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鸢问道:“您可以和他用英文交流,为什么要我来?”
“可我的英语只有你?能听懂,”老板看起来十分头疼,“我只能说法语,人家是贵客,自然要选择他擅长的中文,只要你?能好好翻译,拿下今晚的融资,我回去告诉卡罗琳给你?升职。”
程鸢立马反驳,“可您事先没?有告诉我翻译的是法语,我做的是英文翻译,法语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那又怎么了?卡罗琳都跟我说了你?也能做法语,况且这位老板说的是中文,这不刚好是你?擅长的吗?”老板开始给她?画大饼,“再说了,你?不是想在圣诞节前休假吗?今晚如果顺利,别说两周假期了,再翻一倍都行!”
她?还想再推脱一下,老板却摆摆手?,狗腿似的和池砚珩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姐是我们今晚的翻译,英语和法语都是最好的,另外,中文还是她?的母语,您想用什么语言都没?问题,相信我们今晚的交流会很愉快。”
程鸢不由?得有些?心虚。
池砚珩赞同地点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是我的荣幸。”
她?却低着头没?敢直视他。
老板终于结束了英语环节,切换成擅长的法语,“既然池总已经到了,那咱们先简单聊一下吧……”
还没?等他说完,池砚珩问了一句。
“怎么瘦了?最近是没?有休息好吗?”
这话是用中文说的,在场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
程鸢愣了一秒。
老板在一旁用眼神催促她?,像是在说:你?快点翻译啊!
程鸢:……
她?面色不改,微笑开口?:“池总和您问好,提前祝您圣诞节快乐。”
法语标准流利。
老板立马眉开眼笑,“你?帮我告诉他,我也非常高兴他能来英国,请务必在这里多待几?天,让我好好招待。”
程鸢如实翻译给他。
池砚珩的目光落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上,“项链很漂亮。”
程鸢下意识捂住锁骨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翻译道:
“池总说,他业务繁忙,明天就?会离开,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她?一本正经翻译着,主位上的男人低下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皮埃尔面色遗憾,“那今晚一定要请池总赏脸,去我的私人剧院欣赏一场演出……”
没?管皮埃尔的自言自语,他直截了当:“皮埃尔老板需要多少钱?”
终于谈到正经话题了。
程鸢说:“池总问您融资需要多少钱?”
皮埃尔笑笑,“其实也没?有多少,”他伸出手?指比出一个数字,“8000万。”
今晚原本约的是四位客人,原计划只要说服每个人投2000万就?足够,谁知池砚珩不按常理出牌,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剩下几?位客人都还没?到,但贵客又不能怠慢,皮埃尔也是紧急赶过?来的。
池砚珩点点头,云淡风轻,“我全投了。”
这句话他是用法语说的,皮埃尔一听当场直接愣住,反应过?来后,高兴的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谢谢您,真的太?感?谢您的帮助了!”
“您放心,这个项目我已经研究好多年,联系的几?位老板都十分有意愿,肯定不会让您亏本!”
程鸢不可置信地回头,觉得他疯了。8000万可不是小数目,万一拿不回成本怎么办。
池砚珩往后一靠,看向皮埃尔,“既然资金有了着落,那就?别让其他老板再跑一趟了。”
金主在前,皮埃尔现在恨不得把他的话当圣经供起来,连声说:“对?对?,您说的对?,我这就?去办。”
“今晚感?谢抽出宝贵的时间,非常荣幸和您共进晚餐。”老板对?着程鸢使了个颜色,“你?先回去,我单独跟池总吃顿饭。”
程鸢如临大赦,她?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到对?面池砚珩说:“这位小姐是不愿意留下和我们一起用餐吗?”
老板也是个人精,眼神在池砚珩和程鸢之?间瞟来瞟去,头顶的灯泡一亮,忽然福至心灵。
“当然不是,Yara只是去帮我们拿一瓶酒,他也十分乐意和我们一起庆祝,对?不对??”
程鸢咬住下唇,狠狠的瞪了池砚珩一眼,他唇角缓缓勾起,笑容礼貌得体,说道:
“辛苦Yara小姐。”
她?小声跟老板解释,“我实在不方便……”
老板打断她?,“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别又拿糊弄卡洛琳她?们那一套来糊弄我,谁知道你?编出的那个什么已婚丈夫是人是鬼?”
就?在此时,池砚珩幽幽地看了过?来。
程鸢:“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把这位老板伺候高兴了咱们俩都能发财,”老板催促道,“你?快去拿酒。”
庆幸的是池砚珩终于没?在吃饭的环节为难她?,皮埃尔一直在给他倒酒,两人在包厢里多喝了几?杯。
临走?的时候,皮埃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面色红润,非要邀请池砚珩去他的私人轮渡赏景。
池砚珩依旧客气疏离,只说了让他把项目计划书发给助理。
他走?后,程鸢也算完成了她?的本职工作?后,和老板说定了涨工资之?后,离开了包厢。
早上还是阴天,从酒店出来,却飘起了小雪。
她?打着伞走?出两步,打算去乘bus回家。
她?仔细盯着前方,忽然看到一双长腿,宽大的雨面遮住视野,只露出半截西装裤。
程鸢顿住脚步,倚在肩上的雨伞微微后倾,于是她?看见漫天雪花下,池砚珩穿一件黑色风衣外套,站在一辆黑色的车前看向她?。
没?等她?反应过?来,池砚珩已经迈着步子走?近。
他没?打伞,雪花毫不避讳地落在他头顶,谁都没?说话,两人之?间就?只剩下尴尬。
程鸢盯着脚尖看了几?秒,还是开口?:“还挺巧的,你?也在这里。”
池砚珩摇摇头,说:“不巧,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第58章 围巾
他过于直白的表达让程鸢措手不及。
她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躲开池砚珩的视线尽量不和他对视。直到他指了指后面的车,“我送你回去吧。”
她摇了摇头, 抬脚就要离开,“不用, 我去前面坐bus回去。”
看着簌簌落下的雪花, 池砚珩抬头, “半个小时前听人说, 今天bus停运。”
程鸢脚步顿住, 似乎在怀疑他说话?的真假。
池砚珩笑了笑, 眉眼舒展开, “真的, 没骗你, 前两天不是也停运了吗?”
前几天的确因为大雪堆积,导致公共交通短暂瘫痪。
他劝道:“别犹豫了, 我送你回去吧,刚好路过。”
程鸢脱口而出,“可我还没说要去哪里。”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池砚珩点头,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没事, 去哪都能顺路。”
外面冰天雪地?, 时隔两年多,程鸢再?次坐上了他的副驾。
车上的暖气一直开着,拉开车门的瞬间就有暖风扑过来,她冻僵的身?体渐渐缓过神来。
程鸢报了个地?名, 他立马就打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见他连导航都没有设置, 她不禁有些?诧异。
池砚珩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一片拍照,变化不大,有些?路还记得?。”
她这才回想起,他在英国读了四?年大学。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
池砚珩问道:“今年不打算回国一趟吗?”
“还没想好,”她低着头划手机,如实?说,“如果有假期的话?会考虑回去旅游。”
“皮埃尔不是说了给你双倍假期吗?”
程鸢没想到他连这种?话?都听了进去,她没有正?面回答,忽然想到什?么,问了句:“你真的要投资那个项目吗?”
池砚珩看向他,“为什?么不行?”
“那可是八千万。”
“你不想升职了?”池砚珩说,“不是你们老板说的吗,只要拿到融资就给你升职加薪,假期加倍。”
那也不能用八千万来换啊。
程鸢抿了抿唇,“我的假期没有这么金贵。”
天上没有月亮,雪花大片落到车前玻璃上,又在两秒之?内融化成?水。路上有匆匆而过的行人,步履不停,但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
池砚珩车开得?也很稳,他做事从来不紧不慢,看似冲动毫无逻辑的决定,实?际都是经过多重考虑才得?出的结论。
他们像普通的朋友那样对话?聊天,一句一句,有问有答。
但程鸢知道,早就回不到过去了。
时隔几年,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浓情蜜意早就被时光磨损,又经过海浪冲刷,剩不下什?么了。
她不去看他,而是看向窗外的风景,屋顶上白茫一片,雪花清晰可见,簌簌扑向车窗。见她看得?专注,于是池砚珩也偏头看向她。
她细软的头发垂落到车框上,一部分在米白色大衣上散开。
剩下的路程,两人无话?,程鸢一直贴在窗边看雪。
直到接近目的地?,池砚珩把车子停在路边,她住的小公寓道路太窄,车开不进去,还得?再?下车走一截。
程鸢说了句谢谢,解开安全带,手已经触到车门,准备下车。
却看到池砚珩也解开了安全带,“这里没有路灯,我送你。”
她拒绝道:“不用了,就不到200米,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
他没再?强求,而是把手伸向后座,拿出一条围巾。
“那你把这个戴上吧。”
程鸢刚要摆手,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本?来就是你的。”
她的目光落在围巾上,橘色缎面搭配千鸟格,颜色很清新?,也很容易让她找回两年前的记忆。
彼时,她刚搬去别墅不久,逛街偶然看到这团橘色,在一众黑白灰的冬季衣物里很扎眼,她当?机立断给自己买了一条,都已经走出了店里,又转身?回去,给他也买了一条。
然而池砚珩却一次都没有戴过。
工作原因他常年要穿西装,搭配一条明亮橘黄的围巾,那画面估计第二天就能被黑子买上热搜。
程鸢买之?前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她只要看到两条围巾齐齐挂在那里就觉得?开心。
她接过围巾,在车里裹上,裸露的脖颈立马被暖和厚实?包围。
池砚珩说:“路上小心,刚下过雪有点滑。”
“好,你也回去吧。”
她很少会在晚上出门,公寓附近的路灯坏了,每次回家都要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后来她直接买了个强光小手电,装在包里,随时派上用场。
回到家后,她把包随手一扔,瘫在沙发上累得?起不来。
从早到晚一直绷着神经,这会儿困得?要死。
但还不能睡,程鸢挣扎着爬起来,取下围巾翻开,像是要验证什?么。
两条围巾外观看似一模一样,但程鸢知道其?实?不然,她自己的那条在底端绣的是小鱼图案,而送给他的那条上,纹的是飞鸟。
当?时导购小姐还在夸她眼光好,说这叫“鹣鲽情深。”
围巾上沾了她的体温,暖烘烘的,刚一翻过来,底下那枚刺绣落在她眼中。
是只飞鸟。
程鸢懊恼不已,当?时只顾着赶紧回家,赶紧离开他,居然忘了仔细检查。
她打开手机列表,划了几下却忽然想起,早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
区区一条围巾而已,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就算发现又能怎么样?他都没戴过,就算扔了也不心疼。
今天经历坎坷,遭遇狗血,她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而多年的经验教给她一个痛彻心扉的道理:
千万不要在晚上做任何决定。
于是,程鸢果断放下手机,去洗了个热水澡,清清爽爽地?钻进被窝里。
池砚珩没有立马上车,而是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确保她进了公寓,那扇小窗上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他这才扫了下身?上的积雪,回到车上。
车后座,那条带着小鱼的围巾正?静静的躺着。
池砚珩这次过来没有带助理,第二天早上,他在总统套房的豪华大床上醒来,然后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像是守株待兔一般。
叮咚一声,新?消息来了。
上面是一串鲜红的感叹号,下面最新?消息就显得?十分突兀。
【抱歉,昨晚搞错了拿了你的围巾,你还要吗?】
男人唇角缓缓勾起,他坐起来,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字。
【要。】
程鸢收到消息后就翻了个白眼,他一个总裁,想要多少钱的围巾买不到?非要执着于这条围巾?
但她今天实?在不想出门。
程鸢:【那我怎么还给你?】
池砚珩几乎秒回。
【先放在你那里吧,过几天我去取。】
好麻烦。
啪嗒,手机被扔在一边。
接下来一周,老板兑现了他的承诺,给程鸢放了一周假,不知道是前几天的会议太累了还是池砚珩突如其?来让她有些?心慌,她没有选择去旅行,而是在家窝着,看了一周的书。
一周之?后,程鸢忽然接到老板皮埃尔的电话?,说有个陪同翻译,让她过来一下。
现在,立刻,马上。
程鸢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起来了,匆忙收拾好东西,到了约定的目的地?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池砚珩和老板站在一起,等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指使皮埃尔。
她来得?着急,头发也被风吹乱了,哪里有什?么形象可言。
池砚珩盯着她,笑眼盈盈,丝毫没有始作俑者的愧疚。
老板过来跟她解释,“池总的计划有变,会在伦敦多待几天,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拉过来看美术展,你抓住机会,多多表现!”
程鸢瞟他一眼,心说:你怎么不多多表现?
今天展馆不对外开放,只服务池砚珩一个人。
他不喜欢人多,因此没有配备讲解员,全程只有他们三个人。
走廊的两面墙上陈列着各个时期的知名油画作品,安静到针落可闻,程鸢无奈地?跟在他和老板的中间。
听着他们侃侃而谈。
两人各谈各的,最后全部由程鸢转述。
她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就偏偏学了翻译?
大学时期,有位德高望重的院长过来开讲座,院长本?身?也是翻译出身?,面对底下一众星星眼的青涩学生,上台第一句话?差点暴露出真实?想法。
他哀叹一声,“才这么年轻,怎么就碰了这玩意呢……”
当?时她只觉得?院长幽默风趣,现在想想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接触到翻译的痛点就飘飘然了。
要不说翻译这个工作特殊,她像个传话?筒。
程鸢不知道看个美术展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话?。
欣赏艺术的过程本?就该是寂静无声的,她现在只想让老板闭上嘴,因为他每说一句话?,拍的每一个马屁,程鸢就要转头翻译给池砚珩。
而偏偏在她说话?的时候,池砚珩总会低下头,格外认真地?对上她的眼睛。
如果他再?回答两句,程鸢又要看向他,和他对视。
眼神交织仿佛电流划过全身?,暧昧极了。
这几年,就算她不去刻意搜索,铺天盖地?的网络新?闻也让她躲不开池砚珩的消息。
就在刚刚进入美术馆前,皮埃尔还拉住她,悄咪咪地?说:“这位池总可了不得?,上个季度拿下了法国一系列制造工厂,我老爸说了,保守估计他身?价得?这个数。”
皮埃尔比了几个数字,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195亿美金。”
他激动地?问:“牛不牛?”
程鸢面无表情,“牛。”
见她反应平淡,皮埃尔觉得?没劲,又跑上前去和池砚珩搭话?。
她在后面慢慢走,抬起头时又对上他的眼睛。
今天不知道多少次了。
程鸢有点烦躁,最近几年她忙于工作,用无尽的事业把自己填满,整天连轴转,至于生活——
算了,她根本?没有生活。
但她也不是傻子,池砚珩想要和好的想法不能再?明显。
第59章 游轮
池砚珩在?英国还要再留几天, 毕竟是八千万的生意,皮埃尔的项目计划书出来?后?,两人后?续还得?商量很多细节。
于是程鸢算是跟着倒霉了, 放着那?么多翻译不?用,非要把她叫出来?。
皮埃尔借了他父亲的豪华游轮, 抓住时机搞了个派对, 邀请当地的名贵公子哥们去游玩, 也把程鸢拉上了。
结果人都到?场了, 池砚珩那?边忽然有事?不?能去了, 他在?英国有别的生意要谈, 据说?跟某位老板去参观工厂。
但party肯定不?能停。
冬天, 海面上寒风呼啸, 白鸽成群飞过, 与底下的墨黑色大海形成鲜明对比。
甲板上冷得?要死,然而看风景的躺椅上却躺满了人。
她不?喜欢大海的咸味, 尤其在?冬天,天气阴沉,海面变成阴郁的墨色, 毫无美感可言。
可到?了晚上,这艘豪华游轮就?充分展示出了金钱带来?的美感。
她站在?甲板上仰望, 共有16层, 游轮内部装潢更是奢华无比,五星级酒店配置的套房就?有2050间,还设有酒吧、赌场等,专供富家少爷玩乐。
天幕落下, 夜色降临的同时,船上灯光逐次亮起, 霓虹闪烁,犹如载着一栋巨大辉煌宫殿缓缓行驶在?海面上。
既然池砚珩不?在?,那?她这个翻译也毫无用武之地。
皮埃尔一整晚忙着在?赌场玩,没空理她,甚至她怀疑他都不?记得?自己带了个小翻译出来?。
甲板上穿礼服的女?人们在?扎堆举着手机拍照,她大致扫了一眼,都是些小有名气的网红,当然也有些三线小明星,个个衣着华丽,大冬天还穿着低胸拖地礼服,身材姣好。
而她穿着白棉服就?过来?了,臃肿得?像个大冬瓜。
程鸢在?甲板上待了一会,觉得?实在?太冷,裹紧了衣服回到?大厅。
大厅内部也是歌舞升平,几个立体混响正?叫嚣激情音乐,她穿过一对对正?在?热舞的男女?,问了服务生,终于在?餐厅隔壁找到?一个隔间。
脱掉厚重的棉服,她里面穿了件米色垂感毛衣,头发散下来?,微微卷曲垂落肩膀,整个人干练优雅。
不?多会就?有服务生托着盘子主动过来?送酒。
“打扰您了女?士,这是那?位先生请您喝的。”
程鸢微微抬起头来?,顺着服务生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染着红毛的男人冲她挑了挑眉,举起手中的杯子。
眼神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从上到?下。
看得?她生理不?适。
程鸢僵着脸假笑,点点头以?作回应,然后?把那?杯酒推得?远远的。
前后?两侧隔板将空间隔开,成了个狭窄的小包间,这是她能找到?为数不?多的清净之地。
程鸢就?坐在?一侧沙发上看书,随身带着口袋小书是她的习惯,有时候是一本文学作品,有时候是一个轻薄的小本子,用来?记录所见所闻,或者趁着空闲时间写写日记。
她在?英国没什么朋友,交流最多的也是同事?,因此所有心事?都写到?了日记本上。在?这个电子设备高度发达的时代,她依然选择古朴简单的手工记录,仿佛这样能把烦恼留在?纸上。
12月22日,阴。
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游轮奢华但吵闹,我在?靠窗的小隔间里虚度时光。
她写得?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来?人。
头顶灯光被遮住,阴影扫过来?时,她下意识抬头。
那?位红毛男士终于按耐不?住,他大喇喇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还打了个响指,手极其不?安分地按住她的本子。
“小姐,不?知?道你是否介意和我去大厅跳支舞?”
“抱歉,不?方便。”
程鸢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时立马抽出书,合上,也顾不?得?礼貌,起身就?要离开。
下一秒,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别这么扫兴吧,小姐,就?是一支舞而已?。”
男人眼神越发炙热,程鸢被他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
她绷着下巴,面色严肃道:“请你放手。”
男人戏谑似的盯着她,这点语言威慑对他毫不?起作用,反而还恶心地捏了捏她的胳膊。
她正?要用力甩开,忽然一道更加高大的身影闯了过来?,毫不?留情地打掉红毛那?只手。
她扫过去,看到?了穿西?装的池砚珩。
他偏头问道:“认识?”
程鸢还在?震惊中,恍然回神后?答道:“不?认识。”
池砚珩点点头,然后活动了下手腕。
重重一记声?响,一拳直冲红毛的颧骨,将他打翻在?地,撞倒在?隔间木板上。
随着哗啦一声?,桌子上的玻璃花瓶和摆件全部被扫落。
“哎呦!”
他疼得?龇牙咧嘴,倒在地上哀嚎了几声。
接着,就?有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跑了过来。
狭窄的过道瞬间挤满了人。
红毛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还捂着嘴,血从手指缝里渗出,似乎被打掉了一颗牙,躲在?几个保镖后?面,指着池砚珩大骂:“你谁啊?敢对我动手?活腻歪了是不?是!”
池砚珩连看都没看他,把沙发上的棉服拿过来?,给?程鸢穿在?身上,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程鸢却莫名觉得?他应该气得?不?轻。
“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没伤到?。”
经理慌张地跑过来?时,红毛还在?挣扎着,“让我的律师来?!快给?我找律师!”
池砚珩终于回头看了眼经理胸前的名牌,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够资格能说?得?上话。
经理哪敢得?罪人,他见到?池砚珩都不?敢大声?说?话,赶紧拨了个电话出去,连连给?他赔笑脸道歉。
“对不?起啊池总,这事?是我们安保人员不?力,您千万别怪罪。”
“我这就?给?这位小姐升舱。”
池砚珩也不?废话,冷着脸往那?一站就?已?经足够吓人,“把皮埃尔叫来?处理一下。”
经理赶紧点头:“好好,我这就?去安排,您跟我来?这边稍等。”
程鸢还在?混乱中。
等到?经理弯着腰把他们请进贵宾室,又送上两杯红酒和精致果盘,程鸢这才回神。
之前皮埃尔说?过,他今天有事?没来?游轮,却忽然出现在?这里。
她把棉服穿好,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问道:“你怎么在?这?”
池砚珩说?:“今晚没什么安排,就?过来?看看。”
包厢内只有两个人,程鸢低着头,盯着脚尖,“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好心帮忙啊。”
池砚珩说?:“不?用谢我,我有私心的。”
程鸢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嗯?”
用力过度,他手背上出了淤青,却丝毫不?在?意,他说?:“一是不?想让他碰你,二是想好好表现,然后?争取一次和你单独聊天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顶层咖啡厅内。
“给?你点了热可可。”池砚珩坐到?她的对面。
“哦,好。”她直接问道:“你想聊什么?”
开门见山,倒是把池砚珩噎了下。
她静静喝着热可可,褪去刚毕业的青涩和不?成熟,整个人都稳重许多。
见他没说?话,程鸢主动开启了话题,“围巾,我什么时候还给?你?”
“不?着急,你先戴着吧,”他说?,“你戴橙色比蓝色好看多了。”
程鸢茫然抬起头,“蓝色?”
“那?个——”池砚珩还想了想,“黄卷毛,他送你的蓝色围巾。”
“你说?Landen?”她有点惊讶,“你怎么会认识他?”
池砚珩慢悠悠喝了口咖啡,“嗯,偶尔见过,人还不?错,但不?适合你。”
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程鸢说?:“他是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但后?来?联系也不?多了。”
那?位坚强的精英小哥在?被她多次拒绝后?,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之间的鸿沟不?可跨越,从此再也没去文学戏剧课上织围巾。
听到?这话,池砚珩神情放松下来?。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又经历了分分合合,如今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做下来?,共同分享一张餐桌。
他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她如实说?:“先在?公司里继续做着,然后?看能不?能读个博,留在?学校。”
池砚珩眉心一跳,试着问了句:“没考虑过回国吗?”
程鸢摇摇头,苦笑似的问:“回去干什么?离婚吗?”
“离婚”一词出来?,池砚珩果真沉默下来?。
但这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不?再执着于爱和不?爱的无聊问题,如今,努力学点知?识,积攒工作经验,或者多出去旅游看看世界,每一项都比现实生活更能打动她。像大学里的邢老师,半辈子都奉献给?学术,不?被婚姻和孩子拘束,不?也很好吗?
在?俞月萍身上,她只看到?了婚姻的失败,没人比她更懂一地鸡毛是什么感受,自然也不?会幻想婚后?的美好生活。
池砚珩说?:“可现在?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几年过去,我们都变了很多不?是吗?”
他想解释,之前种种有误会,也有因为不?成熟产生的矛盾,这些都能解决。
“可我们都尝试过了。”她说?:“不?管是一方妥协还是强行共存,我们都试过了,但事?实证明还是没用。”
“我不?觉得?这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也想坚持我的观点,我们只是简单的不?适合。”
程鸢看透了他眼底的焦急,却不?想再多争论,每句话都像刀锥扎在?他的心脏上,随着血脉鼓动,不?断涌出汩汩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