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不清楚戮心到底做了什么,但燕少慈吐血,就是从她尝试用?阵眼石关闭化乾阵开始的。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根本就是戮心给燕少慈设下的一道陷阱,一旦他将此物?交给云挽或者沈鹤之,再由他们操控阵眼石,燕少慈便会受伤。
“不是吗?”燕少慈露出失望之色,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落寞,他又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口血,“我?还以为我?们要赢了......”
越来越多的血涌了出来,燕少慈也摇摇欲坠,眼看?便要站立不稳。
云挽终于慌了。
“少慈哥哥......”她伸手扶住他,手指压上他的唇角,想将血止住,可她根本看?不出来燕少慈到底哪里受了伤。
她又手忙脚乱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想查看?他的脉象,可令她更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他的经脉丹田竟已经完全破碎了,像被一股突然?出现?的力量骤然?搅碎,再没了修复的可能,而更可怕的是,他的神魂竟也彻底粉碎。
也就是说,一旦他在此时死?了,那便是魂飞魄散的死?法,他不会再有来世?......
这?是非常精准地针对燕少慈的死?法,因为有苏濯灵与他结下的缘法,会令他每一次的转世?都能与前世?串联,令他复活如?初。
但若是魂飞魄散了,那他又怎么可能转世?呢?他不会再转世?了......
这?时岸边观礼的其他人也总算察觉到了不对,他们一阵骚动,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挽,你终于、终于愿意叫我?哥哥了......”因为大量血液的涌出,燕少慈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他说得很慢,脸色也愈发苍白。
“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云挽摇头,说出的话?已带上了克制不住的哭腔。
失忆的那十几年,也是和燕少慈做青梅竹马的那十几年,对云挽而言就像一个梦,不太真实,却是一个没有烦恼的美?梦,就像她与沈鹤之说的那般,她从前,是真心将燕少慈当作哥哥的,只是因为那些纠葛交错的过往,这?份情感便也染上了杂质,令她再面对燕少慈时,总有些心情复杂。
但她从来没想过让他死?......
燕少慈好?像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无奈:“我?说的......是前世?......是越无疾那一世?。”
“还有濯灵,她做了很多错事,是我?们、我?们对不起你......”
“我?、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们能成?功杀了戮心,能获得幸福,云挽,我?希望你能幸福......”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我?活得一直很失败,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一世?比一世?窝囊,从前无法保护心爱之人,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了她面前,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变成?现?在那样;后来想杀戮心也未能成?功,还被他害得这?么狼狈......”
泪水从他眼角滚落,又混入了斑驳的血迹中,他眼底满是悲戚之色。
“能在死?前与你说这?些,我?应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这?般说完,却又突然?哽咽起来,沾满血的手也一下子攥紧了云挽的袖子。
“云挽,我?其实还是遗憾的,濯灵还不知道、不知道我?一直爱她......我?想再见她一面,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每吐出一个字,都有更多的血涌出,直到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他终是满怀着绝望咽了气,四周仿佛在霎时间静止,云挽愣怔着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有一种强烈的阴冷感从脊背升起,令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燕少慈死?了。
“是你杀了他。”
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云挽猛地抬起头,她就见戮心此时正?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若你不催动阵眼石,他也不会死?。”戮心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沈鹤之和楼招澜也紧随其后,一来便将戮心围住,戮心却并未露出任何恐惧忌惮之色,反而抬起了手,摊开了掌心。
而他掌心躺着的,正?是那枚真正?的阵眼石。
云挽的神情愈发冰冷, 她扶着燕少慈已彻底失去了生?息的身体,抬眸向空中望去。
浓郁的魔气很快以戮心为中心散开,遮天蔽日地将整个天渊城笼在了其?中。
驻足在岸边的修士们皆面色凝重, 一个个也拿出了自己的法宝, 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戮心没理会旁人,而是看?向了距离他最近的沈鹤之, 他面上?带着气定?神闲之色:“沈剑君, 你大可?现在就对我?出手, 不?过你觉得是你的剑更快, 还是这枚阵眼石更快呢?”
沈鹤之收紧了五指, 却的确迟迟不?敢出手, 另一边的楼招澜同样投鼠忌器。
也就在这僵持之迹,头顶的天空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天幕像是被猛地撕裂开了, 张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戮心面色一变,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下意识就想催动?掌心的阵眼石,可?令他吃惊的一幕却出现了,阵眼石竟然失效了!
或者说, 是化乾阵被破开了!
怎么可?能?这世?间又有谁能有这般的神力?
众人皆闻声仰头望去,就连对天渊城最为熟悉的楼招澜也露出了困惑之色,这场异变并非由他们策划而出。
而在众目睽睽之中,竟有一股浓郁的赤红的妖气扩散开来, 一道巨型赤狐的影子自裂缝中浮现,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那是......有苏濯灵?
云挽蹙眉, 因为她清晰地看?到?,那条赤狐之影只生?了三条狐尾, 她记得有苏濯灵有八条长尾,但很快的,那道狐影就幻化成了人形。
熟悉的面容显露而出,却沾着满脸的泪痕。
见此情形,云挽立即明白了过来,有苏濯灵本已没了妖力,又被关?押在太?虚剑川,她原本再无翻身的可?能,但她应是察觉到?了燕少慈的死亡,自行断了五条狐尾,在短时间内重新?获得了逆天的能力,甚至一口气将化乾阵冲破,闯入了此地。
戮心的脸色难看?至极,他原本胜券在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如今却被有苏濯灵彻底破坏,真要打斗起来,他既不?是沈鹤之的对手,也不?敌祝云挽。
若不?赶紧找出生?路逃脱,他或许当真会折在今日。
从前的戮心是从未将有苏濯灵放在心上?的,这只愚蠢的畜牲,注定?只能被他利用,他又怎会想到?,他竟会在临门一脚时,被她给坏了好事!
有苏濯灵根本没关?注旁的任何人,一双眼睛径直便落在了被云挽扶住的燕少慈身上?,只是满身是血的少年早已变得冰冷,也再不?可?能睁眼看?向她。
燕少慈死了,是彻彻底底地死了,魂飞魄散到?再不?可?能转世?,而在他死之前,他还在念着有苏濯灵的名字,但凡再早一些,或许有苏濯灵还有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她忽一现身,就猛地向浮在水面上?的小舟冲去,浓郁赤红的妖气几乎形成实质。
自断五尾爆发而出的力量强得有些过分,沈鹤之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此时与燕少慈待在一起的可?是云挽,谁知有苏濯灵是否会因燕少慈的死而迁怒她。
他几乎下意识就一剑向有苏濯灵砍去,但那俯冲而下的狐妖却并未有任何闪躲之意,锋利的剑芒瞬间削在了她的肩上?,留下一片深可?见骨的血痕,她的动?作没有因此而停顿丝毫,转眼就到?了云挽眼前。
“把他还给我?!”她对着云挽尖叫着,那尖锐的声音仿佛真如兽类的嘶吼,沙哑中,又带着低低的咆哮。
云挽轻抿着唇,毋庸置疑,她很讨厌有苏濯灵,甚至是怨恨她,但此时此刻,她却突然生?出了些复杂的心绪,尤其?是联想到?燕少慈在临死前说的那些话。
“把他还给我?!”有苏濯灵又尖叫了起来,这一次,她甚至猛地探手抓来。
云挽没与她争,反而直接将燕少慈的身体推入了她怀中,随即她手中往腰间一压,止戈剑便被拔了出来,她整个人也旋身而起,飞至半空,悬停在了沈鹤之身旁。
有苏濯灵没有对她出手的意思,或许对于此时的她而言,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她只是呆呆地环抱着燕少慈的身体,显出一种空洞的麻木。
少年穿着红色的衣服,上?面沾着斑驳的血迹,而他临死时,却是正准备与另一个人结为道侣。
几世?的纠缠,最后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同样是不?欢而散,直至他死,她也再没能听到?他说爱她。
另一边,云挽与沈鹤之一左一右地封住了戮心的退路,他们不?能让他跑了,一旦让他逃脱,再想杀他就会变得格外艰难。
戮心紧咬着牙关?,他的目光在左右两人身上?游弋片刻,最后他竟猛地调转身体,迅速向后方冲去,而立于后方的,正是楼招澜。
“怎么?觉得我?修为不?济,便想杀我?不?成?”楼招澜目光微眯,手指迅速掐起了诀。
戮心自是不?敢轻视楼招澜的,他的全部注意力一瞬间集中在了楼招澜身上?,却并没有躲闪的意思,只要强行接下这道攻击,他便能从楼招澜身旁穿过,从而逃脱掉云挽和沈鹤之的追捕。
待到?离开天渊城后,他就有办法隐藏踪迹了。
云挽和沈鹤之自也看出了戮心的意图,两人紧急放出飞剑,想赶在这之前将他拦截。
但恰在此时,所有人都?猛地停住了,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戮心。
就连戮心自己也停下了动?作,像被定?格般地僵在了原地。
只见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窜出了一道人影,那人影的右手已完全探出,彻底没入了戮心的心脏,又从他的前胸穿出,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正被他握在手中。
戮心慢慢回头看?去,就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那是他的脸。
是楼招澜操控着这具傀儡挖出了他的心脏吗?
不?,不?对!
戮心突然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竟在那具本该呆板的傀儡眼中,看?到?了一丝神采。
对了,以他此时的警戒程度,若非是他自己,又怎么可?能轻易近他的身?
杀死他的,是他自己!
那只握住他心脏的手很快重新?抽了出来,随后五指猛地一捏,鲜红的心脏便碎裂开来,而与此同时,咫尺间的那具傀儡竟自燃了起来,在荧荧的火光中,他似是流下了一滴泪。
戮心的身体缓缓向下坠去,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最后一幕,他看?到?楼招澜向他而来,可?不?管他怎么努力睁大眼睛,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视线变得模糊,过往的记忆却突然清晰,如水般涌来,充斥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想起了很多忘却已久的事,又好似突然惊醒般地反应了过来。
他这些年来,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堕了魔,他还伤害了那么多人......
戮心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鲜血霎时在他身下绽开,他却已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沈鹤之和云挽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楼招澜已先一步落在了戮心的尸体旁,她的神色很是复杂。
“他死了,”楼招澜道,“不?是我?操控傀儡杀了他。”
在刚刚那一瞬间,那具傀儡脱离了她的控制,那是属于姬如遇最后的意志,他和戮心同归于尽了。
“这也算是......最适合他的结局了。”楼招澜似是叹了口气,又带着些感概。
天幕之上?裂开的那道裂纹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通向外界的出口,封闭多日的天渊城,也终于和外界联系上?了。
此前与他们被关?在一处的修士中,有急着赶紧离开的,也有围过来询问情况的。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不?多时,云挽竟发现有不?少修士从道路之外进入了天渊城,这些人皆是昆仑三宫的弟子,云挽还在其?中看?到?了谢玉舟。
“哎呦!两位祖宗!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谢玉舟一见到?云挽和沈鹤之就围了过来。
“外面怎么样了?”云挽问道。
“天渊城被化乾阵围住一事早就在外面传开了,昆仑三宫的人都?到?了,大家原本都?在想办法怎么能将阵法破开把里面的人救出来,没想到?那只狐妖竟拼着一条命把阵法给撞开了。”
谢玉舟三言两语地描述着,云挽却大概构想出了外面所发生?之事。
谢玉舟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戮心身上?,他感叹着摇了摇头:“他竟然就这么死了,不?过他也的确该死。”
他最终吐出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还没结束,”云挽道,“还有厄骨。”
她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有苏濯灵身上?。
她仍呆呆地抱着燕少慈的尸体,周围的混乱和喧嚣似都?无法影响到?她,她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又仿佛已经和燕少慈一同死去。
云挽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向她走?去。
两人终于在这一刻相对而立,过往的恩怨并未消失,云挽却莫名觉得疲倦。
“害死他的人已经死了。”
话一出口,她不?免生?出几分异样,她从前被有苏濯灵害得那么惨,却没想到?,竟有一日,会需要她来劝解她。
有苏濯灵慢慢抬起头看?向了她,那双眼眸仍是空洞的,没有任何聚焦。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最后的尾音是颤抖的哽咽。
云挽安静地看?着她,但片刻之后,她突然面色一变,眉头也紧缩了起来。
止戈剑在这时不?安地嗡鸣了一声,芙蓉的声音随之在她耳边响起:“小心!厄骨有异变!”
准确来说,是厄骨被催发了!
第142章 大结局
云挽已迅速用灵气构筑出了一道灵气墙, 将怀抱着燕少慈的有苏濯灵团团围住,但此举在被催发的厄骨面前,不过杯水车薪。
漆黑流淌的魔气疯狂缠绕, 自燕少慈的心脏溢出, 又迅速将有苏濯灵覆盖,不过眨眼间, 那魔气中心的两人就如同发芽的种子, 又好?似不停缠绕的树根, 猛烈生长成了一棵巨大的魔气树。
冲天之势猛地撞在了云挽所放出的灵气上, 只稍一停顿, 便突破而出, 云挽整个人也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这?声势浩荡的异变不会再有人注意不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中, 最见多识广的就是楼招澜,她在片刻的愣怔后?,就立即反应了过来。
是天魔复苏了!
他们都以为?只要戮心死了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天魔竟会在此时复苏,而它?降临的容器, 正是有苏濯灵的身体。
有苏濯灵为?了强行?闯入化乾阵,自断了五条狐尾,她如今本已是强弩之末,即使无人搭理她, 她大概也活不久了,所以大家原本是没怎么注意她的, 谁知她这?般状态,竟恰好?吸引了厄骨, 成了厄骨新的寄居之所。
厄骨以最强烈的负面情绪为?食,燕少慈死后?,它?自会想办法寻找新的寄主?,而处在极度悲伤中的有苏濯灵,恰是它?最好?的养料。
这?番异变令四周的魔气浓度骤然升高,此处的环境在这?一瞬间竟无限趋同于归墟海,甚至更为?严重,众人只觉得?周身的灵气为?之一凝,仿佛坠入了浓稠的泥沼,每个举动都变得?沉重滞缓。
“快走!!”楼招澜已大喝出声,她同样?强忍着不适,招呼着谢玉舟,一同疏散起了此时仍停留在天渊城内的人。
而距离魔气漩涡最近的云挽,此时正手持着止戈剑,被魔气压制得?动弹不得?,沈鹤之反应极快,几乎在魔气冲出的同时,他就逆着人流落至了云挽身旁,又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拽出了那巨大的魔气漩涡。
一大群人就这?般御着各色的灵光,浩浩荡荡地冲出了天渊城。
而他们前脚刚离开,那巨大的魔气树就蓬勃生长,充斥在了整座天渊城中。
“发生什么了?”尚在天渊城外接应的宗门长老?和弟子都围了过来,焦急地询问着。
“快!召人布阵!”楼招澜顶着一额头的冷汗催促着,“布封魔阵!别让魔气溢出来了!”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普通的封魔阵对厄骨是无用的,可这?时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谢玉舟也连忙安排起了人手,他这?趟过来带了不少太虚剑川的弟子来,手忙脚乱间,此前一直留守在外面的修士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魔复苏了!?”有人大惊失色,“赶紧去通知掌门!”
“快快快!封魔阵!”也有人叫嚣着,“不能让天魔离开天渊城!”
云挽被沈鹤之扶着,脸色很难看。
在厄骨爆发出魔气的瞬间,因她及时用灵气筑成的墙挡了挡,这?才给了大家逃出天渊城的时间,但强烈浓郁的魔气仍令她一阵气血翻涌,此时更是四肢发麻、心跳加速,若非沈鹤之及时将她拉出来,她恐怕已被魔气彻底吞没。
“是我太大意了,”她气息不稳,“我不该将燕少慈交给有苏濯灵的。”
沈鹤之抿着唇,他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却紧紧搂着云挽,紧到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扣在了怀中。
“我们再等等,”他低声道,“也许封魔阵会有效呢。”
云挽的目光微微闪烁,四周是嘈杂奔走的人群,大家都焦急地按照指示站到指定的方位,又一刻不停地掐诀念咒,迅速启动着封魔阵。
封魔阵昆仑墟对付魔气时最常见的手段,也是最有效的手段,每当?凶冢生成,附近的宗门弟子就会布下封魔阵用以阻挡。
但封魔阵也不过是能阻挡住魔脉外溢的魔气,厄骨源自天魔,其复苏后?所散发的魔气浓郁粘稠,又怎是封魔阵能轻易对抗的?
各门派的长老?奋力?地指挥着,各色灵光不停交辉,无数不同的气息一同编织,很快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天渊城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每个人都很忙碌,忙碌到根本分?不出心神?来关注沈鹤之和云挽,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天魔闯出天渊城,一旦天魔在昆仑墟肆虐,那这?个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将彻底覆灭。
灵脉会逆流倒转成魔脉,这?世间将再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会被迫成为?魔修,而在魔气的诱导下,他们将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距离玄微剑尊斩杀天魔已过了许多年,亲历那场灾难之人已所剩无几,但各门派的弟子还是在门中长辈的讲述中听说过那时的凄惨景象,他们虽未亲眼目睹,却都不想陷入那般的境地。
封魔阵结成后?,外溢的魔气竟的确没了继续蔓延的趋势,但没有人露出喜色,他们都明白?,天魔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们禁锢住。
而也只是片刻的停顿,那股浓郁的魔气果然又爆发了出来,冲天而起的暴戾飓风瞬间将站于阵眼处的弟子掀翻,狰狞的嘶吼声自魔气最深处传来,又像是某种狞笑,嘲讽着不自量力?的他们。
谢玉舟神?情巨变,他亦不敢犹豫,便和楼招澜与其他各派的长老?掌门一同站到了阵眼处,又与各宗门弟子一同勉强抵抗着魔气。
云挽收回视线,抬眸看向了沈鹤之。
“师兄,”她道,“时间拖得?越久,伤亡就会越惨重,他们都不是天魔的对手。”
搂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般地又收紧了几分?,甚至在隐隐地颤抖。
“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吗......”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带了几分?哽咽。
云挽还是第一次见沈鹤之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心底亦泛起强烈的酸涩。
她也希望有别的办法,可每多耽搁片刻,危险就更重一分?,她是唯一能对抗天魔之人,她不想退缩。
她必须斩魔的宿命,是在她还未出生时就注定的,他的父亲因天魔而死,她拜入太虚剑川后?结交的好?友也都死于魔之手。
她痛恨魔,痛恨到不惜牺牲自己,否则她又怎会悟出斩魔剑,她又怎能在这?一刻退缩?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出这?个选择,所以再来一次,她亦会如上次一般的毫不犹豫。
更何况,天魔会借有苏濯灵复苏,本就是因她太过大意,因燕少慈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让她动了恻隐之心,她才会毫无防备地放任有苏濯灵去接触燕少慈的尸体。
也合该由她为?此善后?。
只是这?一次,她比上一次更加遗憾。
那时她刚生下妙安,就不得?不为?斩魔而死,她后?悔未能陪着自己的女儿长大,好?在天道又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她原本以为?她可以借此弥补从前的遗憾,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妙安好?好?说说话,也没来得?及和她的师兄一起回飞泠涧。
他们......还没有结契。
云挽垂手一点点掰开了沈鹤之搂住她的那条胳膊。
“师兄,我是一定要去的。”
“那让我和你一起去,”他终是妥协了,却道,“之前便说好?了,要同生共死。”
更何况,他所修的炼情剑也不会让他独活。
云挽凝望着他,沉吟片刻后?,她突然手腕一抬,点在了他的穴道上。
沈鹤之对云挽向来是没有防备的,他自不可能躲过她的偷袭。
“云挽!”他瞪大了眼睛,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这?是做什么,那日我们不是说好?了?”
“可是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死,”云挽握紧了止戈剑,“我们都死了,妙安会伤心的,我未能陪着她长大,她对我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我死之后?,她也不至于难过太久......”
“但如果?你死了,如果?我们都不在了,妙安又该怎么办?”云挽的声音很轻,这?些话出口后?,眼泪便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我呢,我又该怎么办?”沈鹤之望着她,他的眼底满含痛楚,“妙安已经长大了,她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她已经没那么需要我了......”
他痛楚地祈求着她:“云挽,求你别这?么折磨我,别再把我一个人扔下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握住了那把无霜剑。
灵气自她掌心溢出,竟一寸寸将这?把属于他的本命剑重新封印。
她这?是怕她死后?,他受到炼情剑的反噬为?她殉情。
“师兄,你觉得?我自私也好?,觉得?我在折磨你也罢,但我就是不想你死,我想让你好?好?活着,只要想到你和妙安能好?好?活着,我就会觉得?幸福。”
“云挽,别走......”
他仍哀求着她,云挽却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师兄,你就当?我是在报复你吧。”
报复......
沈鹤之望着她的眼神?中逐渐出现了一种绝望的情绪,而云挽也不再犹豫,她御剑而起,直奔天渊城的入口而去。
正守在天渊城入口处的谢玉舟和楼招澜一眼就看到了她。
“云挽!”谢玉舟吃惊地大叫,“你要做什么!快回来!”
云挽微微停顿了一下,她垂眸看去,就看到了谢玉舟和楼招澜都是满脸的担忧之色。
楼招澜显然看出了她的打算:“我们还能撑一会儿,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用不着你急着去用斩魔剑!”
话虽这?么说,但这?些年来,昆仑墟从未停止过对天魔的研究,却始终也没能找到更好?的应对之策,又怎会在此时突然就想到办法呢?
“楼前辈,小?师叔......”
云挽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种难过的情绪,重新回来后?,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谢玉舟坐下来好?好?聊聊。
她原本以为?时间还多,却没想到再见后?就又是分?别。
“小?师叔,待我斩魔之后?,能不能......”
她想说,能不能请他帮她照顾一下妙安和沈鹤之,但话到嘴边后?,却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想起上次分?别之时,她同样?说过这?个请求。
妙安已经长大了,她总不能一直这?般麻烦小?师叔。
于是她轻轻笑了一下,道:“能不能请你时常到我的墓碑前,替我扫扫坟。”
此话出口后?,谢玉舟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你先别去,”他道,“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楼招澜也皱眉四处张望着:“沈鹤之呢,怎么不来拦着你?”
云挽没再接他们的话,灵气灌入飞剑,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地扎入了最浓郁的魔气之中。
“云挽!”
谢玉舟和楼招澜皆守在封魔阵的阵眼处,根本分?不开身去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黑雾深处。
......
云挽只觉四周陡然一静,所有的声音好?似都在这?一刻消散了,浓烈到形成实质的魔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令她经脉之中的每一寸灵气都好?似凝固了一般。
云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好?在她的止戈剑在这?时自发溢出了一道剑气,将她护在中间,令她不至于瞬间被魔气吞噬,她明白?,是因她习得?斩魔剑,所以她的本命剑也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了对抗魔物的能力?。
“芙蓉。”
她在心中唤了一声,一道身影就在她身边凝聚而出。
芙蓉的神?情极为?凝重,他看了云挽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给我指路,”云挽对他道,“魔气限制了我的感官,我需要知道天魔的准确位置。”
“这?边。”
他漂浮到了云挽身前,开始给她引路。
穿过重重迷障,不过片刻,芙蓉就停下了脚步,而当?云挽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望去时,她看到了一棵冲天而起的巨树。
或者也不能称之为?树,因为?那棵树竟是一只巨大的狐妖构成的,狐妖的身体扎根在地上,一道道如年轮树纹般的痕迹在它?的身体上不停攀爬,巨大的妖狐脑袋高昂着,三条长长的狐尾如花瓣般展开,构成了蓬勃的树冠,浓郁的魔气交织缠绕,一下下地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