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机甲拥有更适合的武器。”陆枫敏情绪低落下来。
就像深知自己所爱之人的水平有限,不得不承认它无法就任更高的职位一样。
没办法,A-16已经是很老的武器设计。
一般搞机甲设计的人在设备更新上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新出的永远是最爱的,就算有“白月光”也大多是放在橱柜里珍藏,像陆枫敏这样执着于某种武器的人少之又少。
客观来说,如果去掉陆枫敏对所爱夹带私货的表现,哪怕还没有走出校门,她也绝对是顶尖的机甲设计师。
付兰本想拍拍朋友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她抬头看了看一米七的陆枫敏,选择握住陆枫敏的手,安慰道:
“你可以自己设计一种适用A-16的机甲。”
陆枫敏摇了摇头,说:“我知道的,就像我们不可能在机甲的动力系统中选择蒸汽机。抱歉,你当我今天说了一天的胡话吧。A-16是旧时代的遗民,新时代没有可以搭载它的机甲【注】。”
付兰提到她从万象取回的特殊材料,成功转移话题。
消沉的情绪一扫而空,陆枫敏兴致勃勃讨论这种校方不给提供的材料可以用在机甲的什么地方,在实战中使体感获得怎样的提升。
出于比赛的公平性,校方要求小组作业的作品组成材料必须至少95%来自校方提供的材料,剩下的5%是给学生留下的自由发挥空间。
——不然谁知道这群大少爷大小姐们,会从自家的公司里掏出什么时代前沿的新科技。
不过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对轻型机甲非常不友好,所以选题为轻型机甲的小组会拥有更高的比赛分数加成。
即便如此,军校历年的期末机甲模拟对抗赛轻型机甲仍是处于劣势,直到付兰的横空出世,她的战绩甚至让不少人提出要求取消轻型机甲的分数加成。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个子身躯里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此时这个吃饱了饭的小个子正走向附近的公交站台。
天上时不时飞过一辆悬浮车,遵循着一号城的交通法,静得像是个幽灵,月亮从层层悬浮交通路线网里露出半张脸。
付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人造月亮,忽然想起陆枫敏说过的话。
旧时代的遗民吗?
内嵌智能系统的大门在识别到屋主后便自动打开,家政机器人兴冲冲的跑来向家庭成员问好。
付兰轻轻用脚把挡路的机器人推到一边去,然后走上二楼敲了敲主卧的大门。
“进。”付质的声音响起。
付兰推开门,环视一圈,没看到老爸,那估计他应该在一楼书房。
她摸了张椅子坐在付质身边,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丝毫没有下午在学校里嚣张的气焰。
付质正在查看付兰在校学业完成情况。
她没有就这些专业知识进行询问,也没有提到今天遇到的怪人,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询问付兰的在校生活情况。
付兰乖乖作答,顺便讲点校内与她而言很有趣的事情。
——比如某些眼高于天的家伙嘲讽自己的身高被自己摁在地上锤了一顿。
付质闻言暂停光脑界面,抬头看向付兰,一向严肃的面孔却透露出些微犹疑,她问:
“当初没有使用改良药剂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付兰挪到老妈身边,亲亲热热的偎着母亲,笑着说:
“你这个人好奇怪,老是说‘你不要后悔’,又老是问我‘你后悔吗’。”
付质摸了摸付兰的头顶,又收回了目光。
她希望自己的女儿直面一切,又害怕自己的女儿受伤难过。
在这温馨又有点紧张的气氛里,敲门声响起。
萧呈宁推开门,看见付兰正贴着老妈说笑,他看了看时间。
——今天付兰在校时间太长,现在实在不是说正事的好时候,他对付兰说:“小兰,你该回房休息去了。”
付质没有发表意见,付兰就只能给老爸一个眼神,然后靠着老妈打开光脑预习后边几天的课程。
萧呈宁无奈的对着付质喊了一声:“质姐。”
付质拍了一下付兰,为人女的她麻溜爬起来给老爸让座。
萧家和付家是世交,付质比萧呈宁大几个月,在他们姑且算得上青梅竹马的时光里,往往是年幼的萧呈宁屁颠屁颠的跟在故作老成的付质身后一口一个“质姐”叫着。
不过这个称呼伴随着青春期呼啸而来的羞耻心被掩藏在最深的地方,只在某些特定的场合被拿出来。
被关在门外抱着光脑孤独学习的付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老妈说得“推掉工作安排”,意味着他俩今天晚上很有可能,要在她身后这个密闭空间里,做一些也许少儿不宜的事情。
回到房间里的付兰看了会儿学习资料,又开始考虑今天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家伙。
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他现在被关在实验室里,尚且在自家掌控中。
关于那些找不到线索的谜团,还是要试着从这个人本身去撬撬看。
再次见到自己的父母是在第二天的早饭时间。
刚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的付兰,一出门就撞上了刚从精神力训练室出来的付质,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被母亲拖去体能训练的付兰在心里默默吐槽。
自己那位外表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父亲,他们的晚间活动强度也许并不太大,居然能把老妈这么大清早的放出去锻炼。
而一身汗淋淋的付兰回房擦洗完毕后,在餐桌上看见了正在优雅进餐的老爸。
与付家母女俩挤压一切时间来进行工作学习不同,萧呈宁更喜欢做完一件事再做下一件,尽管看上去有条不紊。
虽然不止一次被付质吐槽他的动作慢得像某些蠕动的软体动物。
“亲爱的爸爸。”付兰凑到萧呈宁跟前,“请问在我和母亲大人锻炼身体的这段时间里,你在做些什么呢?”
萧呈宁没有回应,付兰狡黠的眨眨眼,缩回自己的位置上吃早饭,她只是单纯过来嘴欠一下。
付质来到餐桌边时付兰正嚼着经星际特殊选育的鸡肉排,手指在光脑上敲敲打打,像是在进行某些年轻人特有的高科技活动,看见付质只眨眨眼当作打招呼。
付质坐下,等待了5分钟,而后屈指敲了敲桌面。付兰瞥了她一眼,结束活动关闭光脑,正经危坐。
“我昨天和你爸聊了一下。”付质说。
付兰的眼神飘向了自己的父亲,萧呈宁朝他笑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付质说:
“你今天的安排是什么?”
付兰立马收回目光,说:“今天没课,小组作业的设计部分已经完成了,我今天很空。”
“你看过题材为穿越的小说吗?”
付兰思考了一下老妈这句话的用意,即使在校“饱览群书”,嘴上却说:
“没看过,但是听说过。是指主要角色穿梭时空的故事?”
付质对付兰自称没看过小说这一行为不置可否,只是接着说:“穿越时空,时间和空间。”
“以穿越者本身为起点,过去是已经存在的,未来是他未知的。”
“如果他回到过去的行为改变了什么,那么他‘已知的未来’会不会变成未知的?”
付兰直觉老妈不是在跟她讨论昨天那个神秘人,而是在做“作业抽查”。
她开始绞尽脑汁回忆在校学习的古代史相关内容,然后不确定的说:“这是那个、外祖母悖论?”
“那么可以用来解释外祖母悖论的一种假说呢,也许可以解释你那位突如其来的朋友?”付质又问。
付兰心说:那可不是我的朋友。
他的医药费还是自己垫付的,最多自己是他的债主。
但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同母亲争论,而是思考了一下,回答:
“平行时空理论?”
“很好。”听了付兰回答出自己的问题,付质点了点头,说:
“我很庆幸我的女儿不是一个在学校里天天想着挥舞树棍驱逐外来者的大猩猩。”
付兰眼珠子打了个转,灵动的眼神里带着还未消散的紧张。
“不过我们昨天讨论的时候认为这个理论无法解释他的存在。”付质打开了自己的光脑,说,“也许世界上存在平行时空,但那个人不可能来自那里。”
她又看向付兰说:“你昨天看完实验室提交的体检报告了吗?告诉我你的想法。”
付兰也打开光脑,抽出昨天的报告,大概扫视了一遍,考虑片刻,点开报告中DNA检测相关内容,说:“是因为DNA信息与星际人并不匹配?”
“准确的说,他的Y染色体DNA信息并不与基因库里的任何人匹配。”付质抬了抬下巴,示意付兰自己推测下去。
“他自称是爸爸培养的继承人,如果他说的是真话,即使是平行时空,应该也能在我们这个世界找到与之匹配的基因型。”
“如果他说的是假话,那么他只有可能全家祖上从星际航海时代到现在一直都是黑户,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付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但他的身体素质像是在古地球土生土长的......”
付兰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付质,一个常见于热门小说的穿书设定即将脱口而出,在看见自己老妈狐狸一样的笑容时又生生憋了回去。
这个想法有点暴露她平时在校的不务正业。
“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无论是不是平行时空。”付质也没让付兰继续说下去,自己接了话茬:
“那么,他认为自己是萧呈宁的继承人,万象科技的话事人,可能是一个固定的‘设定’。我已经让数据库的负责人在寻找光脑上历年发表的以古地球时代为背景,一位名叫萧柯窦的先生继承万象科技的小说了。”
付质起身,拍了拍付兰的肩膀,笑着说:“到时候还得麻烦正主拜读一下。”
付兰晓得自己亲爱的妈妈不是不懂敬语使用方法的人,于是心虚的盯着老妈,露出无辜的神态。
早饭时间结束。
电子屏上的时间跳转到9:30,付兰坐在通往万象科技的悬浮公交车上,打开光脑上实验楼安置处的监控链接,影像的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小的数字:8:25:33,光脑的主控接驳大脑,正常情况下不会被他人窥探内容。
她在跟老妈进行“温馨的晨间锻炼”时就收到消息,那位可疑人员正在向监控索要纸笔。
这个消息付质肯定也收到了,所以接着实验楼那边的负责人就向她表示已经收到肯定回复,为其提供可用书写的纸笔。
监控里的男人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正在桌前使用它们。
因为监控的角度问题看不清纸上内容,只能通过露出的大片黑色墨迹判断这个人应该没有进行文字类的书写。
付兰又抽出光脑里的下一份文件。
——黑白的画面,简单勾勒的楼房上边印着立体LOGO,另一边停着一辆看起来有点熟悉的小车,以及画面上方交错的悬浮线路和最顶端黑色的天空。
这是昨天萧柯窦身处场景。
纸并不是稀缺资源,但是实验室提供给萧柯窦的纸有点不一样,纤维里夹杂着一些特殊的“创意”,可以让纸上的内容转换到线上。
没有任何文字表达,只有简单的画面。
下一幅画是立柱与车——那是实验楼的地下停车场,看来萧柯窦当时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第三幅画最后的成品是一团乌漆嘛黑,但很遗憾,电子纸张具有“撤回”功能,能让付兰看见这幅画被涂黑前的样子。
——画面里是对于他们而言过于狭窄的马路,造型老旧的汽车和两边直插云霄的高楼。
一号城如果有这么高的房子,悬浮交通系统部门恐怕要第一个提出抗议。
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萧柯窦只画了三幅简笔画。
而此时的萧柯窦正在“玩食物”。
实验室在一号城时间早上八点为“囚犯”提供了足以维持生命体征,且在广泛观察中很少会出现过敏反应的食物。
虽然现有的科技水平可以检测出萧柯窦会对什么东西过敏,但鉴于他的过敏原数量太多太大众化,出于谨慎实验室还是尽量选择“安全”的食物。
只是萧柯窦没有吃,他在食物被送进来的一开始,就没有把视线多停留在这盘食物上一分一秒。
不过在完成三幅画后,他又看了盘子十几次,每一次目光停留的时间都会增长。
最后他妥协了,现在正在把这些食物一个一个戳烂。
或许是因为食物的样子有点像眼球。付兰想。
这是某种可以称作素食的东西,是一号星上特殊培育的品种青眸7号的果实,青眸7号实际上是一种豆科植物的变种,因为营养丰富且口感绵密被广泛种植。
而且青眸7号的外形非常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酷似眼球的果实展现出蓬勃生命的力量,一号城早报的原话。
所以在对青眸7号进行烹饪的时候人们会尽力保留它的原状,让食用者可以完整体会到它的“生机勃勃”。
付兰推门进来的时候萧柯窦已经用餐勺把盘子里的可食用部分碾碎,黑黑白白的一坨因为青眸7号特有的粘腻汁水呈现出似乎经过了消化道的状态。
“付小姐。”看到付兰径直走进来,萧柯窦顺势放下刚刚停顿在餐盘上方久久不落的餐具,转身说:
“没有任何预告的进入别人的房间,特别是异性,这是一件不礼貌的行径吧?”
“我认为萧先生应该知道这个房间事实上只是用于监控你。”付兰说,并伸手做了个横摆式手势,“但是对于打扰到您用餐,我深表歉意,请继续。”
萧柯窦看了眼在灯光下反射着一些奇异光芒的食物,顿了一下,继而对付兰说:
“不必了,付兰小姐找我应该有重要的事情说,我不应该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付兰看着萧柯窦没有立马说话,虽然面无表情但眼角似乎有些下垂。
她应该是在笑。萧柯窦想,一点恼意在心口冒出来。于是对面的付兰看见一丝名叫“恼怒”的东西从萧柯窦眼睛里撒欢的跑过。
付兰:......
不得不说她的适应能力很好,现在已经不会对这种东西表现出惊奇了。
“好的。”付兰打断对方正在发酵的情绪,说:
“相信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您对自己的现状也有了一定了解,我们今天的沟通应该会顺利很多。”
从安置处出来时已经差不多临近午餐时间,很遗憾,直到午餐被送入安置房间,萧柯窦也没有对早餐下口。
安置房间位于万象科技一号城总部的生物实验楼,付兰根据就近原则在实验楼边的2号餐厅就餐,并特意点了份红烧青眸。
软糯香甜的青眸被牙齿碾开,晃晃悠悠的在舌尖徘徊一阵,然后被咽喉推下。
对于萧柯窦而言非常幸运的是,他的午餐看起来非常正常,一块精致的肉排,以及和西兰花十分相似的蔬菜。
实验室的负责人似乎意识到萧柯窦的审美与大众不太一致,并在付兰的建议下从由她提供的“复原古代菜谱”中选择了一些低敏菜肴。
很好,这位独一无二的“古地球人类”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因能量摄入不足而产生生命危险。
看着监控里试探着用筷子夹起肉排并咬下一小块肉小心品尝的男人,付兰如是想到。
不过希望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只负责生产肉的工业产物长什么模样,那个东西大概不怎么符合古地球人的审美。
他会使用筷子。付兰又想,不过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或缩小排查范围,毕竟他的“父母”是付质与萧呈宁,在进行二次创作的时候尊重原型的生活习惯似乎是一种常见且靠谱的行为。
更何况,他还可能来自一篇根本没有在光脑的公共平台上发表过的文章。
在与萧柯窦本人的交流中,付兰发现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或许他会觉得付兰才是那个不存在并篡改了萧付夫妇二人记忆的人,即使他身处一个自己几乎完全无法理解的环境里。
不过付兰并没有试图说服他、让他意识到是个不存在的人,而是提起了平行时空理论,于是萧柯窦非常自然的开始坚信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
真好骗啊。付兰想,不过也很正常,有独立人格的人很难联想并相信自己是某个文学作品里的人。
还是学生好骗。与此同时,在安置房间里嚼着肉排的萧柯窦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在看见付质萧呈宁夫妇的同时,萧柯窦就认为自己是他们培养的继承人,但在他们走后,萧柯窦试图回忆自己与他们的生活经历,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包括他记得自己是万象科技的总裁,萧呈宁是万象科技的董事长,但是关于集团相关的具体记忆也是一片空白,这些头衔就像一个标签贴在他身上。
萧柯窦花了一个晚上梳理情绪与思维,最终不得不承受,他也许是一个不存在的人,那一切都是自己的“设定”罢了。
不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如何“东山再起”。
现有的且有最大可能利用的关系就是培养他的两位好心人,只要让他们相信自己来自平行时空,即使他们并不认识自己,他们也会对自己产生情感上的联系。
这对自己重新进入万象科技有利无害。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萧付夫妻俩与他印象中的性格大相径庭,连亲生女儿都是半散养状态,更不会对他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继承人产生什么情感。
如果付兰知道萧柯窦的想法,一定会狠狠的“呸”他一顿,才25个星际年就想进万象当老板,她这个23岁的亲女儿都还在被天天抽查作业。自己没点硬实力敢上台,哪天被人一麻袋套到星舰上,随便扔到哪个荒芜星,饿死在那里尸体也只有变成化石后才可能被找回。
萧柯窦胆子很大,设想很美,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第一步就夭折了。
付兰并没有从萧柯窦那里问出什么有效信息,但她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给萧柯窦带来了一种错觉,让他的野心小小的燃烧一下。
第5章 新时代的航行
付质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昨天和今天的工作完成,在中午抽出了半个小时来联系付兰。
于是付兰猝不及防的接到了来自母亲爱意的盘问。
“所以你今天上午除了发现他的审美异于常人和能熟练使用筷子外一无所获?”付质面无表情的问。
付兰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光脑那头的付质一边在整理自己的工作,一边说:
“我记得你上学期的星际社会学和人际交往学是擦着挂科线过的?”
“昂,我过了呀。”付兰同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你的礼仪课老师曾经联系过我,希望我带你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你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付质又说。
“但是我考过了。”付兰强调,虽然学习和考核的过程很痛苦。
“挺好的。”付质点头,“我发给你一份申请公民身份相关的资料,你去带萧柯窦做一定程度的身体改造。从今天开始你负责萧柯窦的衣食住行。”
“我考过......啊?”付兰愣了一下,似乎有某些她无法理解的话语从她脑子里穿过。
“虽然不想承认。”付质叹了口气,“但萧柯窦确实是一个很合适的磨刀石。”
下一秒,高效的付质就把身份调查表和公民身份申请书发到了付兰光脑上。
“鉴于萧柯窦的大脑无法承受现在市场上所有型号的光脑,我建议你还是先把这份资料打印出来。”付质说,尽管现在的付兰似乎还不在状态。
“啊,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异常吗?所以要我去监督他?”付兰问。
“嗯?”准备结束通话的付质又看向付兰,说,“什么异常,说说看。”
关于付兰看见的、这个人眼睛里经常跑出来的奇怪东西。
“我没有看见过。”付质肯定的说。
付兰在此之前从没想过,萧柯窦身上的异样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或许是因为萧柯窦的低弱实力让人无法对他产生警惕之心,所以从昨天到现在他们还是在各忙各的,只有相对空闲的付兰被叫去打探情况。
也是因为不放在心上,自己居然从没向父母阐述过自己在萧柯窦身上看见的异于常人的表现。
“不错。”付质笑了一下,“那你就顺便观察并记录这种异常情况的相关规律。实验记录格式你应该会的吧?自己做个表格吧,每月上报一次,做个总结。”
付兰:......
很怪啊,感觉像是老妈给自己找了个现成的研究材料,让自己开展一个新的科研项目还要每月开报告会一样。
拿到通过实验楼办公室的打印机打印在可连接光脑纸上的身份信息填写表,付兰莫名的觉得自己拿着的是一张船票——可供一位来自旧时代的先生登上星际航海的大船。
旧时代的遗民打了个喷嚏。
同现代人相比过于低下的免疫、差劲的身体素质导致他即使身处温湿度适宜且干净整洁的室内,他的呼吸肌肉还是会无缘无故的产生驱逐异物的反射。
虽然被关在一个只有基础设施的房间里,但是萧柯窦没有表现出任何厌烦、焦躁等负面情绪,他兴致勃勃的在脑内构建着他的商业宏图,不过他现在连如何离开这个房间都不知道。
但萧柯窦本人并不认为他是因被囚禁而产生了臆想,他更乐意于称此为在等待途中的一些调剂。
“嘚嘚。”
敲门声响起。
一手扶着椅背站立在桌前的萧柯窦转身,说了句“请进”。
付兰推门而入,笑着问:“萧先生,休息的还好吗?”
“很适宜的生存环境。”萧柯窦点头,而后伸手向付兰展示周围的环境,说:
“只是你也看到了,在这里,我连一句‘请坐’都说不出口,我现在除了阁下所给予的东西,真是一贫如洗。”
付兰也无意找一个地方坐下,她知道对方的言下之意。
或者说,萧柯窦在暗示她:自己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威胁,大可不必把他一直拘禁在这里。
但是付兰冷酷的说:“是的,但是如果你走出这个房间,你会真得一无所有,包括你带到这个世界的一切。”
比如你的命。
萧柯窦沉默。
付兰一句话把他的熊熊野心浇灭了。
他对万象科技垂涎三尺,从物理层面上来说,他现在正位于万象科技的核心,但令人尴尬的是,他甚至连房门都无法推开。
孱弱的身躯无法适应这个世界,这也是没有人给这扇门上锁的原因。
“我有一些想法,希望能与万象科技的话事人分享。”萧柯窦垂死挣扎。
付兰默不作声。萧柯窦的话证明他知道付兰并不是万象科技的核心人物。
——不过很正常,他在实验楼车库时并没有完全昏迷,可能听到付兰与爸妈打电话无意间透露的身份信息猜到这个。
毕竟还在读书就能掌握集团大权,那是小说里的情节。
只是这位萧先生过于自信了些。
付兰轻笑一声,让萧柯窦无端听出些讽意,他皱眉看着付兰,听见她说:
“萧先生,您觉得为什么一直是我在与您接触。”
付兰摊手,又说,“如您所见,我的父母很忙,这样无足挂齿的小事,只是让我这个还在校园无所事事的学生来见见世面罢了。”
虽然光辉履历可能只是小说设定,但曾在商界叱诧风云的萧柯窦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重重的呼吸了一下,吐出一串长气,一丝隐忍从他眼里闪过。
付兰:这玩意真不错,是字面意思的“什么都写在眼睛里”。
把情绪压下来后,萧柯窦思考着付兰的话——难道穿越在这个世界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吗?萧家夫妇还有别的继承人什么的突然冒出来过?
这个想法立马被他否定了,付兰最开始的紧张表现,而且她的父母立马赶来处理这件事,说明这件事绝对是头一遭。
只是付兰的话有一定道理,至少自己的存在没有重要到让他们放下手里的工作。
付兰又看见好几丝悲伤游了过去。
付兰:呦呵,似乎伤害到某人脆弱的自尊心了。
但如果付兰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跟他强调,自己紧张只是怕被碰瓷而已,现在结果出来了,你就是一个星际黑户,连公民权利都没有。
只是万幸萧柯窦的特殊性没有到把内心想法也写出来的地步,让他少受了一把付兰的刀子。
片刻后,收拾好负面情绪的萧柯窦看向付兰,苦笑着说:
“既然如此,我这个意外访客只能继续叨扰下去了。”
他发现付兰一直在盯着自己。
付兰的眼睛偏浅,因为父母都是原亚洲后裔,所以虹膜呈现出一种清澈的琥珀色。
也许是个人特性,她在盯着别人的时候会显出些许好奇探究。
但是如果你因此而将她视为丛林里茫然懵懂的小鹿,那就要做好被她通过暴力撕碎进行探索的准备。
很遗憾,因为上午的一些偏见,萧柯窦将这样的眼神看作“清澈的愚蠢”。
于是萧柯窦继续扮演着“郁郁寡欢,饱含痛苦但强忍在心,故作镇定的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抱歉,我以为...我的父母早已去世...我一直是独自一人,直到萧先生找到了我......”
如果能掉点眼泪,就是非常经典的“泣不成声”,只是场上的“演员”坚持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原则,不肯落泪,以展现一位虽然痛苦但坚忍的硬汉形象。
场下的观众却恍然大悟,并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