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6083次列车by脆皮西瓜
脆皮西瓜  发于:2024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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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平河:“就像走在一条四通八达的路上,面前有许多岔路,这时有人会选择大道,有人会选择小路。”
他的目光在沈眠眠和徐力脸上扫过,继续说:“有人习惯计算最短路程,有人贪恋旅途的风景……”
一时间,沈眠眠也察觉出了他话中的意味,脱口而出:“那昭昭姐呢?”
“她?”岑平河十分轻地笑了一声。
“她比任何人都先到达终点。”
天亮了,朝霞满天,晨光破晓。
穿过那扇高高的窗户照射在空气中,裹挟尘埃,细细点点,旋转,漂浮,落下……
祝昭起身站在那一缕光下,轻轻阖上双眸。
眼前出现老鬼的虚影,她看见她们站上这座城市最高位的那一晚,老鬼站在她前面,冷风迎面吹起她的短发,意气风发的女孩儿脸上扬起笑意。
想成为统治者的从来都不是她,想当救世主,想当英雄的也从来不是她。
如果是为了这座城而死,那太不值了。
祝昭猛然睁开双眸,阳光照的身上暖意渐起,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
“吱呀”一声,金属摩擦地面,脚步也越来越近。
祝昭就这么站着,没有回头,身后一双手覆上她的双眼,冰冷的铁链拷在了她的手腕,一圈一圈,最后收紧。
“呃。”
脑海里一阵剧痛,密密麻麻刺痛感从脑海深处一直窜到后腰,祝昭一个踉跄,猛地向前跌坐在地上。
真是熟悉的招式,还好陈理言留在她身上的精神力还能撑一段时间。
“无趣。”淡淡的嘲弄响起,楚弃扯着她的头发向后仰去,盯着祝昭的眼睛说道,“和她比真是差远了。”
楚弃扯着祝昭的头发把她整个人从地上带起来,甩向墙面。
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道,祝昭的后背重重砸向墙面,祝昭闷哼一声,贴着墙,缓缓滑了下去。
楚弃慢慢悠悠走向前,弯腰钳住祝昭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这一次,我不会放你走了。”
他目光迷离,伸手抚上祝昭的脸颊,面对她这张脸一闪而过的痴迷,除了这双眼睛,他好像真的看到那个人就出现他面前。
如果没有这双眼睛该多好啊,多完美。
没关系,楚弃凝视祝昭的双眸半晌,唇边夸张又疯狂的笑容终于收敛。
祝昭只觉得下巴一松,身体也放松下来,终于慢慢跌坐了下去。
门再次被关上了。
和那时一样,迷恋的疯狂和病态的占有欲交织,楚弃再次把他的神明关在了这个狭小的阁楼里。
角落里,祝昭缓缓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澈坚定,楚弃到底想从她的眼里看到什么?
祝昭竟也不明白。
但白天,他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接下来,就是她的行动时间,擦了擦额间渗出的鲜血,祝昭手腕轻转,短刀已然握在手中。

第50章 沉默都市(十)
掌心握住门把手向下, 门背后,空间扭曲旋转,祝昭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场景, 最终定格在一处。
“咔哒。”
门开了。
一道白光,而祝昭眼前,是那座精美巍峨的雕像。
白日的高塔内竟然比夜里更加荒凉,凉风卷起身边枯枝残叶, 吹起祝昭的发丝和裙摆上那朵妖冶的血色花朵微微飘扬。
祝昭缓缓走上前,他用这座雕像, 是纪念, 是怀念,是铭记……
铭记什么,又怀念什么?
懊悔或是遗憾, 仇恨是沉迷, 还是……
短刀刀刃在石壁上留下一道划痕, 深深又浅浅, 在祝昭内心深处,那一片荒芜又盛大的地方, 只开着一朵花,花朵的名字是:祝昭。
——是她自己。
祝昭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高塔, 又要重新洗牌了。
短刀入鞘, 这座城市的名字即将再次改写。
而我们的主人公又在哪里呢?祝昭敛起双眸,唇边扬起浅笑。
整个红灯区面积不大,雕像占了很大的位置, 祝昭很快摸清了这里的情况。
高塔, 雕塑,花园小巷和隐匿在雕塑后由藤蔓遮挡着的一扇门。
拨开藤蔓, 穿过狭长矮小的通道,一栋房子出现在她面前。
房子的底色的是白的,没有其他任何点缀,只是垂蔓苍翠沿墙体落下,一扇门,一扇窗,此时正紧紧关闭着。
平房后是一棵大树,古老沧桑的枝叶却却十分繁茂,遮蔽在房屋上,大片绿色带来勃勃生机,这里,是沉默的城市里少见的温馨。
院子里,一座孤坟格格不入。
踩着脚下的青石板,祝昭缓缓向那扇窗户靠近。
脚下一突兀的石头绊了她一脚,祝昭一顿,目光向下,弯腰捡起了那块石头,抬眼,看到门缝里透着阴戚红光。
屋内像是点着红色的电子蜡烛,透亮的红色几乎覆盖整间屋子。
祝昭的手搭在屋子的门把手上。
打开门会看到什么?一具棺材,祭奠一人。
门没锁,或许是主人根本没有想过有人来到这里,轻轻一转,打开了。
一门之隔,隔着的是生和死。
冰棺安放在屋子正中央,红光照射在冰棺上,里面沉睡的人蒙上一层迷蒙的纱,周围是鲜艳的五颜六色的花束。
很冷,祝昭伸手抚上棺材,刺骨的寒凉从指尖渗透到脊背,指尖动作骤然停顿,棺内人面容沉静祥和。
隔着一层冰块,祝昭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抚摸棺内人的脸颊,一遍又一遍。
“你还和以前一样。”祝昭轻声呢喃。
一样的脸,一样的衣服,一样温温柔柔的笑容。
祝昭:“你想当的大英雄,当成了吗?”
短暂沉默了两秒,她自言自语道:“没关系,我会帮你完成的。”
“再帮我一个忙好吗?亲爱的老鬼小姐。”
屋外的天色骤然暗了下来,乌云压城,短短的几分钟,数道闪电在天边炸开。
除了摆在棺前的一块属于老鬼的牌位,院子里那座孤坟也有了名字。
祝昭缓缓拿起一侧另一块木牌,木牌很干净,似乎经常会有人来清理打扫,绿茵地和这一簇簇的鲜花常开不败,他倒是常来。
指尖轻轻从木牌上的名字掠过,一点一点,仔仔细细摩挲刻痕的深浅。
上面是她的名字,祝昭。
那么外面的孤坟也是她的了,祝昭轻笑一声,她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能值得楚弃这么怀念。
“砰!”
短刀出鞘,台子上的两块木牌四分五裂,纷乱落在地上。
他用满园的生机祭奠老鬼的死亡,不,真的是祭奠吗?祝昭想着踏出那扇门,天色阴暗,山雨欲来。
说是愧疚或许更加合适。
至于这座坟,留着吧。祝昭蹲下,拽了拽长在周围的杂草,反正她总是要死的,即使现在死不掉,也总归要奔赴死亡。
祝昭的手再次放在了门把手上,再打开,即使回到那间高塔里的监狱。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中午会有东西来送饭,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但保险起见,她必须回去,至少夜幕降临,红灯亮起之前,她得扮演好一个被囚者。
蜷缩在空荡房间的角落,很久,没听见任何动静,祝昭闭目养神,她清楚地明白,和所有旅客一样,列车追求极致的平衡,给予天赋的同时必然伴随不可磨灭的副作用或者局限性。
比如楚弃,也比如她自己。
楚弃的精神力控制更加强悍,这就代表更大的副作用在他体内产生,加速成长,加速衰老。
白天控制灵魂劳作消耗太多,夜晚红灯亮起代表休息吗?
至于那个和老鬼长的一模一样的秦渔,应该就是老鬼的灵魂。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窗外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疾风骤雨呼啸而至。
高塔红灯亮起的那一秒,城市陷入沉睡,捕捉到红光的一刻,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铁链声,门应声而开,祝昭依旧将头埋在两膝中间,她知道,楚弃来了。
她所渴望的,即将知道答案。
铁链缠在祝昭的手腕脚腕上,一圈又一圈,一步一响,沉重的锁链摇晃碰撞在一起,叮铃哐啷,声音在阁楼间回荡。
楚弃在前面牵着铁链的一段,他要带着祝昭登上高塔顶端。
“要开始了。”陈理言的身形隐匿在老街区不知名街角的阴影下,身后是扛着大板斧的徐力和握着手术刀的沈眠眠,两人的表情皆是一脸严肃。
红灯已经亮起了,她们所在的这栋房子是整个老街区最高的建筑,利用转角和廊檐的遮蔽,可以完美隐藏。
“昭姐怎么还不出现。”沈眠眠的目光落在远处高塔之上,有些担忧。
“来了,来了!”徐力拍了拍沈眠眠的肩膀,示意她看高塔上,两道模糊的身影出现。
同一时刻,祝昭站在高处,凛冽的风声就在耳边,绵密的细雨朦胧了夜色,那种无法辨别的极细的雨裹挟在风里,很快浸的人身上潮乎乎的一片。
出乎意料,出楚弃上前解开了祝昭腕间束缚,眸色沉沉注视着她的眼睛。
高塔最顶端没有任何护栏,楚弃站在边缘处,难得的冷静。
在他注视下,祝昭缓缓向楚弃走近,停在距离他几步的地方。
“扑通”一声。
面前的人突然跪在祝昭面前,脸深深埋了下去。
城市内的气氛诡异,比如祝昭身后挂着的圆月,月光下,仿佛为祝昭渡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面前的人抽泣着,肩膀无声颤动。
祝昭走上前,朝他伸出手。
“决定好了就站起来。”
冰凉的声音激烈敲打着楚弃脑海里绷得最紧的那根弦。
他缓缓抬起头,细碎白发盖住泛红的眼角,祝昭精准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
“你怎么知道!”他的目光骤然冷冽。
楚弃站上来,突然发狠,直扑上去掐住了祝昭的脖子。
“你怎么会知道她说过的话!”楚弃双目猩红,手上用尽力道,下一秒了结了她。
但祝昭知道他不会,有这样一张值得纪念的脸,雕像也变得相形见绌。
“你觉得呢?”祝昭说的流畅,“我是谁?”
手上的力道僵硬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祝昭反手钳制住他的手腕迅速内旋,短刀反握在手,一个挑刺的动作,刀尖堪堪停在距离楚弃脖颈动脉几毫米的地方。
“老鬼呢?”祝昭明知故问。
楚弃没有反抗,没有任何动作,祝昭看着他缓缓垂下双臂,一点一点跪在自己面前。
“您,果真没有死……”
眼底的欣喜与激动化作泪水,他几近虔诚疯狂地附在祝昭脚下,楚弃将祝昭视作将他从泥沼中拉出的救赎,此刻,虔诚的信徒深感懊悔,他居然没有第一眼认出自己的神明,他居然侮辱她,虐待她……
祝昭冷漠的目光里,楚弃缓缓抬起头,歪过头突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在赎罪。
忠诚的信徒妄图以死谢罪。
怎么可能呢?
祝昭蹲下身子,狠狠捏着楚弃的下巴,死,太简单了,难的是活着,对楚弃而言就是这样。
他为祝昭而活,为她伸出的那只手而活,为那一束光,为一丝残念而活。
“她该死。”楚弃被捏着下巴艰难开口,齿缝满是鲜红血渍。
“她把你藏起来了,我找不到你了。”楚弃双眼通红,没有丝毫反抗,他热切的目光里,似乎是希望祝昭手里的那把刀能刺进他的心脏。
楚弃说:“她藏起了你的身体,我拼了命的找,老鬼她不肯说,那我只有杀了她。”
他看向祝昭的目光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这一次你会留下吗?你必须留下!”
甩开他的下巴祝昭未置一词,她只是从楚弃身边擦身而过,再一次站在了高塔边缘。
“祝昭!”楚弃大喝一声,眼睁睁看着祝昭往高塔边缘后撤了一步,整颗心提了上来。
瞬间爆发的精神力贯穿祝昭全身,出乎意料,面前的人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任何动作。
“你……”祝昭不受他控制了。
唇边扯起一抹冷笑,祝昭又向后退了一步。
“你威胁我!”楚弃平静地喊道。
细雨连绵,冷风吹起祝昭的头发和裙摆,凌乱夜色里,楚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祝昭,你再退一步,我会让整座城市陪葬,包括你的朋友,你的旅伴。”威胁,他同样擅长。
远处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轰鸣,吊桥正在缓缓降下,铺天盖地的“灵魂”在楚弃的控制下疯狂向老街区涌去。
一时间,吼叫与尖叫声不绝于耳。
而祝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在楚弃紧张又焦急的瞳孔中,祝昭脸上挂着浅笑,漫不经心地附在后撤一步,坠入,深渊。
“不要!”
楚弃猛扑上前,抓了个空。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冷风里,泛着寒光的箭矢划破空气,穿过细雨,直直地,射进楚弃的胸膛。

第51章 沉默都市(十一)
楚弃无法去管胸口处尖锐的疼痛, 那么一瞬间他想跟着祝昭一起坠下。
楚弃脸上挂着崩溃的眼泪,跪坐在高塔边缘。
没有听到预想中重物砸向地面的闷响,楚弃缓缓睁开眼, 他看到祝昭身后的空间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吞没。
“咻——”
疾风中又一支利箭直迎楚弃面门。
“不自量力。”
楚弃冷冷握住那支箭,停在距离自己鼻梁毫米的地方,冷笑一声, 他看到远处站在屋檐顶端修长的影子。
任谨弯弓如满月,正瞄准着他的方位, 她锁定的位置, 是楚弃的心脏。
隔着细雨,任谨目光如炬,对峙了半晌, 任谨缓缓放下了双臂。
精神力席卷整座城市, 高塔上刺眼的红光极速闪烁, 老街区夜晚的安宁被打破, 陈理言站在吊桥彼岸,眉眼具是认真的神色。
夜晚的“灵魂”不具备实体, 而陈理言无法通过精神力控制这些“灵魂”,但她有一个间接的方法。
那就是控制源头。
而祝昭再次消失在楚弃眼前, 高塔之上单薄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看来你真的不在乎。”楚弃面色颓然, “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他似乎彻底失去了希望。
脑内一阵刺痛,楚弃折断了自己胸前的箭,碎发遮住猩红的眼睛。
“我这一生果然都在被抛弃。”楚弃低声喃喃。
“为什么, 你也要放弃我, 为什么……”
胸口处的疼痛楚弃恍然不觉,他麻木地僵硬地将胸口的箭矢又刺进去几分, 仿佛这样就能唤醒心头真正的疼。
这座城市将变成最初的模样,而老鬼所追求的和平从不存在,看着人们因为不知名的恐惧自相残杀,因为一句口角之争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
疯狂,刺激,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危险,这才是真正的沉默都市。
身后一片阴影蓦然笼罩。
“她从来没有放弃你。”
脖颈间冰冷的触感让楚弃僵硬的身躯一震,冰冷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放弃你的从来都是你自己。”祝昭说。
“如果你没有喊出那句你于我们有用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楚弃没有转身,浑身的震颤却无法掩饰此时的情绪。
“救你的老鬼,也是你自己。”
是我自己,楚弃失血过多,唇色苍白,他听着祝昭继续说。
“你以为自己是在替谁统治这里,是我吗?”祝昭轻笑一声,“不是我,是老鬼,想成为救世主的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而你杀了她,杀了真正拯救你的人。”
城市上空的叫喊戛然而止,楚弃脑海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脑浆仿佛搅在一起,太阳穴突突突地抽痛。
有人在控制他的精神!
楚弃恍然发觉,他猛地转头看向祝昭。
那把短刀依旧抵在的脖颈,尖锐的疼昭示着祝昭此刻无波无澜的态度。
此刻,楚弃也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冷漠。
“疯子。”楚弃嘴角绽开惊人的弧度,吐出两个字。
一个矛盾的疯子。
“但你听了老鬼的,没有杀我。”他说。
“我当然不会。”祝昭缓缓蹲下与他对视,“死在我手里,不是太便宜你了吗?”
祝昭伸手用力按住楚弃胸口的伤,疼得楚弃面容扭曲,瞠目欲裂。
“你知道吗,楚弃,我见过老鬼了,她给你留了一份礼物,她告诉我让我杀了你。”
脑袋快要炸开了,楚弃一阵眩晕,老街区的城市上空弥漫着腐朽残骸散发的阵阵恶臭。
城中那条分隔两岸的河流,此时此刻,血色弥漫。
这条河流里流淌的都是在他手下死去的人。
祝昭松开手,楚弃仿佛被抽干的力气,整个人跌坐了下去。
祝昭染血的右手轻轻抚摸这楚弃的头发,白发也染上的红。
“老鬼不会后悔救你的。”
楚弃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这样的动作从前老鬼经常这样做。
——“楚弃,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们抛弃你,是他们不明白你的价值。”
——“楚弃,活着就有希望,你就是希望啊!”
——“楚弃,让我们看到你的价值。”
——“楚弃,即使所有人都抛弃你,永远不要抛弃你自己。”
曾经,老鬼说过的话。
楚弃缓缓低下头,老鬼,她是个善良真诚的人,她本来可以活着。
“不要自责。”祝昭语气温柔,与平常冷漠懒散的她截然不同。
她仿佛换了一个人。
“但你需要为自己做的孽赎罪。”
楚弃闻言一怔,他看到祝昭缓缓将短刀送到了自己面前。
楚弃抬头,和祝昭对视后目光落在的刀上,镜面映出他黯淡无光的眸子。
然后,他慢慢握住了刀柄。
“赎罪。”楚弃眼底闪过一抹光彩。
猛地,刀尖插进了心脏。
“我不能放弃自己。”
血,汩汩流下,楚弃安然闭上眼睛向后倒去,身下是蜿蜒的血迹,沿着这座高塔的边缘落下。
凝视着他的尸体几秒,祝昭起身,拔刀、擦刀、收刀,动作一气呵成。
“陈理言。”
祝昭瞥过楚弃的尸体,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下方的城市,陈理言等在安宁区旁的警卫室里,她在等待祝昭的指令。
在楚弃死去之前通过他操控所有灵魂,营造城市混乱的假象,一旦楚弃死亡,灵魂控制的必然会波及到她,所以她必须在楚弃死前切断控制。
“言言!”沈眠眠摇着陈理言的肩膀,企图唤醒她。
“来不及了。”徐力奋力敲打警卫室的门,一个一个灵魂正在他眼前消散,而陈理言的双眸也越来越混浊。
“打不开啊!”
警卫室的门打不开了,沈眠眠指着把手向窗外的徐力示意。
屋里面的空间很小,徐力迅速看了眼陈理言,示意沈眠眠闪到一边,紧接着他抡起板斧猛地砸向警卫室的门。
一下两下,玻璃碎了一地。
徐力快速抱起陈理言,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沈眠眠:“去门房!”
那里是祝昭一早就规划好的集合地。
徐力将陈理背起,消散的灵魂飘向高塔,与他们放下不同,徐力三人正朝着安宁区一侧的大门狂奔。
突然,面前衣衫褴褛的人挡住了他们的步伐。
“是你!”沈眠眠认出了眼前的人,是那个流浪汉,他不是失踪了嘛。
流浪汉抬起头,凌乱的头发盖着他大半张脸,但他眼神清澈明亮,他没有说话,竟十分让人信服,以至于他的手触碰到陈理言的头发时,徐力和沈眠眠都愣住了。
“你干什么!”沈眠眠反应过来,一脸警惕地挡在了两人面前。
“离开吧。”随即,流浪汉让开了道路。
背上的陈理言动了动,揪住了徐力的衣服。
沈眠眠和徐力迅速对视一眼,走。
跟在徐力身后,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沈眠眠回头看向流浪汉。
一片飘散的尘埃里,流浪汉抬头望向高塔,似是无意,红灯从他身前扫过。
“扑通”一声。
流浪汉一头栽倒在地上,唇边扬起满足又释然的笑。
“眠丫头。”
发现她的迟疑,徐力喊了一声,背上的陈理言嘟哝了两句,神色渐渐清明。
肩膀传来动静,陈理言拍了拍徐力。
“徐、徐叔。”
“你终于醒了!”徐力的声音难掩惊喜。
“嗯。”陈理言声音有点哑,“咳咳徐叔,放我下来。”
徐力依言,他和陈理言并排站在街道上。
意识渐渐清醒,思绪回笼,陈理言和徐力一样,顺着沈眠眠的视线看向远处。
祝昭还站在高塔上。
空气中起起伏伏的灵魂微尘,一念之差,这座城市失去了一大半无辜的人,无辜的人,太多太多了。
“走吧。”陈理言沉声道。
他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粒子汇聚在楚弃的尸体上,灵魂是带着怨恨的,在他们眼里,楚弃是一个不配留有全尸的人。
他就该和他们一样,被扔进绞肉机,任由冰凉的刀刃刮开皮肉,碾碎骨头,混成一滩……
所以,最后一粒灵魂微尘飘进楚弃的身体,然后……
“砰!”
尸体七零八落四分五裂,残骸溅落,鲜血溅到祝昭眼睛上,衬出她眼底的晦暗。
楚弃这一生从被弃开始,到最后灵魂有了栖息之地。
幸或是不幸,只有他自己明白。
祝昭抓了把空中消散的微尘,微微一笑,身后传来动静。
“决定好了吗?”她轻声问。
身后脚步越来越近,任谨手握弯弓出现在他身侧。
“嗯,决定好了。”
祝昭点了点头。
任谨看向她,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担忧,纠结可半晌,任谨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那几箭射得很畅快。”她说,“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
希望我们能在生活中相见。
“或许吧。”
以后的事,谁又能知晓呢。
安宁区门房内,茶香袅袅,岑平河与门房内的老人对坐,江清臣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喝吧。”老人将茶颤颤巍巍举到岑平河面前说,“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岑平河愣了愣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老人又斟了一杯茶,放在了自己面前,布满老茧的指节摩挲着杯壁,声音沧桑透着暮气。
“但问题的答案你早就知晓。”
他说话这句话放下杯子,小门立刻被敲响了。
声音猝不及防,江清臣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们回来了!”江清臣目视前方,显然脑子还没清醒,嘴却比脑子快。
老人见状准备收起茶具,门被推开了,陈理言的目光落在他的动作上。
“老人家,一杯茶一个问题,还作数吗?”
老人端盏的手一顿,茶汤险些溢出。
“当然。”

第52章 沉默都市(完)
屋内, 老人居住的那个小房间,亮光透过缝隙渗出来,里面的谈话没人听得见。
一行人端端正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面色凝重,至少祝昭推门进来的时候是这样。
祝昭一路似是风尘仆仆,外面细雨停了,气候诡异, 竟然飘起了雪花。
“祝昭姐。”江清臣咻地站起来。
祝昭环视屋内,短刀放在了门口的橱柜上, 梁上吊灯亮着, 气氛沉寂。
“沈眠眠去哪儿了?”祝昭扫了一圈,没看见她。
“在里面。”江清臣指了指里屋的门。
祝昭闻言点了点,目光和陈理言对视。
“任谨呢?”陈理言问, 祝昭是一个人进来的。
“她留下了。”
江清臣有些诧异:“留下?”还能留在这里, 什么说头。
“沉默都市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式副本, 这里相当于一个更大的禁闭室, 只要你愿意,自然是可以永远留在这里。”角落里, 岑平河平静诉说着,他的声音比平常更虚弱些。
祝昭笑了一声:“是的, 只要你愿意, 你也可以留下。”
她尊重每个人的选择,这些选择要承担的后果与她无关,她更没必要插手, 没事找事。
江清臣还没说话, 屋内的门就开了,沈眠眠走出来, 看到祝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灿烂的笑容,三秒后笑容一僵,她冲上前抓着她的手腕检查了一番。
“还好还好……”
还好,身上血不少,但没受伤。
里屋内,一道苍老混浊的声音响起:“下一位。”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在了祝昭身上。
沈眠眠解释说:“昭昭姐,我们都进去过了,就剩你了,去吧。”
祝昭沉默的一瞬,她真的没什么好问的,她的问题,里面那个人给不了她答案。
沈眠眠眼神清亮,他们都在等着她的动作。
等祝昭进入里屋,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沈眠眠默默站在窗户边,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屋外满天的大雪,落在地面上很快白了一片。
她想起自己问老人的那个问题,慌乱与不解之下,沈眠眠重重呼出一口气。
身后,岑平河倒在角落的沙发里,他是最早提问的人,他身边从出来到现在一语不发的徐力是第二个。
他的问题也是老人无法解答,但是想来徐力的问题老人应该给出了答案。
江清臣伸手揽住徐力的肩膀,他能感觉到从出来在现在,徐力的心情很糟糕,眉间是化不开的担忧与焦灼。
“没事的徐叔,放轻松。”江清臣宽慰道。
徐力闻言抬头看他,感受到肩上收紧的力道,他明白江清臣的好意,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徐叔——”
江清臣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陈理言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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