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by福宝
福宝  发于:2025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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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容少卿早早到了七拐巷。信中未说具体位置,这七拐巷虽然不长,却也不短,巷如其名,七拐八绕的,好几处岔口。容少卿从巷口寻至巷尾,往返走了好几遍,待近了子时,正想这一宿会不会又如头一次一般无功而返之际,身后忽地响起开门声。
容少卿一激灵,立时转头。
啪啪,黑漆漆的巷子里蹦出两个石子来。容少卿谨慎上前,循着石子飞出的方向,见得一户人家的院门半敞着,他刚刚路过时明明还关得严实。
时值子夜,万籁俱寂,从半敞开的院门里往里望,什么都看不见,敌明我暗,不知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不过想着嘉言和冬儿很有可能就被禁在这院子里,即便跨进去就是刀山火海,他也没有半分犹豫。
容少卿踏进院门的下一刻,院门两侧便有两个黑影闪出来,一个迅速把院门关上,另一个则拿了什么东西抵在他脖子上,凉丝丝的,该是一把匕首。
“二爷来得挺准时,你最好没报官,否则你和你都儿子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容少卿有些许惊愕,嘉言和冬儿的失踪,不论他、芸香、陈氏夫妇还是他大哥,心中都有一个猜疑,就是冯寄生。这会儿乍听了陌生的声音,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也有可能是冯寄生的同伙。
“我报没报官你们心里清楚,否则也不会现身了不是吗。我容家不怕散财,要的是孩子平平安安的,孩子呢?”容少卿一边不紧不慢地答话,一边扫视这院子。很寻常的一户人家,看样子不似无人的孤宅,应是有人常住的,这会儿各屋都黑着灯,两个孩子极有可能就藏在某个房间里。
“别着急。”身后之人道,“我们还得看看二爷的诚意。”
他这话说完,同伙便从身后上手在容少卿身上搜身。
容少卿微微侧头,想要看清搜身之人是不是冯寄生,却被钳制住他的人用匕首威胁着不让转头去看。
同伙在容少卿身上上下搜了一遍,未见着银票。
身后之人便把匕首往容少卿脖子上又压了压:“这就是二爷的不对了,我看你是不要你儿子命了。”
容少卿回道:“我并未见人,怎么肯定孩子就在你手上。”
“没见你儿子的衣裳?还是非要我剁下你儿子一根手指头你才肯认。”
“嘉言的衣裳我见了,冬儿呢?”
“你只盼着平安赎回自己儿子就是,别人的儿子就别惦记了。”
容少卿回道:“两个孩子走失,现在城门那儿守得紧,别说你们想把冬儿带出去,现在城里所有的孩子,只要不是亲爹娘带着,都不许出城。一百两,我再出一百两银子,你把冬儿也放了。”
“二爷买个孩子做什么?”
“陈家对我有恩。”
身后之人笑笑,“我看二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买孩子是假,看上孩子他娘是真吧。”
容少卿答:“你既然知道,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两厢方便。”
身后之人并不急着要钱,只道:“二爷连赎自己儿子的酬金都没带,让咱们兄弟怎么信你愿意出钱赎个拖油瓶?”
容少卿道:“银票我带来了,只是没带在身上,你把孩子带出来,我见了孩子,自然告诉你银票在哪儿。”
身后之人略作思量,回道:“好,让我兄弟跟你去取银票,如果顺利,两个孩子明日平平安安地送回府上,如若有诈,甭管亲儿子后儿子,就别怪兄弟们手狠了。”
容少卿道:“你放心,我若要报官早就报了,我说了我容家不怕散财,要的是孩子平平安安。银票我马上就能取来,但是必须见了孩子平安,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恕难从命。”
“见不着孩子,你们一个铜板都休想拿走。”
容少卿说完这句话,只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又威胁着收了收,冰凉的匕首紧紧贴在自己脖子上,只消再多用力一分,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孩子在对方手上,容少卿心里不可能不慌不怕,可越是如此,他越不能退缩地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能显露哪怕一点儿的惶恐与不安。他知道对方也是心急的,现下虽然衙门没发搜捕的公文,但城门被看得严严实实,他们想带着孩子出城是不可能的,容家这时候贴出暗示只要孩子平安归来,一概不追究的悬赏告示,正和他们心意。
容少卿未急着回应,感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又威胁着收了收,冰凉的匕首紧紧贴在自己脖子上,只消再多用力一分,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对方用匕首无声地威胁逼迫着,容少卿沉默以对,僵持了片刻,架在容少卿脖子上的匕首松了松,对方也终于开口:“既然各有各的顾虑,我给出个主意,咱们各退一步。”
“两个孩子你不是都想要吗?按贵府的承诺,一百两银子,我们一个子儿不多要,管保令郎平平安安地回去。不过别人家的儿子你们想要,可就没这么便宜了。二百两,钱到手,孩子给你。”
不论多少,只要对方松了口,容少卿就松了口气,但仍作势犹豫思量了一下,方才回道:“好,一言为定,我今日带了二百两银票来。你们把两个孩子放了,见了孩子,我再把剩余一百两银票给你们,何时何处怎么给,都由你们定。”
身后之人笑笑:“二爷不愧是买卖人,算得倒是清楚,一点儿亏都不吃啊。我们放了孩子,手上再没一点儿筹码,可还等得到你的一百两银票吗?咱们藏身之处你也见了,到时你往官府一报,我们岂不是人财两空,再要蹲大狱吃牢饭吗。咱们没这么傻。”
“那你要怎样?”容少卿道。
“二爷今日既然这么有诚意的带了二百两银票来,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刚好,那个小的正值二百两,让我兄弟给你去取银票,回来你把孩子带走。如此既能证明孩子确实在我们手里,这两日好吃好喝地帮你照顾着,也能证明我们的诚意。至于令郎,我们再帮你照看两日,等我们安全出城之后,会再书信告知地点,二爷按时来交付酬金,到时我们自会把藏匿孩子的地方告诉你,你自己去找便是。你亲生儿子在我们手上,也不怕你去报官。二爷是买卖人,帐算得比我们清楚,别人的儿子你都出了二百两买回去了,就更不会吝啬剩下这一百两换亲儿子的命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我们是烂命一条,只令郎年纪小小,没了着实可惜。”
容少卿道:“我先交钱给你们,又怎么保证你们能信守诺言,怎么能确保孩子平安。”
“二爷能出那悬赏的告示,就是心里明白,我们是为财,谁又愿平白背负人命的,更何况还是孩子。除了空口承诺,我们没别的法子给你保证,至于信不信我们,全凭二爷。你若不信,也可以现在立时就走,我们绝不拦着。今日你要么留下令郎,要么两个都留下,左右这天底下有钱人多得是,再绑两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容少卿知到对方不能再退,对方能不能守诺放孩子,他不敢尽信,但如对方所言,孩子在他们手上,他不信也别无他法。
一时片刻之间,根本不容他再多斟酌考虑。
夜深,睡得迷迷糊糊的容嘉言听见什么动静,一下子惊醒,下意识地去看冬儿,后者还在睡着。两人双手双腿都被帮着依偎在一起,他扭着身子往冬儿身上又贴了贴,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确实有人在说话,只是还未及他听到什么,便有脚步声匆匆往这儿走来,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容嘉言下意识地闭上眼装睡。
“睡得还真香。”。
容嘉言紧闭着眼,大气儿都不敢喘,耳听着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身边一空,是冬儿被那人拎了起来。
容嘉言立时睁了眼不再装睡,冬儿这会儿也弄醒了,吓得哭了起来。
“不许哭!”
抓了冬儿的男人喝道,只他不说还好,这一吓唬,反把冬儿吓得哭声更大了。
容嘉言一边扭着身子往前,一边急道:“你别吓唬他,你跟我说,他还小,他不懂的,你跟我说……”
容嘉言着急,只怕那人会伤着冬儿,好在另一个模样周正的上前从那个凶巴巴的男人手里拉过了冬儿,安慰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哄说:“别哭了,一会儿就送你出去,天亮了就能见着你娘了。”
冬儿仍只管哭,没听懂似的,周正男人也不恼,仍只是慢悠悠地抚摸着冬儿的脑袋。
容嘉言虽然闹不清状况,但周正男人这句话倒是听懂了,却也分不出这人这话是真是假,是为了哄冬儿别哭,还是真的要放了他们。
是时,初时抓了冬儿的男人对容嘉言道:“你别高兴,没说你,你爹出了银子买了这小的,你嘛,还得在这儿住几天。”
容嘉言怔怔的,似是没听明白。男人也不再理他,见冬儿渐渐止了哭声,便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他:“你这小家伙,投胎时没认对爹,好在找的娘不错,能给你找个新爹,改个富贵命。”
他这话是在调侃冯寄生,两个孩子全然听不懂,尤其是冬儿,一个劲儿地往冯寄生怀里躲。倒也不是什么血缘亲近,只对着一个更凶的坏蛋,不那么凶的坏蛋就显得安全些。
男人哼笑一声,没理脸色铁青的冯寄生,只对冬儿道:“听好了,一会儿就送你走,不过回了家,这两日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不许跟家里任何人说,听见没有?”
冬儿被吓得又要掉泪。
男人抬手捏了冬儿的下巴,“听懂了没有,回去什么也不许说。”
冬儿被吓傻了似的汪着泪不吭声,男人愈发用力地捏了他的下巴,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伯伯这双眼睛是千里眼,耳朵是顺风耳,你回去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能看见听见,但凡敢多说一个字,我头一个要了你哥哥的命。接着就是娘、你爷爷、你奶奶。”
冬儿这会儿听懂了,眼泪刷地一下掉了下来,却因过渡惊吓而不敢出声。
男人起身走到容嘉言身边,拎小鸡崽儿似的一下子把他揪起来,对着冬儿道:“记住了,如果,你敢说了一个字儿……”
啪!重重的一个巴掌打在了容嘉言的脸上。
容嘉言只觉脑袋瓜子嗡地一声,霎时间,天旋地转,周遭的声音都被什么吞噬了一般,只有冬儿的哭喊仿佛天外来音时断时续:“我听话……我听话……你别打我哥哥……别杀我哥哥……”

知道容少卿这夜去交赎金,芸香和陈氏夫妇在家中焦急地等着消息。
三人坐在一处,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心里都有无数的担忧与忐忑。不知两个孩子是否平安,有没有挨打挨饿受委屈;怕今晚是如前两天一般白跑一趟;怕这不过是城里无聊人的恶意消遣,或是歹人的趁火打劫;怕容少卿一个人去是不是会有危险,万一与歹徒起了冲突……
从彼此安慰,强作镇定地说话,到夜色越来越深,不安越来越重,话也渐渐少了。为了缓解心绪烦乱,芸香不敢让自己彻底闲下来,大夜里的没事可做,就坐在炕沿上给陈张氏一下一下地揉捏着肩膀或小腿,隔一会儿就问问爹娘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她热点儿吃的,或者劝慰爹娘先歇下,她等消息就好,即便她知道老两口儿是决计睡不下的。
陈张氏初时还要她不用给按摩,渐渐也就随她去了,她自己则一直握着一张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福,默默地求告菩萨保佑。
陈伯则隔一会儿就要到院子里抽袋烟,独自待一会儿,然后敲敲烟袋杆子,走到院门口向外望。
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已经过了这许多日,如果今日再没有一点儿进展或消息,那就真是凶多吉少了。寂静的深夜,远处街巷传来的每一次打更的梆子声都像直接敲在三个人的心上。
子时已过了许久,因病一直歪靠在炕上的陈张氏忽然撑着身子坐直,“你们听,是不是来了?”
她这两日因身心受创,憔悴焦虑,芸香和陈伯以为又是她的幻觉,只她执意不理,强撑着身子起来往外走。芸香搀扶着她,出了房门,也仿佛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伯,后者似也有察觉,快步往外去看。
芸香因扶着陈张氏,并不敢走快。陈伯走出院门后便啊了一声,冲她二人挥了下手,跑了出去。
芸香扶着陈张氏忙跟了出去,到了门口,见着果然是容少卿近了家门,怀中还抱着冬儿。
二人两三步抢上去,想要抱过来,却又怕把孩子碰碎了似的,小心翼翼地摸着冬儿的肩臂,额头,以及身上的每一处。
陈张氏喜极而泣,“我就说我听着了,你们还不信,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观音菩萨、玉皇大帝保佑,我就说我听着了……”
芸香急着问:“嘉言呢?先送家里去了?他可也好好的?”
“安心吧……”容少卿含糊着答了一声。
陈氏夫妇闻言松了口气,陈张氏又双手合十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陈伯忙道:“赶紧着进屋再说……”
容少卿抱着冬儿一边往里陈氏夫妇房中去一边道:“拐子怕孩子哭闹,给喂了药了,这会儿醒不了,明儿天亮若还不醒,拿凉水给擦把脸,醒了叫郎中过来给看看……”恐其余三人担忧害怕,又忙安慰,“没事,我看了,现在就是睡得沉些。”
陈张氏听见冬儿被喂了药,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咒骂了好几句拐子丧尽天良,必遭报应。
终于得见孩子,谁也再没心思去管孩子到底是被谁拐了去 ,只一门心思扑在冬儿身上。待容少卿将孩子放到炕上,老两口便忙不迭地上去给垫枕头,解了衣裳敞开,盖上被子。
陈张氏小心又疼惜地摸着冬儿的小脸,嘴里喃喃地谢菩萨、谢佛祖、谢太上老君、谢玉皇大帝。
陈伯摸了摸冬儿的头,“谢菩萨、谢佛祖还在其次,最该谢谢少卿。”
“是了是了,我是见着冬儿回来,高兴得都糊涂了……”
不待老两口儿再多说,容少卿忙道:“说这话就是把我当外人了,冬儿是我儿子,当爹的救儿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这话说得老两口一阵窝心,一个抓了他的手,一个拍着他的胳膊,四目噙泪。
“是,是……从今往后,咱们家都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的……”陈张氏又哭又笑地擦了把眼泪,“嘉言怎么样?可也这么睡着?这两天你娘和你家老太太可未必瞒得住,老人嘴上不说,心理未必不清楚,有时候啊,是怕你们小辈儿的担心。”
陈伯也道:“是了是了,我们这儿你放心,你那儿老的老小的小,也等着你照看呢,你赶紧回去,你折腾了这几天,也终于能好好歇着合个眼了……明儿个嘉言醒了,让人给我们带个信儿,我们也好安心……”
容少卿点头:“是……我是得赶紧回去,那冬儿就劳您二老照看了,把门关好了,明儿天亮了我再过来。”
“唉,唉……快回吧,小心点儿……”
老两口儿抹着泪起身要送,被容少卿拦了。
陈张氏不放心冬儿一人在屋,也是再不愿离开孙儿一刻,只让陈伯赶紧给容少卿打个灯笼。
容少卿推说不用,独自出了屋子往外走。陈伯要送出去,被芸香拦了,示意她去送就是。陈伯见芸香这是有话要与容少卿说,便也只在屋门口嘱容少卿天黑,仔细看路,未再多送。
只说芸香自容少卿没回正面回答她问嘉言那句话,心中便觉不对。若是嘉言平平安安的回去了,容少卿一定不会答得这么含糊,肯定要多说一些嘉言的情况让她安心。怕爹娘跟着着急,她在屋中一直没问出口,便借着送他出去的时候,在院门口拉了容少卿,忐忑地问:“爷,你跟我说句实话,嘉言是不是也回来了?他没事儿吧?”
容少卿知道瞒不了芸香,他急着要走,一来确是急着回去告诉家里人情况,与兄长商议对策;二来也是不知怎么对芸香和陈氏夫妇说,只怕再多留一刻,非但芸香,陈氏夫妇也是瞒不住的。
“没事……你安心……好好守着冬儿,想着明日请郎中……”容少卿不知怎么开口,也只说这些含糊的话来搪塞。
芸香闻言,便知自己猜得不错,眼泪立时掉了下来,哽咽道:“容少卿,嘉言是我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的亲骨肉,你给我说实话,他怎么样了!”
容少卿抬起右手,覆在芸香抓着自己左臂的手,捏了捏,“嘉言……还在那儿……”
芸香用力抓着容少卿的胳膊,一双泪眼凝着容少卿,无声地质问。
容少卿不太敢看芸香的眼睛,“绑匪要留个人质,等他们安全出城,才把嘉言送回来。”
心肺扭在一起,剜心地疼,芸香满面是泪,“你是……是……用嘉言……换了……冬儿回来?”
“不是,你别这么想……”容少卿道,“只不过在绑匪那儿,留下嘉言做人质于他们来说更能牵制威胁容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适才虽没看清绑匪容貌,不过也可以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就是绑架孩子勒索钱财,本就是冲着我们容家来的……你安心,他们也不过是求财,冬儿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已说好了赎金,等他们出了城,觉得自己安全了,自然就放了嘉言了……他们比咱们还急,不敢拖着……”
只是不论容少卿如何安慰解释,芸香这会儿都听不进了,满脑子都在想着嘉言在拐子手里,一定害怕得要命,如今爹爹却只救了弟弟出去,撇下他一个人,他该是怎样的恐惧、委屈与绝望啊。
容少卿知道芸香的心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甚至所思所感只会更多。可现下根本容不得他做多想,甚至也有功夫容他和芸香做太多的解释与劝慰,只是双手抓了芸香的肩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听我说,我现在要回去想法子救嘉言出来,你回去,把门关好,眼泪擦干净,别让你爹娘看出来,他们年纪大了,禁不住的。最多一两日,我一定把嘉言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芸香心中虽是五味杂陈,可也知道时间紧迫,耽误一刻,嘉言就多一分危险,只点头擦泪:“你快去吧,别耽搁了,不用管我们这边,只管把嘉言平平安安地带回来,一定平平安安的。”
离开前,容少卿又捏了捏芸香的肩膀,是给她力量,也是给自己力量。

第五十八章
容少卿回到容府,容少谨夫妇一并在书房焦急地等着,见他独自而归,心下便都凉了半截。待听完他说了今夜的前因后果,容大奶奶更添了忐忑与难受。她是看着嘉言长大的,因嘉言自幼没有爹娘在身边,心中对他总是多了许多怜惜,很多时候直把自己当做是嘉言的娘。这会儿听得容少卿只管把别人的孩子救出来,却把嘉言独自留在拐子手里,心中难免委屈。不过她自己也是母亲,明白不论谁家的骨肉都是为娘的心尖尖,心知这会儿最难受的还是容少卿和芸香,手心手背都是肉,先救下哪个,都是在心里割刀子。
容少谨知妻子心中所想,并未直言安慰,只对容少卿道:“我要是绑匪也要留下嘉言做人质,毕竟在他们来看,嘉言在他们手里,对咱们的牵制要强上许多。”
容少卿自责:“是我没想周全。”
容少谨道:“不怨你,我也没想到绑匪会如此铤而走险,与你见了面,又放了一个孩子……这是在赌咱们不敢报官。”
容大奶奶猜得夫君的心思,忙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给钱吧,都已经出了二百两了……更何况,他们不是已经放了一个孩子了吗……”
容少谨道:“他们拿捏的就是你这个心思。”
“那你说怎样?万一他们真对嘉言……”容大奶奶有些急,红着眼眶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容少谨没答妻子,转对容少卿:“见面的地方,你看清了?”
容少卿答:“见了,我猜测他们就算有孩子在手做要挟,也决计不敢轻易暴露藏身之地。不过那地方定是离他们真正的巢穴不远……我离开去取银票用时并长,待我回去,拐子已经带着冬儿在那儿等了……或许就是巷子里另外的某户人家……”
容少谨眉头紧锁,容少卿分析得有理,可他总觉得其中似有什么不妥。容少卿自己说着也无把握,总觉得有什么是他想漏了,或没留意的。
容大奶奶问:“他们可说什么时候再来信吗?”
容少卿摇摇头,“说是过两日,不过若我是绑匪的话,一定不愿再多等两日,即便藏得再好,也没有及早出城安全……”
话未说完,忽然下人来报,太太过来了。
三人都是一惊,容少谨看向妻子,容大奶奶连忙道:“吩咐再三不许告诉老太太和太太,只说嘉言去她娘那儿住了……老太太白日倒是问起嘉言什么时候回来,那时还是好好的……”
三人未能再多思量,连忙收起愁容迎出去。
未几,容夫人在贴身丫头的陪伴下近了书房,容大奶奶上去搀扶:“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没睡下。”
“夜里做了个噩梦,睡不着了,见这儿还亮着,过来看看……”容夫人道,“这大夜里的,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容大奶奶道:“我也是睡着被孩子哭声吵醒,见这儿还亮着,过来看看。”
容少谨接过话:“生意上的事,和少卿聊聊。”
容夫人的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游移,却欲言又止,只念说:“身体要紧……”
容少谨应了一声,让妻子送母亲回去。容夫人也未多言,由着儿媳搀着自己离开,只走了几步又站住,心事重重地转回头问容少卿:“嘉言什么时候回来啊?”
容少卿心口一酸,来不及多想,只下意识地掩饰:“娘……想嘉言了?儿子明日去接他?”
话一出口,心中难免打鼓,只怕他娘就这么应了,到时带不回没法解释。
好在容大奶奶心思快,在婆婆开口前补了一句:“你明儿就去接嘉言回来,就说祖母想他了,让他别在那儿住了,也住了好几日了,还没住够吗。”
“唉,不能这么说,谁不愿总跟亲娘在一块儿呢……”容夫人道,“就是……”
“娘说得是……”容大奶奶抢道,“我单想着咱们想嘉言了,芸香和陈家那边许多日子没见着他,不定也怎么想呢,那就再让他住两三日?再住两三日就让少卿接他回来。”
容夫人被抢断了话,也只点了点头,由儿媳搀扶着,心事重重地走了。
容少谨和容少卿都感到母亲似乎已有所觉察,难免心绪更乱,却又无法安慰,也只能无言地目送着母亲离开。
“是冯寄生。”待到容夫人彻底走远,容少卿蓦地开口。适才长嫂在,他不方便说,这会儿只他兄弟二人,方才出口,“虽然我见的那两个都不是他,但从对方话中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肯定和冯寄生脱不了干系……我甚至觉得他就在城里,我和他同伙见面的时候,他就在两个孩子身边。”
容少谨略作思量:“倘真如你所言,有些事反倒好办了。”
容少卿看向兄长:“你的意思是?”
容少谨也看着弟弟,沉声道:“少卿,旁的事为兄都可以帮你拿主意,只有这件事,只能你自己决断。”
与此同时,城中另一处。
“魏哥……”赖七一脸谄媚地凑到魏成跟前,扯了扯嘴角,“怎么说兄弟也招待了你们这几日,能不能……”
“你招待我们?”魏成哼笑,“我们是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借你这破屋子待两日,倒还要给你出钱买吃买喝,要不是我,你早饿死家里了。”
赖七嘻嘻一笑:“话也不能这么说,哥哥干这么大的买卖,不也亏得有我这几间破屋吗。”
魏成道:“我亏着你了吗?不是免了你之前欠的五两银子了?头先又在容家领了五两银子,里外里十两银子,你还想怎样。”
“此一时,彼一时。”赖七道,“之前只以为这俩孩子能换个一百两,如今不是……”
赖七的话未说完,便被魏成一脚踹在裆上,未待反应,刀子便抵在了脖子上。
“没有你咱们就办不成这桩买卖不成?”魏成揪着赖七的衣裳,“我现在就把你和那孩子一起抹了,天亮照样出城,倒省去后面的麻烦了。”
赖七连忙求饶:“别别,我不过是说说,哥哥别认真。”
魏成并不想真的动手要了赖七的命,拿着刀子在他咽喉之上划来划去地,见魏成脸色惨白的被吓唬住了,方才开口:“知道该做什么吗?”
赖七被吓得有些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知道知道,后日夜里,同前两次一样给容家送信,然后……然后这孩子……”
“我们安全出城之后的事不用你管,到时这孩子你愿意留着再管容家要银子也好,大发慈悲地放了也罢,全凭你处置……不过……”魏成扬了下嘴角,凑到赖七耳边悄声道,“这孩子见过你的脸,你若真把他放了,还能踏踏实实享用你那五两银子吗?”
赖七没敢看魏成的目光,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唾沫。
如容少卿所想,魏成和冯寄生并不敢在安平县久留。是夜魏成与容少卿说的话也是为了能拖一时是一时,但他并不敢肯定对方会不会被吓住,万一破釜沉舟,与他没有半分好处。是以在与容少卿越好“过两日”之时,便想好了待天一亮就出城,余下那一百两银子,当然也要拿。两人计划着天一亮就出城,留了信让赖七于两日后再按前法给容家送去,是时他们早已脱身,只要出了这安平县城,怎么都好说。
按魏成的心思,被肉票见了真容,不论对方是不是孩子,最好是不留活口。不过这回有些特殊,小的那个到底是冯寄生的种,都道虎毒不食子,他就是再狠再混账,也不能对自己亲儿子下手。不想和冯寄生立时闹掰了节外生枝,他原想着待他们出城拿了赎金,便把那两个孩子放了,之后一段日子避避风头便是。未料容家倒愿为冯寄生的儿子多出一大笔银子,又死活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送到眼前的银子没道理不拿的,这才改了主意,先放了那个小的,倒也算是给了冯寄生一个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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