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庞然大物现在可是处于九号星的闹市!
付兰立刻转换视野,查看星海荣光号的现状。
她接入的第一个探视镜头一片漆黑。
付兰:?镜头坏了?还是星海荣光号掉坑里了?
另一个镜头扭转方向对准这里,付兰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正一手摁在镜头上、一手朝自己的自拍设备凹造型。
周围是一大片透明的空中栈道,无数旅客兴奋的在周围参观、游玩着。
付兰:……
玩还是你们九号星会玩。
了解完星海荣光号的现状后,付兰就这样把它悬停在那里。
这样奇特的景象一直到几个月后付兰回到一号星、收回星海荣光号后才结束。
舰身上印着岁月斑驳痕迹的星海荣光号,就像一个年迈的老者,平静的悬浮在那里,与那些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们留下一张张和谐的影像。
付兰是跟随大部队一起回来的——毕业任务敢搞失踪,那是真不想要毕业证明了啊。
实际上大范围的战争早在半年前就结束了。
只不过还残存着小股反抗势力。
付质将未经一号星许可成立的武装组织全部定性为非法组织。
付兰这次的毕业任务就是去跟随主要部队进行清剿活动。
学生们可以通过参与后勤、前线作战、制定战略等方式获得学分,一号星的毕业目标分数还是很人性化的。
付兰把六号星全领域一百二十三颗已知星球背得滚瓜烂熟,一放出去就在六号星撒丫子狂奔。
同行的学生惊奇的发现,付兰不是在撬非法组织基地大门,就是在逮了一批人回到他们主阵地的路上。
这种兢兢业业的精神也感染了同行者,他们各个精神百倍、勤勤恳恳完成着上方下达的任务。
这支队伍成功登上了今年、乃至此后数十年第一军校毕业生毕业任务平均分最高的宝座。
对于星舰上的大部分学生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居住星这么长时间。阔别已久后的返家路程令他们十分兴奋。
在离开星舰的时候,外边的等候室里也站着许多人的家长——要相信一号星对“父母”这个职业的筛选,除非真的忙到不行,否则不会不来接第一次飞行归来的雏鹰回巢。
在星际时代,谁又会忙到这点时间都没有呢?
付兰答:她的父母。
付兰在乘坐载人星舰回到一号星居住星的路上,就知道付质和萧呈宁都没有时间来接自己。
当然,他们对自己的女儿很放心,付兰本身也并不怎么依赖父母。
付质没时间,是因为朵维斯因为一条法规冲突,拒绝进行一个项目,付质正在紧急开会设计解决方案。
付质真的很想把这个不会审时度势、油盐不进的人工智能拆了。
但因为现今社会高度依赖人工智能的调控,所以暂时还不能动朵维斯。
此时会议室里的付质已经在盘算着“卸磨杀驴”,找个合适的机会对朵维斯的底层程序进行部分改造。
萧呈宁就更不用说了,平时就忙到恨不得要把光脑贴自己脑门前边,战时就差住在万象的员工宿舍。
付兰从来都不指望父爱稀薄的老父亲能良心发现。
她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背着装饰作用的包包径直向安全出口晃荡过去。
身后无数个重逢相聚的场面,在空阔的环境中营造出人声鼎沸的氛围,直到她踏出大厅,隔音门才终于将这个格格不入的家伙彻底划入另一个空间。
一号星的居住区永远保持着最适宜的居住温湿度。
虽然对于经过皮肤改造的人类来说,感到舒适的温湿度范围已经大大扩增。
但是即便人们不在乎,公共设施部门还是认真的服务着——如果他们把绿化带里诡异的花朵改一改就更好了。
难怪自己的父母花了近几十年,才申请下来繁衍后代的权限。
付兰默默吐槽着:说不定他们还是“以权谋私”才得到了这个结果。
她盯着脚下原本是洁白的石砖台阶被阳光铺成金色,尽管一号星人很喜欢金属的质感,但在户外用金属做建筑材料,是嫌自己的眼睛太过强悍,还是对现在视力手术太过自信?
不过付兰站在这里的时候,还是有点怀疑自己眼神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
要不然怎么会看见萧柯窦这家伙?
他站在台阶下的装饰立柱旁,余光看见付兰出来的时候,便抬步向她走来。
付兰偏头,一边走下台阶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到?”
萧柯窦可是一个很讲究效益的人,付兰绝不会相信他一直就等在这里。
“贵校的官网有毕业生返航信息。”萧柯窦说,“便于家人提前查阅安排时间接舰。”
付兰瞥了眼萧柯窦——她总感觉这家伙话里有话。
然而萧柯窦的目光看起来却非常坦诚。
他的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这辆车是萧柯窦三年前买的。
虽然很早以前他就跟付兰说要买车,但是一直都没真正下手。
这是一辆银白色的悬浮车,流线型的设计让它宛如一条海洋中熠熠生辉的银鱼。
付兰体验过几次萧柯窦的驾驶技术,对其非常放心。
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将自己甩了上去——这叫将手放在副驾驶位车门开关上的萧柯窦有些尴尬。
但好在他还没按下去。
萧柯窦面色如常的缓缓收手,就像是无意中摸了一把爱车。
他坐到驾驶位上,从后视镜看到付兰系好安全带后,才启动车辆。
“这一趟顺利吗?”萧柯窦随口问道。
“挺顺利的。”付兰撑着下巴、无所事事说着,“把对面按在地上锤。”
他又随口问了一些问题,付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
突然,付兰上半身微微前倾。
悬浮车因为其适用情况、行驶高速特点,一般并不会做的很大。
车内环境则更加狭窄。
所以付兰的这个动作瞬间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萧柯窦甚至能嗅到一点奇异的、暖烘烘的气味。
他的动作微顿,好在悬浮车本身的自动操作功能足够智能,即便是驾驶者有些失神也无伤大雅——实际上,完全解放双手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萧柯窦心中升起些许绮念的时候,他余光里看见付兰偏头看向自己,并开口说:
“开这么慢?你这是瞧不起你的车啊。”
原来付兰刚刚突然前倾,是在看萧柯窦悬浮车表盘上的车速。
“再慢点后边的悬浮车就要撞你车屁股上了。”付兰吐槽着。
在萧柯窦绞尽脑汁思考话题和付兰交流的时候,付兰正在看窗外的标志物来估算萧柯窦的车速。
尽管治安条例并没有对悬浮车的车速做出明确规定,但是默认在低空飞行的情况下,尽量不要让车速过低,避免造成交通堵塞。
萧柯窦轻咳一声,立刻认真开车。
他们的目的地是付兰的父母家。
付兰的学业任务已经完成了,她接下去要整理自己这些年在战场上的成果资料,进行上交评定工作。
这其间有一些相关问题需要询问付质,所以付兰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会住在那里。
当然,最关键的是付兰内心更倾向于这里才是自己的家,学校附近的公寓只是自己为了方便上学的临时住所。
她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把这个“学区房”卖掉。
不过这个念头付兰暂时还没跟萧柯窦商量,虽然她觉得也不怎么需要商量就是了,毕竟这是自己的房子。
付兰重新靠回椅背,掰弄着自己的手指。
十年对于星际时代的人类似乎并不怎么漫长。
再加上付兰的生活处境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所以时间给予的变化在她身上并不显著。
相反,这段时间里,萧柯窦通过自学考入了一号星的商业类普通高等学校,并成功拿到相关的□□,他的个人信息终于不再是文盲了。
在和付兰光脑通讯聊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柯窦还笑着表示星际联邦的学校似乎很好考。
语气中不乏志得意满的味道。
像一只正在开屏的花孔雀。
付兰也适时表达了祝贺。
她也没说诸如“星际联邦的学校确实很好考,有的高等学校甚至求着居民们去报考”“在一号星,商业类学历几乎是最没前途的专业”这类泼冷水的话。
在前几年,萧柯窦与几位同学合资开办了一个光脑上的虚拟物品交易平台。
现在这个平台在光脑上已经小有名气了。
然而萧柯窦似乎并不热衷于赚钱这件事,尽管他在缺钱的时候宛如葛朗台附体。
他与各种各样的人交流,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情况□□验各种各样的事情。
萧柯窦甚至去狱中和聆音聊了一晚上——打着付兰的旗号,不然他也进不去。
在许多年前,付质亏欠聆音太多,在她出示谅解书、并且基因改造人确实有历史遗留原因的情况下,聆音被判处终生□□。
只是这对于聆音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失去了一切,只有自由是她唯一能掌控的东西——包括生死的自由。而现在,聆音被关押在这里,她结束自己生命权利都已经失去了。
但她看起来依旧很平静。
萧柯窦跟她聊了一个晚上,两个在疯狂输出自己价值观的家伙谁也没有说服谁。
最后他文质彬彬向聆音告别离开。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并且经过一系列检查确认对方没有强烈的主动攻击性,聆音的孩子被安排到社会抚养机构照顾。
但是聆音没有问过,萧柯窦也没有主动提及。
这几年,付兰不在的时候,萧柯窦爱上了“四处奔波”的感觉。
这不仅仅是去到某个星球、某个景点,还有精神上的“四处乱窜”。
萧柯窦开始重新了解那些他为了更好与别人社交、粗略了解过的各个领域。
在所有领域,除却那些经典的存在,萧柯窦也想去体味一些别样的乐趣。
他会把看到的有意思的想法发给付兰。
付兰会用犀利的语言嘲讽一些自己不认同的看法,但大部分时候,她还是会认真就一个话题和萧柯窦辩论几句,这似乎是一种更为深刻的交流,让二人有了一些新的体会,以及……更加了解对方。
到一些很有特点的旅游星时,萧柯窦会发一张风景照给付兰,又或是买下一个纪念品、摘下一片花叶。
这个世界太大,每一颗星球都有属于它的瑰丽。
有一次,萧柯窦在一颗旅游星上仰望星空——据说这颗星球是整个星际联邦肉眼可见星星最多的星球。
是不是文旅部门打出的噱头萧柯窦并不知道,但在这里,头顶的星空确实密集的像是将无数颗碎钻镶嵌在黑色的幕布上。
他凝视着因为大气折射而不停闪烁的繁星,忽然想到——也许自己会被付兰吸引,是源于他们骨子里一样的不安分。
那是属于一个人类最为原始的、探索未知的本能。
付兰这样热烈的勇往无前,对于那些瞻前顾后的“飞蛾”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啊,当然,因为萧柯窦去的地方太多了,那套本来十分空阔的公寓被他收集回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堆满了。
客厅里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那个庞大的沙发——因为实在太大,加上付兰真的很喜欢它,从前那些硬的足够让久坐的人腰酸背痛的沙发,已经被付兰收拾收拾丢给废品回收站去。
沙发前的茶几上铺了一层低饱和度的白底玫红色碎花茶几布,整齐摆放的茶具拥有着砖红色的外表以及磨砂的质感。
水晶一样的水果盘里摆放着付兰常吃的一些水果——萧柯窦至今还记得付兰第一次带他来这里时,在储物柜里翻找东西无果,最后直接问机械臂要水果的场面。
而萧柯窦早就想要购买的墙纸,显然并不只是用来装修自己的房间。
他在征得付兰同意后,根据不同的区域购买了配套的墙纸。
尽管付兰并没有同意萧柯窦动她的房间,但萧柯窦还是为她准备了一份放入储藏室。
等付兰忙完回家,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只有进入自己常去的训练室和房间,付兰才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而“罪魁祸首”还在向自己疯狂推销他精心挑选的墙纸。
熟悉的环境被破坏,叫付兰产生了一些烦躁感,她打断了萧柯窦的话,表示自己不需要。
至今付兰仍记得萧柯窦当时的表情。
他依旧温和地笑着,只是眼角微微下撇,他说:“好吧。”
很干脆利落的话,但又莫名其妙掺上许多遗憾。
于是向来说一不二的付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改口了。
在看到萧柯窦选择的墙纸时,付兰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她十分喜欢的样式。
——她还以为萧柯窦会给自己选那种粉红泡泡的少女墙纸呢,这东西看起来和付兰小巧的身形很搭。
然而实际上确实哑光的天蓝色作为底色,上面分布着藏蓝色的条纹,而在这些藏蓝色的条纹中还夹杂着明亮的星星。
除了墙纸,萧柯窦这些年还陆陆续续购置了很多东西,再加上他四处游玩带回来的小东西,此时的公寓莫名有种乱中有序的感觉。
萧柯窦觉得,这很像一个“家”了。只是很可惜,自己似乎还处于“无名无份”的阶段。
“她也许是和我一样的”。
这些年里,这样的想法总是会在各种各样的场合,浮现在萧柯窦脑海中。
驱使着他想向付兰问一问,确认这是否是他的一厢情愿。
但是显然,萧柯窦很担心得到否认的答案,所以他们一直在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现状。
相比于萧柯窦不断思考自己的感情历程,付兰在这方面明显更加“得过且过”一点。
她更倾向于将注意力集中在战场冒险、对战训练这样的事情上。
尽管付兰也有些习惯了和萧柯窦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不必时刻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像朋友一样偶尔分享一些各自遇见的趣事。
当然也有一些和普通朋友不太一样的地方。
比如现在,握在付兰手中的水杯。
她对萧柯窦时不时做出的照顾举动接受的十分良好,尽管很多时候付兰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被照顾。
付兰将杯子放回桌子上,两种材料都比较坚硬的物质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当”声。
另一边的萧柯窦正在专心致志地用餐,并没有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付兰是否接受自己的好意上。
——因为这是一件在他们之间非常寻常的事情。
这让他们现在的关系显得更加奇怪,好像直接跳过了恋爱的环节,提前进入老夫老妻的生活模式。
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萧柯窦故意为之的策略,反正对付兰而言非常管用。
唯一的麻烦之处在于,萧柯窦本人并不很想一直维持这个可以算得上是不清不楚的现状。
付兰将空餐盘与水杯一并端到厨房里。
走出来时萧柯窦正在擦拭用餐结束后的口鼻。
他忽然抬头叫住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付兰。
付兰手掌搭在桌面上,转头面带疑惑的看向萧柯窦。
“我可以借用你毕业典礼后的一段时间,做一件事吗?”萧柯窦微笑着询问。
“什么事情?”付兰好奇地说。
萧柯窦却只吐出两个字:“秘密。”
付兰双眼微眯,嘴角微微勾起。萧柯窦知道这是她产生兴趣的表现。
“希望是一个惊喜。”付兰并没有刨根问底。
或者说,她其实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并且此时她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颇为轻快的心情里其实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期待。
萧柯窦很明白,尽管付兰表面上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她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家伙。
如果不提前做好预警,突然搞出一些与她有关的事情,那么很有可能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毕竟她是真的会当场甩袖走人的。
第一军校的毕业典礼并不喜欢说些冠冕堂皇、毫无营养的致辞,但该有的流程还是有的。
哪怕是处于一向以冷硬著称一号星,在这种时候也非常注重仪式感。
今年可以算是最为特别的一年,他们是星际联邦实现统一后的第一届毕业生。
尽管并没有官方的文件、典礼、制度出台证明一号星实现了统一——朵维斯这家伙还死死压制在上边不放——但并不妨碍大家对这个事实心知肚明。
星际第一军校本身的名头就已经足够响亮,而在入驻一号星后的几十年间,它与一号星相互成就,几乎可以说是一号星的代表。
所以这一次的毕业典礼,校方邀请了各个附属星球的相关负责人,并特意从九号星请来一队知名的活动策划,为这次毕业典礼增加更精彩的环节。
——虽然付兰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她侧身拨弄着座位边摆放的小雏菊——这是送给毕业生的小礼物,象征着快乐与离别。
不用看,这样细腻而文艺的方案,肯定是出自九号星顾问的手笔。
经过基因改造的古地球植株现在拥有着比假花更加顽强的生命。
但在付兰无所事事地摧残下,这朵小雏菊此时看上去至少是个“奄奄一息”的水平。
好在很快付兰就要上台领毕业证书了,小雏菊终于逃过一劫。
在她起身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萧柯窦忽然拽住她的袖子,轻声说:“衣领歪了。”
“我看不见。”付兰回。
她半蹲下来,意思非常明确。
萧柯窦也顺势伸手将她偏移的衣领理正。
手指伴随着这个动作,不慎蹭到付兰的脖颈。
她并没有产生要害被人触碰到的警惕反应,只是怕痒一样缩了缩脖子。
虽然付兰对增加仪式感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但穿着学院的制服站在聚光灯下,只要是个情绪正常的人,都会产生几分兴奋的情绪。
付兰站在台上时,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在每个人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中,对上了萧柯窦专注的凝视。
这时候付兰忽然发现,当注意力集中于一点时,人真的会忽略掉周围吵闹的环境。
她看见萧柯窦微微抬起手臂——这是使用光脑拍照的常用动作。
于是付兰偏头朝他一笑。
等付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蔫头耷脑的小雏菊已经不见了。
她看向一直坐在这里的萧柯窦。
“我的花儿呢?”付兰问。
“收起来了。”萧柯窦坦诚作答,“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它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付兰撇嘴,把自己砸回座位里。
说起来,萧柯窦侍弄花花草草确实很有一手。
付兰当时丢给他的七瓣花种子,萧柯窦在那一年就培育成功了。
相比于斐尔顿养出的娇滴滴的七瓣花,萧柯窦培育的拥有着野草般疯长的生命力。
没过多久,家里的花盆就装不下这些肆意生长的七瓣花。
某天早上,付兰洗完澡出来,忽然发现房子里的光线不对劲,仔细观察后才发现,生长茂盛的花花草草已经将阳台堵满了。
她走到厨房门口,对正在用厨房机器人点早餐萧柯窦说:“你种的花是不是长得太多了?”
萧柯窦端着两个盘子转身,从门口的空隙看向阳台上随风摇曳的花骨朵。
“是长得太快了。”萧柯窦将其中一个盘子递给付兰,“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
“我?”付兰顺手接过,盘子里摆放着鸡蛋、南瓜饼等她早上常吃的食物。
她将盘子端到桌上,顺势坐下,问:“那不是你种的吗?问我干嘛?”
“那是你给我的七瓣花种子。”萧柯窦坐在她对面,笑容里带了几分揶揄。
“那是七瓣花?”付兰看上去有些惊讶。
她本身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脑海中对七瓣花唯一的印象就是斐尔顿荒废的花园里,那几朵可怜巴巴的小花。
没想到这小花还挺能长的。
付兰咀嚼着南瓜饼,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东西。
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后,她对萧柯窦说:“要不把种子送人吧,我觉得会有不少人对这个来自首都星的观赏类植物感兴趣的。”
可能是在想事情,付兰的用餐速度要比萧柯窦慢了很多。
他吃完自己的早餐,顺手拿起付兰刚才吃南瓜饼时挑到一旁的鸡蛋。
纤长的十指剥离鸡蛋的外壳,没有破坏任何蛋白的结构——一颗完整的鸡蛋剥好放在付兰的盘子里。
付兰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正好吃完了南瓜饼,顺便一口干掉鸡蛋。
她仰头的时候看见萧柯窦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双手上的碎屑。
并听见他应了一声。
后来萧柯窦通过光脑,将这些花种邮寄给五湖四海的人们。
就像是斐尔顿曾经期盼过的那样,这些七瓣花安稳的盛开在居民温暖的小家内。
等到毕业典礼结束后,他们一同下到地下停车场,付兰扭头对萧柯窦说:“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说完就扒拉下自己身上宽大、行动不便的外套——据说是从古地球时期的学士服演化而来。
付兰走到一辆悬浮车前,拉开后车门,将外套甩了进去。
然后和驾驶座上的萧呈宁对上目光。
是的,萧呈宁百忙之中抽空来陪女儿参加了这次毕业典礼,只是因为她和萧柯窦相处的氛围过于融洽,加上老父亲即便坐在礼堂里,还要看顾着公司事宜,所以从始至终他都没什么存在感。
至于付质女士——她还站在台上和本届的毕业生合影呢。
合影结束后她还要与各星球负责人一同参观第一军校,一大堆应酬的事情等着她去办。
“晚上记得回家。”萧呈宁偏头对付兰说。
付兰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转身关上车门溜达到萧柯窦身旁。
“走吧。”付兰悠悠闲闲说着。
她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萧柯窦没有跟上来,又这样背对着他走了回去,笑着说:
“你不是问我要了毕业后的一段时间吗?我等着你给我的惊喜哦。”
萧柯窦回以微笑,只是笑容里带上些许不安。
他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
付兰在心里哼唱着一首流行音乐。
她宽大的外套里是一身宽松的浅色运动装。
“巧合”的是萧柯窦今天也穿着同色系的衣服。
他们一同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尽管穿着款式最普通的衣物,看起来也十分养眼。
第一军校内部的造景可要比一号星的公共设施部门审美高得多。
林荫小道的尽头是一片宽阔的人工湖,湖面上九曲廊桥带着些古地球时期的东方韵味。
他们又走上廊桥,这里算是校内比较偏僻的地方,平时晚上还会冒出来几对野鸳鸯。
现在,这里的无边美景只属于这两个人。
这里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很适合说事情的地方。
脑子里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百转千回的想法后,萧柯窦问:“你毕业后会有什么计划?”
“进入军部,继续去处理那些麻烦的家伙们。”付兰耸了耸肩。
“这样啊……”萧柯窦像是在作出回应,又像是在拖着思路,他又开口:“是这样的,我上次接到公共安全部门的通讯,他们说临时监护身份到期了。”
当年看的法律法规算是派上用场了。
萧柯窦所说的“临时监护身份”是当年付兰令萧柯窦签署的《监护人申请表》中涉及的一项。
向他们这种没有任何关系的双方签订监护协议,是一种视为朋友帮助、协同管理的协议。
虽然当年付兰让萧柯窦签这玩意,更多是监视的意味。
而这种协议是有时限的,大多用在帮助新加入星际联邦的土著居民适应新环境上,为了避免后续产生争端,协议的上限时间是十年。
“呃、你知道的,没有过往经历和关联人,在星际联邦属于重点监控对象。”萧柯窦说,“公共安全部门通知我,协议结束后每个月需要去一趟行政大楼进行登记。 ”
付兰似乎在听他说话,又似乎没有。
她倚着栏杆,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塞回去也来不及了。
萧柯窦接着说:“我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是……嗯,本身也一直住在一起,也许可以,呃,作为家人。”
很好,终于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
但萧柯窦立马又加了补丁,说:“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现在的关系也很接近家人了。我是想、嗯,就是增加一点法律效力,避免公共安全部门的骚扰。”
显然,萧柯窦还是有些担心会改变现状——尽管他迫切想要令目前的关系做出一些改变。
“啊。”付兰撑着下巴故作遗憾的模样,说:“我以为你会说什么'希望和我永远在一起'、'白头偕老'之类的话呢。”
萧柯窦愣住,似乎正在思考付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接着他又听见付兰开口说话。
“实话实说,我还有点想念你的情话。”付兰看到萧柯窦有些懊悔的表情,面上的笑意再也憋不住。
见她笑出声来,萧柯窦心中的羞赧与紧张也消散不少。
不过下一秒,付兰又正色起来,问:“这就是你说的'秘密'?”
她微微抬起下巴,带着几分藐视的意味,说:“这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了。”
“你吊起我的胃口,却在这里结结巴巴、颠三倒四的讨论社会治安问题?”
萧柯窦笑着叹了口气,说:“我为我的胆怯而抱歉。”
他又直视着付兰的双眸,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所以付兰小姐,愿意容纳我成为你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