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者尸骸永居地下,魂魄受天地法则驱使按时离开,这类墓穴别管是何规模都会直接封死。
可人类有几个不贪心呢,在那个术法盛行的年代里,谁还没个长生的梦了。
越是生前地位尊贵有权有势的人越不愿意入土为安,转世再来谁知道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们生前穷尽资源和人脉寻找能帮他们长生的人,长生失败后又将希望寄托于死而复生。
正统修行者自然不会给予他们这种虚妄的希望。
邪修们却是巴不得有这种冤大头找上门——这是上赶着给他们送人头啊。
尤浩戈继续写:心愿长眠者得以安眠,痴心妄想者连下辈子都赔进去了。
邪修们对活着的权贵们或许还有那么点忌讳。
死了的权贵敢找上门,邪修们动动手指头就把它们炼了。
给这座墓主出谋划策的人还算良心,殉葬者和墓主的魂魄尸身都是完好的,行动也是自如的。
可就是因为太自如了,生前作威作福的墓主形只影单,死后反倒成了被欺负的弱势群体。
不过上层和这层之间还是有不少限制的,不腐之躯硬闯下来得脱层皮,鬼魂却不受此种限制。
它们虽然不怕疼却也不愿意每次都遭罪,天长日久,被困在尸身里的魂魄便脱离出来,跟尸身分头行动。
魂魄们很满意墓主人的墓室,都选在这里当卧室。
墓主寡不敌众,只能由着它们为所欲为。
偏偏墓主的尸身还在正中间的棺材里,墓主想躲到其他堆放陪葬品的墓室都不行。
章老师看够了戏,想跟同伴商量下对策。
他刚拉起尤老师的手,手背就被尤浩戈反手拍肿了。
章老师“嘶”了声。
所有鬼魅齐刷刷一百八十度大转头。
章老师气都不会喘了。
尤浩戈淡定地掏出一叠纸钱,烧着后往鬼堆里一撒。
群鬼见钱眼开,谁都没心思再看章老师。
几人赶忙退到主墓室外头。
章老师往里头瞄一眼,心有余悸:“这么多鬼全送走可是个大工程呐。”
尤浩戈:“再大的工程你也得承包下来。”
章老师:“为啥?我可以先封住出口,等玄易其他老师闲下来一起处理。”
尤浩戈:“你没发现身边少了个人么?”
章老师惊他提醒才发现阿依还没出来。
尤浩戈:“那墓主的陪葬品里有不少上好丹药,有几种是专门给死而复生者服用的。”
墓主计划重生,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阿依这种级别的僵尸,其实就是古早时期人们所说的死而复生。
墓主把阿依当成了救命稻草,承诺倾尽所有只求送它重入轮回,摆脱眼前的困境。
章老师咧嘴:“墓穴布置都成这样了,陪葬给它的药能吃么?”
尤浩戈耸肩:“能不能吃的,你得拿到手才能分辨。”
阿依种的药被章老师拔了,陪葬的药对她的诱惑那是相当得大。
她是个僵尸,超度是不可能超度的,只能用武力摆平群鬼。
可她现在挂名了玄易的老师,不能用那种残暴的手段对付这群没有太大过错的陪葬鬼。
章老师望一眼还没出来的阿依,心知她此刻必定十分纠结。
他咬紧后槽牙:“行吧,这个大工程我承包了。”
超度这种事,尤浩戈帮不上忙,秦悠就更白扯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是把这群早该离去的可怜亡灵打趴下。
送殉葬者走是墓主的诉求,可不是殉葬者的。
它们的尸身不腐,随心所欲在山中到处乱窜砍人。
魂魄在墓中享受墓主的待遇,这是山大王才有的待遇。
谁会乐意放下手边的“幸福”,奔向未知的来生。
亡灵不配合,章老师的工程连立项都够呛,更别说顺利竣工了。
若是一切争端都局限在古墓中,章老师甚至没权力强行将亡灵们送走。
可谁让它们跑外头砍人呢。
这么大的安全隐患,必须铲除。
秦悠和尤浩戈合力将一只浑身冒黑气的鬼揍趴下。
这鬼原是殉葬的受害者,却在无尽岁月的洗礼中变成了猖狂的土匪,不是厉鬼胜似厉鬼,动起手来招招要命。
秦悠对它们那点怜悯烟消云散,菜刀坟砖一顿甩。
再看群鬼,每一张脸都是平面的。
尤浩戈大镰刀来回扫,轻飘飘的鬼魅哪里招架得住,这下不光脸是平面了,身体糊在墙上成壁画了。
章老师撕下来一只鬼,推进布置好的超度法阵里。
法阵闪烁着柔和的金光迅速将那鬼包裹住,金光从脚到头再从头到脚,将那鬼魅身上的阴煞之气尽数剥离。
那鬼立在阵中,从最初的惊恐慢慢进化成了鄙夷。
章老师懵了:“什么情况?超度的阵法明明生效了,鬼怎么没送走呢?”
尤浩戈:“会不会是墓穴里的布置有干扰?”
章老师觉得有道理,又撕下两只鬼去外面施法。
很快他折返回来,那两个鬼背后灵似的紧跟在他身后。
“不行啊,送不走。”
鬼魅们的惊惧消散,一个个笑得愈发嚣张。
秦悠忽然很好奇殉葬者除了要守卫墓穴,是否还有其他作用。
学术派的教授们只会给出依据现实的陪葬理由,一是守墓,二是死后继续伺候主子。
“死后伺候主子啊,”秦悠摸摸下巴,望向那缩在棺材里的墓主,“它们伺候的主子没走,它们走也走不安心吧?”
墓主连连摆手:“我不用它们伺候,让它们走。”
章老师揪着墓主亡灵的衣领把它薅出棺材:“现在想起不用人伺候了,早干嘛去了。”
这座墓明面上的作用是为墓主由死转生,陪葬者在墓主死后守卫陵墓,在墓主转生后继续为其卖命效忠。
陪葬者们的去处全凭墓主人的状态而定。
章老师咬牙切齿:“我这就送你上路。”
墓主给他跪了:“我不走,除非你能让我带上这偌大的家业去下一世。”
秦悠一菜刀拍棺材盖上。
墓主一激灵,不敢嗷嗷叫嚣了。
秦悠在它面前晃晃菜刀。
墓主眼珠子随着菜刀转来转去。
秦悠:“打劫。”
墓主:“啊?”
秦悠又拍一下棺材盖。
墓主又跪了。
秦悠给它两条路,要么乖乖离开,要么她送它个“一刀两断”。
墓主嘤嘤嘤:“不能有第三个选项吗?”
秦悠:“能啊,我家缺个看大门的,不包吃不包住香火一点没有供奉全部上交,你同意的话今晚就正式上岗。”
墓主嘤得更大声了:“你们欺鬼太甚了。”
秦悠第三刀拍它脑袋上:“你让那么多人给殉葬时怎么没想想自己过不过分呢。”
群鬼哈哈大笑:“就是,你活该。”
尤浩戈一镰刀杵前面那鬼的肚子上:“说它没说你是吧,它活该你砍它啊,砍无辜游客干嘛。”
群鬼恨不能把白眼翻上天,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尤浩戈甩出镰刀的刀刃横在它们脖子上:“把你们的家底也全部交出来。”
群鬼梗起脖子:“凭什么?”
尤浩戈阴恻恻一笑:“打劫。”
章老师未曾设想他承包的大工程是建立在群鬼被洗劫一空的血泪史上。
墓主被丢进超度的阵法之后,没一会便被送走了。
它一走,再往阵法上扔其他鬼就轻松多了。
章老师一边扔鬼一边问:“砍人的是这帮殉葬者,咱强行将墓主送走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尤浩戈:“你猜殉葬者的名单是别人随便定的,还是墓主亲选?”
章老师立马放轻松了。
殉葬者在墓主的重生计划里意义重大,人员必是墓主生前敲定好的。
别管殉葬者是否心甘情愿给他陪葬,他都等同于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人命债算在墓主阳世的因果里,不归他们管。
可墓主不仅杀人,还想奴役殉葬者的魂魄。
这就归玄易管了。
这种居心叵测的鬼,趁早送走,自由轮回教它做人。
送尸骸的学生们还没回来,尤浩戈和秦悠只得化身两只勤劳的蚂蚁,一趟趟搬着陪葬品。
金银财物这类交给教授和警方,丹药和刻有符咒的棺材搬上灵车。
前者是文物,要交由专门机构和人来保管。
后者除了墓主承诺给阿依的那部分对僵尸有利的丹药,其余要交到玄易保存研究。
阿依看看章老师累煞白的大脸,双手不禁握紧了那盒丹药。
章老师人累心不累,对这丹药兴趣十足:“你确定它能吃么?我可提醒你,玄易的解毒丹药都是针对活人的,要是你吃出毛病来,玄易也救不回来。”
阿依面上的感动神色顷刻褪去,她冷若冰霜斜睨章老师两眼,捏了一颗丹药放进嘴里。
思索再三,她还是咽了下去。
天光大亮时,阿依仍在盘膝打坐。
秦悠和尤浩戈以及章老师强势围观。
半晌,阿依缓缓睁眼。
章老师激动地两眼放光:“成了?”
阿依看他的目光更冷了。
尤浩戈扯起嘴角:“看来是被骗了。”
阿依无论是状态还是修为跟吃药前都没两样。
那药倒不是能害僵尸的毒药。
而是假药。
章老师捧腹大笑:“我就说能把陵墓建得那么坑的人怎么可能给墓主放真药,你还不信我哎呦。”
他被阿依按在地上好一顿暴揍。
学生们送完尸骸回来时,古墓已经重新交到了教授手上。
这次连坐镇大师都省了,教授们带考古系的学生就能进。
玄易大四生们很眼馋。
肿着半张脸的章老师领他们进墓参观。
成功“卸货”的灵车以为自己能轻松回程,却没想等待它的是更多的死人。
那些殉葬者以及墓主的尸身都要带回玄易。
灵车瞄准尖利的石子压上去,爆胎了。
尤老师拍了车胎照片发给白校长和后勤部老师。
于是玄易要报销的项目又多了一项。
秦悠回到垃圾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渡鸦不知怎么把自己的嘴掰正了,见着秦悠便巴巴个不停:“你们不是三个人走的么,怎么就你俩回来了?”
秦悠:“!”
对啊,沈青杨是跟他们一起出去的,灵车开到山上时沈青杨还在呢,后来人去哪了?
她跟尤老师复了个盘:他们到山上时正碰上坐镇的大师们在刁难章老师。
尤浩戈帮章老师解了围。
秦悠半劝半强势地将大师们送走。
这个过程中沈青杨是下灵车了呢,还是没下车呢?
大明星的电话已关机,想通过警方人脉定个位都没戏。
尤浩戈撑着下巴算着沈青杨的运势:“死不了。”
秦悠松了口气。
尤浩戈:“可他貌似犯桃花了。”
秦悠:“他遇上喜欢的人追着人家跑了?”
尤浩戈晃晃手指头:“这朵桃花啊,是枯的。”
秦悠只听说过烂桃花,枯桃花是?
渡鸦晃悠过来:“桃花指代姻缘,也指代姻缘所牵之人。枯萎的桃花,枯萎的人。”
秦悠后颈冒凉气:“死人啊?”
渡鸦张开一只翅膀摸摸秦悠的头:“还行,没傻那么彻底。”
秦悠没反应过来呢,尤浩戈已经提溜着它的脖子把它扔出去了。
渡鸦大头朝下,双翅展开:“你往哪扔不好偏往天上扔,爷会飞的好不好。”
它结结实实拍地上了。
尤浩戈哂笑:“还会飞呢,也不照照自己的体型。”
在地上砸出个深坑的渡鸦又自闭了。
沈青杨是秦悠和尤浩戈带出去的,不管他犯什么花,他俩都得把他囫囵个地带回来。
章老师和学生们还在山上帮教授们善后挖掘。
秦悠请章老师帮忙找找山上的痕迹,争取他俩一过去就能顺着线索找人。
大四生们听说他们名义上的师兄实际上的师弟沈大明星不仅来救他们,还失踪了,立马各显其能参与找人。
这里头有个占卜系的大四生。
他占卜这一门是满分,奈何玄易今年更侧重综合实力测评,他在降妖捉鬼这类实战上是妥妥的战五渣,因此而留级没能毕业。
这学生掏出占卜的工具忙活半天,得出两个结论。
一:沈青杨还活着,并且活得很滋润。
二:他就在这山里。
章老师在占卜上是个渣渣,他扒拉着那几枚看不懂的铜钱,虚心求教:“能算出他在这山里我能理解,可你是怎么看出他活得很滋润的?”
学生解释说占算中,占活物和占死物是两条截然不同的分支。
他先用通用的大众算法占卜,卦象显现生机。
这说明占算之事趋于正向,失物能寻回,走丢的人能回得来。
之后他用专门占活物的卜算方式算沈青杨的下落。
显示就在这山中,这次卦象中的生机更明显了。
学生:“这卦本就是给活物用的,能在这个卦象中透出勃勃生机的人,必是处境极好的。”
章老师和其他学生似懂非懂点点头,再齐刷刷望向整座大山。
能在深山里过得极其滋润,沈大明星不会违法狩猎去了吧?
秦悠和尤浩戈重返山上时,大四生们已经把这座占地辽阔的深山搜找了一遍。
连沈青杨的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有人质疑是不是占卜系学生算得不准。
占卜系学生涨红了脸,掏出工具再算一遍。
结果还是一样。
别管死活吧,沈青杨必定在这山中。
秦悠看看卦象,掏出了龟甲。
龟甲表示:不想沈青杨死翘翘的话就别用它算,它可是个反向诅咒大佬来着。
秦悠:“不用你算沈青杨,我是想让你算算那桃花。”
一朵枯桃,龟甲再怎么发瘟也死不了第二回了。
龟甲给出了个很复杂的占卜结果。
秦悠看不懂。
那占卜系学生却是看出了三分门道:“这卦象描绘出了一幅地图。”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占卜系学生:“恕我才疏学浅,看不出来地图是怎么画的。”
所有人:“……”
尤浩戈拍卦象发到教室群里,很快便有占卜系老师为他们答疑解惑。
“这卦象是一张地图,稍等,我画给你们。”
过了一会,那老师发出一张手绘图。
尤浩戈看了又看:“不错,比卦象抽象。”
依照这张鬼画符一样的地图,众人兵分三路进山找人。
秦悠和尤老师单独行动,章老师和阿依各带一队学生。
若是在山里发现更多符合地图和卦象的分路,就再把学生们分成更多的小组。
有学生举手:“为什么尤老师和小秦老板不带人?”
章老师:“跟他们一队,我怕你们心脏受不了。”
这边两支队伍从山脚慢慢向大山深处推进。
那边尤老师御剑载着秦悠直飞深山。
坐在后面的尤浩戈戳戳秦悠后腰:“尤老师教你御剑这么久了,你就不能带我飞飞?”
秦悠:“……你那也叫教?”
尤浩戈:“怎么就不算教呢,来,这把你飞。”
他这话还没说完,他俩连同超大镰刀一块摔土坑里了。
很不幸地,秦悠脸朝下摔那了。
不幸中的万幸,尤老师给她当了肉垫。
同样脸朝下的尤浩戈吭哧半天也没能把自己的脸从烂泥里拔出来。
秦悠爬到旁边,拽着尤老师的胳膊拔萝卜。
尤浩戈的脸总算赶在胳膊掉环儿之前抢救出来了。
秦悠盯着尤老师那张“泥塑”的脸:“……你现在就挺像枯桃花。”
尤浩戈的脸被变干的泥巴糊得做不了表情:“小秦同学快给我一坟砖。”
秦悠:“干嘛?”
尤浩戈:“把这张假脸拍碎。”
秦悠:“你就不怕假脸没碎,你脑袋先碎了么。”
尤浩戈:“不怕,我脑壳硬。”
他脑壳再硬,秦悠也不舍得拍。
她贡献一瓶矿泉水,解了尤老师的燃眉之急。
尤老师连做几个深呼吸,扭头瞅瞅摔他俩这大坑。
“小秦同学觉不觉得这坑的形状很眼熟。”
“熟,每个棺材下葬前都得挖个一模一样的。”
天然形成的土坑不会是四四方方规规整整的长条。
这一看就是个埋棺材的坟坑。
可这坑里没有棺材,更没有死人。
秦悠对比地图:“这不会就是枯桃的老巢吧?”
尤浩戈:“狡兔三窟,咱还是找找它其他的巢吧。”
诈尸的死人多了去了,秦悠和尤浩戈还是第一次遇上连棺材都跑没影的。
土坑附近都是湿软的泥土,山里这几天没下过雨,土里的水全是山中聚集过来的湿气露水。
秦悠很疑惑:“这种地方能建墓吗?”
尤浩戈抿唇摇头。
除了水葬,其他葬法的尸骸和棺材沾水是大忌。
能把山中湿气聚在这小小方圆之间,说明此地是山中阴气聚集地。
不同于聚阴之地能把所有阴气困在一处,这里的阴气是流动的。
但这里只流阴气不通阳气,风水上并不是个能建阴宅的地儿。
把死人埋在这里的人,要么是过分不懂行,要么是没安好心。
尤浩戈寻到一个四方泥印,沉默良久才说:“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埋尸的人是想甩掉一个烫手山芋。”
人死为阴,阴气大量聚集之地却不适合埋骨。
就好像人活为阳,也没人住在只有阳气没有阴气的地界。
若是反其道行之,那便成了个困局——将死人埋进阴气极重的区域,死人就会被困其中。
从死人的角度看,它是在坐牢遭罪。
从活人的角度看,这是成本最低最有效的防止尸骸到处害人的法子。
这么大一座山偏偏把坟坑挖在这里,巧合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是没安好心,挖坑者大可以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山中毁尸灭迹一劳永逸。
埋到阴气重的坟里,没诈尸也要诈尸了。
这对挖坑者是种莫大的隐患。
秦悠也是同样的判断:被埋在这深坑中的本就是个诈起之尸,挖坑人想不出甩掉这诈尸的办法,更没本事灭了它,只好利用整座山的阴气将它困住。
可惜此地阴气是流动的而不是凝聚不散的,没能困住被埋的死人。
由此可见,挖坑的人并不怎么懂行。
秦悠丈量泥地上的印记:“这好像是棺材立起来硬砸出来的,它为什么要带着棺材蹦?”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二人心知肚明。
棺材被封住了,诈起的死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棺材蹦出来的痕迹可比脚印清晰多了。
二人寻踪而去,很快便发现棺材印变得更深了。
印痕加深意味着棺材变重了,而且加重的不是一点半点。
秦悠不停摩挲后颈:“不会是沈青杨吧?”
尤浩戈:“恐怕是他了。”
一口在山里乱蹦的棺材撞上了不知怎么跑到山里来的沈青杨。
不是一换一,而是搭了个便车。
结合枯桃的运势。
秦悠倒抽好几口冷气:“这俩人不会已经入土为安了吧?”
尤浩戈:“沈青杨同学肯定还活着,占卜的卦象也说他很滋润。”
秦悠实在想不出跟诈起的死人躺一个棺材能滋润到哪去。
就沈青杨那胆子,没吓死都是已经很了不起了。
尤浩戈笑笑:“其实尸体这一大类阴物也能撑开类似鬼域的幻境。”
秦悠挑眉。
这么说来,沈青杨进了人家的棺材就不难理解了。
他是真以为自己搭上顺风车了。
沈青杨追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跑进山里,那人影一晃就不见了。
沈青杨起初以为那人影便是从墓里跑出来的不腐之躯,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察觉不太对劲。
不是说墓里的死人热衷于挥刀砍人么。
他追这个怎么就知道跑呢?
好歹砍他两刀啊!
山中雾气骤起,能见度瞬间归零。
沈青杨越走越找不着北,手机也没有信号,他决定原地坐下等雾散去再说。
雾气持续不散,沈青杨有点着急。
他是来帮忙救人的,不是来添乱的,再找不回去,他岂不是也成了等待救援的一份子。
相比已知丢在哪的学生,找他的工程量可要大多了。
沈青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他那没上过几节课的占卜知识给自己卜了几卦。
卦准不准不好说,反正他又看不懂。
于是沈青杨选择了更简单明了的方式:扔鞋。
走来走去,沈青杨瞧见雾气中有个人影,是个年轻的姑娘。
对方正在御剑。
沈青杨赶紧出声叫住对方:“我是玄易派来支援章老师的学生,你是坐镇古墓的大师吗?”
那姑娘巧笑倩兮,点了点头。
沈青杨诉说自己的困境,请求对方带自己去古墓门口。
那姑娘说:“这里离古墓有点远,你会御剑吗?”
沈青杨摇头。
那姑娘表示沈青杨可以站到她的剑上。
沈青杨再三表示感谢后小心翼翼站在剑刃上。
宝剑轻轻摇晃起来。
沈青杨实在站不稳,又不好意思去抱女孩子来维持平衡,很快便像一根木头一样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醒来的沈青杨脑袋晕晕的,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方。
一个身穿白衣的漂亮女孩守着他,见他醒了递给他一碗水。
沈青杨渴得喉咙疼,道谢后连忙接过水碗一饮而尽。
他那朦朦胧胧的记忆就更模糊了。
女孩说沈青杨是一辆车拉到这里来的,车子发生了车祸,他是唯一幸存的伤员。
沈青杨当真像是撞坏了脑袋,女孩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女孩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沈青杨一瘸一拐跟着去了。
女孩的家很古朴,如同古装片里最常见的木屋。
女孩对受伤的沈青杨照顾得无微不至。
沈青杨心怀感激,再就没有然后了。
女孩眨眨眼:“我救了你,你不是该以身相许吗?”
沈青杨:“啊?那不行,我有喜欢的人。”
女孩漂亮的脸瞬间扭曲成了青紫色:“不行也得行!今晚就成亲!”
再醒来时,他身穿大红喜服,身旁依偎着一个娇小的红衣女子。
沈青杨眨眨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到一张熟悉的可可爱爱脸。
女孩美目流转,嫣然一笑。
沈青杨笑成了个傻子。
他摸摸她的头:“你这身高怎么缩水成小秦老板了?”
可爱女孩的五官拧成了个调色盘:“小秦又是谁!”
沈青杨就又被拍晕了。
秦悠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们追到了野草遍布的山沟沟里,棺材的印记再也寻不到了。
尤浩戈给她披了件衣服:“山里夜凉。”
秦悠捏捏鼻梁:“我怀疑有人骂我。”
尤浩戈:“何以见得?”
秦悠:“直觉。”
尤浩戈:“……要不你把直觉用在找人上?”
秦悠撸起袖子,手指头快速掐动,两眼边眨边上翻。
尤浩戈绕到正面瞅瞅:“嗯,是个去街边诈骗的典范。”
秦悠突然高举双手:“伟大的黑暗之神啊,请给予我最灵验的直觉,让我找出那隐没在黑暗之下的罪恶吧。”
被吓一跳的尤老师:“……”
一颗流星划过苍穹。
秦悠:“看见没,我的直觉显灵了。”
尤浩戈:“……你再一惊一乍就该我显灵了。”
左右不知该往那走,二人当真随着那流星指引的方向找去。
三拐两跳,成功迷路。
秦悠怒指苍天:“你怎么给人领路的!”
星空的沉默振聋发聩,好几颗星星气得大头朝下栽了下来,朝不同方向陨落。
很快演变成了一场壮观的流星雨。
尤浩戈:“看来黑暗之神被你骂吐血了。”
秦悠表示:“心理素质这么差的神,赶紧下岗得了。”
秦悠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流星雨,漫天星光飞逝,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往草地上一躺,双手合十在胸前。
尤浩戈坐在她旁边,无声望苍天。
时光似在这一刻静止,画面定格成永恒。
秦悠:“真好看呀。”
尤浩戈:“是啊。”
秦悠在装储备粮的袋子一掏了一把。
一只尾巴老长的大耳朵老鼠被揪住了细长的小尾巴。
秦悠把它拎到自己眼前:“你再啃我口粮我就把你变成口粮。”
老鼠亮出肚皮,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大字:我是保护动物。
秦悠:“……”
小老鼠张开四肢,以尾巴为轴心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秦悠头一次遇上偷东西还这么嚣张的罪犯。
她决定好好教鼠做人,一巴掌下去,小老鼠成永动机了。
尤浩戈把小老鼠解救下来,趁小老鼠两眼冒蚊香圈跟它签订找人契约。
等小老鼠清醒过来,一切已为时晚矣。
小老鼠脖子上被尤浩戈挂了个具有定位功能的手环。
他很认真地对小老鼠讲:“你帮我们找到沈青杨同学,我们付你两包精粮,你的小伙伴也能吃上一顿饱饭。你别想逃跑,这里面有个微型炸弹,你只要稍稍动起毁约的念头,嘭。”
小老鼠四肢直抽抽。
秦悠指指还在继续的流星雨:“瞧见没,乱指路的星星都被我俩炸下来了。”
小老鼠的小心脏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刺激,伸腿瞪眼躺平平了。
秦悠往它嘴里塞了块饼干。
小老鼠满血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