没分寸感。
不过万云现在被“三毛钱”三个字给糊住了耳朵,来到县里,没有工作,手里的钱只进不出,她都愁好几天了,潘老太一开口,满口答应:“别着急,等干透了才好吃,你揣兜里都行。”
潘老太这才喜笑颜开:“等吃完,我再来和你买。”
再来买?万云心头一跳,手上不停地摸着这些煮过后更显饱满的瓜子,有了个模糊的想法,却又一下没抓住,只能让它飞快溜走。
潘老太说完这些话又跑了,来的匆匆,去的匆匆。
万云都没来得及叫住她,过了会儿,潘老太竟又带了两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过来,瞧着衣服整洁,头发一丝不苟,看来是跟潘老太一样有儿女孝敬的人,她们尝了尝瓜子,也觉得不错,说好明天再过来。
到了晚上,周长城回到家,天色已经渐黑,跟万云一起做饭,吃了饭。
万云和他商量,想出去做河道工:“下午街道的人发的通知,说是县里每年都要组织人去清理河道淤堵,以免夏季发大水,水浸街把房子给泡了。”
“一天一块钱,包中午一顿饭,可以干十五天。”
万云和筒子楼不上班的人都去打听清楚了,不少没正式工的青壮年,立马就报名了,生怕落后于人,就少了这个进项。
之所有没有立即报名,是因为平水县河道多且杂,每年赶在六七月前要把河道清理干净,以免夏汛时积压大水,这次招募的人数多,还没报满,明天再去也来得及,万云想和周长城商量之后再决定,他们两个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就是吃饭喝水都要和对方说一声。
周长城舍不得万云去做挑石工,揽住她的肩,那么弱小,不够他一个巴掌大:“原来魏嫂子也去做过,被分到挑石头和泥土,太累了,才做一天,肩膀就发红出血了,陆师哥就没让她再去。”
万云想说,她其实挺能扛的,一百斤的谷子也担得起来,但是周长城怕自己吃苦受罪,又觉得甜津津的,结了婚,她就有人心疼了。
“那我天天在家也实在闲得慌,总得找点事情做。”万云依偎在他胸前,略略蹙眉。
周长城一个月有五十块钱,光是房租水电就去了二十,剩下三十要两个人花销,有些东西还要票,若不是还能在电机厂打个肉菜,他们一个月也难见荤腥。
自跟罗师傅租房子的那天起,万云就去街道给自己登记了无业人员,希望有什么临时的工作能介绍给她,但是万云看着那本无业人员登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地址,加上她家有周长城这个工人,还有一份收入,就觉得轮到她的希望渺茫。
乡镇来的农民,回乡的知青,落榜的高中生,小小的平水县并没有办法提供这么多的工作岗位,大家跟苍蝇盯着生肉一样,为了活命,有点挣钱生存的机会,都往前凑,也没什么好挑的。
周长城捏了捏万云的手,没有和她说电机厂的人最近闲得只能在车间打牌聊天的事儿。
电机厂的绩效在变差,五一节过后还有一些零碎的小订单,要用到的人不多,近两千人的大厂,职工照常上班,可每个人都无事可做,为了省电费,机器关闭,大家聚在车间就只能磕牙花。
这不是个好现象,上一回这么过这种清闲日子的还是火柴厂的职工,没多久就发不出工资了,现在火柴厂是倒闭的状态,就剩个空厂子,原来几百号人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但厂子大厦倾倒,谁也无力回天,只能各自找出路去了。
电机厂现在还是武厂长和领导们在硬撑着,到处拉关系拉单子,如果他们一直不开工,或者只有零散的小订单,是很容易步火柴厂后尘的。
六七十年代和前几年,电机厂的岗位可以让家人顶替,现在若是老职工退休了,则是给一笔钱安抚,空出来的岗位就不填新人进来了,到了年纪要退休的人就死磨硬磨不肯办退休手续,不是到领导办公室求情说项,就是到人事科办公室堵人讲政策,一时间人事科倒是比生产车间忙。
武厂长只要来上班,就要被好几家人拦着投诉,说他不按章办事,怎么到了自己退下来,子孙就没办法接岗了呢?甚至还说要到街上去给他贴大字报!
尽管压力很大,但武厂长和其他几个主要的领导都顶着压力,不再扩大电机厂的队伍,死活不肯松口。
周长城作为临时工,岗位危机比正常职工要警惕得多,现在正式职工的顶岗这个制度都不执行了,若不是师父和两个师哥保着,铡刀是很容易落到他头上的,因此很理解万云对于工作和收入的执着。
他们刚结婚,身后无父母帮衬,还要在县里生活,后面肯定要生孩子,多口人就多张嘴,开门就是钱,钱的事真是一点也马虎不得。
但尽管这样,周长城还是不愿意让万云去报名这个清理河道的临时工作:“你还小,别去了。以后我每个月只留五块钱,其他的都给你存着,厂里不忙,我出力不多的时候,就吃少点。”
他总觉得万云年纪还小。
万云偷笑,她再小,也结婚嫁人了。
“对了,今天我把瓜子煮了,潘老太跑来吃了,觉得好吃,说要用三毛钱跟我买一碗。”万云双眼兴奋地看着周长城,“潘老太后面还带着另外两个老太太也过来了,不过那两个老太太牙齿不好,就合着要了一碗,说拿回去给家里人吃。”
“等明天下午把瓜子晒好,就能给她们。”也能拿到六毛钱,万云掰着手指头算,她下午借了秤砣称,用他们吃饭的碗来装,一碗瓜子的重量大概是一两多点,要是能卖掉一斤,就能拿回三块钱,一斤生瓜子才七毛钱,有赚头。
“城哥,如果不去清理河道,我就挑着担子去卖瓜子。”万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周长城愣了一下,他知道万云做饭好吃,因为她耐心、用心、细心,但没想到做成的瓜子竟有人愿意出钱买!
“真的?!”周长城也坐起来,下床摸了摸那两斤还没完全干透的五香瓜子,有些不敢相信,若是他,肯定舍不得拿三毛钱出来。
夫妻俩儿穿着短衣短裤对坐在床上,万云说了自己的打算:“先在家具厂筒子楼里卖,要是能出去一大半,咱们就去电机厂和其他几个厂子的家属楼里去跑一跑。”
她也知道,只有手里有闲钱的人,才舍得买这些有的没的零嘴,像她和周长城,就是再馋,也只会忍着。
现在很多农民都挑担子出来卖东西,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能赚钱,周长城也多了几分找到新出路的期待:“等我下了班,就和你一起去!”
他的赞同给了万云很大的鼓励,万云重重地点点头。

第26章
到了第二天,万云照旧在门口晒瓜子,潘老太又跑来吃了十几个,看看地里根本没动静的菜,又眼巴巴看着瓜子,问万云什么时候才能晒干。
万云守着那可怜兮兮的两斤五香瓜子,一心想全都卖出去,比潘老太还着急,谁知道这日的阳光不像昨天的灿烂,偶尔总有乌云遮天,万云急也没用,瓜子本就是要晒干了水才能保存的,带着水就容易发霉长毛。
“潘老太,您明天下午再来。”万云没办法,只能顺着这老太太的毛捋。
潘老太这人,大概是从前带着孩子们过了几十年的苦日子,在吃这上面亏了肚子,自从儿子女儿们长大,成家立业后,日子好过了,她从不留隔夜粮,有什么就吃什么,也不吃独食,常常给家里人带回去,一家人一起吃。
其他人则没她这样大大咧咧的,有点什么吃食都要留一阵,有时候甚至要特意等家里有客人来才会拿出来,所以万云不敢粗糙地处理这些带水的瓜子。
“小万,你就是怕这瓜子长毛才要晒透的,”潘老太干脆自己去拿了碗,“我不怕,这瓜子我现在就吃,带回去给我家里人,晚上我们家就能吃完!”
万云实在没想到潘老太竟这么性急,干脆用报纸折了个篮子,装足了一碗给她,也从她手上收到三毛钱。
有了吃的,潘老太眉开眼笑的,说了几句,又走了,剩万云一个人拿着本折了页的故事书在看。
本来今天应该上山去拾柴火的,但外头晒着瓜子,她不敢走开,要是被人顺了一把,她得心疼死。
得益于潘老太马不停蹄的宣传,筒子楼有不少人知道万云这儿可以买五香瓜子,有人不想买,但想趁机来占便宜吃几个,万云也只好给两颗。
好在潘老太这馋嘴老太过了口说好吃的东西,不少人都买账,到了下午太阳出来,那不到两斤的瓜子终于晒干了,吃到嘴里一股勾人馋虫的香味,还没拿出去卖,已经出掉了一斤,万云收到了三块钱。
万云自己也吃了两颗,还算满意,比刚买来时要美味多了,于是抓了一把用报纸包起来,让周长城回来也尝一尝。
周长城下班回到家,看着万云手上那零散的三块钱,翻来覆去地熟了好几遍,两人说好去找个铁盒子装起来。
万云那个装家当的铁罐子则是被她收得严严实实的,因着一种奇特的感觉,始终没有告诉过周长城。
周长城吃了两颗万云留给他的瓜子,说好把剩余的瓜子带到电机厂去,现在同事们上班,但是坐着没事干,吹水聊天,吃点瓜子刚好。
两人刚点好钱和货,楼上的潘老太又“咚咚咚”跑来前门:“小万,还有没有瓜子!”
万云和周长城对视一眼,这金牙阔老太太,牙口这么好,三毛钱的零嘴不到一天就吃完了?
万云去开门:“潘老太,还有呢,您要多少?”
“给我再装一块钱!”潘老太一脸骄傲,今天把万云的五香瓜子带回去,向来嫌她花太多钱在吃饭上的儿媳妇也夸好吃,吃完饭听收音机的时候,咵咵嗑得停不下来,还说过阵子回娘家也要带些回去,这潘老太可不就马上下来找万云了。
周长城赶紧装了三小碗,万云再往里头舔了一小把,这两日要不是潘老太这张喇叭嘴替她做宣传,都没那么容易卖出去。
潘老太看万云还给了点添头,笑得又露出了金牙,那一块钱给得爽爽快快的。
再关上门,万云和周长城都有些眉飞色舞了。
“不吃了,明天我就拿去厂里问他们要不要!”周长城把万云留给自己的那一份都倒回去了。
“那明天我去西郊找林店东再买两斤回来!”万云开始往后打算,即使每天卖出去一斤,他们一个月手上也能多一些收入,就不用只花用周长城的钱了。
万云的目标不大,至少把每个月的房租给挣出来!
“要不,多买一点?”周长城提议道,“买个五斤,就不用往西郊跑那么多次了。”
西郊附近修铁路,外人太多,难免有些鱼龙混杂的,万云一个鲜嫩漂亮的女孩儿,周长城不想她遇到麻烦。
万云思量了一下,也同意:“林店东说这些瓜子不多,是人家托他卖的,如果有七八斤的话,我就全都买回来好了。”
“也好,多两斤,咱们就再卖久一点。”周长城说。
两人商量好,家具厂筒子楼这儿卖一碗三毛,到了县中心电机厂和电影院附近则是卖一碗四毛,如果有人想讲价,就适当地少个三分五分钱。
“不过做这个费柴火,我前几天上山去担的柴已经剩下不多了。”万云双手托着一张俏脸,又翻身起来去看剩下的五香大料,这个也得买多点儿,“下午有个大哥说,如果再加点儿辣味的就好了,要是这次去买得多了,五香的和香辣的我各做两锅。”
周长城说:“后天我休假,我们一起上两趟山,多囤点儿木材。”
“行!”万云现在是干劲十足。
去西郊找林店东,果然还是上回的那袋瓜子,一上称,有八斤多,万云跟他磨了磨价格,就全都要了,还和林店东说,要是还有的话就给她留着。
林店东也不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多,能卖出去就最好,他也拿点抽头,自然答应:“好说好说!不过这东西不多,你也不必跑得那么勤,半个月来一趟就行。”
万云点头,又要了点香料。
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万云看到有好几个操外地口音的女人在说发了工资,要给孩子和男人买肉吃,就多看了几眼。
回到家具厂筒子楼,又是一阵洗,把瓜子里的石头和小木块挑出来,竟有一小碗,也太粗糙了,这重量压得都有一两了!
万云嘟囔了一下,但很快就忘了,她不想让自己记住这些不愉快的事。
周长城回家时,带了好大一串干辣椒,是找魏嫂子要的,现在小云种的辣椒才出苗,还得要几个月才能吃上,他们两个无辣不欢,少不得这些调料。
万云和周长城说:“我洗干净了瓜子,正晾着,要等明天扒了柴才能烧,咱们一大早的先去挑一担,我在家煮瓜子,你换个山头,再砍一担柴回来。”
“东郊那边的村民把山看得紧,拾柴火还能勉强允许,咱们脸皮厚一点,当听不到他们抱怨就行,但要是拔竹笋采菌子的话,都得被留下。”
其实有些更困难的地方,自家山头的的柴都是不给外人砍的,毕竟村里如今还是以烧柴禾为主,柴火就是村民的财产。
周长城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块五毛钱,有一毛的有五毛的,都是今天在厂里卖瓜子得来的:“师父和两个师哥,我都送了一小包,其他的都卖了。”
“行。”万云点过钱,放进周长城焊的铁盒子里,也把今天在西郊看到修铁路工人的家属说发工资的事情说了,“他们修铁路辛苦,卖力气干活儿,工钱也高,舍得花钱买吃的。我们做好瓜子后,到西郊卖给他们吧?”
周长城想起上回去西郊看铺铁路的情状,印象并不好,皱眉,不愿意去。
“你和那附近村里的人去,我就在上回我们坐下说话等你,”万云继续说,“等你卖完了,回到西郊找我,咱们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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