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上淡淡的清香盈满了不大的阳台,在客厅都能隐约闻道。
管家做事细心周到,连窗帘都拆洗过。
罗阿姨在赶来的路上,电话里连连抱歉,说路上堵车,大约还要十分钟。
时秒靠在转角书桌前,从阳台上看客厅,这里是除了老房子外,她住过最久的地方,熟悉的东西全部搬走,她心里也跟着生出空落感。
正走神,敲门声响。
“小时,是我。”罗阿姨到了。
进门,罗阿姨连连夸赞说比她当初交房时还要干净。
时秒把钥匙交还,清单交接好签过字,正要离开,罗阿姨从包里拿出一个喜庆精致的红包,上面印有‘百年好合’。
“来,小时,阿姨给个红包,新婚快乐。阿姨也跟着沾沾喜气,别嫌少。”
时秒感激,但红包不能收:“阿姨,有您这句祝福就够了。”
离开时,她轻轻带上门。
出了小区门口,叫的车还没到,她站在路旁等着。
一辆黑色豪华座驾从她面前开过去,起先她并没注意这辆车,转脸看叫的出租车有没有来,瞥到了黑色轿车的车牌,叶西存的车。
他应该没看到她,挺好,彼此不需要再寒暄。
叶西存坐在副驾,克制着自己没再去看倒车镜里的那道身影。
他看到了她,除了邵思文,桑与也在车上,他没让司机停,后排的两人在聊时装周的新款,没注意车外的时秒。
邵思文结束了时装周之行,桑与和朋友出去散心回来,两人的航班差不多时间落地,他等着将两人一起接回来。要把邵思文先送去爷爷家,不然他平常很少走这条路。
这么巧,就在小区门口遇到了她。
◎晚上就能见到◎
当天晚上,叶西存在会所遇到傅言洲,自从闵稀怀孕,不必要的应酬傅言洲能推则推,实在推不掉的就来应付两小时。
牌桌上,有人扔烟给叶西存,他没抽又丢了回去。
他们调侃道:“怎么,你也准备戒烟要孩子?”
叶西存:“……”
傅言洲闻言,莫名有股轻松感。
叶西存说:“孩子不在我计划里。”下巴对着身旁的准爸爸傅言洲微扬,“你们让他带着一身烟味回去?”
“又没让你在包厢抽,你出去抽呀。”
叶西存懒得出去,今晚没有烟瘾。
他说孩子不在计划内,傅言洲多次瞧他,叶西存感觉得到。
一局终于结束,他推了牌起身让给别人,拿上酒杯对旁边的人道,“出去聊个项目。”
两人聊项目,别人不好再跟过去。
傅言洲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晚宴开了句玩笑,结果诈出秘密,背负别人的秘密不是件轻松事,尤其这个秘密还事关自己的大舅哥。
他靠在露台的护栏,示意对方直说。
叶西存单刀直入:“我和邵思文不仅不会有孩子,我们有天还会离婚。告诉你是想让你安心,我离婚与否,已婚还是单身,都不会去打扰时秒。我和时秒各自没结婚前,我都没想过要捅破那层窗户纸,何况她已经遇到适合自己的人。”
时秒并不喜欢他们家,从小就不是很喜欢,他知道。
她去那里不过是因为想念自己的母亲。
傅言洲喝完半杯酒才消化他刚才那番话,不免担心:“你和邵思文……我不会又是唯一知情者吧?”
叶西存笑笑,说:“那没有。我和她的律师在我们婚前就知情。”
傅言洲又抿了一口红酒:“她是因为她爷爷才结婚?”
“嗯。”
在外人眼里,包括在家人眼中,他们感情不错。
那不过是表象,是邵思文想让他们看见的一面,私下里,他们互不干涉,所有东西都是分开的,卧室也是,她有她的生活。
叶西存用剩下不多的酒和他碰杯:“心放回肚子里吧,不用为你大舅哥操心。”
傅言洲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他们结婚为什么不收礼金,合着结婚前就知道要离婚。
此时心外病区,时秒刚下手术,晚饭还没吃。
办公室里飘着泡面味,在门口就能闻到。
姜洋今天值夜班,晚饭没吃饱,泡了一桶泡面当宵夜,捧起面桶刚喝了一口汤,时秒走了进来,他默默放下面桶,若无其事继续挑面吃。
时秒瞅他一眼:“泡面汤好喝吧?”
“……”
姜洋差点被噎住。
“你怎么不吃饭,砂糖橘能吃饱?”
不知谁买的砂糖橘,她剥了一个吃。
时秒:“我妈给我送饭过来,马上到。”
母亲出差回来,给她做了两道家常小菜和她喜欢的酱香排骨。
时秒倚在放咖啡机的桌上,又剥了一个橘子,酸酸甜甜的,她没事的时候能吃一两斤。
对姜洋,她有话向来直说:“我结婚那天,想请你和何文谦去我家帮帮忙,有空吗?”
姜洋嘴里都是面,直接一个‘OK’的手势,吞了面,他忙不迭道:“你帮我向主任请两天假,就说我要去你家打扫卫生,贴囍字,要忙的事儿很多,一天不够。”
时秒:“…打扫卫生不用,贴囍字有我姑妈和家里亲戚,你们过去就是搭把手,热闹一下。”
姜洋问:“神外那边应该也有人去吧?”
时秒:“去,我哥处得比较好的几个同事会去帮忙。”
“天天偷我们盒饭,正好去找他们算账。”姜洋嗦了一大口面,忽然反应过来,“那天我们还负责堵门不让接亲的人进屋是吧?”
“嗯,你可以趁机问闵廷多要几个红包。”
正说着,母亲的电话进来。
赵莫茵到了住院部楼下,晚上有门禁,让女儿下楼接她。
中午落地北城,到家睡了一觉才缓过来,她睡眠质量不太好,飞机上很难睡着,每次长途飞行回家后都需要缓很久。
不到两分钟,时秒下来。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赵莫茵把轻的那个手提袋给女儿:“这是思文给你买的一些实用小礼物,我看过了,不贵,统共才几百块钱,代你收下来了。还有两本书,是你哥让我带给你。”
母女俩边聊边进了电梯。
到了值班室,时秒打开饭盒,趁热吃起来,母亲把带来的酸奶和需要冷藏的水果往冰箱里放。
赵莫茵说家常一般和女儿聊起来:“和你爸约了明天碰面,闵廷父母那边,婚前肯定得见一见。”
时秒:“闵廷爸妈也是这个意思,可你们四个人时间上不好凑。”
“怎么也能凑,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和闵廷不需要操心。”冰箱里的东西归置好,赵莫茵拧开一瓶酸奶放女儿手边,“我这次出差没那么忙,顺便把你结婚穿的礼服定了。”
时秒夹起排骨又放下,看向母亲:“妈,结婚所有东西,闵廷都在准备,包括婚纱和礼服。订单如果没办法取消,换成适合你穿的礼服。”
赵莫茵拧了一条湿抹布去擦书桌,没回头:“婚礼上如果穿不着,你平时穿。这是妈妈的心意。”她先把桌面上的书合上,暂时放到书架。
“妈,对我来说,你给我买喜欢吃的零食和水果,给我送顿饭,我边吃边听你聊着跟我自己或是跟哥哥有关的家长里短,就是我最想要的心意。”
她沉默一瞬,“不是和你抬杠,也不是故意气你。那真是我最在乎的心意,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感觉还像小时候一样,你只是我们的妈妈。”
赵莫茵手上顿了几秒,百般滋味中,轻拿起桌上的花瓶,把书桌的边边角角都擦到。
时秒能猜到母亲定什么品牌的礼服,动辄一件百万起,“替我谢谢叶叔叔,我已经有礼服,不需要再破费。”她夹起排骨咬了一小口,“我的嫁妆,你和爸爸尽心就行,我拿着心里也没负担。明天你们见面商量一下要请哪些亲戚,接亲那天要准备什么,其他的不需要,你们心平气和商量,别为了我结个婚你们再吵起来。”
她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又听进去多少。
翌日晚上,父亲来医院看她,还给她带了一份糖炒栗子。
在食堂吃过饭,她陪父亲在楼下花园的凉亭下坐了会儿。
时建钦上午来过医院一趟,岳母从ICU转出来,他去看望。岳母转到普通病房还是他问了顾昌申才知道,康丽没告诉他,电话里他问过几遍,她都说还没。
为给孩子买房子的事,她现在沉默到什么都不说。
下午约赵莫茵在咖啡馆见了一面,一杯咖啡还没喝完,赵莫茵差点和他吵,怨他平常不关心孩子,碍于公共场所,她忍住了。她还是跟年轻时一样,一言不合就开始对他发脾气。
赵莫茵说房子暂时先不买,只是暂时。
“爸爸。”时秒抓了把栗子给他。
时建钦回神,只要了两个,问道:“明天周六,能正常休息吧?”
时秒点头,终于熬到了周五,这一周从未有过的漫长,闵廷出差还没回来。
时建钦明天下午的高铁回上海:“明早爸爸来接你下班。”
时秒手机响了,科室里有事。
时建钦拎上包起身,把闺女送到住院部楼下:“明早我接上你,咱们一起去吃早饭。”
“好。”时秒同父亲挥挥手,一步两个台阶。
时建钦目送闺女进了大厅,又原地站了片刻。
今天他专程带了一个包,里面是年会那天他做报告的所有纸质资料,现场讨论的一些内容他也做了详细标注,那天一直等到专题分会散场,也没等到闺女。
刚才想拿出来,转而又想到当面给会让闺女尴尬,最后作罢,等回去过些日子再分享给她。
时秒回到病区,小跑着去了30床病房,刚才姜洋在电话里说老太太血压掉得厉害。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处理,情况慢慢稳定。
老太太回想起在ICU的那几天,心有余悸:“我不会不行了吧。”
时秒宽慰道:“没事。您还欠我们锦旗呢,我可一直记着。”
老太太笑了,没什么力气道:“你这丫头。”
她知道了面前的这个叫时秒的医生就是自己女婿与前妻的孩子,只装作不认识。
晚上十点钟,姜洋回去,不忘叮嘱时秒:“时总,请假两天起步。主任最近心情看上去不错,没怎么骂人,你该请假赶紧请,别拖。”
何文谦插话:“你又不当伴郎,你请两天干什么。”
姜洋:“闵廷也不敢找我当伴郎,我这么年轻,稍微打扮一下,还不直接把他比下去啊。”
何文谦:“你就过过嘴瘾吧。”
姜洋哈哈笑,把冲锋衣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头,临走揣几个砂糖橘在口袋。
凌晨一点,时秒又去了病房一趟,老太太的血压稳定。
老太太因为伤口太疼,睡不着。
一晚上,谁来谁去,她都知道。
时秒回到值班室简单洗漱,还没躺床上,急诊打电话给她。
这一夜收了三个病人,她和何文谦整夜没合眼。
早上六点半,收到闵廷的消息。
闵廷:家里的密码还记不记得?中午想吃什么直接告诉管家。
时秒:记得。
她存到了手机备忘录里,不会忘。
今天回去把指纹录进去,省得哪天忘记带手机进不了家门。
时秒:你出差也这么早起来?
闵廷:被朋友给吵醒。就是给你推荐钢笔那个朋友,他老婆是江城人,他有大半时间都住在江城。
吵醒他的人,此刻还在他房间没走。
周肃晋过来送几份重要文件,一起来的还有他不到一周岁的女儿,女儿每天五点多就醒,醒来后要出去溜一圈,不然哭着不睡。
正好要遛娃,闵廷入住的酒店离他家不远,顺道把文件送过来。
此刻,孩子正靠在他肩头睡觉,穿着宝宝连体服,帽子也戴了起来,只露出雪白的肉乎乎的小脸蛋儿。
闵廷看着这么小的奶娃:“这么睡舒适吗?你把她放下来?”
房间里不冷,周肃晋拿下抱毯,说道:“放下来就会醒,只能抱着睡。”至于舒不舒服,谁知道。
闵廷:“都是你哄?”
周肃晋:“只要我在家都是我哄着她睡。”
聊孩子闵廷没话可聊,说起他推荐的那几款钢笔:“时秒说好用。对了,你那边有好的江城茶叶,让司机一会儿送几盒给我。”
邀请顾昌申当证婚人,不能只口头邀请,礼数要到。
周肃晋哄着娃,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顾他还继不继续睡觉。
闵廷只好拿出行李箱,把给妹妹和时秒买的礼物往箱子里装,妹妹喜欢手链,今年的圣诞限定款推出,每款买了一条。时秒没什么机会戴手链,他让品牌方送了几套今年秋冬款成衣过来。
行李还没收拾好,周肃晋家的娃睁开看见是屋里,撇嘴委屈地哭了,周肃晋一手抄起抱毯,哄道:“爸爸这就带你出去。”
匆忙打了声招呼,带上门离开。
时秒又发消息过来:你今天回来吗?
闵廷拨了电话过去,那端很快接听。
他道:“回去,晚上就能见到。”
不到八点钟,时建钦到了医院门口,发消息告诉女儿,出大门就能看见他。
刚摁了发送键,前面有人喊道:“爸爸!”
熟悉的声音,他倏地抬头看过去,银色津牌车缓缓停下,继女莎莎从车窗内喊他。
老太太从ICU转出来,她从上海赶过来探望。
时建钦收起手机,走去车前:“早饭吃了吗?”
莎莎:“吃过了。爸爸你还没吃啊?”
借着打招呼的机会,她在身前反手指了指车内,又冲继父比划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时建钦明白继女什么意思,她知道康丽和他在冷战,让他打电话哄哄康丽。
他颔了颔首,回道:“还没吃。”
康丽握着方向盘一直看前挡玻璃,脸都没转,见女儿打好招呼,她踩下油门。还没到探望时间,并不着急进去,但就是不想多停留,她宁愿在住院部楼下等,也不想看见他,不想同他多说半个字。
莎莎冲车外挥手:“爸爸再见。”
时建钦:“再见。”
昨天上午康丽还能在电话里和他说上几句,他昨天下午见过赵莫茵后,今早她彻底不理他。
银色汽车开进了院内,他又站回路边。
莎莎让他哄康丽,这并不是哄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次关系到钱,不是夫妻间拌嘴的小矛盾。
手机振动,时建钦打开来。
莎莎:爸爸,我和妈妈中午要去看看姥爷再回上海,你要一起吗?
莎莎:你们别冷战,气大伤身,姥姥就是现成的例子。
他还是年初看过岳父,岳母来北城手术,岳父一人在家寝食不安,身体大不如从前。
时建钦:跟你们一起过去。
莎莎:那你把票退了,下午我们从津市走。
莎莎:票不用再买,我把你和妈妈的票一起买了。
时建钦:你妈妈下午也回上海?
莎莎:嗯,妈妈明天有个案子要开庭,等开过庭再过来陪姥姥。
时建钦切出去,把从北城回去的票退掉。
“爸爸。”时秒交过班出来。
时建钦笑着,指指旁边的共享单车说:“今天爸爸陪你骑车过去。”
时秒:“我快一年没骑车。”
说话时爸爸已经扫了一辆给她。
她当住院总前,下班后就跟哥哥两人骑车回去,走一路聊一路,有时不想做饭,两人找一家小馆吃完再回家。
自从哥哥去进修,她一个人失去骑车的动力。
时秒推过父亲手里的车,父亲又给自己扫了一辆。
她跨上车,脚支地,把包放好,父亲挡住了晨光,两辆车影重叠,她也在父亲高大的影子里,就像小时候那样。
“爸爸,您想吃什么?”
“去吃小馄饨,你知道哪家好吃,你带路。”
“好。”
时秒在前面骑行,时建钦跟在车后,两辆车错开。
他望着女儿,努力回想她还小的时候他是否带过她骑车,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画面。
一蓝一绿,两辆单车沿着路一直往北。
和煦的晨光下,落在路面的车影始终没有再交集。
时秒常去吃的那家馄饨铺离医院不远,在她租住的小区旁边。
一人点了一碗馄饨,父亲又要了两个茶叶蛋。
时建钦剥好茶叶蛋,把碟子推女儿面前。
每次回北城都是在老房子团聚吃饭,他们兄妹俩租的房子他一次还没来过。
“你和温礼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吧?”
“嗯。旁边小区就是。”
“一会儿吃过饭爸爸去看看,婚礼前不得把东西搬去婚房?东西我帮你先整理整理。”
时秒咬了一口入了味的茶叶蛋,说道:“房子到期前几天就退租了,东西已经搬过去。”
时建钦无声点点头,口中的馄饨半晌才咽下去。
手机这时振动,前妻给他发来消息。
赵莫茵:你和闺女在哪吃早饭?我去找你们。
时建钦:就在她原先租的房子这里。
昨天和赵莫茵见面,她先是忍着脾气没发,商量完邀请哪些亲戚,她的气几乎消了,说今天上午时秒休息,一家三口找个地方坐坐,婚礼上的一些细节还是得当面才聊得清楚。
讲完那句话,赵莫茵后来一直沉默,走的时候她也一句话没说,拿指尖拭了拭眼角。
“你妈妈一会儿过来找我们。”
“有什么事吗?”
“你结婚的事,你妈妈说有些还得问问你的意见。”
赵莫茵到的时候还不到九点钟,旁边只有一家咖啡馆营业,他们三口是店里第一波顾客。
她和母亲坐一起,父亲坐在对面。
在时秒的记忆里,父母坐在一起还是她四岁之前,记忆略显模糊,只记得他们经常在饭桌上就吵起来,二十四年过去,即便她和母亲隔三差五见面,此刻也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去开场白。
三人各自握着刚送来的咖啡,像是因店内桌子不够,临时拼桌的陌路人。
这家咖啡馆窗外也有银杏树,阳光穿过已经不再浓密的树叶,透过窗,稀疏落在桌面,光影不时跳动。
时秒打破沉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和闵廷爸妈见面?”
“十二月底。”
“十二月下旬。”
两人算是异口同声。
赵莫茵说:“昨天我打了电话给闵廷妈妈,聊得挺好。”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纸,上面是要邀请的亲朋名单,后面标了备注。
“给你一份,有不少是我朋友,还有你爸的朋友。”
期间都是母亲在说,父亲偶尔补充两句。
时间过得飞快,时秒感觉才刚坐下来没多久,再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十三。
她问父母,是去旁边的西餐厅,还是找家家常菜馆。
赵莫茵:“改天妈妈陪你一起吃饭,中午还得去老宅那边。”
母亲口中的老宅是叶家老宅,时秒说没事。
赵莫茵手机有消息进来,丈夫问她这边好没好。
叶怀之又道:你直接过去吧,我出门了。
赵莫茵:好。
今天是叶桑与生日,老爷子得知前些日子孙女受了委屈,还半夜去了急诊,心疼孩子,叫他们一家过去吃饭,顺便给孙女庆生。
叶怀之本来订好包厢中午给桑与庆生,临时改到晚上。
如果只是平常家宴,她不去老宅则罢,叶桑与的生日饭,她不好不到场。
结过账,三人从咖啡馆出来。
司机看见了赵莫茵,将车缓缓开过来。
赵莫茵把女儿风衣衣摆拽好:“回家好好睡一觉。”
“好。”时秒同母亲挥手。
赵莫茵没去看前夫,拉开车门坐上去。
时秒看向父亲,不知父亲中午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时建钦的视线从驶离的汽车收回,对闺女道:“爸爸还要去趟津市,从那边直接回上海。等下个月再过来,爸爸去你新房看看。”
时秒依旧回了一个字:“好。”
她又问:“您怎么过去?”
时建钦:“你康阿姨马上来接我。”
刚才在咖啡馆,他把定位发给了莎莎,她们当时已经从医院出来,应该很快就到。
他没想到赵莫茵中午也有事,“爸爸给你叫辆车。”
“不用。”时秒指指路边成片的共享单车,“我骑车回去,平时在楼里一天都见不着太阳。”
时建钦手机响了,继女的电话。
“喂,莎莎。”
“爸爸,我们到了,路对面。”
时秒挥挥手,没去看父亲上了哪辆车,拿出手机扫单车。
父亲的车往南,母亲的车往北,她骑车从胡同里穿过,往东骑去。
一夜没睡,阳光下头晕目眩,时秒刹车,脚支地停下来缓了缓,胡同里不知谁家门前的山茶花开了,屋顶上还有只猫在睡觉。
走神片刻,缓得差不多,踩上脚踏,继续往前骑。
今天和父母挥别的场景,小时候经历过无数次。
那时还不懂事,她问哥哥,为什么莎莎能和她的妈妈在一起,叶桑与也能和她爸爸住一起。
哥哥应该也不知怎么回答,很久才说话:我们有爷爷奶奶。
她抹抹眼泪:对,我们有爷爷奶奶。
可是爷爷奶奶早早离开了他们。
回婚房的路上,路过花店,时秒买了一束花带回去。
到家,推开门就看到玄关处熟悉的那个小摆件,是她在网上淘来摆在出租屋的书桌上,阿姨直接给摆在了新家的玄关。
客厅沙发上,她的几个抱枕也安了家。
阿姨从厨房出来,接过她手里的花。
时秒又看向那几个抱枕:“跟整体风格好像有点不搭。”
她在想,要不要拿回自己书房里。
阿姨会说话:“挺搭的呀,有生活气息。”
时秒笑了,决定就这样摆放。
闵廷傍晚的航班落地北城,今晚的应酬在娄维锡的四合院,进了市区直接前往。
在四合院门口,下车时碰巧遇见赵莫茵的车停下。
他没着急进去,等着人下车打招呼。
“妈。”
赵莫茵猛地转头,越过车顶看过去,她含笑应着,问道:“有应酬?”
“嗯,有个饭局。您也是应酬?”
“哦不是,桑与生日,家里一起吃顿饭。”中午已经在老宅吃过生日饭,她的意思,中午庆祝过就可以了,没必要连着吃两顿,叶怀之说桑与喜欢这家菜馆的菜,如果取消,桑与又该不高兴。
后备箱打开,赵莫茵去拿蛋糕,看到旁边的收纳箱,转脸对女婿道:“闵廷,你让司机等一下,我这两天把秒秒小时候的一些东西找了出来,有些比较有意义,你正好带回家给她。”
上午和时秒见面前她就把东西放在了后备箱,分别时匆匆忙忙,这事被抛在了脑后,在回老宅的路上才想起来。
女儿在她那里的东西不多,所有物品只用了一个中号收纳箱,有女儿小时候的玩具,女儿的奖状,还有几本相册,赵莫茵把收纳箱提给女婿。
闵廷接过来,送回自己车上。
赵莫茵提上生日蛋糕,边聊着,进了四合院。
两个包厢方向不同,从石桥下来,闵廷与岳母分开走。
今晚的饭局有关AI医疗投资,商韫必然在场。
“就等你了。还担心你堵车呢。”
有几个人同闵廷不熟,商韫介绍他们认识。
握手寒暄过,闵廷脱下西装。
服务员习惯性去接他手里的西装,闵廷道:“不用。”他随手搭在了椅背上。以前过来吃饭势必要把外套挂起来,自从经常去时秒值班室,没地方挂,直接放椅背上,久而久之习惯了,不再那么讲究。
“听说闵总太太是心外科医生?”
“对,他老婆师从顾昌申,才二十八就是住院总。”商韫替他回答了。
“才二十八呀,够厉害。”
厉害的是,师从顾昌申。
闵廷笑笑,说:“比我厉害。”
那人起身碰杯:“改天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时医生,心脏方面,她比我们专业。”
闵廷平常应酬极少一杯喝光,今天整杯酒一饮而尽。
商韫夹了几片炸紫苏叶放自己餐盘里,他喝酒前必须得吃点东西,边吃边闲话:“你们可能不知道,闵总追他老婆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当时他陪老爷子去医院检查,看到了人家时医生,为了加上微信,后来等时医生下手术等了五六个小时。”
他编得兴味盎然,其他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闵廷:“……”
光他在场的,这是商韫编的第二个他追人的版本。今天是加微信版本,上次是大冒险时秒把他忘了版本。
闵廷没制止也没打断,叫来领班,小声交代领班,散场时给他打包一份炸紫苏带回去。
刚才看见商韫吃紫苏叶,他忽然想到有次和时秒打电话,两人在电话里没话说,她故意放大了嚼东西的声音,那天她吃的菜里就有炸紫苏叶。
酒过三巡,借着打电话,闵廷出来透透气。
隔着荷塘许愿池,另一边的游廊下,闪着猩红,叶西存出来接了个电话,顺便在外面抽支烟。
游廊间的距离不算近,但也没有远到看不清对方。
于是两人隔空,彼此微微颔首。
十点钟,饭局结束,领班把打包的紫苏叶送给闵廷。
闵廷:我回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时秒也没回他。
汽车停到地库,东西比较多,打包的宵夜,岳母让他带回来的收纳箱,以及自己的三个行李箱,其中一箱是给时秒买的衣服,保镖帮着把东西送上楼。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客厅里只开了落地灯,灯光调至暖黄,时秒在沙发上等着他睡着了,手里抱着她从出租屋带来的棉麻抱枕。
闵廷先把打包的宵夜放到餐桌,桌上多了一个花瓶,插着两株白色山茶花,安静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