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小望?”微弱的声音响起,“是不是你们?”
百里夜循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在屋后发现倒在地上的纪月辞,不等他上去扶,纪月辞看到他就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跑向他。
“北山,北山他为了救我……阿夜对不起。”纪月辞差点摔倒,抓着百里夜衣服的手上血迹斑斑,左脚也被咬伤了,脸上满是焦急和疼出来的冷汗。
“阿夜!月辞!”林望也找了过来,“你们怎么样?北山呢?靠好多噬灵兽,怎么这么多……!”
纪月辞眼中流出泪来:“噬灵兽太多了,我只困住了一只,没能拦住北山……”
耳边风声骤响,百里夜猛地推开林望侧身闪躲,一只噬灵兽扑空落在地上,优雅的甩了甩尾巴,眼里发出红光,冲着三个人张开利齿密布的口腔,身形一闪就迎面扑了过来。
铮一声鸣响。
百里夜横剑挡在林望和纪月辞面前,噬灵兽的爪子从剑刃上划过,擦出一道火花,没等噬灵兽有下一步动作,百里夜比它更快,换手捏住剑柄反向绞去,眼看就要把噬灵兽的脑袋砍下,这畜生却不管不顾,扭头一嘴咬在剑刃上,直接把百里夜手里的剑身咬断了。
“带月辞走。”百里夜把身上的的结界玉塞给纪月辞和林望,“往山下跑,城镇里是安全的。”
“你呢?”林望抱起几近昏厥的纪月辞。
“城主应该会找仙门的人来帮忙,我撑得到那个时候。”他抬眼在院子中看了看,“等我找到北山就带着他去和你们汇合。”
林望咬了咬牙,掏出江北山临走前交给他的糖盒递给百里夜:“好,你说的,别食言。”
“嗯。”百里夜接过盒子,“交给我。”
林望抱着纪月辞离开,百里夜跟在身后替他们挡掉几次缠上来的噬灵兽的攻击,看着人往山下去了才潜返回院子里,手里的剑被啃得只剩个剑柄,光秃秃的,他靠墙站着,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糖嚼碎咽下,反手一甩,手中的剑又恢复了完好。
“江北山!”他这次没有隐藏身形,直接走到了院子中。
被困在葡萄架下的噬灵兽吃完了法器中的灵力,舔了舔牙齿,踩着猫步朝他走过来,四周的噬灵兽们闻到灵力的气息,全部不约而同聚集了过来。
百里夜默数,十一只。
方才抵挡了几次噬灵兽,手掌被震的发麻,他动了动手指,灵力化成的剑身上泛出银色反光,从一只伏着身子靠近的妖兽眼前闪过,下一刻所有噬灵兽从原地消失,劲风迎面扑来。
百里夜手中的剑荡开一道弧线,挡下了一波攻击,然而噬灵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收回剑,只听咔咔几声,剑身再次被咬碎吞噬,噬灵兽口中喷出的气息转瞬就到了近前。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影子瞬影而来把噬灵兽撞飞出去。
“……江北山!”百里夜瞳孔紧缩,伸手想去抓住那道身影,指尖一痛,缩回来时已经鲜血淋漓。
“师兄……”风里传来江北山小声的哭泣,“你别管……我了……快走……噬灵兽……交给我……”
话语断断续续,一瞬在北面,下一秒就到了南面。
院中的噬灵兽被这疾驰而过的无名风撞得东倒西歪,不再围攻百里夜,全都追着那道速度很快的身影而去,它们的速度快,那道身影更快,快得似乎控制不住,甚至好几次能听到□□撞上墙壁的闷响声。
百里夜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那道身影。
院子边的葡萄架噼里啪啦被撞倒,江北山现出身影,狼狈的倒在地上,百里夜刚要过去,还没动,倒在地上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下一刻,江北山的身影出现在院门边,他踉跄着勉强站稳,绝望的看了一眼百里夜,再次消失,马上又闪现在墙头,然后没站稳一头摔了下去,还没摔到地面身影又不见了。
云箬跑到闲云宗院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个掉帧一样的闹鬼画面。
风里还有呜呜的哭泣声,更像了。
“百里夜。”云箬没有贸然进去,谨慎地蹲在门边,“你怎么样了?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闹鬼一样消失又出现的人是江北山。
他怎么了?
百里夜看到跟过来的云箬,气不打一处来,让她留在城镇是为了什么她没听懂吗?他们这些人本来就跟她没关系,她根本没有必要为了陌生人来冒生命危险,上次在北州城那么惊险的经历还不够她长记性吗?
云箬看了一眼百里夜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蹲在门边没动。
总觉得只要她踏进门槛就会被揪着衣领丢出去。
百里夜也确实有此打算,敛着气息朝云箬走去,刚走到她面前,一道劲风比他更快,掠过半个院子扑过来,目标显然就是完全没有隐藏气息也没有结界玉保护的云箬。
百里夜挥剑横档,一击逼退噬灵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只又朝云箬过来了,他只能循着声音刺出一剑,因为收剑挥剑间间隙太短,刺出去的力量不强,只能勉强挡住噬灵兽的一击。
然而爪子撞上剑刃那种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没有响起,剑尖碰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势如破竹地刺了进去。
百里夜停下剑势,剑身上穿着一只噬灵兽,被刺穿了肚子,嘶声叫着,慢慢停止了喘息。
死掉的妖兽身上还插着另一柄剑,正中心脏。
百里夜转头看向云箬,云箬慢慢从噬灵兽身上拔出手里的剑,几滴温热的血甩到了她颈侧,衬着她白皙的肤色,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他这时才看清,她身上衣裙一侧沾满了血迹。
“你受伤了?”百里夜蹲下来。
“没有啊。”云箬有些莫名,在百里夜伸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退后了一点,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的血迹,恍然大悟,连忙解释,“不是我的血,是噬灵兽的。”
百里夜听完有些沉默。
云箬也沉默了。
此时此景,和北州城那时候居然惊人的相似。
一模一样的被杀死的噬灵兽,甚至连她解释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那时候她解释的对象是胡勇。
“你还杀了一只噬灵兽?”百里夜问。
他语气多少带着点怀疑,云箬不怪他,因为她自己现在也很疑惑,她指了指身后,百里夜探头看了一眼,地上确实躺着一只被刺了好几个窟窿的噬灵兽。
云箬:“我来的时候被它偷袭了,情急之下想起你教我的注灵的方法,本来是想着我灵力多,那就多喂它点,万一它吃饱了就不吃我了呢?”
“……聪明。”百里夜说:“你继续。”
云箬觉得他这句聪明似乎不是在夸自己,但她没有证据,于是继续讲:“结果就凝出了一把剑。”
她甩了一下手里修长的剑身,血迹滑落下去,剑刃恢复干净,银光闪过。
她刚才太紧张,凝出灵剑后胡乱一痛刺,完全忘记了以前在玄阳宗的时候学过一点剑术,差点把那只扑到她面前的噬灵兽扎成刺猬。
刚才那一击她就有经验多了,一剑毙命。
百里夜看了看还穿在他剑身上的噬灵兽,又看了看门外那只,认真地问云箬:“你是怎么刺中它的?”
如果是侥幸刺中一次也就算了,在北州城的时候他看出了云箬身上奇怪的地方,却没说破,有可能是人在极端的情况下被激发了潜能,他没有多在意,只是帮她测了个灵脉。
但侥幸的情况总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北州城那次云箬也回答过百里夜这个问题,只是她那时候不明白百里夜这么问的意思,现在却明白了。
“我不知道。”云箬老老实实说,“好像,我的速度比它快?”
反正她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噬灵兽的动作慢的不行,挥剑一刺就刺中了。
百里夜皱眉:“我看得见你的动作,不快。”
云箬:“……哦。”
她明显不认同这话,百里夜察觉到她的情绪,叹了口气:“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可以换一个方向想想,如果是你动作比噬灵兽还快,那你刺中它的时候我不可能刺中,因为我的动作没有你快,可我们几乎是同时刺中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
云箬想到了在她眼里掉帧一样的慢动作,只要她注意力特别集中的时候,就能感觉对方的动作是慢的,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快,才显得对方慢,仔细想来,在学院报名的时候,没拿到通行牌会被拖下水去,那个时候脚下的水流也变慢了,如果是她速度很快,那除了水流,周围的人在她感觉里也是要变慢的。
但并没有,那个时候除了拖住她的水流变慢,没来得及缠上她的脚,周围的人声和人群都是正常的。
变快的不是她,而是对方变慢了。
但那个变慢的瞬间,似乎只有她能捕捉到。
再试一次。
云箬说干就干,提剑进了院子,把自己暴露在噬灵兽面前。
百里夜没有拦她,起身嚼了一颗糖,补上手里的剑的灵力。
如果云箬失败了起码他能把攻击挡回去。
云箬站在院中,释放出灵力,四周的噬灵兽感受到强大而甜美的气息,全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云箬,好几只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看的云箬有点恶心。
她将手中的剑一转,前所未有的认真,剑尖灵力流转斜指地面,这是她第一次有意识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扑向云箬的噬灵兽倏忽就在百里夜的视野里消失,他完全来不及捕捉它们的动作,正要闪身上前,云箬手里的剑动了,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招动作利落干净,几息之间,好几只噬灵兽都死在了她剑下。
百里夜这次也很认真,感觉识脉的力量被自己催动到了极致,目光牢牢钉在云箬的动作上,总算让他看出了点端倪。
云箬的动作不慢,但也绝对没有快过噬灵兽,只是当她的剑刺出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在她剑刃前方的那只噬灵兽似乎停住了动作。
只是一瞬息,他其实没有看出来,是结合基本结合猜到的。
噬灵兽如果在速度上不占优势,简直就跟普通的妖兽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连坚硬的表皮都没有。
剩下的噬灵兽嗅到同类的血腥味,更加的躁动凶相毕露,但是它们意识到眼前这个食物不好惹,居然全都同时掉头想要离开闲云宗,往山下去逃命。
云箬没有给它们机会,追上去全都解决了。
她身上的白色衣裙几乎被染红,慢慢从门外走回来。
“我全杀了。”她说,提着剑的手有些颤抖。
“你做得很好。”百里夜走过来,犹豫了一下,抬手擦掉了一点她眼角的血迹,握住她的手腕引导着她平息灵力,把灵力化形的剑收了回去,“噬灵兽要是逃下山,山下的城镇会很危险,你救了很多人命。”
她前两次杀噬灵兽都是在生命危机的关头,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但刚才是她主动诛杀,哪怕杀的是妖兽,为了保命出手和主动出手,心理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能这么干脆利落毫不心软的杀掉所有噬灵兽,勇气和决断力都可见一斑。
云箬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没有了噬灵兽发出的声音,院子里其他声音就清晰多了。
江北山呜咽的哭声时断时续,飘飘忽忽,一下在很远处,一下子又突然在身侧响起,云箬方才注意力太过集中,被耳边突然响起的一声哭泣吓了一跳,劲风扑面,百里夜拖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到一边,想要伸手去抓住江北山却没抓住,手背上擦掉了一层皮。
“能看到江北山的动作吗?”百里夜甩了一下手上的血,目光只盯着院子里到处闪现的影子,没有回头地问道。
云箬试了一下,看不清,江北山的动作居然比噬灵兽还快。
“他控制不住自己吗?”
“嗯。”百里夜几次伸手尝试去拦,都以失败告终,“北山只觉醒了体脉,提升到到五阶后一直无法突破,就是因为一旦全力动起来就会速度过快,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再这样下去,他会累死。”
岂止是累死,他都快撞死了,云箬心想。
他速度太快,而我能让物体慢下来。
云箬收敛心神,尝试去捕捉江北山的身影。
百里夜的耳尖动了动,感觉到云箬身周一种无形的气场弥漫开,他回头看过去。
云箬安静地站着,白衣上大片的血迹像是印染上去的花纹,衣袖随风轻微的摆动,几缕发丝从耳后跑了出来,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任谁先看她,都会第一眼看到那双清透的眼睛,跟她的主人一样,似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带着温吞的柔软和乐天知命的安然。
但现在她的漆黑的眼睛里满是专注,以及一种绝不听之任之的坚韧和不会屈服的毅然。
百里夜见过这个眼神,在北州城云箬冲进瘴气中救人的时候。
原来也有人身负强大的灵力,却依旧能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百里夜。”云箬目光追着江北山,躬身捡了颗小石子捏在手里,轻声开口,“你准备好。”
百里夜点点头,担心云箬看不到,“嗯”了一声,从糖盒中又拿出一颗糖嚼碎吃下。
云箬第一次觉得有些吃力。
重生之后好几次她都能无意识中体会那种“别人慢下来”的瞬间,不费什么力,甚至连击杀噬灵兽也算是轻易,但江北山实在太快了,简直跟闪现一样,想要把他乱窜的身形卡住太难了,她找不到那个让他“暂停”的点。
她放轻了呼吸,耳边几乎能听到百里夜咬碎糖丸的声音,风拂过的声音,院子中阵法运转的微弱的声音,还有江北山越来越低的哭声……
慢一点。
再慢一点……
“百里夜,这里!”
云箬的动作比声音快,手中的小石子破风飞出,百里夜霎时间就掠了出去,石子去的方向什么都没有,却撞到了什么被弹回的时候百里夜也到了,伸手劈出,正中江北山的后颈,他身形闪了一下,猛地跌落出现,被百里夜接住。
真的停下来了,北山得救了,百里夜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次江北山失控是五年前,刚被他带回宗门不久,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失控。
那次还好师父在,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制止住,江北山半死不活的养了将近一个月,师父也被折腾得不行,从此不准他再用自己的能力,让他平时都封住灵脉不准开,告诉他下一次再失控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明明知道再开灵脉就是死,却还是开了。
还好得救了。
百里夜把人挪到树下,冲云箬拱了拱手:“多谢。”
云箬舒了口气,她办到了。
她想走过去,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不听使唤,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落入了一个怀抱,还好,起码没倒在硬邦邦的地上,她想。
有人掰开她的嘴喂进来几块硬硬的东西,甜甜的,应该是糖,味道有些熟悉。
第18章
云箬再睁眼的时候还有些懵,发了一会呆,才想起来自己在闲云宗,但现在她所在的明显不是她自己的屋子。
张嘴想说话,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了一声沙哑的气音。
她慢慢转动眼珠子,看到一排眼熟的木架,架子上摆着各类工具和物品,最靠近她的那个木架上摆了好几只圆滚滚的小鸡,不过没有她的那只好看,有一只还缺了一块。
是百里夜的房间。
云箬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努力想爬起来,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很快走进来,走到床边扶着肩膀把她按了回去:“诶云箬你别动!你还发着烧呢。”
云箬晕头转向地靠回床上:“林望?”
林望:“不错,还认得出人,觉得有哪里疼吗?”
云箬摇摇头,摇了一下更晕了,连忙止住动作,林望给她背后垫了个软软的厚垫子,让她半坐起来。
“我……怎么在这里。”云箬小声问。
“喝点水。”林望端过床边的杯子给她,看着她喝了几口水,又把杯子接过去放下,才给她解释,“你那房间太小了,不方便有人照顾你,这是阿夜房间,他这几天都睡我屋里。”
“哦。”云箬缓慢地点了下头。
“别担心。”林望说,“你只是短时间内大量消耗灵力,又不懂得控制,身体虚空才会生病,养几天就没事了,有我在,这点小病保证给你药到病除了。”
云箬怀疑的看着他。
“别这么看他,他医术确实不错,没有骗你,要不是他,你现在还醒不过来。”
云箬微微偏过头,百里夜走进来,手里端着个碗,还没靠近,云箬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眉头皱了皱。
百里夜动作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不喜欢喝药?”
这话问的,谁喜欢喝药呀。
“给我的吗?”云箬问。
“不,是给我的。”林望说。
云箬:“……”
百里夜无语地踢了林望一下,让他走开,自己坐到床边,云箬看他一副要喂药的架势,伸手把碗接过去,深吸一口气,吨吨吨就把药都喝下去了。
嗓子里苦苦的,但是舒服了不少,头也没有那么晕了。
林望端着碗出去,一会儿又进来,还是那个碗,里面换成了蜂蜜水,让云箬不要一口气喝完,慢慢喝,里面加了安神的药,能让她再好好睡一觉养精神。
云箬听话的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百里夜没有出去,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云箬被看的如坐针毡:“你能不能出去,我自己会喝。”
“不行。”百里夜说,“林望还煎着药,等你喝完糖水还要再喝一碗药,我得看着你不能让你睡着了。”
“哦。”云箬突然觉得嘴里的蜂蜜水不甜了。
“江北山怎么样了?”喝完了蜂蜜水,她确实有些昏昏欲睡,只好找点话题让自己保持清醒。
“跟你一样躺着喝药呢。”百里夜笑了笑,“是你救了他,这小子要是能动,肯定过来守着你,我们现在都不在他面前提你,提起来他就哭,不太吉利。”
云箬:“……”神特么不吉利。
“纪月辞呢?”
“她没事,受了点伤,问题不大。”
“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山下的城镇呢?”
“都没事,学院那边来了好几位,山林里的妖兽被驱散了,晴岧山里的噬灵兽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的,至于我们院子里那些,他们都认为是宗门内阵法多,被我们困住击杀的,我没解释。”
云箬有点半睡半醒,问的话开始还好,勉强讲逻辑,后面就随意了,有一搭没一搭的,不仅问了宗门所有人,还把大黄大白二白三白和鸡群都问了遍,甚至还问了句林望怎么不叫她脏脏脸改叫名字了。
不管她问什么,百里夜都很有耐心的回答,非常照顾病患的心情,哪怕回答不上来也会随口胡扯两句。
比如他回答云箬林望为什么改叫她名字的问题就很扯:“你现在脸不脏,擦过了,挺干净的,月辞还帮你换了衣服。”
云箬觉得这个回答似乎没毛病,但又有很大毛病。
她之前也不脏啊?就脏了那么一回。
她转头去看百里夜,却看到了架子上几只小鸡,要是平时她肯定不会问,但是现在发着烧,脑子钝钝的,想到什么嘴巴就说出来了,语气还挺感慨:“百里夜,你是真的很喜欢鸡呢。”
百里夜一愣,觉得话题跳跃有点快:“……何以见得?”
云箬困得打了个哈欠,一副发现了他秘密的口吻:“院子里养的鸡是你买回来的,架子上做了好几只手工小鸡,送我的也是鸡,嘿嘿,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童趣的。”
百里夜:“……”嘿嘿个鬼。
“你说点什么吧,我好困。”云箬连打几个哈欠,半睁的眼睛里满是水雾。
百里夜如她所愿:“那天晚上的事你都记得吗?”
当然了,云箬点点头:“怎么了?我记得我那会儿晕倒了,刚刚才醒,后来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百里夜垂眸。
云箬迟钝的脑子突然就灵光一闪,晕乎乎地运转了一下,对了,她晕倒的时候是百里夜接住她的,这么说来把她抱回房间的也是百里夜,说不定后来觉得她房间小不方便照顾,再把她搬过来的人也是百里夜。
云箬默默住嘴。
百里夜不提,她当然也不会提,抱一下晕倒的人这很正常,但看百里夜刚才明显有话要讲却没讲出来的样子……该不会是把她扛过来吧?
那也太没有人性了啊!
云箬瞪住百里夜。
百里夜抬眼:“怎么了?”
“没什么。”云箬把他的话还给了他,因为精神不好,气鼓鼓的样子。
百里夜:“?”到底怎么了?
林望煎好了药端进来,已经是半温的状态,云箬依旧豪气干云的一口气喝完,再也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云箬浅浅的呼吸声,百里夜等她睡沉了,试了试她的额温,才把床边的碗都收了拿出去洗,关门前他又往屋里看了一眼,云箬缩在被子里,半张脸陷进柔软的靠枕,睡得很安稳的样子。
看来她确实不记得自己晕倒以后的事。
那晚他把晕倒的云箬抱回她房间,又去搬江北山,林望和纪月辞搬了救兵回来,来的仙门修士一半在山下驱散妖兽,一半如临大敌,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问题已经解决了,他们自顾自的误会,百里夜也懒得解释。
林望去看了昏迷的两个人,江北山受伤比较重,都是他自己控制不住速度撞出来的,腿还断了一条,但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箬说严重也不严重,就是灵力使用过度力竭了,但是她不会控制自己体内乱窜的气息,又是在昏迷中,行气要是岔了会全身疼痛,需要一个人守在旁边帮她把气息捋顺。
林望得配药煎药看着江北山,纪月辞灵脉被封帮不上忙,这事自然就落在了百里夜身上。
纪月辞帮云箬换了衣服擦了身体,被林望逮着去包扎伤口喝药了。
林望临走的时候有些不放心:“阿夜,你没事吧?”
“没事。”百里夜在云箬床边坐下,“噬灵兽都是她解决的,江北山那小子也是她救的,我没怎么动灵力。”
“行。”林望点点头,“给她含两颗你的糖,有助于顺灵息。”
“喂过了。”百里夜道。
话是这么说,林望他们走后百里夜又翻出糖盒,捏掉上面小棍,给云箬又吃了一颗。
大概是灵息不顺,她睡得不太安稳,眼皮下眼珠不断转动,百里夜把手搭在她腕间的脉门上助她理顺气息,中途起身去喝了口水,回来的时候发现云箬把被子踢掉了,整个人缩成一团,脸颊烧的绯红,半睁着眼,嘴里闷着声音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他拉了被子给她盖上,云箬抬手挡了一下,小声道:“不要。”
百里夜只好把被子拿开,试图跟她讲道理:“林望说你会发烧,得盖着被子出汗。”
云箬没出声,他再次给她盖被子,又换来了一句不要。
只是这次云箬没有动,平整地躺在床上,声音轻的像被风扫落的残叶:“不要……”
“云箬?喂?”百里夜不确定她是不是醒了,又或者是在做噩梦,他没有照顾生病的人的经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想帮她把被子盖上,没想到她这么抗拒。
大概是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云箬嘟喃的声音停下了。
百里夜弯腰下去查看,衣领突然被抓住,云箬两手死死攥着他一侧的衣领,用力到骨节发白,眼睛也睁开了,只是眼神是虚的,焦距涣散,声音卡在喉咙里小声呜咽:“好疼啊……”
“哪里疼?”百里夜捏住她的手撑开手指,不让她伤害到自己,“头疼吗?还是身体哪里疼?云箬?”
云箬目光穿过他不知道看着哪里,也不理会他的话,开口都是颤音:“好疼……好疼啊师兄……停下来……这里好黑,好窄,我很害怕……让我出去……不要…………”
她似乎做了噩梦,语气又急又怕,推开百里夜在床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浑身都在发抖,泪水流了满脸,却又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哭出声来,一直在重复念着要出去,这里太黑太窄很可怕。
百里夜只好把她抱起来带出了屋子,她的挣扎才慢慢平息了下来,伏在他肩头止不住地发抖。
他突然想起来,他每次在晚上见到云箬,她都不在自己屋子里,一次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一次在屋顶,说自己在看星星,他没在意,只随口问过一句她是不是喜欢看星星,她说闲云宗的星空很不错。
她真的是在看星星吗?
他把云箬抱回了自己房间,她果然没有再闹,盖着被子沉睡了过去。
百里夜若有所思的看着云箬,他刚才没听错的话,她喊了师兄,而且对方似乎让她很恐惧。
这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第19章
云箬高烧发了两天才退,总算可以起床活动了,第一件事就是牵着大黄狗出去溜了一圈,吹够了山风才浑身凉丝丝的回来,躺了那么几天,很享受能跑能跳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生过病,这也算头一回。
回来被林望骂了一顿,勒令她回屋休息等着喝药。
百里夜这几天都在修补宗门的法阵,还有被噬灵兽踩得七零八落的花花草草,家禽们倒是都没事,噬灵兽对没灵力的东西不感兴趣。
死掉的那些噬灵兽全部被林望处理了,小院后晒了一排的皮毛,准备拿来冬天做衣服,骨血之类的能入药制灵器,云箬才知道之前那只噬灵兽他们也没卖,都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