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没有用,她的心像被硬生生地扯裂,疼得?快死了。
她干脆蹲在地上,抱膝开始低泣。犹记得?一年前,她在南溪别院门口见到?三哥与江书韵时,亦觉得?天都要塌了。可与此刻的心情相比,那?时的难过?何其浅薄。
往后?她再也不能使唤许清桉,不能靠近他,不能分享喜怒哀乐……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走到?她的面前,学她一般蹲着?道:“是你先放弃我?,为何还会伤心?”
薛满愣愣地看着?他,他怎么还在这?里?
许清桉用帕子拭着?她的泪,拭着?拭着?,变为捧住她的脸。
他问:“既然?不舍得?,为何要赶我?走?”
薛满的泪再度决堤,无力继续伪装,“你,你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
许清桉问:“不是你,那?是谁?”
薛满哽咽:“你喜欢的人是阿满,自始至终都是阿满。”
许清桉道:“你不认为你是阿满?”
薛满道:“我?是薛满,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阿满。”
许清桉问:“难道你忘了我?们的过?去?”
薛满摇头?,边哭边道:“正因为没有忘,我?才不能骗你。我?不是她,我?没有她的勇敢,也没有她的任性?,更没有她的自信坚强。”
所谓的阿满,不过?是她看完《婢女奋进录》后?,臆想出的另一个自己:勇敢任性?,自信坚强,闪闪发光,与本人截然?相反的另一个自己。
她越想越心灰意冷,起?身又想赶人。他却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揽进怀里。
他道:“在我?眼里,你就?是阿满,阿满就?是你。”
薛满异常固执,“我?不是她,我?姓薛名满,从小?长在皇后?身边,习惯按部就?班的生活。遇到?事情习惯忍让,能不吵架便不吵架,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便退一步海阔天空……”
是了,阿满有气便撒,有仇必报,当不来忍气吞声之辈。但那?又如何?同一张脸,同样的记忆,同样的情感,即便有细微差别,也不影响最终结果。
她是薛满,也是他的阿满。
许清桉不再浪费口舌,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丢进柔软的床铺中。跟着?,他慢条斯理地解去腰带,敞开外衣,朝她步步逼近。
薛满傻眼,“你,你,你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许清桉道:“我?要睡你。”
“……”许清桉疯了!
薛满瞪圆眼睛,翻身便撑着?手臂要逃。奈何青年心意已决,从背后?将她捞进怀里,顺着?魂牵梦萦的脸颊,一路往下细密地亲吻。
衣裳被修长的手指解开,层层剥落,露出少女凝白的肩。
青年掐紧她的腰贴向自己,埋进滑腻的颈间,带些报复意味地轻咬。
薛满眸中弥漫开水雾,仍在推拒,“许清桉,你不能这?样……”
“为何不能?”
“我?们,我?们没有成亲……”
“迟早会成亲。”
“但是……”
“嘘。”许清桉道:“阿满,这?时候你不该说话。”
薄如蝉翼的纱帐落下,烛光投映出青年高大的身影,将少女坚定地覆到?身下。
烛影摇红,夜阑饮散春宵短。
醒来时,薛满不知今夕何夕。
她不着?寸缕,腰上横着?一只精健的手臂,依偎在某人宽厚的胸膛里。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薛满顿时脸庞涨红,呼吸窘迫。
许清桉和她……她和许清桉……
她双手捂脸,短暂的羞愤过?后?,便觉心口溢满了甜蜜。
方才她懵懂无措,只能跟着?他的掌控起?起?伏伏。情浓时,他不厌其烦地附在她耳畔道,他喜欢的人是失忆的阿满,更是眼前的薛满。
她从未体验过?那?样极致的欢愉,因为情,情由他所起?;因为欲,欲也由他所赐。
她湿润了眸,轻吻上他的喉结,片刻后?,换来另一场近乎失控的耳鬓厮磨……
“木已成舟,生米也已经?煮成熟饭。”她端详青年安逸的睡颜,小?声道:“许清桉,往后?便是你想逃,我?也会天涯海角地缠着?你。”
本该熟睡的青年睁开一双桃花眼,“是吗?那?许某便拭目以待。”
薛满的心疯狂漏拍,慌忙躲进被里。许清桉便隔着?被子搂住她,“薛小?姐躲进被里,莫非是想仔细欣赏我?的身体?”
这?话何其香艳狎昵!
薛满速即探出脑袋,恶狠狠地道:“不许你取笑我?!”
“好,不取笑。”许清桉拢紧双臂,“许某往后?会以薛小?姐的话为圣旨,叫我?往东绝不敢往西。”
他拥着?她,眉眼欢悦,舍不得?松开半分。
薛满彻底卸下防备,袒露心声,“我?以为恢复记忆后?,便会与你分道扬镳。”
许清桉道:“我?不愿,也不许你愿。”
“嗯。”薛满道:“我?要一辈子当你的阿满,当瑞清院的大管家?。”
“女主人。”许清桉纠正:“当瑞清院唯一的女主人。”
“那?,女主人的权力有多大?”
“具体来说说,你想要多大?”
薛满还未说话,忽然?察觉他贴上来,身体某处正起?着?惊人变化。
这?,这?这?这?!
她的脸颊炸开红晕,正待逃之夭夭,许清桉却先一步摁住她的肩,再度欺身覆上。
长夜漫漫,岂能浪费大好时光?
被翻红浪几度,终于在?天幽幽亮时偃旗息鼓。
薛满筋疲力尽地睡去,转醒时,身上?已穿着干净的白色中?衣。
许清桉抚着她的长发,“醒了?”
“嗯。”薛满忍着羞意,直接钻进他的怀里,“你今日有事忙吗,要?不要?早些起来??”
“还好,晚些不碍事。”许清桉道:“我们来?聊会儿天?”
“你想聊什么?”
“聊我离开?墨城后,都发生?了哪些事。”
“好啊。”
薛满便将裴长旭如何参加三次宴会,通过哪些试验,以及她识破十八皇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
“登船后的事情呢?”
薛满又将十八皇子话里话外瞧不起她,她却装傻充愣,哄骗对方喝下掺有迷药的糕点?,成功抓获十八皇子、蒋沐宇后,却迎来?傅迎呈追击的事情说了。
“后来?你们便跳江逃亡?”
“是?,我们每两个人抱着一根木头?,顺着江水漂流。我与三哥在?天亮时漂到岸上?,找到一处山洞生?火休息,没想到来?了一只黑熊。三哥叫我藏在?山洞里,他独身去对付黑熊,但我不放心便跟了出去,趁黑熊不注意时,用袖箭射中?了它的双眼。”
“阿满真厉害。”许清桉赞道:“等回京后,我教你马上?射箭可好?”
“好。”薛满道:“我还想学做糖,揉面条,耍长枪,绣像样的荷包……”
瞧这颗丰富多?彩的脑子,与从前有什么两样?
许清桉哑然?失笑,“不急,你再?与我说说,广阑王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替三哥去找止血的草药,回来?的路上?便遇到了他们。”薛满心有余悸,“没想到他会跟傅迎呈一起来?抓我们。”
“十八皇子失踪,始作俑者又是?端王,广阑王岂能坐以待毙。”许清桉缓缓道:“他可与你说了什么?”
“无?非是?花言巧语,离间我与三哥,希望我供出三哥的位置。不过……”薛满顿道:“广阑王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什么话?”
“我八岁时,曾与三哥遭遇一场意外。那年是?圣上?的兄长恭亲王私藏龙袍,意图造反,被揭发后全府入狱。但他的手下不死心,绑架了我与三哥,想以此威胁姑父交换人质。当时是?我阿爹最先找到我们,为了救我,他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许清桉吻去她的眼泪,“换作是?我,也会像伯父这么做。”
“你已经做过一次了,在?衡州的时候。”薛满道:“但我不需要?,我要?与你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好,我答应你,往后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薛满平复好情绪,继续道:“后来?,姑父龙颜大怒,很快便抓到了幕后指使者,将相关人员全部处死,此事便算彻底了结。但闵钊那天说,当年落难的本该另有其人,而非我与三哥,他还说人心不足蛇吞象,阿爹与我的苦难,皆由薛氏一族的贪婪而起。”
话音刚落,许清桉若有所思,薛满则轻咬唇瓣,忐忑地道:“你觉得,他这话有可信度吗?”
“没有。”许清桉毫不犹豫地道:“广阑王老奸巨猾,心思缜密,专挑你的痛楚挑拨,你无?须放在?心上?。”
“但还有一件事。”薛满踌躇着道:“之?前我与你说过,三哥请大乔姑娘画一名蒙面人的下半张脸,还曾两次三番地试探我,问我记不记得那人。我恢复记忆后才想起来?,那人正是?当初绑架我与三哥的主犯之?一。”
“当时还有漏网之?鱼?”
“嗯,想来?是?三哥担心我害怕,所以瞒下了此事。”
许清桉之?前便派人调查过九年前的这场意外,今日又听薛满描述的细节,瞬间便生?出一种推断。
追溯过去,闵家与薛家似乎没有仇怨,但稍加思索,便会发现他们是?无?法共存的两派势力。
他将疑虑埋进心底,不叫薛满看出分毫,“好了,别将闵钊的话当真。”
“但是?……”
“你若还有力气,不妨体?谅下我的辛苦。”
“什么辛苦?”
许清桉捉着她的手放进被里,薛满本一脸疑惑,随即烫手般地甩开?,羞愤低喊:“许清桉,不许你再?放肆!”
用午膳时,裴长旭没见到薛满的人,便问杜洋,“阿满起了没?”
杜洋道:“属下没见到薛小姐出院,应当还没有。”
“许清桉何在??”
“空青说许少卿昨晚喝醉了,今日有些不清醒,晚些再?来?跟殿下议事。”
裴长旭并未将两人想作一处,他走进书房,开?始拆阅今晨收到的信件,其中?一封引起了他的重视。
是?薛科诚来?的信,他在?信中?称,年后圣上?龙体?抱恙,太医院换过许多药仍不见效。前月时,太子寻来?一名道士,劝圣上服用灵丹妙药后,圣上?的病情大有好转,便命道士直接住进宫中?,一日三餐随侍奉药,某晚竟连续召了三位昭仪服侍。皇后听闻后,立刻请求面圣,对圣上?婉言劝导,却意外惹恼了圣上?,被罚禁足三月。
裴长旭眉头?紧蹙,一时间难消化?信中?内容。万寿节前后,父皇的确有过不适,但服过关少云开?的药后便有起色。如今身体?抱恙,是?旧疾重来?,还是?新病突发?
还有那所谓的道士、灵丹妙药、三位昭仪过夜……
父皇向来?英明睿智,怎会是?非不分,罚好言劝解的母后禁足三月?
母后与父皇恩爱数十载,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分歧。
裴长旭立刻磨墨提笔,回信打探更多?细节,又招来?罗夙,命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罗夙离开?时,迎面撞上?许清桉,朝后者恭敬道:“许少卿。”
许清桉颔首,“殿下在?吗?”
罗夙道:“殿下正在?里面。”
许清桉走到书房前,经过杜洋通传后进入书房。
裴长旭抬眸看他一眼,“许少卿醒酒了?”
许清桉道:“是?,多?谢殿下关心。”
裴长旭道:“昨日走时,本王见你神色如常,还以为你千杯不醉。”
许清桉道:“有些事,清醒时顾虑重重,喝酒后反倒能直面真心。”
裴长旭懒得搭理他的话中?有话,“此次你成功捉拿叛党与南垗奸细,又拿到了广阑王通敌叛国的证据,功劳不可谓不大。”
“全靠殿下运筹帷幄,领导有方。”
没看出来?,许清桉竟也会说漂亮的场面话。
裴长旭挑眉,“向广阑王通风报信的人可一并抓住?”
“抓住了。”许清桉道:“说通风报信却也不准确,那人是?名四品武将,曾在?京中?军营待过几年,在?众多?场合中?见过殿下真容。一个月前他请休长假,四处游玩,恰好路过兰塬,无?意中?撞见殿下,随后又慕名进了求香畔。”
“他在?寻欢作乐中?说出了我的行踪?”
“是?,他本是?随口?一提,岂料楚娘子极其机敏,立刻禀到了傅迎呈的面前。”
于是?便有了江上?追击的凶险一幕。
裴长旭道:“广阑王已落网,却还有一事令本王顾虑。”
许清桉道:“殿下是?指太子?”
裴长旭点?头?,撇开?这次暗查,前几次都有人向广阑王传递消息,太子的嫌疑最为深重。
许清桉道:“下官审问过其他人,他们对太子之?事一无?所知,想来?只有广阑王和傅迎呈能解开?迷惑。”
裴长旭缓慢地摇头?,“前几日,本王亲自提审过他们,他们口?风极严,声称与太子没有来?往。”
许清桉道:“广阑王决意保住太子。”
裴长旭道:“因广阑王一事,父皇本就对太子猜忌甚深。如今罪证确凿,即便广阑王不承认,太子也会受到牵连。”
“若换作从前,殿下的推断不无?道理,但太子最近寻得妖道,深得圣上?欢心,一切便未有定数。”
裴长旭眸光倏冷,“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殿下莫小看了恒安侯府。”
“你还探到了什么消息?”
“比如,皇后惹怒圣上?被禁足三月,而圣上?沉迷修道,竟萌生?出禅位之?心?”许清桉问:“这些够吗?”
“胡言乱语!”裴长旭陡然?变色,“父皇正值壮年,怎会无?端端地禅位!”
“那便得去问问太子与那妖道了,究竟有何等本事,能叫圣上?短短三月便迷失心智,欲弃国家不顾。”
裴长旭的脸色青青白白,他不过离京三个月,便生?出这等匪夷所思的变故?因是?秘密出行,他刻意隐瞒行踪,除去父皇外几乎阻断消息,直到阿满恢复记忆才给外祖父去了书信。万万没想到,此番的变数正是?父皇本人!
他仍心存侥幸,“父皇英明神武,面对确凿罪证,定能够明察秋毫。”
“人的心偏向哪,真相便在?哪。”许清桉道:“下官以为,圣上?的心如今偏向太子,即便殿下带着广阑王、傅迎呈及十八皇子进京,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或许还有更坏的转折,便是?被太子、广阑王等人反咬一口?。”
裴长旭并非蠢驴,自然?知晓他说得有理,情感上?却难以接受。
“出发兰塬前,父皇亲口?道,如今只信得过本王。”裴长旭道:“本王相信父皇。”
“皇后在?禁足前,也同样信任圣上?。”
裴长旭勉强定神,“那依你所见,后续当怎么办?”
许清桉反问:“阿满已恢复记忆,殿下打算何时解除婚约?”
裴长旭冷声,“许清桉,这与你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很大的关系。”许清桉慢条斯理地道:“昨夜醉酒,我宿在?了阿满的房中?。”
“……”
“即便恢复记忆,阿满爱的人依旧是?我。”
“……”
“殿下,你输了。”
“……”
裴长旭怒不可遏,一拳挥向许清桉的脸,“你撒谎!阿满不可能留你过夜!一定是?你胡言乱语污蔑她!想破坏她的名声来?激怒本王!”
许清桉侧身一避,轻松躲开?他的袭击,“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阿满院中?的奴仆。”
裴长旭的理智断弦,疯狂地再?度扑上?前,“无?论你怎么挑拨,本王都不会信!阿满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会与她拜堂成亲!会与她儿女绕膝!”
这回许清桉没有再?避,而是?硬生?生?吃了他一拳后,提脚踹中?裴长旭的腹部。
“殿下曾经有这样的机会,却因为贪婪、多?情、优柔寡断叫阿满伤心欲绝。是?殿下逼走阿满,亲手将阿满送到了我的身边!”
“你算个什么东西!来?路不明的外室子,阿满解闷的乐子而已!”
“殿下又算个什么东西!吃着碗里惦记锅里,等失去了才在?那故作深情!”
“许清桉,本王要?杀了你,本王绝对要?杀了你!”
“裴长旭,有本事的话你尽管动手!看到底是?谁杀的了谁!”
任谁也没料到,谦雅温润的端王殿下、矜傲风流的恒安侯世子会跟市井流氓般对骂互殴,你一拳来?我一脚,打得鼻青脸肿亦不罢休。
门外的杜洋试图阻拦,却被裴长旭怒吼着滚蛋,眼看局面混乱,杜洋只得去找薛满救场,然?而走到半路,却得知一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
“殿下,许少卿,你们住手吧!”杜洋急赤白脸地喊:“方才牢里传来?消息,称广阑王与傅迎呈都中?毒死了!”
打斗中?的两人终于顿住动作,齐齐望向杜洋。
杜洋重复:“广阑王与傅迎呈吃了有毒的饭菜,双双中?毒身亡,随后下毒的那名狱卒也割喉自尽。”
裴长旭脸色煞白,身形猛地一摆。
许清桉勾唇,“太子殿下比我想得更果?断些。”
裴长旭张了张嘴,艰难地挤不出半句话。真是?太子所为吗……太子他何至于……
许清桉整理皱乱的衣服,朝裴长旭莞尔一笑,“所以,殿下真不考虑跟恒安侯府合作吗?”
裴长旭怒目而视,“许清桉,你休想!”
许清桉道:“离回京还有几日,殿下不妨三思而后行。”
薛满听闻广阑王、傅迎呈在?狱中?身亡的消息,同时也知晓裴长旭、许清桉的大打出手。
她急忙赶到裴长旭的院中?,见他正坐在?露天的空地上?,连块地垫都未铺。
薛满往四周看了一圈,杜洋呢?罗夙呢?竟不知天还凉着吗!
她走近裴长旭,视线滑过他的脸庞,还好还好,没有破相得太厉害,许清桉应该不会被治罪。
“三哥。”她安下心,轻声开?口?:“地上?凉,我们进屋坐好不好?”
裴长旭置若罔闻,目光直视前方,神色平静到麻木。
薛满不放弃,“三哥,我知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的伤还未好,凡事得以身体?为先。”
裴长旭终于动了,侧首看向她,“你去看过许清桉了?”
薛满摇头?,“我知道消息后,便先来?看的你。”待会儿再?去收拾另一个也不迟!
是?吗?看来?还是?他略胜一筹。
裴长旭仔细端详她的脸,一如既往的娇俏鲜活,又多?出些意味不明的潋滟。再?往下看,白皙修长的脖颈处,有几枚衣领也难遮的红色印记。
裴长旭不怒反笑,断断续续地笑。
笑他的自以为是?,笑他的不懂珍惜,笑他的后悔莫及。
许清桉说得没错,是?他亲手逼走阿满,将她送到了许清桉的身边。如今后悔已没有用,阿满的心给了别人,拒绝接受他的忏悔。
笑着笑着,那些懊悔心痛便化?为眼泪,铺满整张面庞。
薛满顿时慌了,“三哥,你怎么哭了?是?哪里疼得受不了吗?”
裴长旭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阿满,我这里疼。”
薛满会错意,“是?被熊抓伤的地方又裂开?了?你等着,我马上?去找泰酉,叫他帮你开?药止疼!”
裴长旭不肯松手,“阿满,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不要?走,回头?看看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换作失忆时的薛满,定要?对他不留情面地讥讽。但眼前是?与他相伴十六载的薛满,她做不到冷酷地对待裴长旭。
“三哥。”薛满学着他那般,温柔轻抚他的头?顶,“与我做夫妻后,你会发现我的许多?缺点?,厌弃我不如记忆中?的善解人意。我呢,又会怨恨你太优秀,总吸引外头?的女子示好,恨不得时刻掌握你的行踪。时间一久,你看我鼻子不是?鼻子,我看你眼睛不是?眼睛,两人反目成仇,连基本的情分都难以维持。”
“不会的,我们不会的,我会待你好,今生?只待你一个人好……”
“我们会。”薛满坚定地道:“已经错过一次的事,不需要?重蹈覆辙。”
“我不会放你走,绝对不会……”
“脚长在?我的身上?,你没法阻止我的离开?。”薛满道:“我爱许清桉,很爱很爱。”
“你从前也爱我,你忘了吗?”
“是?啊,我从前爱你,所以委曲求全,欢喜全由你掌控。但是?我经常不快乐,于是?离开?京城,遇见很多?新鲜的事,认识许多?新鲜的人,最后终于明白,真正的快乐和爱是?什么模样。”她道:“三哥,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裴长旭不说话,眼泪打湿了衣襟。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次真正地失去了她。
他的阿满不要?他了。
薛满慰问过裴长旭,便急忙赶向许清桉的院子。
空青、蜚零二话?不说地放行,由她畅通无阻地入内,推开?书房半掩的门?。
她本要气势汹汹地追责,岂料书房空无一人?,唯余案上打开?的书籍与搁置在一旁的狼毫。
咦,人?呢?空青明明说他在书房!
不等薛满想明白,身后忽然迎上一人?,顺势环住她的腰,不住亲吻她的脖颈。
清新的雪松香气袭入鼻间,薛满心旌摇曳,一时软了身子,由他为所欲为。
直到腰带飘落,衣领松垮,修指旖旎地探怀时,薛满陡然清醒,摁住他的手道:“许清桉,这是在书房,你给我清醒一些!”
青年道:“青天白日,满室书香,阿满不觉得在此欢好,能?有?另一番滋味?”
滋味他个?头啊!
薛满恼羞成怒,回身欲拽他的耳朵,定睛后却忍俊不禁。
瞧瞧这家伙,鼻青脸肿的何其滑稽,哪还有?平日里的风流倜傥!
“哈哈哈哈。”她幸灾乐祸地道:“许清桉,你真是活该!”
许清桉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好啊你,不仅先去?看端王,竟然还敢取笑?我。”
“我不仅笑?你,还要狠狠地笑?。”薛满推开?他的脸,没好气地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跟端王殿下大打出手?”
“方才打架的不是恒安侯世子与端王,而是许清桉与裴长旭。”许清桉一本正经,“据我所知?,他们?喜欢上同个?女子,但女子与许清桉两情?相悦,裴长旭却非要棒打鸳鸯,无奈之下,许清桉只好与他一决高下。”
“这么说来,许清桉是被逼无奈了?”
“当然。”
“那最后谁赢了?”
“赢的人?一直都是许清桉,他只不过要逼裴长旭承认事?实?。”
如他三番两次逼自?己承认心意那般吗?
薛满叹了口气,心疼地抚上他的伤处,“疼吗?”
“你亲一下便不疼了。”
“……”
“也许一下不够,得十下才行。”
薛满打了下他的臂膀,“行了,我已与三哥说得很清楚,回京后便会请祖父做主,解除我与他的婚约。”
“那便最好不过。”许清桉搂住她,低声道:“我真想今晚便与你拜堂成亲,往后再也不用分离。”
“有?人?曾告诉我。”薛满忽然想起一句话?,“先有?分离,人?们?才会愈加期待重?逢。”
“那人?是谁?”
“一位萍水相逢的长辈,在我逃家时对我非常关照,那金鱼荷包便是她送的。”
许清桉心想果然如此,“若有?机会,我定要向她道一声谢。”
“她说会去?白鹿城找我,对了,还会带上她聪慧好学、貌似潘安的好大儿。”
“……”居心不良,往后还是别重?逢最好。
闵钊、傅迎呈既已身死,回京便是迫在眉睫。
裴长旭派人?留在兰塬接应,又命另一队人?秘密押送十八皇子进京,自?己则与许清桉、薛满等人?一道动身。
回京途中,他沉默寡言,便连见到她与许清桉亲密无间,也只转身离去?,背影孤寂清冷。
薛满看在眼里,说不歉疚是假的,但除去?歉疚便无能?为力。多余的柔情?关心只会给人?虚假的希望,倒不如狠狠心,彻底斩断前缘。
对此,许清桉道:“你无须感到歉疚,端王的愁苦不止于你。”
薛满问:“还有?什么事?令三哥愁苦?是宫中出事?了吗?”
许清桉道:“宫中的确出了些事?。”
薛满着急,“出了何事??是姑母还是小宁生?病了?”
“非也。”许清桉反问:“阿满,你觉得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姑母吗?她身为一国之后,自?然是雍容大度,母仪天下,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对所有?皇子皇女都视如己出。”
“对你呢?”
“对我也极好。”薛满真心实?意地道:“自?我爹娘去?世,姑母便将我接到宫里抚养,将我当成亲女一般。”
“你与皇后的感情?很深。”
“姑母称得上是我第二个?娘亲。”薛满怀疑地蹙眉,“听你所言,是姑母出了事?吗?”
“与圣上起几句争执罢了,她毕竟是皇后,想来圣上不会重?罚。”
“但是……”
“没有?但是。”许清桉撤下纱帐,俯身吻上她的唇角,含糊道:“天快黑了,你我该养精蓄锐,早些休息……”
长达半月的路程里,薛满充分认识到,许清桉这人根本是衣冠禽兽!别看他白日里瞧着矜持有?度,一到夜里便性情?大变,缠着她抵死不休!
但一想到,他每晚偷偷摸摸地来,天不亮又偷偷摸摸地走,明明辛勤却乐此不疲,她便又心软意活,纵容了他的某些行径。
直至抵达靠近京城的最后一个?驿站,当晚,薛满难得清闲,早早睡下。而裴长旭、许清桉则见到一位久违的长者。
薛科诚。
薛科诚乔装打扮,暗中抵达驿站。裴长旭、许清桉恭候许久,朝他异口同声地喊:“外祖父/薛老太爷。”
薛科诚疲惫地道:“老夫参见殿下。”又朝许清桉微笑?颔首,“许少卿,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