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位付小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是死是活,但一直有传言说这是付质策划的一场阴谋。
所以看见活生生的付兰,欧鑫诚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因为此时身处星海荣光号,欧鑫诚甚至怀疑前段时间上报的、关于星海荣光号的“失窃”就是付兰干的。
但他很快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诞可笑。
即便其中有付兰的参与,能将一个接近报废的庞然大物开走,必然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完成的。
哪怕心中的想法百转千回,表现在欧鑫诚面上的只是轻蔑一笑。
他刻意上下打量一番付兰,说:“你们一号星未免也太灭绝人性了吧?”
反唇相讥的意思很明确。
付兰歪头朝他微微一笑。
下一秒,一个秀气的拳头朝他面门而来。
它看上去非常无害,与光网上“小拳拳砸你胸口”的表情包十分相似。
然而其中包含的力量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欧鑫诚甚至没能看清付兰的动作,这一拳就击向他的面门。
正常情况下,以二人的身高差,付兰的攻击以向上或向左右攻击最优,但欧鑫诚不知道付兰是怎么出手的,他只能感受到一股向下的惊人力量,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以及耳边隐隐听见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
欧鑫诚觉得自己像是被星舰砸中了脑袋,那种脑浆都要迸出的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狠狠砸在了地面上——不过好在因为刚才付兰那一踹,他身上的痛觉感受器已经和神经系统断开连接,所以这种时候他反而感觉不到疼痛。
甚至隐隐有一种要升天了的轻飘飘感。
可惜灵魂还未到达天国,他就被付兰拽了回来。
滚轮在金属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十分明显。
欧鑫诚被付兰塞进了一个封闭空间里。
麻醉气体喷出,欧鑫诚很快失去了意识。
可移动医疗仓“满载而归”,又“骨碌碌”回到原本放置它的仓库里。
清洁机器人开始勤勤恳恳收拾着地面上残留的血渍。
可以任由重甲来回折腾的高强度合金地面,甚至因为这一下重击产生了些许凹陷。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付兰余光里瞧见睡眼惺忪的萧柯窦站在楼梯口,正好奇地看向这边。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问。
在房间里休息的萧柯窦,按理来说不该听见楼下好几层的动静。
但萧柯窦在自己的光脑上,将放置在付兰精神网中的反馈点设为最高优先级。
这就导致这个反馈点有一些风吹草动就会给萧柯窦激烈的提醒。
其实反馈点这种以天文单位为范围的道具,它的“风吹草动”实际上也必须得是行星级别的动静。
正常情况下,恐怕只有付兰把萧柯窦丢到无人星,自己驾驶星舰跑了,才可能因为距离过远触发反馈点。
只是这个反馈点是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状态,存在于付兰的“脑海中”。
这也意味着它很容易受到付兰精神力的影响。
付兰在驾驶室意识到有人“出逃”后,将刚才歇下去的精神网重新调动起来,“快速重启”显然也唤醒了沉默的反馈点。
而在刚才,因为付兰的情绪出现一个峰值,波动的精神网便瞬间触动了这个不怎么灵光的反馈点。
于是萧柯窦就被电醒了。
反馈点简直就是他找付兰的GPS,他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寻到了这里。
付兰点了点已经跑远的医疗仓,对萧柯窦说:“你的好朋友失眠又迷路了,我帮他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
萧柯窦:……
“还有气吧?”他看着地面上还未被擦干净的血渍问。
付兰耸肩说:“如果没有的话,他现在应该在星海荣光号的垃圾处理间里,尸体是不需要接受治疗的。”
萧柯窦似乎有些想问“他为什么会被打”,以此为前车之鉴。
但他又觉得此情此景下,问出这个问题十分诡异,总觉得这段对话一旦处理不好,他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位医疗仓贵宾席。
好在付兰十分善解人意,一眼便看出了萧柯窦的小心思。
她微微仰起下巴,对萧柯窦说:
“一个小贴士,当说垃圾话的时候,要确保自己比对面强才行,否则就只是笑话。”
萧柯窦反思了一下自己,确认他一直维持着斯文败类的人设,从来没说出过嘲讽、特别是嘲讽付兰的话。
——嗯……好像还是有的,在他们进行假期旅游之前。
萧柯窦回想起那时的自己,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敢的,居然在付兰的雷区疯狂蹦迪。
不过就算想起来了,萧柯窦也权当自己已经忘记。
他面对付兰,只是笑着说:“这实在是令人遗憾,欧少校应该还没完成自己的任务。”
就在这个时候,付兰的光脑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消息,面上的笑意加深几分。
“更令人遗憾的是。”付兰抬眼看向萧柯窦,继续说:“他的任务可能不需要完成了。”
当欧鑫诚在医疗仓醒来时,他感受到了光脑接收消息时的震颤。
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清醒。
欧鑫诚立刻从医疗仓中坐起,看向自己已经恢复信号的光脑。
不等他选定自己身份模块进行战时信息上报,热点新闻的一条“今日九号星代表团将赶赴一号星居住星,与一号星首席执行官付质女士进行和谈”先跳了出来。
欧鑫诚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看见了这一行字,可他却怀疑自己看错了。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投了?
当一些居住星的财政收入无法支撑其日常开支时,是可以提交申请与较大的居住星进行合并,原居住星及其附属星球作为对方的居住副星或是旅游星存在。
这是因为早年星际联邦什么阿猫阿狗都进行招安,结果许多星球根本不具备发展成一个庞大的居住星的条件,而产生的历史遗留法规。
当然这条法规并没有规定被合并的星球在什么程度下,才算是“入不敷出”。
不管什么情况,都不会是九号星目前的情况。
但一号星方和九号星方已经在开始商谈,合并后九号星可以保留多少自治权。
一号星与九号星的战争,以一种大家没想到的方式迅速结束了。
谁也不知道那名利罗克家族的故人从何而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完九号星背后的各个执政集团残余党羽,和一号星达成了共识,这场战争以最快的速度告一段落。
尽管不知道斐尔顿已死的消息,但利罗克从朵维斯突如其来的格式化中,敏锐嗅到了山雨欲来。
以九号星所处的位置正是一号星这只猛虎的咽喉要地。
如果九号星的军事实力足够强悍,与一号星也有分庭抗礼的资格,利罗克绝不会选择轻易求和。
只是要是这样,付质一开始也不会选择直接进攻九号星。
正是因为九号星的实力在众多居住星中垫底,多年的内耗使其无力应对任何一个居住星的进攻,一号星为了掌握即将到来的乱局的主动权,必须先下手为强。
利罗克看得很清楚,也比很多人更加痛苦。
他不想让九号星无数普通人卷入残酷的战争中。
利罗克只能学习昔日朝秦暮楚的郑国,向身边的强势的一号星求和,换得一席安寝之地。
继续拖下去,换来的不会是其它居住星的支援,而只有虎视眈眈的“渔翁”。
朵维斯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完成格式化,并向一号星首席行政执行官付质下达了《停止军事行动通知书》。
当然这份邮件现在还在付质光脑的疙瘩角里,甚至她都没有打开看过。
而在朵维斯的《通知书》下达后,尽管并不抱有希望,利罗克还是尝试联系其它居住星的长官。
从付质彻底露出獠牙,到朵维斯将这件事定性,中间也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没有哪个居住星是行政执行官的一言堂,即便是一号星这样权力高度集中于付质的居住星,在付质昏迷期间依旧可以稳定运行。
付质的“斩首计划”虽然打得其它居住星措手不及,但绝不至于造成无比混乱的局面。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各大居住星稳定领域内的动乱。
但是他们面对九号星给出的联络,纷纷表示领土内动荡不安、群龙无首,他们还是要等待朵维斯最后的判决书下来。
——实际上在等待鹬蚌相争的最后时刻。
所以现在,那些站在岸边看热闹的人笑不出来了。
付兰在收到消息后就已经折返回一号星。
她将星海荣光号停留在居住星外围后,一号星警务署成员们将那些巡逻舰的驾驶员们押送离开,他们会在和谈结束后将俘虏送还给九号星。
虽然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乐得来一号星“公费旅游”一次,但也有部分像欧鑫诚那样,无法接受九号星求和的消息,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混在乐呵呵的人群中。
显然这一部分人也会是这段时间里,警务署的重点监察对象。
付兰目送着这群人离开后,令星海荣光号进入休眠模式。
然后她偏头看向了身边的萧柯窦。
“你先回去?”付兰问他。
萧柯窦反问:“你打算去哪儿?”
“去行政大楼跟我妈汇报情况呀。”付兰耸肩说道。
“我不能跟你一块去吗?”萧柯窦又问。
付兰定定地凝视着他,接着又扬起笑脸,说:“那走吧。”
因为要接待九号星的代表团,行政大楼里每个人都忙碌了起来。
本来有人工智能的辅助,这些事情也不算多麻烦,但因为付质拒绝签署通知书并撤走军队,朵维斯已经停止为一号星官方提供服务。
尽管他们此时正在钻可以“合并居住星”的法律空子,但显然在他们的合约正式生效前,朵维斯并不想“通情达理”一回。
不过好在行政大楼的工作人员工作效率很高。
在朵维斯一开始停摆时,他们还因为对人工智能的依赖有些不适应,现在他们已经能有条不紊地处理一切事务。
付兰根据门口的指示牌——朵维斯这家伙甚至将行政大楼的电子显示屏都关了,只留下基础的水电与安全装置。
所以这块指示牌是一号星管理部门特意定制的,上边详细记录了行政大楼办理事务的流程。
付兰用光脑拍了张照片下来,然后依据上边的指示到了战时军情汇报处。
由于“无业游民”的身份,萧柯窦被留在隔音房间的外边。
汇报处的工作人员显然也很忙,这场战争突兀结束,在九号星各个战线上的部队陆续要回来向他们汇报结果。
一位几乎要化身成为八爪鱼的女士看见了付兰,百忙之中抽出两根手指递给付兰一张表格。
即使光脑并没有实体,但付兰仿佛看见这位女士在她的光脑上点出了火星子。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作战细节问题。
包括驾驶星舰/轻甲/重甲/星甲名称、所属部队、所属作战计划、航行里程数、武器消耗量、战果统计等等。
付兰八百年没有填过这么复杂且冗余的纸质材料了。
虽然许久没有提笔写字,但付兰的字迹还算看得过去。
她对照着光脑上留存下来的信息,将这张表格填完交还给那位女士。
这位女士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在光脑上“搓火星子”。
付兰走出汇报处,视线的余光里立刻被一个人占据。
她转头看向刚刚起身的,他正在向自己走来。
“结束了?”萧柯窦问。
“一件事情结束了。”付兰答,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外走,“但是后边更多的事情接踵而至了。”
萧柯窦跟在付兰身后,微微敛眉,问:“你会继续参与下去?”
“不然真当一个失学儿童啊。”付兰瞄了他一眼,又笑着说:“干嘛,难不成你想跟着我把星际联邦每个居住星都逛一遍啊?”
再萧柯窦开口前,她立刻道:“欸,后边我可能要上正式战场的,你别跟着我出去旅游了,那可比跟九号星作战危险多了。”
萧柯窦轻笑一声,正要接话的时候,一行人从他们对面走来。
付兰抬眼看见了最前面一位颇为面熟的老人。
对方当然也看见付兰了,他微笑着向付兰点了点头。
萧柯窦显然认出了这人,他是当时在玄萝星救助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位。
利罗克的影像资料并没有泄露出来,所以即便是在光脑上十级冲浪选手,萧柯窦也并不知道这位老人便是九号星现在的实际掌权人。
但是仅仅是看这架势,萧柯窦也能猜到一二。
他低头看了眼神色如常的付兰,她甚至笑着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他们都是往出口走去,自然而然形成了同行的趋势。
付兰跟这位老先生还交流了一会儿。
萧柯窦在一旁倾听片刻,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临到分道扬镳的时候,利罗克笑着对付兰说:“你是一个能干的小姑娘。”
“谢谢夸奖。”付兰眉飞色舞,毫不推脱的将这句话收了下来。
利罗克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老了,而你们有更加长远的路要走。”
他同付兰告别后,向暂时落脚的酒店走去。
干瘦的背影令他看起来有几分萧瑟。
等人走远后,萧柯窦才问付兰:“他就是一号星那位利罗克先生?”
“嗯哼。”付兰发出来一声鼻音。
“虽然这对一号星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萧柯窦话卡在了这里。
付兰笑着补充了他的未尽之意:“但他是背叛者、胆小鬼、苟且偷生的家伙。”
虽然萧柯窦是想要表达类似的意思,但付兰的用词显然要比他想的尖锐太多。
付兰又收敛了笑意,眺望着利罗克远去的方向,轻声说:“但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他们又一起踏上了回家的悬浮公交。
在下到公交站台、往公寓方向走去时,付兰忽然问萧柯窦:“你原先想说什么?”
“什么?”萧柯窦愣了一下。
“在行政大楼,你想说什么?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的话。”付兰加上了许多具体的词语。
萧柯窦这才明白过来付兰在问什么。
他站定下来,望向付兰。
付兰不明所以,稍稍走了几步后发现他没跟上来,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萧柯窦,并投以疑惑的目光。
萧柯窦将脑海中那些浮躁的、繁杂的修饰剔除,将自己最核心的念头捧了出来:
“我想说,注意安全。”
付兰面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凝固。
她渐渐正色起来,认真地看向萧柯窦,动物一样的琥珀色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正在通过仔细观察的途径去解析这个“东西”。
这样的神态只持续了片刻,付兰的笑容就将它打破了。
她对萧柯窦说:“当然。”
他们继续行走在这片居民楼的绿化区域。
因为悬浮飞行器的缘故,这里的楼房最高不超过三层,当他们行走在其间时,叫萧柯窦脑海中隐隐浮现出古地球时期一些静谧的老区街道的模样。
这些原本像是“复制储存”在他脑海中的景象,此时却与这里的风景结合起来,带给他一些难以言喻的体会。
像是一个好天气,一阵清风,以及一点清淡的香味环绕在身旁。
他对付兰说:“楼下的停车位还没满吧?”
付兰瞥了他一眼。
“我考出驾照后很久没有上路。”萧柯窦说,“最近穹光出品了新的悬浮车系列,运用了最新材料,安全性高性能好,最关键的是新品上市会打八折。 ”
付兰笑着调侃:“谁家总裁打折的时候买东西啊。”
萧柯窦都快忘记自己当年叫嚣着率领万象科技做大做强的模样。
他也笑出了声,对付兰说:“万象科技没有我,就像鱼没有了自行车。好吧,谁让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当然要精打细算过日子。”
“租金。”付兰一字一顿说,“我都没收你房租了,你连我的停车位都要占用。”
“先欠着吧。”萧柯窦说,“等欠到一笔天文数字,我就把自己抵押给你。”
付兰难得没有嗤笑或是奚弄,而是扭头继续往前走去。
公寓的房门打开,付兰早在前往九号星之前就已经补办了身份信息,不过当时的朵维斯无暇处理这些内容。
等它将人类数千年的历史全部消化完毕,将星际联邦数百年的相关信息重新录入后,它才重新投入使用。
那些积攒了一个月的事务几乎是瞬间就被高效的人工智能完成。
因为朵维斯恢复了正常功能,尽管他们离开了一两个月,公寓里还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付兰的目光落在客厅里那个占据了大半空间的包裹上。
“所以你究竟买了什么?”付兰问。
萧柯窦看了眼快件的相关信息,似乎是自己也有点不敢置信,这东西居然这么大。
“可能是因为我买了最大号的原因。”萧柯窦有些无奈的说。
“喂,别卖关子,直接说这是什么东西。”付兰抱肘靠着墙面站在那里。
“是送给你的礼物。”萧柯窦说。
“送给我的?”付兰挑眉,收手向这个巨大的包裹走去。
她走近后仔细看了看这个包裹,外包装上并没有任何信息,转头看向萧柯窦说:“那我拆了啊?”
萧柯窦点头。
于是付兰敲了敲墙面,家庭装人工智能机械手探出,三下五除二将包裹拆开。
一个巨大的……沙发出现在付兰面前。
“这是什么?”付兰捏了捏沙发的外层,这个手感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沙发。”萧柯窦说出了一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答案。
“你送给我一个沙发?”付兰把自己甩了上去,柔软的材料瞬间将她包裹起来,但又奇异的有一股力量将她稳稳托住。
付兰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自己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趴在沙发上望着萧柯窦,说:“是不是九号星医院里那种沙发?”
“是同款。”萧柯窦点头,“当时看你好像很喜欢这种沙发。”
所以买了一个最大号的。
然而好像有点太大了。
“真不错啊。”付兰在上边自在的翻身,并发出一声喟叹。
“我好像还没有找你算假装失忆的账。”付兰突然话锋一转,“你还往我脑子里塞了个东西,到现在都没解决。”
萧柯窦与她仰躺时的双目对上,问:“这个不能当赔礼道歉吗?”
“唔……”付兰又翻了个身,“还行吧。”
她又趴在上面,头朝下埋着。
萧柯窦刚想上前提醒她小心窒息——虽然付兰的躯壳不知道有没有“窒息”这个可能。
付兰就突然抬起头看向萧柯窦。
他们此时的距离有些近。
萧柯窦先抽身后退几步。
付兰目光微移,然后说:“有个东西忘记给你了。”
她从自己的压缩空间中取出一个透明袋子,里边细碎的黑色颗粒看起来像是花种。
“礼尚往来,但借花献佛。”付兰将袋子丢给了萧柯窦,“斐尔顿心爱的七瓣花花种。”
她撑着下巴对萧柯窦说:“种花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萧柯窦将手中的花种收好,轻轻应了一声:“好。”
一颗种子落下,正在默默抽出嫩叶、生根发芽。
就像生命诞生的瞬间迸发出的光亮,在星海中微不足道,对于凝视着它的存在来说,却是无比明亮。
萧呈宁这一句话,于付兰而言不亚于平地惊雷。
她错愕地看向自己的老父亲,像是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付兰将口中的肉排吞下,带着疑惑问萧呈宁:“你怎么会这样想的啊老爸?我才多大年纪,你就开始操心我的恋爱了?”
萧呈宁淡定抿一口杯中的红茶后才悠悠开口:“你刚才看着他笑了。”
付兰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她突然朝萧呈宁咧嘴一笑,说:“我对你、对妈妈,还对门口的保卫机器人笑了呢,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萧呈宁什么都没说,只哼笑了一声,端着杯子上楼去。
付兰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盯着面前盘子里吃了一半的肉排。
她撇了撇嘴,“嗷呜”一下将剩下全部塞进“血盆大口”里。
身后的脚步声微微停顿。
付兰两腮鼓鼓囊囊的,一边咀嚼着一边扭头看向后边。
萧柯窦正端着餐盘站在厨房门口。
他又折返回去,付兰抻头去看,但因为厨房装修设计问题,她只能看见萧柯窦的背影。
付兰收回视线,齿舌继续和口中的还未嚼烂的肉排做斗争。
很快萧柯窦便转身出来。
付兰又仰头看向他。
“虽然你噎到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小心别噎住了。”萧柯窦将一杯温水放在桌面上,而后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到另一边去。
一号星的征程并不顺利。
但是一号星有足够的实力打下去。
在经历了十年的混战后,一号星基本上已经“帮助”其它居住星都进入了“财政赤字”状态,并“好心”接纳它们成为一号星的附属星球。
时至今日,星际联邦已经只有一个一号星居住星。
在战争的中后期,不是没有居住星试图合作共同抵御一号星,但没想到付质那个看上去直来直去的家伙,居然也会背地里玩阴的,一通操作下来很快就叫那个本就不牢固的联盟土崩瓦解。
本来付兰在第二年就应该回到第一军校继续自己的学业,但这位大小姐在外边玩疯了,足足休学了两年才回来继续自己的学业。
也因为这场战争,学校的社会实践多出了许多战备项目。
而付兰同学最擅长的,就是在社会实践活动中突然失踪。
再加上混战的局面,一号星的官方人工智能经常处于停用状态,所以时常会发生失联的情况。
因为太过普遍和寻常,付兰的“失踪”甚至不足为奇。
只有她的带队老师和家人们坚信这家伙绝对不是客观因素导致的。
简而言之,这几年付兰在外边闯荡的很是快活。
但是付兰的学业一直拖拖拉拉,没有完成,她这些年的功勋都存放在档案中,只等她完成学业进入一号星军事部后,再按功行赏。
朵维斯格式化后,作为一个完美的人工智能,淋漓尽致的展现出人工智能的一板一眼。
程序的正确使这个兼任监督者身份的计算机轻易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过在关于更改法规、社会制度等问题上,以付质为首的政治团体还在跟朵维斯“斗智斗勇”。
这种时候付兰当时将朵维斯格式化的好处就显现了出来。
朵维斯现在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傻子,一号星的团队们正在想办法钻它的空子,使它的设置更适应现在的环境。
当然这些事情与付兰这个刚刚毕业的学生没太大关系。
她的毕业典礼在明天正式举行。
付兰一个月前刚从六号星赶回来,不过这回不是去浪的。
她的毕业任务和六号星有关,几乎在那里待了大半个学期。
最后一学年的学习任务并不重,主要还是在实践上。
付兰拿起刚刚萧柯窦放下的杯子,慢吞吞将杯中的温水送下去。
其实她硬吞也不是不行,甚至不会有硌嗓子的感觉,但既然已经有一杯贴心的温水送到眼前了,付兰就顺便拿起来喝掉。
她隔着半透明的杯底,看向对面有些因为杯底弧度而显得有些失真的萧柯窦人像。
付兰想起自己刚刚回来时的场景。
因为涉及学业考核,前往六号星时付兰并没有驾驶星海荣光号。
正巧九号星——或者说一号星附属星球-1——的文旅负责人来一号星居住星访问,见一号星方近期没有启用星海荣光号的打算,就向付兰软磨硬泡,把星海荣光号借到了他们的博物馆进行参展。
据说他们的博物馆在此之后的日参观人数创下历史新高。
不过付兰和星海荣光号的连接一直没有断开过,所以当付兰在六号星遭遇紧急情况时,下意识就启动了处于待机状态下的星海荣光号。
事后,据当时在场的工作人员在直播采访中说: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单独放置星海荣光号的展厅就塌了,那个展厅造价……
他话没说完,现场直播的镜头就被掐掉了。
——谈钱未免也太伤感情了。
总之,星海荣光号就这样飞到了九号星的无人区上空。
因为付兰只是在操作另一台机甲的时候,无意间启动的星海荣光号,所以远在六号星的付兰并不知道这回事。
星海荣光号就这样悬停在九号星的高空。
要不怎么说九号星人艺高人胆大呢,不肯吃亏的文旅部门,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修建了以“旧日时光”为主题的空中栈道,并增设了相关配套游览项目。
打出来的宣传语是“感受来自百年前的轰鸣”。
星海荣光号的动力系统一直开着,维持它的悬停,可不在轰鸣着呢。
九号星的居民倒也真是胆大、爱凑热闹的,甚至有人听说这件事情,特意跑到星海荣光号的下方进行参观、拍照,感受来自这艘巨舰的压迫感。
要知道,星海荣光号此时的离地高度仅仅只有千米,他们是一点也不怕这东西掉下来,给他们来一点物理上的“压迫感”。
好在付兰在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星海荣光号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