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时秒终于决定起床。
闵廷放下咖啡杯:“起这么早?”
“……嗯。”
六点钟起床的人已经开始觉得九点半很早。
时秒起床不是不想睡,一会儿婚纱店要送婚纱来,下午就要拍照,她趁这几个小时突击护护肤,尽量不把眼底的憔悴留在婚纱照里。
十点半,家里门铃响了,旗舰店送来婚纱。
店长做事妥帖,除了将时秒看中的那条送来,把几款镇店之宝一并带来供时秒现场挑选。
时秒认真对比了其他几款,依然选择原先看中的那条。
换好婚纱,闵廷看过去,她长发散下来,戴了宝石皇冠,一字肩婚纱勾勒出她优越的线条,飘逸柔美。
他说:“婚礼那天就这样穿。”
想法不谋而合,时秒正有这个打算。
不过头上的皇冠太昂贵,她指指皇冠,“换一个简单点的。”刚才在衣帽间穿婚纱,店长说这个皇冠贵,所有婚纱加起来买不到半个。
闵廷:“不用换,这个适合你。”
婚纱来不及量身定制,只能买成品,皇冠就不能再将就。
衣服选定,午休之后摄影团队赶到。
站在露台,摄影师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城市地标,感慨:“难怪你们选自家露台拍,这个景独一无二。”
他建议再拍一套夜景,站在露台可直观北城的地标,不拍可惜。
时秒此时在屋内,化妆师正给她化妆。
闵廷询问摄影师:“拍夜景需要什么衣服?”
摄影师:“不用你们准备,我带来了。”
在露台拍摄,最有氛围感的那自然是夜景,所以他提前预备了礼服,无论时秒拍不拍夜景,有备无患。礼服一共有黑红两个颜色,随时秒挑选。
时秒的妆造差不多时,闵廷去换衣服,搭配她的白纱,他换了白衬衫黑色西装,挑了一副黑宝石袖扣,常戴的那块手表也戴上。
摄影师来之前了解过闵廷的性格,加之新娘要求不要亲密动作,有氛围感即可,他先各自给他们拍了单人照,以备后期他们想合成的需要。
开拍合照前,摄影师让他们自己摆动作,他适当调整。
时秒问闵廷:“我们是对视,还是一方看另一方?”
婚纱照总不能一点肢体接触都没有,拍得像完成任务,闵廷把手给她。
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他不会让她主动。
时秒抓住他的手,突然就踏实了。
摄影师忙着抢镜头。
闵廷手臂往后一收将人带到怀里,松开她的手,双手环至她背后,掌心微微贴着薄纱,人被他围在身前。
他垂眸,看着她脸庞。
目光沉冷平静,却极具侵略性。
明明是她被揽进怀中,时秒只觉那一瞬像有什么东西撞进她自己怀里,因被撞击得厉害,心跳不再受自己控制,但她还是极尽所有注意力与他对视。
随后本能地,她抬起胳膊,穿过黑色西装,抱住他的腰。
闵廷克制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
摄影师看着镜头里的两人,心道,原来他们口中的不需要亲密动作,不是他理解的那样,早知如此,刚才他们牵手时他就不必那么费劲抢拍了。
今天的日落时分比最近一段时间的都要美,粉色晚霞柔美了整个天空,遂了时秒的心愿。
◎不该让她再回出租屋◎
白纱这套拍完,松了一口气的居然是摄影师,他的心理负担比他们两人还重。
他冲两人比划OK的手势,任务圆满完成。
闵廷对怀里的人说:“再拍套夜景吧。”说完,这才缓缓松开她。
时秒暗自呼口气,“行。”
应下来之后的几秒里,她又回想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摄影师的助理问她礼服挑选什么颜色,说罢,将衣服展示给她看,两件礼服的款式与面料不同,摄影师从品牌方那里借来,今年秋冬高定新款。
时秒看向闵廷:“你穿什么颜色衬衫?”
闵廷身上这件是白色,“黑色吧。”他道。
时秒然后指指助理右手边:“这件。”
她选了黑色吊带礼服,与闵廷穿同色系。
“黑色裙子你不是常穿?”闵廷建议,“试试大红色?”
时秒成年以后就没穿过特别鲜亮的颜色,尝试一次未尝不可。
她又看向黑色那条礼服,也喜欢,决定两件都拍。
不论是哪个颜色,都能和闵廷黑色衬衫搭起来。
夜景拍的是氛围,摄影师让助理摆道具,红酒、玫瑰,香氛蜡烛,用了露台原有的木桌椅。
时秒先穿了那件正红色礼服,裙尾拖地,高级缎面高开叉设计。
道具还没摆好,时秒趴在护栏看北城的地标,从高处看过去,深蓝色的夜幕下,万家灯火交错着闪烁霓虹,璀璨繁华,犹如星河落入人间。
她的眼睛是望着地标那个方向,思绪却不在那。
闵廷背靠在护栏,两人之间四五十公分的距离,说近不近,但也算不上疏远,他侧脸看她,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见她望着远处出神,没打扰她。
红色礼服穿在她身上热烈中自带冷感,明艳却不过分张扬。
摄影转身就看到了这个安静画面,哪顾得上指挥摆道具,抄起旁边椅子上的相机,拿出平生最快的、堪称生死时速来抢拍。
此刻两人的姿势不难摆出来,但他们的眼神很难再有这个瞬间。
抓拍好,那两人还没有任何察觉。
摄影师想说,可以收工了。
他总算对介绍自己过来的人有了交代,介绍他给闵廷拍婚纱照的人是闵廷妹夫,如今这么尽心的妹夫不多见。
当然,豪门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也不能光看表面。
七点半,全部拍摄结束。
时秒洗澡卸妆,换上自己的衣服,人变得轻松。
所有人离开,家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主卧有点乱的床,阿姨整理过,换了新的床品,抱枕回到沙发上,一切又是她昨天刚进来看到的样子。
时秒把包拿到客厅,吃过晚饭回自己的出租屋。
闵廷正在书房打电话,刚才给妹妹转了一笔钱。
闵稀莫名:“哥你转钱给我干嘛,又不是我生日。”
“摄影师是傅言洲介绍过来,钱他先付了。”
“不用转,他乐意掏这个钱。”
“他亲口说的他乐意掏?”
“……”闵稀笑,“我说的就等于他说的。”
她看转账金额,“拍婚纱照能有多少钱,你怎么转这么多。”
“是时尚圈的顶尖摄影师,有出场费。”
闵廷叮嘱妹妹,问清楚傅言洲请摄影师团队花了多少钱,“花了多少你就转多少给他。”他再三强调,“没必要多转。”又道:“剩下的你当零花钱。”
闵稀点了接收,这些钱反正最后都进她的口袋。
“哥,你们下午拍得怎么样?”
“还可以。”闵廷问了句,“傅言洲呢,打他电话怎么不接?”
“手机静音了,在给孩子取名字,接电话思绪容易被打断。”
“……”闵廷不理解。
从书房出来,时秒在餐厅正等他吃饭。
拍婚纱照时互相抱着的紧张与尴尬,两个钟头下来缓解得差不多,两人又是喜形不于色的人,剩余的那点波澜早被不动声色地隐藏了去。
餐前面包刚端上来,一篮都是给她准备。
时秒拿了一个热乎乎的面包,问对面的人:“你不尝尝?”
闵廷不爱吃面包是因为在国外上学时吃面包吃腻了,许久不吃,他考虑几秒:“给我半个吧。”
旁边的阿姨听到要半个,习惯性回厨房去拿面包刀和专用砧板以及手套,等她拿了还没跨出厨房,发现时秒已经把面包掰两半,一人一半吃起来。
阿姨忙止住脚步,把刀具和手套又放回去。
时秒尝了一口面包,口感口味都和餐厅的差不多。
她先问:“还要给傅言洲送去吗?”
闵廷笑:“……不送。”
时秒放心打包,“那我带回去吃。”
图省事,明天烤一下当早饭。
闵廷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要回去?”
时秒点头,回去把衣服洗了,收拾一些下周要穿的衣服带医院,还要再拿几本书。
十一月初她就要搬过来住,闵廷这会儿并未觉得她回去住有什么不妥。
他说:“吃过饭我送你。”
时秒也以为回去住很正常,因为要带去医院的东西比较多,明天从这里再赶过去现整理,时间来不及。
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心情还没怎么波动。
直到越野车拐进她租住的小区,路两旁的绿化带不断往后倒退,熟悉的楼栋出现在眼前,分别的失落突然间清晰。
一天半的寸步不离,让她产生了短暂的依赖。
车停下,时秒缓缓解开安全带。
她转脸对他说:“不用送。”
闵廷推车门下去:“这里不是医院。”
医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小区里没有这个条件。
到了楼上,闵廷把她一直送到家门口。
时秒开了门,转身看他:“你进来坐坐。”边说着,手往墙上一摸,精准摸到开关,客厅的灯随之亮起。
闵廷先是问:“屋里有没有需要我整理的?”
“…没有。”
闵廷便不打算久留:“你早点休息,娄维锡现在能出来走动了,今天人在四合院,我过去看看。”
昨晚就跟娄维锡约好了,上午又临时决定拍婚纱照,只能先爽约。
“那你快过去吧。”时秒不忘叮嘱,“开慢点。”
门反锁上,门外的脚步声走远。
时秒把带回来的面包和果汁放进冰箱,手机放床头柜上充电,脱了外套开始忙活。值班室没有洗衣机,平时只能洗一些贴身的衣物,大件都要拿回家洗。
把需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设定好模式,去卧室收拾下周穿的衣服。
刚打开衣柜门,正在充电的手机振动,有电话进来。
时秒三两步走到床头,拿起来一看,是哥哥。
时温礼今天休息,正准备出门。
“你结婚用的东西还差什么,我今天去逛街,给你一次性买齐。”
爷爷奶奶离开后,他既当爹又当妈,学会了做饭,还学会了包饺子,他们兄妹两个人的年夜饭他从来都不糊弄。
“没有要买的,闵廷说不用我操心。”
时温礼:“你自己总得买一点。”
时秒想了半天:“没有特别需要的东西。”
时温礼决定自己看着买,“你忙吧。”
“我今天不上班,在家呢。”
“顾主任放你假?”
“嗯,平时骂归骂,刀子嘴豆腐心,给我放了两晚一天半。”
时温礼急着出门,来这里十多个月,从没逛过街,对店铺不熟悉,一天内不一定能买好。
他打算挂电话:“我忙了,你把演讲稿再润色润色。”
“改好了。”夜里改的。
时温礼:“不忙时录一遍发给我听。”
“好。”
她现在就不忙。
通话结束,时秒准备了两分钟开始录音频,当作是现场演讲,过程中有一点小瑕疵也没停下,录完发过去,搁下手机继续收拾衣服。
一个人的出租屋到了晚上格外安静,洗手间的门关着,还是能清楚听到里面洗衣机转动的声音。
她很少听音乐,没养成习惯,有时家里太静,她就打开医学播客,边听边干活。
要带的衣服叠好放进健身包里,要用到的几本书也装进去。
时秒打开常听的播客,手机声音开到最大,听着播客,拿出闵廷给她准备的搬家行李箱,开始打包要搬到婚房的东西。
他之前要让阿姨来帮忙整理,她没让。
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整理起来心中有数,哪些该扔,哪些该留。
正在叠夏天的T恤,脑海忽然闪现一个念头,闵廷现在到哪儿了。
时秒动作停顿了半秒,然后又心无旁骛继续手头的活。
闵廷九点半到达四合院,茶室的灯亮着,他径直过去。
茶室里茶香四溢,叶西存刚煮好茶,主人娄维锡则靠在躺椅里休息,情况特殊,来看他的朋友都得自己招待自己。
叶西存今晚在这有饭局,听领班说娄维锡在,散场后他过来瞧瞧。
邵思文与他一起,她喜欢娄维锡这里的茶,他煮了一壶。
邵思文抿一口茶,刚要夸,却见娄维锡手里多了一支烟:“娄总,你能抽烟?”家里有同样的病人,她知道术后要戒烟。
“没抽。”娄维锡笑说,“时秒只是说我不能抽烟,没说不能拿着烟看。”
提到时秒,叶西存到了嘴边的话倏然顿住。
邵思文:“亏你还记得医嘱,你要是抽了小心我告诉时秒。”说笑威胁他。
“我不怕时——”秒,茶室的门从外面推开,看到来人,娄维锡的声音戛然而止。
闵廷盯着他手里的烟:“你不要命了!”
娄维锡冤枉:“真没抽。”这支烟他只是无聊拿在手里把玩,玩了快一个月,烟丝都掉了不少,他指指旁边的空椅子,“不是拍婚纱照么,怎么还有空过来?”
“拍完了。”
闵廷与另两人打声招呼,坐了下来。
邵思文端杯茶给他:“刚煮好。”
闵廷:“谢谢。”
叶西存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面,上午商韫在群里让他分享摄影师名片,他始终没回。
眼下,只能继续装不知道:“你们今天拍婚纱照?”
闵廷:“嗯,时秒临时要拍。”
叶西存语气平和:“今天天好,也不冷。”
娄维锡对着叶西存来了句:“你没看群消息啊?商韫还让你介绍摄影师呢。”
“是吗?”叶西存拿出手机,“一直忙,没注意群里消息。”
他们几人谁都有过类似情况,闵廷也是,有时忙到整天没时间看工作群以外的消息,直到晚上睡前翻一翻,所以毫不怀疑叶西存的话。
邵思文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今天叶西存休息,上午没出门,她路过他房间门口,见他正看手机,以为他没事在刷手机。
现在看来,他当时是在处理工作。
闵廷只待了一杯茶的时间,如果叶西存不在,他还能多待一会儿。
“我回去了,还有事。”他放下茶杯告辞。
回到婚房,闵廷给时秒发过去:我到家了。
时秒:OK
时秒:晚安。
闵廷:晚安。
消息发出去,他把手机搁在床头柜,先脱下手表,又去摘戒指,就在缓缓取下婚戒时,他转头看了一眼床的右侧。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不该让她一个人再回出租屋住。
他把戒指套回去,弯腰捞起手机,边打字边往外走。
闵廷:把明天上班的东西收拾好,我现在过去接你。
◎靠着他睡◎
时秒收到消息时拿着睡衣正要去洗澡,人已经走到卧室门口,听到消息声纠结了一下,但还是又转身回来。
刚道过晚安,没料到会是闵廷。
她有时会为对方考虑,不希望对方太麻烦,但绝不拧巴,没有多问他为何半夜才想起来接她,也不觉得回来再回去有点折腾,直接应下。
时秒:OK
只有一个干脆的手势。
无需在出租屋洗澡,她放下睡衣,到储藏柜里找了一个结实的手提袋,今晚再去婚房,算是人先搬过去了,之后再休息也不会来出租屋住,她把所有护肤品带过去。
快用完的、还没拆封的瓶瓶罐罐装了一袋子。
自己的贴身衣物以及常穿的睡衣睡裙,她装在收纳袋,塞进健身包里。
收拾好,闵廷还没到,时秒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喝着水等人。
卫生间里的洗衣机早就停止了转动,洗好的衣服已经晾在阳台,小区的灯火熄了一半,手机播客也关了,此刻房间里安静地仿佛能感受到时间流动的声音。
从她水杯里流过,经过心脏,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清晰。
婚房到这里不远,晚上不堵车,不到十五分钟闵廷抵达。
敲门声响,“时秒。”
男人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时秒手里的水杯没放下,听到声音就立刻起身去开门。
他还是穿着拍夜景婚纱照时的黑色衬衫,不过西装换了,身上这件是蓝黑色,应该是赶着来接她,出门随手拿了一件。
见到他,分开之后心底那丝隐隐的想念有了归处。
“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出租屋。”闵廷抱歉道。
她当时说回来收拾带去医院的衣服,他应该等着她收拾好再一起回婚房,而不是自己离开。
“没什么,我回来是想打包搬家的东西。”
她让他进来,指指客厅沙发上,“就一个包要带过去。”
闵廷认得那个健身包,每次去值班室都能看到。
“还有其他东西吗?”
“没……等我一下。”时秒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东西,快步回了卧室,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来装风衣口袋。
闵廷拎上包先出去,时秒提着一袋化妆品和几个面包走在后面锁门。
随着“咔哒”落锁声,走道的感应灯亮起。
这次终于不再是她在门内,听着他脚步声远去。
闵廷伸手:“手提袋给我。”
“不重。”时秒自己拎着。
电梯刚刚下去,还得再等下一趟。
两人站在电梯口无声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键。
电梯间的声控灯在十多秒后自动熄灭,谁都没发出动静再让灯亮起,只有来自窗口的些许光线。
时秒瞥一眼他左手,手里拿着越野车的车钥匙,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钥匙套。
她抬手,几根手指轻轻抓住他西装衣袖。
没有任何原因,就是想抓着他。
闵廷只觉得左胳膊一沉,回头看她,以为她拽他是有话要对他说。
而她一直盯着电梯键看,不像有事说的样子。
闵廷后知后觉,她只是抓着他而已。
他目光落在她侧脸数秒,然后把车钥匙递到拎健身包的右手,腾出手去牵她。
掌心微擦,两人手上的体温逐渐融合,渗入。
不同于当初见家长时,那是纯粹合作伙伴式的牵手,是为了缓解她在长辈面前的紧张,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昏暗中,隐秘又刺激。
时秒始终没看他,心跳随着电梯数字键在快速跳动。
刚才坐在沙发上等他,能感受到时间从心脏流过。
这一瞬间,能感受到一个人在她心脏上留下。
电梯到达,在门缓缓打开时,闵廷思索着要不要松开。
门彻底打开,他跨进去,手还牵着身后的人。
电梯门合上,时秒打破沉默:“娄维锡怎么样了?”
“还不错,等你有空一起去看看他。”闵廷拿车钥匙摁了数字“1”,没说在四合院还遇到了叶西存。
两人聊了一路娄维锡。
闵廷现在比病人本人还要了解病情。
到家,时秒径自去鞋柜里拿拖鞋,才第二次过来,没有该有的陌生感。
她想了想,是与闵廷有关。
他在的地方,她就觉得安心。
闵廷看时间,马上十一点半,“早点洗澡睡觉。”
“好。”时秒见他往书房走,“你还要加班?”
闵廷:“不加班,把明天带去公司的文件整理一下。”破天荒,今天一整天他没处理任何工作,工作群里的消息都没点进去看。
时秒回卧室,先把自己带过来的睡衣和睡裙放到衣柜里,新家的衣帽间有足够的衣柜给她放衣服,她把睡衣睡裙分开放,方便拿取。
归置好,几乎是条件反射,伸手就要拿吊带睡裙去浴室,指尖已经碰到了丝滑的面料,想到这不是自己出租屋,她转而看向旁边另一摞分体式睡衣。
缎面与梭织的都有,时秒拿了一套梭织面料的去洗澡。
站在盥洗池镜前,她凑近看了看自己的眼底,连着睡了十几个小时,黑眼圈变淡,皮肤因为底子不错,而且只要有空就好好护肤,熬夜十个月下来,毛孔没变大,几乎看不见。
最近,她照镜子的次数越来越多。
今晚她又下单了两支变色唇膏,适合裸妆,护士长推荐给她,说冬天用特别滋润。
唇膏是今年添置的唯一化妆品,平常用的都是当住院总之前屯好。
把睡衣放在置物架上,她去开花洒。
浴室内,水声细细密密。
落地窗边,闵廷靠在沙发里刷手机。
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卧室沙发就是个摆设,三五个月不见得能坐一回,现在比床的利用率还高。
他们的聊天群,晚上最热闹。
有人@闵廷:【今天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老婆和你妹妹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闵廷:半夜发什么疯,你自己怎么不掉水里?
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其他人都笑出声。
商韫@闵廷:你这两天怎么天天有空闲聊?
闵廷:时秒休息。
商韫:?
这样的逻辑别人很难理解,闵廷也没多解释。
他趁有空,说起正事:心胸外科年会的入场证给我留一张。
每届年会,相关医药、医疗企业的负责人都会收到年会邀请函,商韫是受邀嘉宾之一。
商韫:你怎么突然感兴趣?
闵廷:时秒有演讲。
商韫知道他们俩没感情,但都在尽心尽责地经营婚姻,他没有调侃闵廷,爽快道:没问题。
答应下来后,他又倏然想起,这个月底在海城举办互联网金融大会,京和集团是第一科技巨头,闵廷年年出席。两个大会都是十月底举办,时间有冲突,互联网大会的最后一天正好是心胸外科年会的开幕式。
商韫:不是要去参加会联网金融大会?不去了?
闵廷:去。最后那天的晚宴我不参加。
当天早上他从海城飞回来,赶得上时秒下午的演讲。
她职业生涯的第一次年会,又是论文的最后评定,若获奖,对这个年纪的她来说意义非同寻常,考虑之后,他决定推了晚宴,回来见证一下。
万一,竞争太激烈,与前几名失之交臂,她晚上回家,至少他在家。
浴室的门开了,时秒洗过澡出来,头发吹干,蓬松落在肩头,烟灰粉宽松梭织睡衣将人衬得温柔慵懒。
闵廷退出聊天框,顺手设置了明早的闹铃。
时秒看一眼沙发上的人,他身上穿着睡衣,在次卧洗过澡。
昨天躺同一张床上是因为她先睡着了,今晚两人可都是清清醒醒。
坐到床上她才想起一些事:“忘了告诉陈叔,明早不用去出租屋接我。”
闵廷:“我打过电话。”
说话时,人走到床边。
“那就行。”时秒揿灭自己那侧的床头灯,人躺下。
她没立刻自欺欺人式眯上眼,微微侧脸,目光追着他的动作。
忽然间,他直直看过来。
时秒猝不及然,但反应还算快:“…晚安。”
闵廷:“…晚安。”
他掀开被子上床,“要不要喝点水?不喝我关灯了。”
时秒:“不喝。”
她话音落下,灯随后熄灭。
两人的眼前同时陷入黑暗。
她怀里空空荡荡,睡前忘记拿个抱枕。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的第一个缺点出现,没睡着前不能随意翻身,比锅里的鱼还煎熬,感觉一面糊锅了一面还是生的。
“闵廷。”
“嗯?”
“你被子够盖吗?”
“够。”
“那我再拽一点。”
没有东西抱怀里很难受。
时秒堆了一小团,勉强够抱怀里。
今天没加班没熬夜,不疲惫,所以入睡相当困难。
她在煎熬,闵廷感觉得到,想到她过生日那晚,靠在他身上能睡得着,于是问她:“要不要靠着我睡?”
时秒在呆了几秒之后:“好。”
可能两人之间,很多时候主动的是她,他忽然主动,她需要反应的时间。
她胳膊肘撑着起来,把枕头拉到床中间,紧挨他的枕头,刚要挪过去又想到什么,她把枕头往下拉了一点,这样一来人从被子底下侧躺过去的时候,脸颊正好抵在他肩膀。
他平躺,她侧躺靠着他。
即便不是躺在他怀里,男人身上沉冷的气息依旧侵略性十足,时秒的呼吸在屏了几秒,好不容易调整过来之后,把手搭在他腰上。
闵廷喉结咽动,问她:“明天有手术吗?”
“有,两台。”择期手术是上周提前排好,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取消。
闵廷的手已经伸过去,听到她说有两台手术,没再抱她,无声收了回去,拿到被子外。
另一只胳膊被她紧挨着,他没动。
大约十来分钟后,时秒抱紧他的腰,还没有睡着。
闵廷略转头,下颌贴着她发顶,低声哄道:“睡吧。”
◎半夜的吻◎
时秒以为他在说了“睡吧”之后头会转回去,十秒,半分钟,一分钟过去,他下颌始终贴在那。
来自他肢体的安抚,是被子无法给予的。
她仰起头,额头自然而然就蹭在了他脸颊上。
时秒此刻心如擂鼓,但没有挪开,她喜欢这样的亲昵。
闵廷的鼻尖下就是她柔顺的头发,清新里带着些许甜味的香气不断沁入鼻腔里,扰乱了呼吸。
眼睛早就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他低头,嘴唇擦过她的鼻梁,在她唇上吻了下,声音染上了一层质感的沙哑:“早点睡,明天还有手术。”
时秒脑海里“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见,耳膜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清晰又剧烈,剧烈到她能数出自己的心跳。
许久之后,她听见自己说了句:“明早你叫我。”
“好,几点?”
“七点。”
时秒眯眼靠回他肩头,男人身上很暖,她搂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