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百姓看见这一奇景,为?之震撼,齐声高喊道:“远望天?边启明?星,人间正道已分明?!扫荡天?下不平事,何愁天?下不太平!!”
还有人放声呐喊:“公主在上,皇天?有灵!神助我军,深慰我心?!!”
敌军连忙集结一群武功高手,剑光纵横,直攻华瑶。敌军将?领咆哮道:“擒贼先擒王,冲杀华瑶,杀了她!!”
华瑶下令道:“旋身?,结阵!”
此令一出,华瑶以及一众侍卫旋身?回?转。铁鞭上烈焰腾空,众人围成一个包围圈,华瑶暗暗运力,谨慎地操纵着火光。此时她与谢云潇的距离仅剩七丈,她提醒他:“只有七丈远了!”
谢云潇听见了华瑶的声音。时机已到,他动用全部内力,剑气涌向四面八方,与火焰交汇,方圆十丈之内,火焰烧得翻腾沸滚,似是雷霆暴震、流星乱坠,击刺镇抚司的八位顶尖高手。
镇抚司的“八人刀法”还有个别?称,叫做“八卦刀阵”,八卦二字,源于《易经》,书?上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两两乘积,积数无穷,正因如此,八卦之阵千变万化,可以定吉凶,成大?业。
而今,华瑶和谢云潇合力破解了八卦刀阵。无数烈焰爆散开?来,堆成金山火海,每一粒火星滚烫如焚,锐利如针,前后交替,无穷无尽,直直地刺入镇抚司高手的各处穴位。
镇抚司高手的视野一片混乱,目之所及,尽是火光,分辨不出东南西北,等他们回?过?神来,这才惊觉,他们只顾着躲避火焰,竟然误入了火势猛烈的街道,距离他们三丈之远的地方,熊熊烈火正在燃烧,华瑶和谢云潇位于五丈开?外。
华瑶自称是真龙天?女,镇抚司只当她是胡言乱语,可她似乎练出了一身?邪功,法力远胜常人。
她暴喝一声:“逆贼,杀无赦!”
火焰冲天?而起,镇抚司的刀光已被?吞噬,漫漫烟尘席卷而来,城墙、房屋、街道、士兵全部消失了,众人眼中所见,竟是一个混沌世界。
华瑶站在谢云潇的身?边,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有默契。谢云潇挥剑斩向东北侧,华瑶甩鞭扫向西南方,谢云潇攻势猛烈,华瑶的杀气更是磅礴。天?杀的镇抚司,害了她不止一次,她借机泄愤,铁鞭直劈一名高手,那人轻功极强,迅速躲闪,但她的轻功更强,铁鞭甩出重重黑影,迎击那人的面门,那人扭身?就跑,呼唤同?伴:“公主在这里!来杀她!!”
此人不愧是出身于镇抚司,虽然他想杀了华瑶,但他对华瑶的尊称还是“公主”,不像东无的走狗,竟然敢骂贱人。东无才是贱人,他练武多年,练的就是一个“贱”字。
这一瞬间,华瑶突然记起自己练过的太极功法,继而领悟了八人刀法的诀窍,二者颇有相似之处,这就是天?赐机缘。
华瑶按耐住激动之情,挥鞭飞驰,身?形融入黑影之中,占据了东南西北各个方位,招数变换永无止境,被她追杀的那个高手已有感知。
那人提刀狂砍
,刀刀疾如闪电,每一刀都劈在浓烟上,烟雾散开?,火星爆燃,他隐约看清了几个身?影,还没找到华瑶所在的位置,华瑶全力使出一鞭,正打在他的头顶上。他头骨粉碎,眼球爆裂,连一声疼都没喊出来。
华瑶心?中大?喜,冷不防一片刀光从她背后劈来。她急忙翻了个筋斗,逃往半空中,她并未受伤,但她的长发被削掉了一截。
镇抚司的众多高手分为?四路,趁势追击她,还有一人骂道:“公主轻功太强,你们都追不上她!”
另一人说:“如何是好?”
此人回?答:“诱敌深入!”
华瑶并不明?白?“诱敌深入”是什么意思,但她又听见了自己侍卫的声音:“公主,您在哪里?”
华瑶的身?边共有四十个侍卫,其余一百多个侍卫分散在各处。她本该回?应侍卫的疑问,但她转念一想,镇抚司高声对她喊打喊杀,是不是也在暗设陷阱?
华瑶下令道:“众人听令,速战速决!”
她又吩咐自己周围的四十个侍卫:“你们随我迎战,全力猛攻敌军。”
话音刚落,华瑶回?身?一转,铁鞭掠过?火海,横扫敌军的命门。
敌军飞速后退。他们的面前袭来一阵热浪,背后又有一片剑光,正要向侧边躲避,重重黑影交错汇聚,虚实?相生,形影相映,竟然没有一丝破绽。
华瑶的武功未至化境,单凭她一人之力,竟能放出如此奇绝的阵法,倘若她修炼到化境,当世又有几人能与她匹敌?
镇抚司的高手惊讶之余,也只能仓促应战,奈何华瑶在前,谢云潇在后,前后左右都没有一条退路。他们与华瑶交手数十个回?合,华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们终归败下阵来。
趁此机会,华瑶一剑斩首了镇抚司的首领。此人原是镇抚司的佼佼者,如今也只是身?首异处的尸体,他的头颅落到地上,滚了几圈,沾了一层灰烬。
街道上的楼房快烧光了,火势早已减弱了。华瑶继续调派部队,猛攻敌军,双方激战将?近一个时辰,华瑶凭借地形优势,歼灭了敌军精锐。敌军士气大?减,启明?军乘胜追击,杀得敌军四处溃散。
敌军将?领知道败局已定,当即率领一众残兵败将?,逃往城外。他跑得匆忙,贴身?匕首掉地了,也没来得及去捡。
华瑶想用火炮轰击敌军,可惜南城的火炮多半炸膛了。她担心?敌军有埋伏,没有亲自去追杀敌军,只派出了两支队伍,投放弓箭和流弹,当场炸死了一百多人。
天?色大?亮,朝阳初升,华瑶站在城墙的废墟间,遥望远方,大?概是在三十里之外,天?边亮起一道信号烟,紫黑色的烟雾,“轰”的一声绽开?了,逃跑的敌军看见信号,自成一队,脚步整齐地奔向信号所在之地。
华瑶猜到了敌军的动向。
华瑶打了一场胜仗,敌军全面撤退,退到三十里之外,或许东无就在那里,暗探为?他传递消息,而他统领众人,指挥全局。
华瑶也派出了暗探。她命令暗探快去快回?,暗探的身?影一瞬消失,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以她对东无的了解,东无的战术变化多端,他擅长多线进攻,趁夜袭击,快攻猛打,多次派遣援兵加入战团。他在京城玩弄权术时,总是留有后手,华瑶还不清楚他的底细,断不会贸然反攻。
浅山镇也被?敌军打得乌烟瘴气,华瑶派人收拾残局,又在城中暗设了几处雷区。城中百姓还不知道敌军的厉害,只知道华瑶击退了贼兵,对华瑶的崇敬更深了一层。
午时已过?,华瑶收到了扶风堡传来的密信。
东无派兵进攻扶风堡,扶风堡的将?士坚守城池,杀退敌军,敌军并未久战,匆匆忙忙地撤退了。
华瑶陷入沉思,东无究竟有什么意图?
东无能在一夜之间杀光她的哨兵,他真正的兵力必定远超她的预计。今天?上午,攻打浅山镇和扶风堡的军队,似乎都不是他的主力军队。
他的主力军队在哪里?
华瑶想不出答案。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早晨没吃饭,上午又打了一场硬仗,她这才觉得疲惫,吩咐自己的侍女去准备午膳了。
华瑶派人把谢云潇找过?来,陪她一同?用膳。她要亲自盘问谢云潇,他为?什么会落入敌军的陷阱,若非她及时救援,后果不堪设想。
少顷,谢云潇赶到了。他没来得及换衣裳,衣襟还沾着烟灰,衣袖也被?烧掉了一小截,仿佛刚从战场上回?来。
华瑶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一眼,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沉声命令道:“坐下。”
谢云潇坐在了华瑶的身?侧。华瑶又问:“你受伤了吗?”
谢云潇道:“暂未受伤,只是衣袖破损了一块。”
华瑶道:“太好了,你毫发无损,多亏我救了你。”
谢云潇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华瑶道:“你应该以身?相许。”
谢云潇道:“早已许过?了。”
华瑶没料到他的回?复如此镇定,如此平静,她突然很想欺负他,最好能把他欺负得无话可说,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华瑶坐姿端正:“好,你是我的人,你我之间,不必有任何隐瞒。今日你驻守南城,五千精兵受你差遣,你自己的武功已入化境,你的侍卫又都是忠心?护主的,南城地势险要,你占尽优势,为?什么会被?镇抚司的高手缠上?”
谢云潇沉默片刻,如实?回?答:“敌军抓来上千个平民百姓,作为?人质,抵挡启明?军的炮火,我率兵出城迎战……”
说到此处,谢云潇略微停顿,华瑶接话道:“然后你杀了四百多个人,敌军撤退,遣散人质。你的侍卫,那个叫辛夷的,单枪匹马,前去接应人质,辛夷并不知道,镇抚司的高手扮作村民,等着他上当受骗。”
华瑶直勾勾地盯着谢云潇。南城的战况,她早已打探清楚了,她还要亲自验证,谢云潇会不会偏袒他的亲信?
谢云潇承认道:“辛夷确实?有些莽撞,战场上敌军败逃,人质向四面散开?,辛夷追击敌军,接应人质,这两项任务都没完成,他已经落入敌军的圈套,也是他过?于贪功轻敌。”
谢云潇实?话实?说,并未偏袒辛夷。
华瑶猜到了谢云潇的心?思,事发当时,谢云潇也想去救人质。她忽然记起来了,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跟随父兄上战场,打败羯军,救出了数百个牧民。他不畏生死,不怕伤痛,不争名利,不求权位,但他并不是毫无弱点。
华瑶直言不讳:“你比辛夷更莽撞,你以为?你武功卓绝,天?下第一,剿灭镇抚司也不在话下,所以你也去解救辛夷了。你也落入了敌军的圈套,南城的城墙又被?炸毁了,你匆匆忙忙赶回?南城,镇抚司的高手就像鬼影一样跟着你。”
她看着他,低语道:“你一人对战八人,还真是厉害得很,境界高深,出神入化,谁能在镇抚司的手底下强撑半个时辰?只有你谢云潇,我都想封你做武林盟主了。”
谢云潇听出华瑶的讽刺之意。他原本端起了一杯茶,华瑶话音未落,他指尖一顿,把茶杯放到了桌上。今日行?动草率,犯了兵家大?忌,事出有因,也是多说无益。
谢云潇心?不在焉:“武林门派早已衰落,武林盟主也是名存实?亡……”
华瑶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你真想做武林盟主?”
“不想,”谢云潇道,“与其冷嘲热讽,不如直接惩罚我。”
华瑶严肃道:“罚你三个月的俸禄,通报全军,下不为?例。俗话说得好,‘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只宜固守,不可出战。”
谢云潇道:“兵贵神速,一旦错失良机,难免受制于人。”
华瑶道:“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
谢云潇道:“万事小?心。”
华瑶忍不住又讽刺他一句:“你总是让我小?心,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行?事不够谨慎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
谢云潇沉默不语。他端起瓷杯,饮下一杯凉水,喉结分明滚动了。华瑶盯着他的喉结,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他略微侧过脸,又放下了瓷杯。他的衣领原是稍稍敞开?的,隐约露出一截锁骨。他随意地抬起手,修长手指探进领口,把衣领往上一扯,锁骨遮得严严实实。
华瑶怔了一怔,她怀疑谢云潇正在钓她。如果?她是一个没有定力的人,恐怕会被谢云潇钓成翘嘴鱼。
偏偏她意志坚定,心神也不会动摇。她的语气分外正经:“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云潇道:“我在反省自己的过失。”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谢云潇的心性实在是很少见,华瑶也不想对他太过苛责,但她必须严肃地教导他。
华瑶缓声道:“昭宁二十五年正月下旬,我们?驻守雍城,羌羯二十万大军攻城,羯国第一高手余索冲锋在前,杀得凉州士兵伤亡惨重。当时你率兵跳下城墙,正面对敌,痛击余索,确实是英勇盖世。”
谢云潇淡然道:“倒也算不上痛击,余索的武功比我高得多?,我落在下风,多?亏你声东击西,替我做掩护,那一次也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谢云潇记起了华瑶对他说?过的话。她说?,人生在世,终究难逃一死,已故的亲人先去一步,是在天?上等待百年后的团聚,人间悲喜,众生相续,终有再见时。
华瑶察觉谢云潇走神了,或许他又想到了戚归禾。
华瑶低声道:“敌军的手段诡诈,你我防不胜防,因此?更要注重战术。我刚才说?到雍城之战,是想提醒你,你是凉州将?领,他是羯国将?领,你和他对战,这在战术上是行?得通的。”
她话锋一转:“两个多?月前,敌军进攻秦州宛城,那天?深夜,你听见死人堆里的婴儿?哭声。你派出了一队侍卫,可惜夜深雾重,他们?看不见也听不清婴儿?在哪里,你救人心切,也没怎么细想,亲自去死人堆里找婴儿?,正中了东无的诡计,只差一点就毒发身亡了。”
谢云潇欲言又止。
华瑶凝视着他:“如今你在永州行?军作战,必须以战术为本,以战局为重。你文武双全,肯定读过《权书?》,书?中有一个章节,叫做‘强弱权变’,教你如何随机应变,伺机而动。”
华瑶像是谢云潇的老师,谢云潇也做了她的学生。他果?然把《权书?》倒背如流:“书?上说?,‘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不从其瑕而攻之,天?下尽皆强敌’。我军想要取胜,应当专攻敌军薄弱处。”
华瑶点了点头。
谢云潇继续道:“敌我双方的士兵分为上、中、下三等,我军调遣下等士兵,消耗敌军上等士兵,增派中等和上等士兵,以强击弱,方能百战百胜。”
他真?像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他的态度这么端正,话也说?得这么明白,华瑶对他更有耐心了。
华瑶道:“不错,你记得很清楚。用兵之道,其实也是田忌赛马,失败一次,可以换来两次成功……”
话未说?完,华瑶停顿了一瞬。她想通了东无的战术,脑子里“嗡”了一声。
今日她击败了敌军,东无迅速撤退,从表面上看,她似乎占尽优势,实际上,她出动了精锐部队,运用了新式兵器,比如“天?极网”、“喷油枪”、“红门大炮”,这些武器都是她的杀手锏,在战场上颇有成效。不过,这些武器的射程、技法、功用,已是完全暴露了。
这一战之后,东无也把华瑶的底细打探清楚了。
真?想杀了东无,华瑶在心中默念。
谢云潇给?华瑶倒了一杯水。清凉的水,注入雪白的瓷杯,溅起几?朵水花。
华瑶回?过神来:“你身为将?领,首要任务是杀贼立功,你背后的城池还有数十万人靠你保护。你和你的侍卫都是精兵强将?,千万不能自投罗网。”
谢云潇低声道:“殿下。”
他只说?了两个字,她却明白他的意思。她喃喃道:“敌军用平民百姓做人质,这种?战术,我们?总要防备的。”
谢云潇道:“你打算如何防备?”
华瑶道:“我会修改军规,再配备一支军队,专门解救战场上的平民百姓。各路军队,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局势才能稳定下来。”
谢云潇与华瑶对视。华瑶双眼一眨不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听他说?了一句:“多?谢殿下教导,我自当谨记在心。”
华瑶道:“嗯,不客气。”
谢云潇道:“先吃饭吧,饭菜快凉了。”
华瑶随口说?:“你也忙了半天?,没吃没喝的,应该也很累吧。”
谢云潇道:“还好,并不是很累。”
谢云潇牵过华瑶的手腕。他的指尖抵着她的腕骨,原来是发现?了她手背上的烫伤。伤口是有点疼的,他的动作又特别轻,触碰到她的肌肤,泛起微微的痒意,渗进了骨头缝里。她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来,他多?加了一分劲道:“等等,我先给?你上药。”
华瑶道:“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谢云潇从袖中取出一瓶金疮药。他左手牵着她,右手细致地涂抹药膏。药膏凉丝丝的,他的指腹是温热的,她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专注地看着她的伤处。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窜起一股火。
华瑶透露道:“我本来是不会受伤的,不过我当时急着救你,铁鞭上虽然沾了桐油,却也烧不出那么大的火焰。我只能拼尽全力,使出绝招,把火浪引过来,还好我的轻功练到了化境,不然也有危险了……”
谢云潇低头在她指尖上吻了一下,她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意思?”
谢云潇道:“向你赔礼道歉。”
华瑶道:“事不过三,不能再有下一次。”
谢云潇仍未放开?她,他只问她:“手上的伤口还疼吗?”
华瑶道:“一点也不疼。”
谢云潇道:“是么?”
华瑶道:“嗯嗯,快吃饭吧。”
谢云潇终于松手了,华瑶也坐得端端正正。她一边吃饭,一边思索,喃喃自语:“兴复大业,难如登天?。”
谢云潇道:“史书?上说?过,天?下大业,并非一圣一朝所能兼备。”
“那是当然,” 华瑶接话道,“开?创太平盛世,不止需要一位明君圣主,更需要千千万万的臣民。”
谢云潇道:“闹到天?翻地覆的大变革,多?半是自下而上、由卑及尊。倘若天?下臣民自愿做你的臣民,你登基称帝,也是大势所趋。”
华瑶听出了谢云潇的言外之意。她措辞隐晦:“各地的攻防部署,我早已安排妥当……”
话未说?完,谢云潇往她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鱼刺已被他剔除了,鱼肉滑嫩细腻,汤汁浸入白米饭,飘散出淡淡香味,勾起了她的食欲。她埋头吃饭,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
用过午膳,华瑶又赶去军营,料理一切善后事宜。
她忙到深更半夜,天?色漆黑,营房里点亮了烛火。她站在夜色之中,神情平静,今夜过后,她和东无之间,将?会爆发一场大战,各自的生死存亡,全凭天?命定夺。
她走在回?府的路上。冬夜寒气深重,雾气漂浮,她的侍卫提着一盏灯笼,闪出一线灯光。
道路上寂静无声,她脸颊微凉,抬头一看,天?下雪了。零零星星的雪花,迎着微弱的灯火,飘满夜空。
大雪将?至,她心头涌上一阵凉意。她加快了脚步,走进一座朱门大宅,众多?守卫下跪行?礼:“恭请殿下圣安。”
华瑶道:“免礼。”
华瑶轻功高超,转瞬之间,她步入回?廊,直奔书?房而去。她又写了几?封信,吩咐信使传给?守城将?领,此?时已是子时一刻,该睡觉了。她身影一闪,就像强盗一样气势汹汹地闯进卧房。
华瑶道:“我回?来了。”
谢云潇道:“恭迎殿下。”
谢云潇比她回?来得更早,他才刚沐浴过,换了一件单薄的寝衣,衣领扣合得一丝不苟。
昏黄的烛火跳动着,华瑶看得清清楚
楚。她伸了一个懒腰:“我也想洗澡。”
谢云潇道:“浴室里备好了热水。”
华瑶转身跑去浴室,飞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也洗去了一身疲乏。
说?来奇怪,她从小?惧怕东无,此?时此?刻,明知大战在即,她心里没有一丝恐慌,反而还有一种?奇特的兴奋。她想救人,也想杀人,她不怕累不怕死,但她的敌人必须死。
华瑶离开?浴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床上,钻进了被褥里。她顺手打出一道掌风,熄灭了烛火,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她安安静静地侧躺着,脸颊贴着白花绸缎的枕巾,绸缎又滑又凉,她却觉得浑身燥热,脑海里思潮翻滚,像是一盆沸水溅射出来,烫得她精神百倍。
今夜下了一场雪,她的计划能否成功?她掐紧了一方枕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谢云潇一把搂住她:“卿卿。”
华瑶实话实说?:“我睡不着。”
谢云潇紧搂着她的腰肢,暗暗为她调息运气:“卿卿别担心,抛开?一切杂念,很快就会睡着了。”
华瑶轻声道:“前年的雍城之战,去年的彭台县之战,其实都是万分艰难,不过那时候,我没什么好失去的,我心里无牵无挂。今时不同往日,只要我战胜了东无,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的时运,我等得太久了……”
谢云潇打断了她的话:“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时运机缘可遇不可求。你命中注定继承皇位,若是太过急切,反而会勾动贪欲,你的内力也会因此?紊乱。”
华瑶道:“管他什么机缘命数,生死存亡都是说?不准的。”
谢云潇多?用了一分劲力,把华瑶抱进他的怀里。她在他身上胡搅蛮缠,过了一小?会儿?,她泄愤似的,使劲一拽他的衣襟,只听“哗啦”一声,衣衫已被她撕碎了。她顺势摸过去,摸到他身上火热如焚。他的呼吸声低沉而压抑,手臂上青筋浮现?,血脉贲张,他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情动,任由她胡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华瑶略有一丝歉疚。她给?他盖好被子,又钻进了他的怀抱。他拨开?她凌乱的发丝,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舔舐吸吮,她的耳骨一阵酥麻,温热清冽的气息吹到她心里了。
她混混沌沌的,有些舒服,有些困倦,却还是不想睡觉。
她小?声道:“入睡之前,我给?你讲个故事。”
她用力扯了一把被子,把他们?二人蒙住了,只留了一个碗大的通风口。他们?一起藏在被窝里,彼此?的心跳声也都能听见,就像一对偷情的野鸳鸯。
谢云潇反倒有些冷淡:“行?了,到此?为止,别再胡闹了,明天?还要早起。”
华瑶悄悄道:“讲个故事而已,名字就叫《采花大盗华小?瑶》。”
谢云潇沉默片刻,嗓音略显沙哑:“我不想听。”
谢云潇明明应该回?答“洗耳恭听”,他怎么会拒绝华瑶呢?
华瑶质问道:“为什么不想听?”
谢云潇道:“你是采花大盗,我不知道你要采几?个人。”
华瑶道:“当然只有你一个人,这还用说?吗?”
谢云潇揽过她的腰肢:“只有我一个,为何自封为采花大盗?”
华瑶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她改口道:“好吧,这个故事改名叫《天?下第一痴情华小?瑶》,华小?瑶是全天?下最?痴情的情种?,江湖人污蔑她是采花大盗,其实是嫉妒她武功高强,品行?端正。”
谢云潇想笑却没有笑。
华瑶的衣袍已从她肩头滑落。她像是什么都知道,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紧紧依偎着他的胸膛,与他肌肤相贴之时,玫瑰的香气丝丝缕缕飘散过来。
谢云潇并不清醒。他也在胡言乱语:“华小?瑶行?走江湖,行?事正派,从来不曾越过雷池一步。她是天?下第一正人君子,歪门邪道对她万分嫉恨。”
华瑶笑出了声:“嗯嗯……哈哈,你真?好玩。”
她继续胡编乱造:“华小?瑶也是江湖侠客,有一天?,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公子,名叫谢潇潇。谢潇潇被仇家追杀,正在逃命……”
谢云潇自言自语:“我被仇家追杀,竟然只会逃跑。”
华瑶解释道:“嗯,我想给?自己安排英雌救美的戏份,只能委屈你逃跑……”
谢云潇猜到了她的计策:“你救了我,然后我以身相许?”
华瑶高高兴兴道:“对,就是这样。”
谢云潇的声音里似有一丝笑意:“你不觉得这个剧情太老套了吗?没什么新意。”
华瑶挑衅道:“那你有什么新主意?你倒是说?出来啊。”
华瑶料定他说?不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她懒散地倚靠着他,指尖往上摸到了他的喉结,轻轻地画了一个圈。
谢云潇一语惊人:“你曾经说?过,你第一次见到我,应该撕烂我的衣裳,强吻我的嘴……”
华瑶震惊不已,这真?是太狂野了。这一瞬间,她想起来了,这么狂野的话,确实是她亲口说?过的,倒也没什么,她向来敢作敢当。
她轻笑道:“这不巧了吗?你的衣裳已经被我撕烂了。”
她抬手缠住他的脖颈,他略微低头,她直接吻了上去。他吻得更深更重,掌心托住她的后腰,把她向前一提,她从被窝里钻出来了。
空气微凉,窗外落雪声渐渐稠密,冷冽的寒风一丝一丝飘进室内,平添了一种?空旷寂寥之感。
她攀紧他的肩膀,像是拥抱着一团烈火,太热了。
她记不清今夕何夕,此?时何时,断断续续道:“嗯……不……不亲了,我要睡觉了。”
谢云潇停止一切动作,只听她的气息平稳如常,他又在她唇上短促地吻了一吻。
温柔乡里无烦恼,她其实也有贪恋之意,不过片刻之后,她下定决心:“快睡觉,别胡闹了。”
这话是说?给?谢云潇听的,也是说?给?华瑶自己听的。她早已疲乏到了极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窗外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茫茫雪景,弥漫着无边无际的寒气。谢云潇记得华瑶冬夜怕冷,他把她抱得更紧,她睡得安稳,他渐渐也沉入梦乡。
寅时三刻,天?未亮,雪未停。
东无站在窗边,挑开?一扇竹帘,地上积雪已有几?寸深,松树的树枝已被大雪压断。守门的侍卫腰间佩刀,刀鞘结了一层冰,冰上又落着一点雪,斜映着森冷的寒光。
今夜凌晨,军营里传出流言,说?华瑶是真?龙天?女?,天?降瑞雪,神灵庇佑,华瑶必将?百战百胜。
启明军大多?是北方人,来自凉州、虞州、秦州、沧州等地,习惯于严寒天?气,尤其是凉州、沧州的精兵强将?,擅长在寒风雪地行?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