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感觉还比之前那碗更苦了!
一碗药下去,五官都快要皱成了一团,云舒一把将碗塞回到黑衣人手中,气得直咬牙:
“赶紧走!”
黑衣人默不吭声地收回碗,身形一闪,赶在听雪推门进来的瞬间,消失不见。
因为刚刚“大病一场”的缘故,宣武帝特意给云舒放了三天假,不用去上书房学习。
这可把云楚焕给羡慕坏了。
第二天下午,上书房的课程刚一结束,他就急不可耐地又奔着凤阳宫来了,
人才刚进院子,声音就先传到了云舒的耳朵里——
“五姐姐,你今天好些了吗?”
“你怎么来了?”
正在书桌前计算着自己今日赚了多少银子的云舒循声抬眸,还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瑶华宫今日已经开始在铺设地龙了,我还以为你会更想回去看看。”
“地上挖得乱七八糟的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五姐姐你这儿舒服!”
从怀里又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云舒,云楚焕熟练躺到软榻上,喟叹一声:
“对了,这是左相府铺地龙的钱,六十间房,五姐姐你看看对不对。”
“六十间?”
饶是早就知道左相府有钱,听到这个数字云舒也还是狠狠地惊了一下。
这也太多了吧!
比后妃们今日在她这儿下单的总量都多!
云舒昨日让听雪传出去的消息还是很管用的。
在这个风寒严重点儿都能变成不治之症的时代,五公主殿下的“病重程度”都已经凶险到昏迷不醒,反复发烧了,
换在普通情况下,大冬天里这样的冷热交加只会让病情变得越发严重,又或者时间拖太久,留下永久病根什么的。
但五公主殿下却因为殿内铺设了地龙,生病之后再没受一丝寒凉侵袭,一直待在温暖舒适的环境当中,只一两天的工夫,竟就又把病养好了!
可见地龙这玩意儿不仅仅只是用于冬日享受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还可以延年益寿甚至是救人性命!
于是,原本就打算给自己宫殿也铺上地龙的嫔妃们出手更加大方了,
而之前本觉着一年里头冬日也就那么几个月,用炭盆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的宫妃们,也有好些都咬咬牙,从自己不算特别富余的小金库里抽出钱来,
把地龙给自个儿寝殿安排上了。
还有些表面关系还算过得去的,甚至几个小姐妹一起拼了个单,凑够了满十减一的优惠。
总之云舒今日舒舒服服地待在凤阳宫一步没出,就收获了不少打着探病的幌子送来的地龙铺设订单。
云楚焕进门之前她才刚刚数过了,
除了柳贵妃和皇后之前下的单外,其他嫔妃今日总共下了四十八间房的单子。
二十二万两银子,加上柳贵妃的四万五和皇后的五万,这就已经是三十一万五千两了。
按照云舒原本的预算,她那酒楼想要开遍天盛,前期需要投入的钱也不过才只是六十万两而已。
她出六成,宣武帝出四成,
也就是说……她从后妃这边赚到的钱,再加上她手里原本有的,就已经足够支付这一笔开支了。
而宫外诸如柳相等人府中的订单,就是纯赚!
云舒盘算着这轮生意过后自己小金库里能多出来的银两,顿时眉开眼笑:
“行,过两日我便出宫一趟,亲自安排人去柳相府铺地龙!”
“五姐姐你又要出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云楚焕急得直挠头:
“可距离上书房休沐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呢!
五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跟父皇请个假?我也想出宫去!”
“你就等休息了再出去呗。”
云舒觉得他完全是异想天开:
“请假出宫去玩,你觉得父皇会同意吗?”
“可是我听说北襄使臣差不多这两日就要到京城了。”
云楚焕自己其实也觉得希望不大,他沮丧地把脑袋埋进了云舒专门让人在软榻上放的软枕里头,声音闷闷的:
“我还想凑凑热闹呢。”
“北襄使臣不是每年万寿节之前都会来京城?”
云舒有些疑惑:
“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两年不一样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如果能够拿出可以说服云舒的理由,就有希望让云舒答应帮他请假,
云楚焕一骨碌爬起来,义愤填膺地道:
“听说这两年北襄很不老实!
子明跟我说,外祖父还有舅舅他们最近每日回府都会念叨北襄使团的事儿。
去年那群北襄人好像就跟京城的几个百姓起了冲突,
今年更是按捺不住的提前就用战马什么的做了次试探。
外祖父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回北襄使团肯定还会闹出更大的幺蛾子来试探咱们的底线!”
他一边说着,一边攥起了拳头,很是不爽的模样:
“一群蛮子,让他们来天盛给父皇贺寿贺新春那都是给他们脸了!
要我说,这群人若是敢闹事儿,就该全都杀了!”
“所以你想跟着我一起出宫,是为了在那群人闹事儿的时候把人都杀了?”
云舒眉梢一挑,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云楚焕却瞬间蔫了:
“我倒是想,但我若真这么做了,肯定会被父皇揍的。”
“那你闹腾个什么劲?”
搞了半天就是口嗨,云舒轻啧一声:
“看见了也只能无能狂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云楚焕:“?”
好像也有……有点道理?
云楚焕沉默了。
两日后,云楚焕还在上书房上课,云舒自己一个人带着听雪和暗卫出宫了。
酒楼这边现在基本上都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因为提前得知了云舒会过去的消息,唐歆华还特意让人把地龙暖上了。
云舒裹着厚实的披风从门外走进去的时候,都能听见不少前来应聘的百姓在一楼招工的地方惊奇的呼声——
“这里头可真暖和!要不是外头的雪还堆着,我都要误认为已经开春了!”
“开了春都没这么暖和,这感觉跟夏天都快差不多了!”
“不过我怎么没瞧见炭盆呢?”
“还真是!这里头居然一个炭盆也没有啊!”
“不是说这酒楼是五公主殿下开的,陛下因为宠爱五公主,也投了不少钱进来吗?
你们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这地方有龙气庇佑,阳气十足,所以才这般暖和?”
“我的个乖乖!那咱们若真能在这儿上工,岂不是每日都能沾到些龙气?”
“嘶……老天保佑,让我刘铁柱大富大贵!”
云舒:“……”
如果“地龙”冒出来的暖气也算是“龙气”的话,那这些人说得倒也没错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云舒缓步上到四楼后,才取下披风,冲着早已候在这边的唐歆华和岑伊伊轻笑了声:
“表姐,伊伊。”
“殿下!”
唐歆华连忙迎上前来,关切的目光在云舒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前两日听说殿下病了一场,祖父还往宫里递了折子,想去看看。
但陛下说您要静养,便没同意,祖父担心得觉都没睡好。
幸好您吉人自有天相。”
“公主,您身子真的太弱了。”
岑伊伊也在旁边忧心忡忡地提议道:
“要不您以后跟我一块儿习武吧?将身子骨练得更强健些,也就不会再随随便便地生病了!”
“我可不是习武的那块料!”
对轻功的渴望都没能让她吃下习武的苦头,更何况是一场假病?
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之前就是一点儿风寒,现在已经好透了,
云舒坐到她之前亲自画图让人做出来的国风沙发椅上,顺口又问了一下下面的招工情况。
唐歆华也都一一如实作答了:
“按照您之前说的,在酒楼门口以及京城周报收趣闻的地方,甚至是念京城周报的茶馆里都让人宣传了酒楼招人的事儿,
男女皆可,年龄也不限,只要手脚麻利会干活儿就行的要求也着重强调了许多次。
这些天也确实有不少妇人来问过了,但大多数都还是男子,
而且有些男子还会在看到女子前来询问时说些难听的话,所以……”
“那就在招工的时候再多强调一条。”
男主外女主内,妇人就该困于后宅这样的思想在这个时代已经被太多人刻进了骨子里。
云舒并不觉得意外,她只是平静地开口道:
“告诉所有人,我天外天酒楼的员工,男女平等。
不可因性别辱骂歧视他人,就算只是背后嚼舌根也不行,如有发现,立刻逐出天外天。”
“是。”
唐歆华听着“男女平等”四个字,眼底的光芒更盛了几分。
将酒楼主楼这边的情况大致都同云舒讲过一遍之后,便又提起了后面的庭院:
“庭院那边,您之前让人送来的图我也拿去给工匠师傅们看过了,
因为实在是有些复杂的缘故,那些东西光是做出来就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
等再全部装好,估计都已经入夏了。”
“无碍,主楼这边可以先开张,并不影响。”
面对面交流总比中间人来回传话要方便得多。
趁着这趟出来,云舒将酒楼这边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后,又把宫外地龙铺设的事儿也一并交给了唐歆华。
等到正事儿全部办完,云舒再想检查一下他父皇前些日子从御膳房里调遣出来的厨子,对着她给的菜谱学得怎么样了的时候,
外头的街道上,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喊了一声:
“北襄使臣来了!”
云舒心念一动,想起前两日云楚焕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走到临街的那边去,打开了窗户。
“殿下您的风寒才刚好!”
听雪连忙拿着披风追上去,一边抱怨一边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群北襄蛮子有什么好看的?这窗户边上多冷啊!”
“没事儿,屋子里暖和着呢。”
四层楼高的天外天在这条街上已经是最高的建筑了。
云舒站的位置视野极好,一眼甚至能直接望到这条街的尽头去。
但因为距离有些远的缘故,暂时也只能瞧见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中间好像是还围了几辆马车,正缓缓地朝着这边过来。
还有穿着天盛朝服的官员也过去迎了,
但这些人具体长什么样儿她是一个也看不清,就更不用说听见那些人讲了什么。
云舒探着脑袋望了一会儿,索性直接让听雪给她搬了把椅子过来。
许是见她对此格外感兴趣,岑伊伊也拖着另一把椅子过来跟她并排坐下了:
“听说北襄这次来的是他们北襄的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
那个连亲王世子的祖父,也就是老连亲王,就是二十多年前被咱们天盛打败的北襄主帅!”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云舒有些诧异:
“武安侯告诉你的?”
“他们当年就是被我祖父打败的。”
岑伊伊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这次陛下还特意派我祖父和三皇子还有鸿胪寺卿他们一块儿去接北襄使团呢!
我祖父现在就在那边!”
云舒:“噗嗤!”
不愧是能让暗卫盯着她连着三天喝九顿汤药的人。
她父皇是真损啊!
北襄那边小动作频频,甚至还主动派出了连亲王的嫡孙作为使臣出使天盛,不就是为了告诉天盛,连亲王的战败已经是过去式,
他们现在已经强大到可以不再避讳此事了么?
结果宣武帝反手就派出了当年打败他们的武安侯,隔空无声地“贱”了一下——
真的不会再破防了?欸,朕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
好可惜,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北襄那边的脸色,感觉一定很精彩!
云舒捧着脸,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儿把望远镜捣鼓出来,
另一边,北襄使团在看见武安侯的瞬间,也确如云舒猜想的那般,神情瞬间就不对劲了。
连亲王世子更是沉不住气地主动骑马上前了两步,讥讽地扯起了唇角:
“岑老将军,尚能饭否啊?”
见面第一句,先嘲对方已经老得吃不动饭了。
这个招呼方式,不管放在哪儿都是很值得被暴打一顿的。
好在武安侯脾气虽爆,理智却还是常年在线的。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神情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疑惑:
“你谁?”
想过武安侯可能会愤怒,也想过他可能会力证自己还宝刀未老,
连亲王世子甚至还脑补过武安侯忍气吞声的场面。
却唯独没想过对方竟会是这样一个轻飘飘的,似乎对他很是不屑一顾的态度!
短暂的错愕过后,便是恼羞成怒,
连亲王世子正要开口,
另一边,跟着鸿胪寺卿一起过来的三皇子却忽然笑嘻嘻地插进话来,帮着介绍了一句:
“武安侯,这位是北襄连亲王的嫡孙,连亲王世子,呼延义。”
“连亲王?”
武安侯拧了下眉,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有点耳熟。”
三皇子也极为配合,继续嬉笑着应声道:
“您自然是觉着耳熟的,二十多年前,您可还带兵和那位连亲王交过手呢!”
“原来如此。”
武安侯闻言,这才又不咸不淡地冲着连亲王世子点了下头:
“世子见谅,老夫戎马半生,打败过的对手实在太多了。
如今年纪也大了,虽然还能日饭十碗,但记性却越发的不好了。”
不是问老子年纪大了胃口还好不好吗?
老子现在就告诉你,好得很!
老子一天还能吃十碗,
只是不太能记得住你那个废物祖父而已。
毕竟输在老子手底下的废物太多,你家那个老东西根本排不上号!
第77章:你们天盛男儿都死绝了?
虽然有个处事圆滑情商高的鸿胪寺卿在中间打圆场,最后勉强还是给北襄这边留了几分颜面。
但双方第一次口头上的交锋就落了下乘,尤其对方还是当初打败北襄,害得北襄向天盛敬献了二十多年岁奉的武安侯,
北襄这边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了!
一行人沿路走沿路找茬儿,奈何天盛皇城如今的面貌,虽在云舒这般来自后世的人眼里确实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但横向对比更为落后的北襄,却还是赢得很轻松。
连亲王世子一行人找个茬儿还得先想想自家是什么情况,绞尽脑汁,就连路边哪棵树长得歪了点儿都拎出来阴阳怪气了几句,
就……挺没攻击力的。
武安侯他们压根儿都懒得搭理,以至于这茬儿是越找越不痛快。
整个北襄使臣团都憋了股气儿,直到他们看见了天外天酒楼门口立着的招工牌子,
一群人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招庖厨学徒,洗碗工,店小二,高级店小二,男女皆可,年龄不限,要求干活麻利,肯吃苦,肯学习……”
将那牌子上写的内容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大王子率先笑了起来:
“没想到天盛的女子,如今竟也要和男子一般在外做活养家了!”
“这倒是有趣了啊!”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真正的“痛处”,连亲王世子立马也跟着附和道:
“本世子记得之前有一年巴扎公主好奇天盛风景,随使团出使天盛,回去后还生了三日闷气,
因为天盛人过于保守,巴扎公主穿着咱们北襄的服饰,不过是露了一截手臂,竟还被不知变通的古板书生斥为有伤风化。
后来本世子才知,天盛女子的地位低得很,
她们是男人的私有物品,即便只是一小截手腕也不可轻易露给外人看了去,
甚至就连找大夫诊脉,都还要隔着一层帕子!
最重要的是,据说天盛朝只有家中没男人了,才会让女子出来挣钱养家!
本世子原以为,京城既是天子脚下,最最繁华的城池,不该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才是。
可没想到……”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之后更是忧心忡忡地扭头看向了三皇子:
“三皇子,不知天盛朝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这天盛朝男儿都快……死绝了么?”
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连亲王世子还刻意加重了语调,即便只是个懵懵懂懂的三岁小儿,也能听出其中的恶意。
天盛这边,包括三皇子在内的一群人此刻面色也终于或多或少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虽然北襄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这次说出来的话是难听了些,但究其根本,他们自己内心里其实也都曾有过类似的不满。
只不过因为女德女戒这些东西在天盛朝一直都不是可以摆在明面上说的东西,
再加上这酒楼背后还有宣武帝的身影在,
所以他们才没敢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现在北襄拿这一点来嘲讽,他们又气又恼,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两边的形势在这一刻骤然发生了转变,
连亲王世子一扫之前的郁气,得意地瞥了武安侯一眼,阴阳怪气地叹息道: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啊!”
“为何遗憾?”
一众天盛官员们恼怒的沉默当中,武安侯忽然神色淡淡地开了口:
“听连亲王世子方才所言,应是也觉得天盛朝从前对待女子的态度过于苛刻。
如今天盛朝能意识到这一点,并坦然接受、积极改变,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武安侯此言有理!”
楼上,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只是开口的时候稍微慢了些,竟然就能听到如此令人欣喜的言论的云舒,也终于忍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
少女特有的清灵嗓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底下的武安侯等人循声抬眸,毫不意外的便看见了四楼窗内,那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
“臣等,拜见公主殿下!”
“公主?”
北襄大王子挑了下眉,仰头望着楼上那墨发白披,已经初见倾城之姿的少女,下意识地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十分吸引女子目光的姿态。
然而云舒却连一点儿眼角余光都未曾分给他,只轻笑着朗声道:
“本宫一直以为,敢于正视自己的不足,并立刻做出好的改变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人如此,国家亦如此。
我天盛朝地广物博,从前仅有男子能发挥所长,为发展天盛朝做出贡献,便已能令天盛领先于周边各国。
如今女子也将加入到发展天盛的伟大事业之中,一万万劳动力变成了两万万,
未来的天盛朝又将发展到何等繁荣的地步,本宫甚是期待!”
若女子也能上工,天盛朝的劳动力岂不是就能直接翻倍了?
之前还从未想到过这样一种角度的天盛朝臣们再度安静下来。
云舒的话显然对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哪怕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立刻改变自己的看法,但至少此时此刻,她这番话,对他们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可笑!”
眼看着这大好的形势又要再度发生偏转,
连亲王世子愤而开口道:
“女子如何能与男子相提并论?什么一万万劳动力变成两万万……
你信不信这满街的女子加起来,都还不够本世子一只手打的?”
“连亲王世子此言差矣。”
云舒失笑:
“且不说天盛向来是礼仪之邦,便只说这天底下各种需要人干的活儿,并非只是全凭蛮力的也不在少数,
人人各司其职即可,正如我朝鸿胪寺卿这样的文臣,能接待好外来使臣,处理好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便已是一位优秀的鸿胪寺卿了,
谁又会苛求他必须打得过山间黑熊呢?”
“你竟敢侮辱本世子,将本世子比作山间黑熊!”
连亲王世子出离愤怒了,
要知道,就连武安侯之前都没敢这般直白地侮辱过他!
区区一个连刀都拿不起来的女子,她凭什么!
云舒欣慰且熟练地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本宫可从未这么说过,连亲王世子何故污蔑本宫?”
“你!”
“好了。”
北襄大王子深深地看了眼云舒,而后才收回视线,打断了连亲王世子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他太清楚连亲王世子究竟有几斤几两了。
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还总是自视甚高,暴躁易怒。
若非身份特殊,且北襄也有意利用连亲王世子来试探天盛的底线,
就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出使他国的名单上面!
天盛朝的这个小公主,出乎意料的伶牙俐齿,
眼看着再说下去,丢的也只会是他们北襄的脸面,北襄大王子不得不开口接过了话头:
“久闻天盛朝三皇子的大名,得知此次前来,会由三皇子接待我等,本王子出使之前,还特意做了不少功课。
却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五公主殿下竟也不输分毫,看来天盛皇室还真是人才济济,令人羡慕。”
忽然被点名的三皇子:“???”
这大王子有病吧?
他那功课怕不是做了个寂寞!
这般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但凡是用在其他皇子身上呢?
他一个全京城人尽皆知的纨绔废柴皇子……真的挑不起来一点儿。
完全不上当的三皇子被逗笑了,他甚至还有些期待地扭过了头,满眼惊喜:
“大王子之前真的听说过我?
你们那儿都是怎么传的?怎么还久仰上了?”
大王子:“……?”
不是,这三皇子有病吧!!
一个两个全都不按预想的走,大王子沉默片刻,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般,这般废得理直气壮的皇子。
以至于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敷衍地扯了下唇角:
“方才不是说驿馆快到了?在哪呢?”
三皇子:“?”
好家伙,看套路不了他,现在就连随便编几句谎话糊弄他一下都不愿意了是吧?
好一个翻脸无情的狗男人!
北襄使团的茬儿暂时是找不下去了,后面去驿馆的这一路上,他们总算是消停了不少。
鸿胪寺卿长舒了口气,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帮北襄蛮子也能够像此刻这般老实安静地待着。
却不知另一边,某位极其擅长搞事儿的小祖宗回宫后,连夜更换了几篇原定要刊登在京城周报上的内容。
于是,当北襄使团在驿馆休息了一晚,决定上街去到处逛逛,看看天盛朝如今是何种情况的时候,就听见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着新一期京城周报上的文章——
“欸,你听过那篇文章没有?就是那个【全世界静音,聆听连亲王世子破防的声音】?那破防,是何意?”
“你只听了个标题,没听内容就走了吧?我觉得里头其实讲得很明显了,嘿嘿……”
“这位兄台你刚从茶楼出来,可是听过最新一期京城周报的内容了?我听人说,这期里头好像有篇文章叫【惊!连亲王世子质疑天盛男儿都死绝了!】
可是真的?”
“是真的,我听了,我还听了武安侯和五公主殿下的回答,现在心里就挺……”
“挺什么?”
“哎,我也说不清,但我决定不阻止我家那婆娘去天外天酒楼干活的事儿了。
总觉得现在再阻止的话,就挺丢脸的!”
因为进到茶楼里听人念京城周报其实也是要花钱的,
所以好些舍不得花那份钱的百姓们自己也都只是无意间听了一耳朵,然后就好奇地四下打听起来。
以至于北襄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他们也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晰。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
“那京城周报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编排本世子!
大王子,我们绝不能就这么忍了!
我们应该立刻递交文书,要求见到天盛皇帝,让他狠狠地处置那些胆敢编排本世子,编排北襄的混账!”
“不急。”
刚刚听到的那一系列文章名字貌似都只与连亲王世子有关,
事不关己,大王子十分冷静地分析道:
“我们现在并不清楚这些文章中具体写了什么内容,
便是告到天盛皇帝面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要亲自到那所谓的茶楼里去,听听到底是什么情况,才好做出下一步计划。”
“不用听就知道必然是些污蔑的话!”
连亲王世子并不乐意花钱去听人家骂自己,
他一手握着腰间宝刀的刀柄,一手愤怒地将手中刚刚拿着把玩,还未付账的一个小瓷罐儿攥成了粉末,莽夫气势十足:
“要我说,从前天盛朝对咱们每年送来的那一千匹战马有多重视,大王子您也不是不知道。
这次咱们不肯送了,天盛皇帝也不敢强求,只是顾着面子,提了个要十倍退役战马的要求,
如今天盛京城里,更是连女子都要出来挣钱养家了,
如此窘迫,偏还要编造出一个好听的名头来掩盖其下不堪的事实,
可见天盛朝早已不复往昔繁荣。
现在是他天盛惧怕咱们北襄!咱们才是老大!
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任何理由,咱们想要让天盛皇帝处死一群低贱的平民百姓而已,难道他还会拒绝不成?”
“天盛皇帝不是傻子,即便你说的都是对的,他也不可能表现得那般明显。
还是谨慎些为妙。”
不管是为了谨慎,还是为了私心看热闹,又或者是为了让天盛进一步激怒连亲王世子,以达到让连亲王世子能在愤怒冲昏头脑的情况下,做出更多试探天盛底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