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喜欢另辟蹊径。
比如在留下深刻的初印象后,吊一吊他的胃口。
给一点新鲜感让他尝尝。
不过,这次好像失败了?
“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看我长得比他帅,也比你前男友帅,你喜新厌旧!”周锡风自信满满。
“……哈哈。”
所以他不是傻子是什么?
江禧没说什么,干脆转了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
周锡风单手插兜,不耐烦地朝她伸出另一只手。
“?”他这肯定不是握手的意思。
不是,这兄弟俩怎么一个毛病啊。
“车钥匙还我。”他催促道。
江禧:“那个……”
见她没动,周锡风慢慢眯起眼,语气暗含警告,一字一顿:“怎么?别告诉我你搞、丢、了。”
“当然没有!”江禧立马接话。
“给我。”
“钥匙不在我这里。”
“在哪?”
“在你大哥那里。”她耸耸肩。
“……哪?”周锡风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他说的这个人是谁,走近后又问了遍,“你说…谁??”
江禧烦躁了下,不由地抬高声音:“周时浔!”
这怎么耳朵还不好使呢。
空气当即凝结了一瞬。
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安静,连楼下原本低浅窸窣的碗碟磕碰音都消失了。
如果这个时候江禧从楼梯口看下去,会发现所有正在工作的家佣都停了下来,纷纷望向楼上,面露惊异。
在这里,不会有人这样称呼那位。
周锡风被她喊愣了下。
因为他也不敢这样称呼周时浔。
江禧见他不出声,以为自己态度不好惹他生气了。她清清嗓子,忙又重新牵起笑容,跟他细声软语地解释:
“你把我扔在半路,我累点淋点雨倒没所谓,但我那么狼狈地从正门明晃晃走进来,我担心被奶奶知道以后会让你挨骂。”
同样的话术,被她颠过来倒过去地说,就能在不同的人面前呈现出不同的意味。
“你会有这么好心?”周锡风嘁声。
“我说过我是站你这边的嘛,阿风,毕竟我们很快就会成为夫妻——”
“打住,怕你搞个小三绿死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锡风打断她,“说重点。”
江禧撇撇嘴,老实交代:“回来路上正好碰到大哥的车,他顺路载上我一起,在车上的时候就把你的车钥匙没收了。”
“你…坐我哥的车回来的?”周锡风似乎很诧异。
江禧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发觉他的表情有点精彩。
她在他震惊的情绪中读出一种不可置信,这份不可置信从另一个层面来讲,或许还可以理解为,另眼相看。
“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的追问完全印证了江禧的分析。
“他还说…”江禧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信口扯谎,“他还说周黎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虽说联姻是利益互结,但他还是比较看好我们的。”
不料周锡风倏然挑挑眉,“是么?”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既然我哥都看好你,”周锡风这时半弯下腰,与她平视,不怀好意地哼笑一声,“那我就给你一个在我面前表现的机会,要不要?”
“什么?”江禧本能警惕,觉得他没憋好屁。
“去把钥匙搞回来。”
她就知道!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你搞没的车钥匙,你负责把它从我哥手里重新拿回来。”
周锡风笑得又痞又坏,“明天之前见不到我的车钥匙,你就立刻给我哪来的回哪去,听明白了吗?”
……妈的,他是狗吧??
周锡风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当她害怕了,一脸得意地直起身,双手插兜,装模作样地又给出第二个选择:“或者,你愿意现在就放弃联姻直接走人,那我也可以不计较……”
“如果我拿回来了呢?”江禧蓦地抬起头。
周锡风被她前后反差搞的有点懵,“什么?”
“我说,不管我去周时浔那里用偷的用抢的,”她声音平淡,表情却坚定,“钥匙拿回来的话,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二楼餐厅又一次陷入静默。
站在这里对峙不下的两人不会知道,此刻,餐厅左侧的房间内,他们口中的当事人正在这里用餐已久,且被迫全程听完了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房外的两人还没结束。
“什么条件?”周锡风倒是警觉,“跟你结婚?想都别想!”
“不结婚,那就约会吧。”
“周时浔不是不许你出门吗?”女孩的语调轻快又温柔,说:“我帮你,阿风,拿到车钥匙我们就偷偷跑出去怎么样?”
“条件是,跟我约会半天。”
厢房内,周时浔放下刀叉,长指拎起餐巾优雅擦拭了下唇,淡声开口,喜怒莫辨:“【普蘭佩】的隔音这么差劲么?”
总领管家自然秒懂他话中含义,躬身微笑,答非所问:“贝珍小姐的确与众不同,或许…这也是老夫人格外欣赏她的理由。”
“怎么定性是‘欣赏’,还是‘被骗’?”周时浔口吻微嘲,侧头对管家下令吩咐,“帮老太太防着点。”
“是,大少爷。”
“老板,要在你房间加派人手吗?”寸头男仲一适时插话。
周时浔轻哂:“你觉得她真敢来?”
想到才见面短短一天一夜,女孩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根本让人捉摸不透,仲一皱了皱眉,颔首冷声道:“不是不可能。”
周时浔淡嗤一声。他懒散后靠向椅背,长腿交叠,屈指敲扣两下桌面,腔调戏谑得华美:
“那就等着她来。”
一觉醒来已经午后时分。江禧爬起来冲了个热水澡,让人把饭送来房间,认认真真吃了个顿饱饭之后,才觉得真正活了过来。
她拎了瓶冰苏打走进衣帽间,摸到拐角柜隔断里的开关,按下去,角柜自动收缩后向一侧推滑,露出里面一小扇中古绿半拱暗门。
指纹识别通过,江禧推门进入里间私人密室。
她抬手一把扯下红丝绒遮墙挂布,感应轨道灯随即打照亮光。放眼望去,面前巨幅磁吸墙一分为三。
左面是整个【遊園】建筑总览地图。
右面是其家族资产与集团概括细则。
正中央,铺展着周氏家族所有人物关系导图及个人背景简介档案。
满满当当,一整面照片资料墙。
大部分照片旁都落有江禧仔细书写的注释笔记。有的来自黎贝珍父亲给她的现有的资料档案,有的则是江禧住进周家半个月后的自己留心观察所得。
其中,周锡风的照片旁写满了笔迹。
只有一个人还是空白,周时浔。
周家现在办着丧事,她特意跟家中分部的管家打听了下,据说最近这段时间周时浔都会住在【遊園】。
为了拿车钥匙专门去堵他不现实,去偷去抢更是没谱的事,周时浔不是周锡风,这个男人段位太高。
若非必要,她其实并不想与他产生任何交集。
如果必须接触他,就要动动脑子。
江禧双手环胸,盯着眼前的照片墙思考了好一会儿,觉得稳妥起见还是知己知彼。
她决定先去观察一下周时浔。
转过头,她将目光放在左侧的地图上。
【遊園】,一座位于平澜苍山顶的私人墅群庄园。
百年前。周氏祖先由内陆粤广区南下迁移,入港扎根,择地起楼,购林开山,周家如赤龙金蛟镇卧盘踞于此,世代薪火相传。
从此港岛的每一场金融飓风,皆以“周氏”命名。
周家人丁兴旺,因此在【遊園】以小家为单位分配住处,相当于一家一户多层别墅。但子孙成年后若经济独立,便可以选择分家,拥有属于自己的独栋别墅。
江禧懒洋洋靠坐着桌边,眼睛逡巡在地图上搜寻目标,不由地轻喃:“周时浔的别墅位置在高处。”
那么想观察他,需要一个更高的对立角度。
“比他的别墅更高的建筑是……”她盯着墙上地图仰头灌了口水,随后从桌上盒里取出一枚飞镖,单眯眼瞄准位置,甩出,精准扎中。
——书馆【眷椿】。
书馆【眷椿】,顾名思义无非就是栋藏书楼的存在。楼内分九层,是【遊園】内除了钟楼之外第二高度的建筑体。
一至五楼存有中西方巨著及世界各国稀贵的小众文学。六楼名品字画艺术展,七楼会议室,八楼为周氏家史长廊。
这个时间书馆没有人,江禧坐电梯直上九楼。
之所以选择这里,满足高度与位置条件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据闻周家兄弟的祖父周老先生生前是位天文学狂热爱好者。所以,书馆九楼收藏着各类观测天象的精密仪器与天价文物拍卖展品,堪称博物馆级别。
江禧逛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仪器。于是又从木梯爬上小阁楼,将目光锁定在窗边的一架天文望远镜上,轻轻挑眉,发现望远镜朝向的位置正巧就是周时浔的别墅。
来之前,她已经反复查过使用方法了。江禧走过去,推开窗时竟无意看到一只黄色无人机在外盘旋。
没心思去欣赏,她走回天文望远镜后,微弯下腰,握上主镜筒眯起一只眼凑近,按照网上教学那样去挪移镜头探寻合适角度。
调节焦距,找到周时浔的别墅置于视野中心,小幅度扭转瞄准镜螺丝,使双镜光轴平行,最后松开锁死的脚架。
可下一瞬,
镜像中的画面狠狠刺入她眼中——
是周时浔。
但是他……好像才刚结束腰腹训练,此刻正半裸着上身,懒漫斜靠在窗边接电话。
江禧眼神木讷地扫了圈镜头里的环境,看到满屋的专业健身器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视域对焦点瞄中了他的健身房。
日落未落,霭云自我燃烧换取须臾盛绽的残霞。蜜橙色昏光边缘泛着红,透过暗绿窗格,渗洒在周时浔精健修美的身骨上。
男人肤色健康,肩宽平直,脊背落拓挺拔。锁骨清晰嵌出深凹的颈窝,尾端勾连高突肩峰,腹肌轮廓紧实虬结,欲气勃发,腰线劲瘦硬朗,流畅性感的人鱼线向下蜿蜒,没入稍低的运动裤边。
江禧怎么都没想到,在周时浔清贵寂冷的气质下,竟藏有如此明锐昂扬的优越体态。
贪心的少女还在沉浸式欣赏男人的身材。她看到周时浔结束了通话,将手机揣进裤兜,随意触控了下电视墙开关,手里还拎着个类似遥控器大小形状的东西。
江禧正打算仔细观察那是什么遥控器,这时候,猝然出现的画面令她当场瞳孔骤缩——
当电视墙的电子荧屏亮起。
在那上面。
她居然,看到了自己。
更准确来说,是她看到自己正在用天文望远镜偷窥的画面。她的脸,无比高清地出现在健身房的屏幕上。
镜头中,似乎周时浔对于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的她也感到意外。
他手中操纵遥控器的动作停滞了下,高倍焦距甚至将男人脸上的情绪展露得一清二楚,她分明看到他素来缺乏情绪的眼底划过微讶,一闪而逝。
率先反应过来,周时浔弯腰从健身轮上捞起衣服套上,转身走出健身房的露台,他微扬下颌,朝她这边冷淡投来一道视线。
江禧顷刻感觉后背惊起一层薄汗。僵滞了半秒,她回过神猛地起身,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窗外探了一眼。
彼此目光隔空交触的一秒。
江禧简直像受了惊吓的鸟,嗖地背过身蹲下,悄咪咪挪去旁边巨大的光杆地球仪后方,拼命试图藏住自己。
过了半分钟,她略微缓了缓神,站起来一些,又迅速闪身溜回天文望远镜后,重新握起主镜筒,再次透过高倍镜头瞄向对面周时浔的健身房。
可这次令她惊愕的是,周时浔不见了!
镜头里只有健身房内的电子荧屏仍在无声播放画面,像一场正在上映的默片。
影片的女主人公是她自己。
而本该出现在她高倍镜下的男主角,却杳无人影。
周时浔人呢?
这是,楼下徒然传来“叮咚”一声。
紧接着电梯厢门缓慢滑动。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江禧听到,电梯关门,然后是明显迈上木梯的脚步声,掷地有力。
有人在朝向小阁楼走来。
无比极限的瞬间,她唯一想到的是刚刚消失在镜头中的那个男人。
不会…真是他吧。
周时浔。
不该是周时浔。
临出门前,她特别留意过地图上周时浔的别墅到书馆的直线距离。这个距离,步行的话至少需要10到15分钟,而周时浔刚刚在她镜头下消失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免心虚。
怕自己计算有误,加上此刻身后愈渐逼近的脚步声,慌乱之中,江禧一把抓起手边的厚绒布罩住望远镜,之后飞快躲进巨型地球仪与窗墙之间。
悄悄透过夹缝,她屏息观察着来人。
还真不是周时浔。
这人是…周时浔的小叔?
作为一名十分具有职业操守的替身,为了滴水不漏,江禧早已对周家成员的名单烂熟于心。
周家老爷子与汪氏育有两子一女。
其中,周时浔的父亲排行老大。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正是汪氏的第二子,周时浔父亲的亲弟弟。
也就是周锡风的父亲,周庆辉。
“老窦,搵我咩事?”
(老爸,找我什么事?)
说曹操曹操到,周锡风居然也跟着来了。
父子两人站在窗边用粤语交流。
江禧几乎听不懂。
想到当下这个尴尬处境,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贸然出去,只能等他俩先走。
闲着也是闲着,她悄悄掏出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给杀马特发了个表情,那边秒回“1”表示在线。
杀马特粤语很溜。于是江禧拨过去一通电话,开放免提,让对面打字给她实时翻译。
“跟你的小未婚妻相处怎么样?”周庆辉点了根烟,问。
“什么小未婚妻,谁承认她身份了?”周锡风听到就烦,“您找我就这事?”
说着就要转身下楼。
周庆辉笑哼一声,“家里人见过那孩子的都夸她双商高,头脑醒目,年纪虽小但很懂察言观色,尤其一张漂亮脸蛋,连老太太都十分钟意。”
他眯眼吐了口烟圈,“怎么唯独你讨厌她?”
周锡风不屑嘁声:“黎家那种暴发户,以为把女儿送到国外镀个金就算培养成上流名媛了,还双商高?像她那种自作聪明的女人我见多了。”
江禧忍不住翻白眼,恨不得一个鞋底呼他脸上。
不过周锡风话糙理不糙。
黎贝珍尚未出生时父母就离了婚,黎母孕期移民到西班牙,生下女儿后没多久便再婚重组自己的家庭。女儿黎贝珍在这之后被完全放养国外。
由于黎贝珍自幼生长在西班牙,不曾回国,港内圈里没人见过她,也完全没有她的相关信息。
因此黎父可以钻这个空子,找来江禧做替身。
至于周黎两家的渊源。
“都这年代了谁还搞娃娃亲?真要玩商业联姻,周家也不可能选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暴发户,他黎家挺能往脸上贴。”周锡风还在骂骂咧咧。
说起周黎这门婚事,也算有来头。
黎贝珍的外公与周家老先生,也就是周氏兄弟的祖父曾同为皇家港岛辅助空军飞行员,战友情颇深。而黎贝珍的外婆与周家兄弟的祖母汪氏更是手帕交。
两家后代的娃娃亲便由此而来。
“怎么说也是你阿爷应下的事。”周庆辉说。
“他答应他的,我拒绝我的。”周锡风也歪头点起根烟,胸有成竹道,“黎惠珍那种捞女,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等着吧,马上我就让她乖乖走人。”
狗崽子到现在连名字都记错。
江禧心里暗骂。
“能把老太太哄得天天想带在身边,可不会像你在外面玩的那些一样。”周庆辉却不赞同,话里有深意,“姓黎的这丫头不简单。”
周锡风没懂:“怎么不简单?”
“她今早是周时浔送回来的。”
“那又怎么样?”周锡风显然没上心,“估计是在大哥面前演戏装装可怜,求他上车的呗。”
“你第一天认识你大哥吗?”周庆辉冷笑,“他周时浔是那种随便装个可怜就会允许你上他车的男人吗?”
周庆辉沉思着掐了烟,忽然又道:“我听说,你让她去找周时浔拿车钥匙?”
江禧蓦地一僵。
他怎么会知道?他想干什么?
“您到底想说什么?”周锡风觉得他莫名其妙。
“天黑以后你给那丫头打电话,就说你已经跟周时浔说好了,让她今晚直接过去他别墅里拿车钥匙。”周庆辉眼里笑意带了点阴恻。
周锡风还在状况外:“我凭什么帮她!?”
“有时候我真是不知道你的脑子长来有什么用!”周庆辉被他蠢得气结,抬高了声音,命令,“你只要负责把她引过去,其他的别管,我会安排。”
“您想干什么?”周锡风替江禧问出了心中疑惑。
却被周庆辉模糊带过:“既然你那么讨厌她,那就想办法,让她没脸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江禧看着手机上杀马特翻译的字句,不禁被气笑了。难为他们父子俩处心积虑就为了赶她走人。
要不说是一脉相承的王八蛋呢。
周家父子的谈话还没结束,江禧却没了兴趣,索性挂断杀马特的电话坐在地上,仰头发起呆。
窗外,黄色无人机正对着她。
突然间,江禧后知后觉地惊醒到一件事,如果说周时浔那里可以远程看到她的话,那就意味着……
书馆九楼,此刻她所在的这层室内,
装有监控?!
可是刚来的时候她留心观察过,整间小阁楼根本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电子摄像头,她确定。
眉尖略蹙,江禧稳下心努力回想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刚才在周时浔的健身房里,被投屏到电视墙上的那个画面角度,是她的正面视角。
也就是说,摄像头位于正对着她的方向。
江禧巡视了眼天花板左右两角,还是没有。若有所思地垂睫,忽然,她想起当时周时浔手中是不是拿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她掀起睫毛,仰头,目光落在外面那台正冲着自己的黄色无人机,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发现机头频闪的绿光点。
——原来是它。
周时浔够会玩的。
一想到整片电视墙都在上演她此刻偷听的窘态,而周时浔正在冷眼旁观,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她浑身难受得要命。
不等了,想办法先走。
幸好身后的光杆地球仪足够高大,足以掩映住她。趁周锡风父子二人还在谈话,江禧站起来往窗外楼下瞧了眼,很好,楼墙外设有安全铁梯。
她扒住窗台,蹑手蹑脚地放轻动作,最快速翻窗出来顺梯成功爬了下去。
结果还没等站稳脚,兜里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险些把她吓坐在地。
江禧手忙脚乱地握着手机,快速跑去拐角,靠着墙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周锡风的手机号。
她背过。但时机不到她没联系过。
电话接起来,没什么意外可言。如他父亲周庆辉交代的那样,周锡风让她去周时浔的别墅里拿回车钥匙。
电话挂断,江禧眼尾的笑意一秒冷却,她边朝前走边陷入自我沉思。
周庆辉到底想干什么?
他在计划什么?
正想着,她蓦然站定脚步,回头半眯起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这台黄色无人机,沉默不语。
无人机在她身后一路“尾随”。
当她加快步伐,无人机也跟着追紧,而她有意放慢脚步时,无人机也随之缓下速度。
它没有高空飞行,就在她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丝毫不担心被她发现。
不,它就是故意要江禧发现。
它在为主人表态。
对于被她偷窥这件事,周时浔的报复方式是反向溜着她玩。
这种被耍的情形,让江禧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水族箱内的鱼。被他近乎施舍般的落眸打量,被分析,被洞穿,一言一行都被他掌控。
任她在玻璃水缸内如何伪作,如何上蹿下跳,如何摆尾示弱,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场卖力的表演。
玻璃外,周时浔始终冷眼观赏,兴致缺缺。
正如他们的对峙。
他是如此高傲,操纵,权势滔天。
而她只有低卑,受控,不值一提。
本来就被周锡风父子搞得很不爽了,现在还要被周时浔耍着玩。江禧心底噌地冒出火气,她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无人机也依旧追随其后。
穿过浓茂繁盛的椰林,绕开中央喷泉,便迎来大片庭院假山水景苑。
江禧这时倏地站住,微侧头,余光瞥见后方无人机惯性追近,她迅速蹲下伸手进旁侧的锦鲤生态池中,摸出一块分量不轻的鹅卵石。
鹅卵石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她站起来,转身朝无人机狠力砸过去。
没击中机身。
不过,四角的螺旋桨倒是被她成功砸飞一个。
无人机猛地受到重挫,直线降掉。所幸还剩三角的螺旋桨使机身没有完全掉落在地,反而在降落一段距离后悬停住,维持在离地20公分的低空飞行状态。
同时,摄像头仍保持完好。
于是远程投放的巨幅投影屏上,起初呈现的是少女那张元气靓丽的面庞,明眸生动,雪肤红唇。
她眼神挑衅地看着镜头,笑容顽劣,像只坏心眼的小恶魔,乖戾张扬。
随即镜头遭受剧烈抖动,画面骤然掉落。
后一秒映出的是女孩的双腿。
她的小腿又细又直,但不过分骨瘦,肉脂均匀得恰到好处。橘橙色运动长袜包裹脚踝,纤盈的小腿肚被松紧袜口勒出微微肉感,扎眼活力的亮橙色更显腿部肌肤如玉般的白。
客厅内,周时浔倚坐在巨幕荧屏对面。他单手懒散搭着沙发靠背,视线落在屏幕上,稀微挑眉。
眼前的画面也没有保持多久。
很快,他看到屏幕中的女孩抬起腿,“哐”地一脚直接踩住勉强低飞的无人机,二话不说又多补了两脚。
那样嚣张的气势,果决,干脆,生猛又生野。仿佛踩的不是无人机,而是它主人的项上人头。
周时浔略勾唇,仰头饮尽杯中酒,起身,随手将无人机遥控器扔去一旁,跨步迈上二楼浴室。
当周时浔洗完澡穿戴规整,从衣帽间走出时,楼下巨幕荧屏上的画面仍在颠簸变换。
如一帧到底的长镜头,巨幕荧屏上收录着【遊園】的落日景色,从葡萄藤园到人工天鹅湖,从竞技球馆到影剧中心……
直到庄园落下幽蓝晚昏。
直到华灯初上。
这个行进速度,绝非无人机自主飞行的速度。
是女孩拿着他的无人机用力奔跑的速度。
跑动路线的终点。
是他的别墅。
无人机的录音系统依旧无损。女孩剧烈运动中的呼吸声被清晰录入,输送进巨幕屏的立体环绕音箱中。
于是,江禧的喘息贯穿整个别墅中庭。如此激烈,如此急促,如她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般不管不顾。
威士忌酒液浇淋入杯。
周时浔一手抄兜站在楼廊栏杆后,半低敛眸,垂手拎着玻璃杯沿,腕骨微转带动酒杯慢速摇晃。
液体流动,冰球碰撞杯壁,混合少女软腻断续的喘音,发出当啷清脆的响声。
五分钟后。
别墅的门铃被按响。
年轻漂亮的女孩穿过流光颤动的夜雾,奔上庭院台阶,推开门,像只野蛮新生的精灵闯进他的房子。
大门关阖在她身后。
将盈盈摇曳的影子留给今晚的月色。
江禧站在客厅中央,气喘吁吁。
这时,楼上传来掷地有力地叩响。
江禧循声抬头,望上去——
楼上,周时浔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
他单手拎杯磕了两下栏杆示意,举杯,敬她,然后扫一眼腕表时间,薄唇勾起的弧度微讽。
“太慢。”他说。
什么太慢?
江禧若有所觉地偏头去看。入眼是整面浮夸的巨幅荧幕,比她在镜头下看到健身房里的电视墙夸张十倍不止。
搞什么,真看直播呢!?
还特意换成这么大的巨幕屏看是吧!
该死的巨幕屏。该死的无人机。
一想到自己今天所有的狼狈模样,都被无限放大、无比清晰地全程直播在这张超清画质的屏幕上,她恨不得把手里的破无人机摔个稀烂。
而事实上江禧也真的这样做了。
心底默然冷笑一声,下一刻她突然抬手,用力一把将无人机摔扔在地,伴随“哐啷”一声,机身整个斜飞出去。
但…好像没什么事发生。
反而无人机摄像头开启广角,对焦楼梯。映出了周时浔看戏的神情。
江禧:“?”
不是,质量这么好??
激愤情绪一时上头才做出莽撞的举动。不过,江禧很快冷静下来,她没有忘记今晚来这里找周时浔的目的。
迅速平复心情,她弯起眉眼,仰头露出极为歉意的表情,拍了下手尴尬一笑:“啊,抱歉啊周先生,手滑了。”
周时浔眼也懒得抬,微抿一口酒,声线微嘲:“大晚上跑过来,就为了来表演这个?”
“……”极力忽略他话里的讽意。
“可以匀我几分钟时间吗?”江禧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我有事想跟您说。”
周时浔没说可以,没说不行。
他慢吞吞喝完杯中酒,放下,双手抄兜缓步迈下几层台阶,半晌,才缺乏情绪地瞥她一眼,说:“你还有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