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夫妻人生小记by陈财主
陈财主  发于:2025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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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董孝武那儿,按着周长城原来的思维,没事应该不需要去打扰的,但现在他在慢慢改变,脸皮厚点,就是为了要从人家那儿要订单嘛,于是三日两头也还是会和他通个电话,维护一下关系。
有许多从前温吞的性格,在踏上了赚钱成事儿这条路上,都必须要改过来,往进取、直接、甚至是野蛮侵略的方向走去。
香港那边派来一个十分年轻,刚招进公司不到半年的设计师来交接周长城设计部门的事,姚生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梁志聪是肉眼可见的暴躁,他是实实在在“反年轻人”的领导,且一点也不想花时间精力去培养新人,看周长城交接时,那设计师稍有跟不上,他整张脸冷得都要结冰了。
周长城自己是从一片空白走过来的,这几年带过的新人多,性子都磨出来了,因此没有梁志聪那种不耐烦,而是尽可能跟人家讲清楚许多项目的前因后果。
姚生看他愿意把事情事无巨细交代好,还夸周工做事有耐心,可挑大梁,往后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周长城现在对姚劲成这种未来可期的话自动减掉了期待,但对老板还是保持着一份尊重,因为只有到自己去做创业这件事的时候,才能明白姚生胆魄的不同寻常,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要学习的路途还很长。
罗四桢那儿,在万云出了月子后,总算传来松动的意思,不过他要求周长城在过年前先付二十万,剩下的十五万可以在下一年分三次付清,机器他要再拖一台走。
周长城和万云把家里的钱点又点,再把桂老师之前留下的两万不记名国债券找中介吴先生帮忙出货,加上原有的钱,这才勉强凑了十八万,总数还差两万。
周长城只能继续去罗四桢办公室找他谈,让老罗宽限,明年三月份之前补上那两万。
老罗当然不同意:“周经理,我已经做了很大退让了,从四十五万降到三十五万,你叫老赵来说情,我连利息都没收你的,你满世界去问问,哪有我这样做亏本生意的?也就是我现在急着要回福州,明年就懒得两边来回跑了。”
周长城发现,迂回和求情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的,只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和要求:“老罗,你现在以三十五万的价格给我,我也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其实就是差那么一点钱,我们实在没必要因为两万块而僵在这里,不然你回福州回得不利索,我现在联系客户接单也畏畏缩缩的。明年三月份之前,我说了会补上就一定会补上,反正厂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你是做大生意的老板,胸怀比我这种刚上路的要宽才对啊。”
罗四桢笑着给周长城倒了茶:“周经理,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说话的。”以前的周经理代表昌江,说话是摆事实讲道理,很少会像现在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此一时,彼一时嘛。”周长城喝完茶也笑,“老罗你这里的茶都比外头的香。”
“三月份之前!你可记好了!”罗四桢想想,两万块确实没必要和周长城纠缠太久,他也要赶紧回到福州去主持大局,老在深圳拖着也不像样子,“找公证人和律师吧,我们签一下合同。不过我还有个订单,要先做好这个才能撤。”
关于过户,周长城还是找了吴耀中,一事不烦二主,吴先生公司的业务很杂,万云说得对,这人收费贵,但交了钱就不用操心,在吴耀中的操作下,老罗那儿的设备和厂房租约,所有权上很快就全数转到了周长城名下,拥有的同时,也欠了一屁股债。
吴耀中在最开始只是帮万云去跑个公司注册的,以为云记快餐开完后,就没有其他油水了,没想到他们家的业务倒是一件接一件地来,因此对周长城是越发客气:“周总,祝您生意兴隆!”
周长城在心里极快地回味了一下这个新称呼,不错,他很喜欢,并想多多听到:“多谢吴先生的帮忙,事情才能这样顺利,等我那头安定下来,请你到办公室喝茶。”
“一定一定,我有很多做玩具的朋友,到时介绍给周总认识。”吴耀中和周长城握手。
周长城赶紧用力回握住:“保持联络。”
等办好证件,周长城拿回家去给万云和桂老师看,万云是一直都知道进度的,看到只是笑,心中落定,总算办好了。
而桂老师则是大为惊讶,这两个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就办下了这么大的事。
在得知他们花了多少钱后,桂春生把怀里的孩子给万云:“你们这样花钱,手上还有钱过年吗?”
“有的有的。”万云怕桂老师又要出手相助,抱着周之慎,赶紧接话,“过几天广州店铺的租金就要到账了,何况快餐店每天也是有流水的。”
桂春生看一直没讲话的周长城:“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周长城在桂老师面前不敢放肆:“我是想着,在昌江待了这么多年,也积累了点经验,如今又有孩子,总该为小孩的未来打算一番。”
“嗯,这也像话,男人养家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桂春生倒不是责怪他不言不语就做了这件事,如他这样,即使在跟桂世基桂世明分开这么长时间,但儿子们结婚读书,该出的钱一样也不少,“有了工厂,以后和人谈订单底气也足些。过年前,我们回一趟广州,我在番禺有块地出租,租户是专门做排插的,你带上名片,问问人家有没有生意可以给你做。”
真是谢天谢地,周长城双眼发亮,看着桂老师:“好!桂老师,您真是我和小云的贵人!”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桂春生笑,但又叮嘱,“这次你们不找我开口,也很好。那往后就记住,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自己灵活变通,想办法顶住,就当自己是完全没有退路那样前进。”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周长城和万云真有需要他帮忙的,桂春生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一家人坐下来,其乐融融吃了一顿饭,对这个新云城的制造厂寄予厚望。
第二日,万云终于“获准”能去一趟餐厅了,这个“准”就是桂老师和阿英姐的首肯,他们还是坚持要她穿上厚衣服,带上帽子才能出去,产妇虚弱,生完的几个月总是要更小心的。
快餐店的生意还是没有完全跟上来,因为店铺处在工业区和民居混杂的地方,外地人多过本地人,这里跟广州的工业区也有类似的情况,就是快过年了,来打工的大多都回老家去了,人流量在变少,万风有时候都担心这店能不能支撑到明年。
但万云和胡小彬都让他好好做事,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看过店里一切如常,后厨有胡小彬盯着,前面有万风,账目也还算清爽,万云放心不少。在家待久了总想出来,可出来不到两个小时,她又惦记着家里的小家伙,也不知道阿英姐有没有好好带着那小屁孩,看完这个月的账本,很快就准备回家去了。
回去之前,胡小彬对万云说:“云姐,彩霞今天就过来了,她说过来后,想到你家里去看看你和小孩。”
“好,你带她来就是。”万云现在并不是每天都会出门的,周之慎月份小,时刻离不了人,阿英姐有时候反应慢,桂老师也不能时刻盯着孩子,要是分离的时间一长,她自己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让她休息好再过来也行。”
彩虹说她在阿火那地方搬菜,干的都是力气活儿,恐怕人也憔悴。
隔日,桂老师在逗孩子,万云在清理今年要报税的账本,阿英姐在厨房摘菜,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胡小彬带着林彩霞上门了。
林彩霞果然瘦了许多,整个人的脸色发黄,头发也颇为干枯,倒像是万云第一回 见到的那个黄毛丫头,这小姑娘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
阿英姐去开的门,一开门就欢声叫起来:“阿霞!你来了!快进来吧!”
“阿云,小彬和阿霞来了。”现在阿英姐是万云的住家保姆,不叫老板,开始叫她名字以示亲近。
万云放下手上的纸笔,从书房里走出来,笑着看向略微局促的林彩霞:“来了?快进来喝茶,中午就在家里吃饭。”
“云姐。”林彩霞的声音怯怯的,手上还提着一袋水果,“我给你买了橘子和苹果。”
万云接过林彩霞带来的水果,谢过她,让她进门来:“都是熟人,别太拘束。”
胡小彬只是把林彩霞送过来认个门儿,他还要回餐馆去上班:“云姐,那我就先回去了。彩霞,你知道坐哪路车回餐馆吧?刚刚跟你说过的。”
“知道的。”林彩霞赶紧点头,又带着点巴巴的神情看着胡小彬。
弄得胡小彬在万云面前也有点不自然起来,一本正经说:“你们慢慢说话,我上班去了。”
这是干嘛?万云微微歪着头,却也不细问,不干涉,只招呼林彩霞进屋。
林彩霞进去一楼客厅坐着,见了长辈喊人,瞧见养得白白净净的周之慎,一眨眼就喜欢上了这小孩:“云姐,你的孩子真可爱,跟你和长城哥一样,都是漂亮的人。”
桂春生看万云有客人来,便自己进书房去了。
万云给林彩霞倒茶水,还好,只是形象有点受损了,但听她说话,过阵子还是能把活泼的个性养回来的,笑说:“你要不要抱抱他?可沉了。”
“好呀。”林彩霞双手接过万云的杯子,放在一边,又抱起周之慎,谁知这小屁孩竟还晓得认人了,不是日常抱习惯的那几人,他身子扭扭,憋红了脸,开始扁嘴哭,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了,吓得林彩霞赶紧把人交还给万云,忽然又低落,“小孩子也不喜欢我。”
“胡说。”万云把周之慎抱在怀里,拍拍他,小孩还是哭了一会儿,但声音很快就小下去,眼皮耷拉,“你看,犯困了,小孩子睡觉前都是要哭一会儿的。”
林彩霞又开始了刚进门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万云抱着孩子跟林彩霞说话:“要抱久一点,等他熟睡之后才能放下,不然一落到床上就哭。”
林彩霞也打量着万云,云姐也变了,以前总觉得她做事情风风火火,现在变得温婉柔和,说话的语调也是软乎乎的,过了会儿,她忍不住微微哭泣:“云姐,你是不是跟我姐有联系?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去了哪儿?”
万云怕林彩霞的哭声吵醒周之慎,便把小孩交给桂老师,这才出来跟这女孩儿说话,给她递了纸巾:“是你姐让我把你叫过来的,但是她没说让我告诉你,她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不能说。彩霞,来了我这儿,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你也看到了,小彬也好,阿英姐也好,都是你认识的人,都不会对你怎么样。”
“云姐,你跟我姐讲,我知道她不愿意回番禺的原因了,再也不会乱劝她,往后我都会乖乖上班的,叫她别担心我。”林彩霞擦完眼泪鼻涕,整张脸看起来更憔悴了。
万云摸摸林彩霞的脑袋,不跟她说林彩虹了,问她:“我听小彬说,你的手受伤了,都好了吗?”
说到这个伤口,林彩霞立即下意识去抚摸自己的左手臂,低着头,似乎不敢与人对视,这个伤疤给她带来了十二分自卑,嗫嗫地说:“都好了。”
工业区那场大火发生的时候,林彩霞在三楼的宿舍里睡觉,她醒来还算早,跟其他人一样惊恐拥挤着往楼下跑,连廊和楼梯口地方就那么大,大家都在抢道,但在接近楼梯间的时候,林彩霞被人一把拽倒在地上,重重摔了一跤,摔得她眼冒金星,可偏偏人又多,连站起来的位置都没有,还被人踩了好几脚,最后还是有个好心人扶了她一把,把她从地上拔起来,她才能逃脱,等跑到二楼时,火势已经很大了,爆炸声不断,她吓得呆在楼梯口,直到一小块着火的木头看着要直接掉在她身上,林彩霞下意识抬手去挡,就这样烧了个大伤口。
更惨的是,她所有的存款和衣物都在那一把火中燃烧殆尽,最后只能分文不剩回到番禺,想投奔父母和叔婶,结果他们只想让林彩霞白做工,根本不给她发工资,只管三顿饭,对她手上的伤势,都说只要没死人就行了,反正会好的。
林彩霞回番禺后,一直要求报警去找林彩虹,担心她姐真的被人拐走了,但家里的亲戚对此都很冷漠,被她逼急了,还动手打她,甚至要把她也赶走。
后来还是阿火去运菜的时候,看不下去,问她要不要去他那儿搬菜,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给林彩霞,林彩霞才去医院看的烧伤,但随之就留下一个吓人的伤疤,之后不论多热的天气,她再没穿过短袖,一直是长袖遮掩的。
胡小彬从老家回到广州后,辗转联系上林彩霞,看她可怜的样子,这样抠着寄钱回老家养老人和弟弟妹妹的男孩儿,还给她留了两百块钱,让她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至于两个人是否有暧昧的感情,或许有,或许没有,随着胡小彬来了深圳,这份情义也如同夜里停泊在岸边的小船,在晦暗不明的渔火中,一浮一沉,若有若无。
林彩霞擦干泪:“云姐,我往后就跟着你,我会好好工作,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万云答应了林彩虹,要好好照看她妹妹,便说:“认真工作是一定要的,等休息的时候,你去看看宝安的夜校,学一门技术,像我之前就去读了会计班,小彬是学厨,我弟弟万风你应也见过了,他是学修车的。你去看一看,能学什么。学费的话,我先替你垫着。”
林彩霞抬起头,似乎看到新希望,但很快又低下去,自嘲:“我连初中都没读完,能学什么呢?”
“彩霞,你还小,不要这么早就放弃自己。”万云最不想听的就是这种话,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该自轻自贱,“你想想你姐姐,跟你一样的出身,人家也能把事情做起来。你在我这儿说两句丧气话就好了,但出了这个门,就一定要昂起头来生活,架子不能倒!知道吗?”
“嗯。”林彩霞泪流了满面,用了十多张纸巾,只重重地点头,“云姐,往后我都听你的。”
从前林彩虹就对林彩霞耳提面命,让她在万云那儿打工上班,一定要听万云的话,就因为万云无论如何,都会打起精神来与生活困境相搏斗,这就是普通人立于世上的抗争精神,她希望妹妹跟着万云,远离原来的家庭,成不了大才不要紧,但多少能学到一点,早点开窍。
而林彩霞则是过了这么久,非得吃足了苦头,才能体会到她姐当初的一点良苦用心。
同一日,周长城把设计组的工作完全交接完毕后,手上的项目看着也大部分都分到了各同事手上了,随即把手写的辞职信看了几遍,多少带着点长吁短叹,他在昌江的八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趁着姚劲成还在深圳,便直接到其办公室提交。
姚劲成原本的计划很好,香港那头的团队失去几名大将,那趁着这个时机,就招聘新人进来,重组团队,广州厂则是要慢慢缩小规模,留个小厂,甚至可以当做是制造二厂,保留规模,往后更好找银行借贷;而深圳这头则是要放入更多的精力去管理,订单返回很快,现在项目分地区由周长城和杨志荣管理,其余的技术团队,则是让赵前进慢慢去招聘完善,或跟之前的周工一样,由老人带新人,自己培养人才出来。
周长城进门之前,姚劲成已经想着要给周工分配几个新人,让他带领了,接到周长城辞职信的那一刻,他怔愣了一下,随即三两眼看完,就放在一边,无非是感谢公司和领导的栽培,但现在自己生活有了新的变动,故而提出辞职,希望公司更好之类的话。
“周工,请坐。”姚劲成对周长城的来历多少有点了解,这人出身太低,好不容易在昌江做到项目组的领头人,且一待就是八年时间,这已经是很长久很稳定的员工了,他想过周长城可能在某个时间会走,但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怎么想变动了?”
前阵子,不论是项目分组,还是让周长城让出设计组长这个名头,姚劲成其实明白自己是在打压这人,他现在心情是一半一半的,既想留住这个好用且便宜的员工,又想大字一签,让“群众基础”牢固的他走人,同时还是有点不忿,周长城他凭什么能走?凭什么能离开昌江?
来之前,周长城就想好必定和姚生有一番对话,他说的理由较为宽泛:“姚生,这些年在公司得到了您很大的支持,我非常感谢。现在自己也想做出一点改变,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姚劲成轻笑一声,外面的世界是这么好看的?问他:“有其他公司在邀请你?周工,大家已经认识很多年,彼此都有了解,要是想升职加薪,我们可以谈嘛。”
周长城在此刻感受到了姚劲成作为老板和上位者的傲慢和轻佻,他认为自己离开昌江,就必须要投入到另一个公司的怀抱,而不能自己站起来做事,姚劲成看不起他的员工,具体的说是看不起大陆厂的员工,对于香港的员工,他或许会收敛一些。
但想想之前赵前进提的,让他不要和姚生闹翻,何况周长城还想做昌江的生意,如姚生所说,大家这八年雇佣也算有点交情,咳一声,并不撒谎:“没有其他公司邀请,我辞职是经过慎重思量的,承蒙公司对我的培养,我们互相在对方身上都有收获,目前我的计划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市场。”
姚劲成对周长城要走这件事,心情真的很微妙,他感受到一点背叛之情,实际上每个员工离职,他都觉得是“背叛”,对那张辞职信他没有立即签字,而是说:“周工,现在公司正是用人之际,你这样可让我非常难做啊。”
周长城脸上微笑,心中回复他:“公司没有我不会倒下的。”
“周工,你负责的那部分项目工作内容实在太多了,帮我培养个领头人出来再走,多留半年。”姚劲成还是准备留下他,根本不愿找个好听的由头,张嘴就是要人家分担工作,预备着半年后再给他点甜头,在他面前挂个胡萝卜,引着他往前走,留在昌江卖命就行了,看什么外面的世界。
但周长城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姚生,项目部的丁万里已经可以很好地协调好各类工作了,他的职位完全可以再往上提拔一级。我的离职对整个项目部的运转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姚劲成看周长城如此坚决,认为他多少有点不知好歹,话都说到这里了,再让姚劲成开口,他又觉得周长城还不至于如此重要,他是身价千万上亿的老板,没必要要跟个小人物计较,可接下来的话也挺让人闹心的:“周工,很可惜啊,我刚刚让赵前进去跟宝安区户政所申请两个户口名额,本来其中一个是要给到你的,你就这样辞职的话,那就失去机会了。”
周长城呼吸一下短了,姚劲成说的深圳户口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吸引,他的户口迁过来,配偶万云的就能跟着来,还有孩子也能落户深圳,别的不说,周之慎现在户口要落在平水县,来不及找人去办理,小孩儿都一个月了,只有张准生证,还是个小黑户,姚劲成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才说,也是会诛心。
“是很可惜,不过公司还有好几个同事都很优秀,可以把名额给他们。”周长城没有为“差点儿”落户深圳的事可惜太久,姚生的话说不定也有水分,谁知道这个指标什么时候能拿到?他现在整个人的目标就是要把欠罗四桢的钱给处理好,不能再为户口或工资高低的事而浪费时间和精力,他的目标应该在自己身上,自己去实现城市户口和家庭富裕,不是仰赖姚劲成的话。
姚劲成看周长城一直推拒自己递出去的橄榄枝,心中早有不快,他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事情和人物,可这人他现在也真用得上,于是过了会儿说:“周工,你也给我时间想一想,我会尽快批复你。”
言尽于此,双方都觉得有些没意思,周长城站起来,出了姚劲成的办公室。
姚劲成脸色阴沉,又拿起周长城递过来的辞职信看了两遍,就是一些套话,看不出任何动静:“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是要自己干了?”
他还真猜对了。
于是姚劲成操起话筒,按了个分机号:“Frankie,周工刚刚给我递了辞职信,你去打探打探他的动向,是要去其他同行公司,还是自己干?”
梁志聪在电话那头也是愣了一下,甚至反问一句:“周工也要走?”
香港总部陆续离职至少有十多个工程师和其他岗位人员了,难不成这股风气还蔓延到深圳厂来了?
“嗯,辞职信刚到我手上。”姚劲成不满梁志聪的问题,总部的人员离职,已经够让他烦的了,“你去问清楚。”说完立即就挂了电话。
梁志聪手上拿着话筒,听着里头传来的盲音,顿了一下,谁说他脾气差?姚生脾气明明更差!
但还是要去探听一下周长城情况的,瞒得够紧的啊。
恰好梁志聪隔日要过来开会,开完会,立即就叫周长城到办公室见面谈话,他们现在部门是彻底分开了,但工作还有不少交集的地方,周长城也没有完成离职程序,姚生在拖,他自然还要上班。
“梁工,你找我?”周长城大概知道梁志聪的来意,自己回头关上门,坐在他对面。
梁志聪的办公室不大,只有十五个平米,这是他自己选的,说是地方小,聚气,更利于他专注工作,里面只有个小冰箱和办公桌椅,简洁而干净。
看这个昔日看不上的下属,一步步走过来,现在充满底气坐在自己面前,梁志聪问了句不相关的话:“你是不是人变大只了?”
周长城有点莫名其妙,左右看了下自己的肩膀:“我没什么感觉。”
事实上,人过了三十岁,体格确实会有一定的变化,不论男人或女人,骨骼和肌肉达到巅峰,到了动物体型最精壮的时期,比少年时的瘦条看起来更吸引人。
周长城如今,正是处在梁志聪所说的“变大只”的期间。
“言归正传,姚生说你要离开昌江,怎么回事?”梁志聪不是个会委婉的人,要什么答案他就直接问,周长城后来特别欣赏他这一点,“不要敷衍我,说真实的原因。”
对着姚劲成,周长城想隐瞒一下自己干这件事,但对着梁志聪,往后说不定新云城还要跟他打交道:“我买下了罗四桢那个厂房。”
“四桢精密那个?”梁志聪的身形往前一探,前阵子因为罗四桢交来不符质量标准的产品,姚生已经示意,做完那单就不要再给罗四桢派单子了,罗四桢也没上门要求询问订单,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厂子会落在周长城手上,“怎么说?”
周长城就三言两语把罗四桢回福州开厂房,想卖掉深圳厂的事说了:“我们中间没有任何不合规的交易,跟昌江也没关系。就是他要卖,我要买。”
梁志聪说过,姚劲成曾经有个销售下属离职的时候,带了一个每年能给公司创造上百万美金收益的客户走,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香港那头现在还在打着官司。四桢精密毕竟曾经是昌江的供应商,有利益链条往来,周长城认为还是要解释两句的,他不想惹麻烦。
四桢精密不是多大的厂,姚劲成不把它放在眼里,因此梁志聪判断了一下,也认为不是多大的事:“你什么都没准备,就要出去自己单干?”
周长城立即笑说:“等我调整好厂房标准后,我会对昌江发起供应商审理要求的。梁工,到时候还请你和其他技术审核的同事多指教。”他打定主意要承接昌江外发的单。
梁志聪看着周长城那管高鼻梁,他从不认为公司离开谁就开不下去,即使这人是跟着公司共同成长的周长城,不过姚生让他问,他就来问问,恐怕也是因为现在暂时还没有能完全替代周工位置的人,那个丁万里也还需要再锻炼:“你要走可以,把人手都安排好,也算有始有终。”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周长城是想着跟昌江好好打交道的,对梁志聪的话表示认同:“我会的。”
这人是真的留不住了,梁志聪也微微叹了口气:“公司的老人是越来越少了。”
周长城已经听过好几次香港的同事在不停流失,又不停补充新人进来,反正自己也要走了,便问了出来:“梁工,为什么总部走的人那么多?”
梁志聪看周长城一眼,觉得他反应有点钝,但想想他又不是香港人,没感觉也正常:“周工,现在是多少年?”
多少年?
周长城不明白,他只记得儿子周之慎出生的年份:“1995年。”
“错,已经过了元旦,就是1996年。”梁志聪上手交叉在胸前,往后躺去,双眼茫然看着屋顶,“这一年过完,接着就是九七。九七是什么年份知道吗?香港要回归了。”
喔,是,香港是定在1997年回归的,周长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就回归嘛,我们都是中国人,本来就不应该分开。”
梁志聪又看周长城一眼,这下是真觉得他傻了:“好多人都在离开香港,不单只昌江那些离开的同事在往外国跑,一些有本事拿外国护照的也在走。”
“那梁工,你为什么不走?”周长城问。
梁志聪伸出一根手指,上下指了指自己的黑头发和黄皮肤:“我是加拿大人,只是在香港工作。”
周长城语塞,又问:“那姚生呢?”
“目前姚生一家都是澳洲和香港双国籍,但是据闻97回归后,香港就不能保留双国籍了。”梁志聪沉默了一下,又开口,“姚生迟早要做出选择的。”
周长城觉得这些事跟天方夜谭似的,他和万云想着从农村户籍转为城市户口,这些人动不动就能拥有双国籍,有了一丝愤慨:“其实姚生和那些离职的同事都不用担心,回归后,一切都会很好。我也没明白,既然九七才回归,现在就走,是不是也太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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