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兴趣班的普及和渗透距离十几二十年后还是差远了。家长一听竟然还有给幼儿园阶段孩子上的美术课,都很感兴趣。
这么大孩子在家里待一个暑假,神憎鬼嫌,送出去上上课也好。
问十个,能有一、二个有意向的,许青菱已经觉得很满意了。可是今天出师不利,才发了没几张,游泳馆里的工作人员就出来赶人。
“你们两个小姑娘在这干嘛!”一个穿着蓝色水手衫的男人黑着脸瞪着她们俩,语气很凶,“我们这不准发广告!赶紧走!”
许青菱看他浑身腱子肉,看上去很凶,气质瞧着却很正气,并不怵:“叔叔,我们前几天也过来发过传单。你们老板没说不可以……”
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她:“哪个老板说的?我是这家游泳馆的老板,我说不能发就是不能发!别在这挡着了!”
男人挥舞着蒲团一样的巴掌驱赶她们。申舜和何景辉游完泳出来,就看见许青菱和曹思清像两只小鹌鹑一样被峰哥往外赶。
申舜忙上前阻止:“峰哥,这是怎么了?她们俩是我同学。”
曹思清看他们俩像看到救星一般:“这不是小孩游泳的地方么,你们俩怎么跑这来游泳了?”
何景辉听她说“小孩游泳”的地方,不高兴了:“一看你就没进去过!里头新建了一个室内成人泳池。”
许青菱这几天在外头偶尔也碰到几个同学,倒没想到在这被班上两个男生撞个正着。
那个叫峰哥的男人对申舜非常客气,看申舜出来维护她们俩,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堆笑:“你们和小舜认识啊?刚才不好意思了啊!你们继续在这发吧,没关系没关系!”
说罢,峰哥便回游泳馆里去了。
申舜看着许青菱:“这么热的天,你们不在家里待着,不游泳跑这来干嘛呢!”
许青菱抽出一张海报给他:“家里有没有孩子要学画画的亲戚啊?帮我们宣传宣传呗。”
申舜接过来:“这是你们俩开的啊?不错啊!”
曹思清身板挺得直直的,一脸骄傲:“那是!我们已招了三十多个学生了。”
何景辉暑假也在做兼职,教两个小孩打羽毛球。这两个小孩还是亲戚帮他介绍的,人家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给他点学费。
听说她们俩自己当老板,已经招了三十多个学生了,何景辉眼珠子都掉出来了:“难怪现在满大街都是兴趣班,家长的钱这么好骗啊?”
曹思清气得给了他一拳:“你放什么屁!老娘从小到大画画得的奖,比你打羽毛球得的奖多多了,没资格教小孩画画?”
这倒是实话,曹思清能考上浔大美术学院的本科,文化和专业都很强。许青菱文化分低了点,但专业排名也很前。
申舜看到两人手里还没发完的传单,扬了扬眉:“这是你们剩下的啊?”
许青菱低头整理手里的传单:“我们剩得也不多了,你们先走吧。我们发完这些就回家了。”
申舜目光落在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上,她还是像上回在秀潭峰的时候一样,长发潦草地束在脑后,棒球帽遮住了一半脸蛋。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很好看,班上三大“班花”却没有她——太随意又太不修边幅。
他却喜欢这种不把外貌当回事的随意。
申舜沉默了一瞬,开口:“我说这几天打你电话,你家里人都说你不在家。问他们你去哪了,他们说你去打工了。我还在想你打的啥工呢。”
这下轮到许青菱诧异了,抬眸看着他:“你打电话去我家了?找我有事?”
她的眼神过于清澈,申舜有些承受不了,不自在地撇过头:“没什么事,就是待在家里无聊。打电话问问你们在家里干什么。”
上礼拜他去大西北玩好几天,回来每天吃了玩,睡了睡,无聊得很。考上大学的同学们轮番请客聚会,他也去了几次,每次都是那么一群人。他突然想到许青菱,自从秀潭峰回来,他就没有在这种聚会上看过她。
就连沈栾和宛月,他都碰到几次。班上同学都知道沈栾和许青菱分手了,现在跟宛月走得近。
许青菱像是消失了一般,申舜拐着弯从同学那搞到她家的电话号码。打了几次都是她家里人接的,说她不在家。
申舜心底刚升起那么一点盎然的兴味又被掐死了,在家里待得长毛。玩得好的几个哥们都交了女朋友,除了他和何景辉。
没人告诉他原来高考结束后,人生这么空虚。他只好约着何景辉一起出来打篮球,晚上去游泳馆游泳,不成想在这碰到她。
许青菱看他百无聊赖的模样,唇角一扯:“你们要是真的很无聊,不如来帮我们发传单。”
她的笑容像一片羽毛,申舜心头一阵痒,脱口道:“这还不简单,你们手里剩下的全给我。”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们手里剩下的传单全给拿走了,“你们在这等我一会。”
许青菱他们仨站在门口,眼看着他拿着传单进去,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没过几分钟,申舜从游泳馆出来,一脸傲娇:“好了。全部搞定了。”
“蛤?”许青菱和曹思清几乎异口同声:“这就搞定了?”
看两个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申舜心情大好,右手握拳抵在鼻尖,掩住唇角的弧度,淡淡道:“刚才那个峰哥是我爸以前的下属,前几年转业了,这家游泳馆是他开的。我跟他说,让他给每个来游泳的家长发一份。后面如果你们还要发,直接把传单给他就行了。我都跟他说了好。”
这也行?何景辉惊诧地看着自己哥们,活像见到鬼。申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曹思清对申舜竖起大拇指:“厉害!还是你厉害!”
许青菱也很开心:“谢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申舜和何景辉晚上还有活动,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哥们约着晚上一起去打台球吃宵夜。
“有人帮忙,你们今天收工是不是特别早?晚上一起去玩玩呗!”
曹思清实在太累了,确实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不过她不知道许青菱想不想去,一时没敢答应,只眼巴巴地看着她:“你想不想去啊?”
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许青菱不想当那个扫兴的人,唇角一勾:“那就一起去吧。”
申舜眉梢眼角都漾出笑意,挠挠头:“等会晚上,我跟何景辉两个送你们回去。”
何景辉简直无语,他一句话没说,全程被好兄弟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申舜当起了“雷锋”,何景辉自然也不好落后。
“等会我送曹思清,我们俩住得近。”
第19章
从公公那回来,傅芹忍了一路,到家里终于忍不住了。高考结束,跟丈夫吵架再无需避着儿子。
尚蕙兰和沈兴邦两人僵持了两天,两边律师已经开始着手财产分割协议。
沈佩香这几天天天领着沈乐贤去看看公公,傅芹看在眼里怎么能不心焦?这些年她嫁进沈家,表面光鲜,实则丈夫手里只握了远星零星的股份,名下房产不过是他们现在住的这套别墅和市中心的一套公寓。
沈家大部分资产都在沈兴邦和尚蕙兰名下。除了远星,他们夫妻俩还投资了不少产业。这些资产如今都拿出来分割,双方律师自然要讨论具体每项资产的归属问题。
看着丈夫还是老神在在,不为所动,傅芹觉得自己再不爆发,沈家家产彻底跟儿子没多大关系。
她一进屋,径直上二楼的衣帽间,看到丈夫也跟进来换衣服,傅芹将手里的包一扔,恨声道:“都这个关头,你还不着急。你不主动,你以为爸眼里有你这个儿子?”
沈栾正在房间里打游戏,听到父母房间里隐隐传出吵架声。
他放下手柄走到门边,母亲的声音渐渐清晰:“爸年纪也大了,离婚这么大的事,不能只是他们俩背着我们谈。妈跟了爸那么多年,苦全是她吃了,股份、钱和房子全给了那个女人和她儿子,对我们公平吗?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栾儿着想吧?”
傅芹说的“妈”自然是指沈绍周的母亲孙兰香。
沈绍周怫然不悦:“爸三个儿子,只有我结了婚有孩子,他已经说过了会多给栾儿一份,你还想怎么样!”
傅芹愈发激动:“那也是栾儿应得的!”
沈兴邦已经快七十,三个儿子中只有长子结婚生子。人生七十古来稀,别人那孙辈绕膝,他才沈栾一个孙子。这次老爷子已经放出话来了,有家庭有对象的,多得一份。有孩子的,无论男女,也多得一份。
傅芹冷哼:“沈佩香不知道从哪给沈乐贤找了个对象,然后带着一起去见老爷子,算盘都快打在脸上了!还有安吾,早就到了适婚年纪,老爷子想让他定下来,他一直不肯定,以尚蕙兰的性子,这次保不定也给儿子安排个对象!哪怕不结婚,也可以先订婚。算来算去,到我们头上的又有多少!”
说到尚蕙兰,傅芹已经不想再装什么体面大度,嗤笑:“我不知道那女人给你们父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一个个就那么怕她……我就看不惯她那个嚣张劲,说起来她当年也是你爸的小三!比沈乐贤的妈好到哪去?”
“够了!”沈绍周听妻子越说越过份,出声喝止妻子,“我看你就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你要这么不甘心,你现在也去给栾儿找一个媳妇!”
沈绍周扯下脖子上的领带,甩在地上,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傅芹一把扯下耳环,冲丈夫背影吼道:“凭什么她说了算!我去把妈接过来!”
沈栾已经想不起来父母有多少年没吵架了,这一吵恨不得把屋顶给掀了。
他再没心情打游戏,下楼准备出门,客厅里的座机突然响起来。
沈栾返身接起,电话里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绕着圈子寒喧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是许青菱的父亲。
沈栾眉头直皱——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中年男人话语间带着刻意的讨好:“你是沈栾吧?考完了怎么不来家里玩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在你小姨家……”
许德茂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沈栾只好打断他:“叔叔,您有什么事吗?”
许德茂这才兜回正题:“我家大女儿下周二出嫁,在浔府人家摆酒,想请你们一家人过来,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都是一家人,也没啥好客气,人来了就行。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让许青菱送请帖过去。”
沈栾脑中晃起一张满脸堆笑的脸,很早以前,他在小姨家见过许青菱父母。那对中年夫妇听说他是沈家长孙,立刻热情起来,十足谄媚,让他看了倒胃口。
许青菱也是,高中三年三天两头从家里带东西给他,说是她父母让带给他的。看来她那些讨好人的伎俩都是跟她爸妈学的。
沈栾压着心底的不耐烦,对电话那头道:“叔叔,不用专门送请帖过来了。等我爸妈回来,我会转告他们。”
沈德茂在电话那头仍然一个劲坚持:“应该的应该的。那你跟你爸妈说一声。”
沈栾嗯了一声,挂上电话。他才懒得跟他爸妈说。他爸妈怎么可能有空去许家喝什么喜酒?
又不是什么亲戚。
浔城新开了一间木马俱乐部的台球厅,里面可以吃饭、唱K、打台球、玩游戏机。老板甚至配了几台电脑,联接了互联网。
正逢暑假,市中心刚开的网吧,几乎天天爆满。想上网找不到位子的年轻人,就跑到木马俱乐部来上网。
价格贵是贵了点,好歹能过过瘾。沈栾在这里订了位子,请了些关系好的同学,在这聚会。
地方是他找的,钱是傅芹掏的。现在傅芹心思全在公公离婚的事上,根本没心思管儿子。儿子想送同学去哪玩,随他去了。
桌上摆着一堆烤串,沈栾一串没吃,一直低头玩手机上的贪食蛇。
李正奇知道他心情不好。听说沈家长辈闹离婚,上上下下忙着分家产呢。
李正奇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他爷爷有四个儿子。那些叔伯们平时换着法子给爷爷献殷勤,就指望能从爷爷那多分点家产。
他对有钱人家这种勾心斗角见怪不怪了,凑到沈栾跟前:“你妈不是一直觉得你家分得少嘛,你干脆找个对象先定下来。你爷爷看在你未来老婆的份上,没准也多给你一份……”
沈栾贪食蛇正玩在紧要关头,闻言头也不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李正奇也不生气:“滚就滚,我还没空搭理你!”
学校提前一个月军训,他马上要去学校报道。这几天一有时间他就跟赵子贝腻在一起,简直难舍难分。
果然,情侣只要突破那层关系,感情就突飞猛进。
贪食蛇又死在了5000多分,沈栾烦躁地放下手机,一抬眼看到宛月站在昏昏黄黄的灯光下,四下张望着。
他满腔烦躁褪去大半,站起来冲她招手,咧着嘴笑了起来,又是阳光俊朗的模样。
宛月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有种眼睛没地方放的感觉。
大厅四周摆满了桌子,每张桌上都摆满了吃的喝的,围坐着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不时爆出笑声、起哄声。
旁边桌的女生直接坐在男朋友的大腿上,勾着男朋友的脖子,笑得媚眼如丝,周围人起哄让他们俩当众表演一个亲嘴。
响亮的打啵的声音传过来,弄得沈栾他们这桌的男生们一脸坏笑,女生们个个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昏暗灯光下,李正奇和赵子贝挤在一张椅子上,共同一支话筒唱歌。赵子贝穿了件短上衣,一抬手便露出纤腰处一抹雪白的肌肤。
李正奇伸手揽起女友的腰,不时用手抚摸那片肌肤。赵子贝被他挠痒了,便反手拧他腰上的肉。
宛月假装没看到他俩打情骂俏,低头去拿桌上的杯子,余光感觉沈栾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她脸上止不住地发烫,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啤酒。
沈栾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宛月脸腾地红了,嗔道:“我又不知道!谁让你把杯子放我面前的!”
沈栾笑了笑,没说话,拿起她刚才喝过的杯子,将里面剩的啤酒全喝完了。
店里有几个穿着绿色旗袍的女孩,绕着一桌桌的客人,推销啤酒。有个女孩看着格外眼熟,走近了宛月才认出了,是隔壁普通班一个女生。
女孩熟练地用开瓶子开着啤酒,碰到起哄的男人一点不扭捏,拿起酒瓶子直接对嘴吹。那一桌的大哥也很爽快,一挥手又从她手里买了两扎啤酒。
女孩将蓝绿色的钞票往大腿根的丝袜里一塞,扭身便走了,那大哥趁势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几个男生瞪大眼睛看着,平时在学校都穿着校服,一点也看不出来,原来那女孩私底下这么放得开。
“暑假好多人出来兼职啊。前几天我还在街上看在许青菱在发传单呢。”
宛月看着那个男生,“她在发传单,发什么传单?”
“好像是给个画室老板发广告。”
“那种广告我发过啊,发一张一毛钱,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钱。”
宛月垂眸不语,原来许青菱出去打工,是出去发小广告了。果然像魏东来说的,女孩出去打工,要想赚得多就得像卖啤酒的女同学们一样,被人揩点油水占点便宜。
而那些累死人的兼职,也赚不了几个钱。
沈栾倒没想到许青菱放暑假竟然跑出去发传单。他印象中她非常听父母话,她家里宾馆和超市的生意不管,竟然跑出去发传单?
不过这事跟他没关系,沈栾全副注意力都在宛月身上,趁着大家没注意,一把拉起她的手:“我们去打台球吧。”
“我不会。”宛月小声道,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抽不掉。
对上沈栾幽深不见底的黑眸,宛月心底一荡,终究没有用力挣脱。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沈栾牵着她的手,一直拉到旁边的台球桌,耐心地教她台球的规则。
他手把手教她如何开局,如何选取击球角度,“每次要先打桌面上号码最小的球……”
沈栾将心爱的女孩揽在怀里,闻到她头发的香气,心底一阵阵悸动。
木马俱乐部包间,烟味呛人,四个男人围坐着打麻将。
魏东来已经陪沈乐贤打了好几天麻将了,送出去的钱就不说了。现在他看到麻将就想吐,想让手下的小弟顶个几盘,沈乐贤死活不肯。
只好又陪着打了几局,如果不是因为跟沈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他真的是懒得搭理沈乐贤。魏家虽然在浔城算是上家底厚实,小有声望,但想跟沈家攀上关系,也只能走沈佩香的路线。两个叔叔花了不少精力和钱财打点沈佩香那头,现在沈家所有项目使用的挖掘机和推土机都是魏家提供的。魏家还承包了沈家两个楼盘的建筑施工。
一整晚魏东来输出去起码上万,沈乐贤阴沉的脸才一点点放晴。
魏东来将面前的牌一推,起身:“好了!再打老子眼都花了!你们谁补上吧!”
在洗手间放了个水,魏东来经过大厅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宛月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正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男孩搂着怀里,那男孩握着她的手,嘴唇几乎要擦过她的耳朵。
魏东来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冲,脸上的肌肉微不可觉地抖动了几下,下一秒他便随手抄起桌边的啤酒瓶,走上前去,朝那个小畜牲脑门就是一下。
这一下他使出了自己的全力,那小畜牲脑门立马开了瓢,鲜血沿着额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旁边几桌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四起。李正奇他们几个看到好哥们被人打了,当场跳起来跟魏东来干架。
魏东来初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从小在村里就以打架狠而闻名。这些高中生哪里是他的对手。
宛月已经吓傻了,脸色煞白地站在一旁,半晌颤着嘴唇道:“魏东来!你别打了!”
申舜没想到和同学一起出来吃个宵夜,竟然碰到班上男同学跟小混子干架。虽然平时跟沈栾关系一般,但也不能眼看着他被小混混揍啊。
正想上前帮个忙,许青菱一把拂开他们俩:“那男的我认识,你们俩别掺和了。”
这句话说得申舜和何景辉都直愣地看着她——刚才她那说话的语气,活像是在训儿子啊。
许青菱没注意到他俩的神色,她扫了一眼沈栾,他一只手捂着脑袋,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魏东来那头倒没受什么伤,只不过被班上几个同学摁住了,他哪里肯,挣扎着还要揍沈栾。
这辈子,她早早退出,她知道沈栾早晚会跟魏东来碰上,只是没想到这三人这么快就上演了修罗场。
宛月不吱声,许青菱只能上前一把扯住魏东来的胳膊。魏东来转过头对上一双清清凌凌的眼睛,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她是宛月的好闺蜜,眼底的猩红再次涌上。
许青菱倒还冷静,只看着他:“你不想回去被你爸打,就赶紧松手。”
说罢她在他耳朵小声道:“你打人之前也看看清楚,他是沈兴邦的孙子。”
魏东来怔愣一瞬,很快便怒不可遏地吼道:“我管他是谁的孙子!刚才我亲眼看到的,他搂着宛月在那打球!”
宛月早已哭成泪人:“魏东来,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管得着吗!”
许青菱又饿又累,没想到来吃个饭还要主持公道。宛月和沈栾的进度已经比她想象的快了。她现在只想他们俩快快在一起,可魏东来偏要横插一杠子。
对于这种冥顽不灵的男人,她没什么耐心,淡淡道:“既然你们都喜欢宛月,那就公平竞争好了。”
蛤?一时间,十几双眼睛都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许青菱知道宛月内心的天平早就偏向了沈栾那头,魏东来根本没有什么胜算。不过魏东来的脾气,哪里那么容易放弃!两人公平竞争,沈栾付出越多,沉没成本越大,就越上头。
男人就这么贱。
宛月哭得梨花带雨,从包里拿着手帕给沈栾止血。魏东来看到自己喜欢姑娘为别的男人落泪,阴沉欲滴的眼直瞪沈栾,胸口剧烈起伏着。
不知道谁打了急救电话,门外响起救护车的声音,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想把满头是血的沈栾抬上担架。
沈栾一只手用手帕捂着脑袋,另一只手甩开那几个要抬他上担架的人:“我自己能走!”
混乱中,有个医护人员问他:“你什么血型啊?”
沈栾冷冷道:“不知道。”
身后响起一个沁冷的声音:“他是AB型血。”
医护人员:“你确定?”
许青菱恨自己嘴快:“我不确定。你们再验一遍好了。”
沈栾回头,只看到她束在脑后的马尾划过的弧度。
沈乐贤以为?魏东来已经走了?,出?来才发?现他竟然不声不吭跟人干起仗来。
被他开了?瓢的那个小崽子?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那个传说中出?类拔萃的“侄子?”。
沈乐贤阴霾了?好几天的脸终于放晴。他那大哥大嫂向来眼高于顶,尤其是他那位大嫂,把?儿?子?宝贝得像眼珠子?似的,平日?没少在老爷子?面前夸赞儿?子?。除了?沈安吾,老爷子?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孙子?。
沈乐贤没想到傅芹嘴里那个“聪明自律”的宝贝儿?子?,私底下在外头为?追个女孩跟人大打出?手。
他走过去拍了?拍魏东来的肩膀,笑容透着几分玩味:“你知道你刚才开瓢的小子?是谁吗?”
魏东来死死盯着宛月的背影。自己喜欢的姑娘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别的男人后面,为?别的男人掉眼泪。
他只觉得胸口一团火烧得难受,想把?这场子?给扬了?,狠狠甩开沈乐贤的手,怒目圆睁:“我管他是谁!姓沈的我也一样揍!”
跟宛月邻居这么多年,他从小学就?开始喜欢她了?。他父母也早就?看中她,没想到快到手的媳妇被人给抢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揍就?揍了?吧。”沈乐贤看热闹不嫌事?大,朝门口努了?努嘴巴,“你想想怎么跟警察解释吧。”
刚才李正奇报了?警,这会看到警察来了?,指着魏东来大声道:“警察叔叔,刚才把?我们同学打伤的就?是他!”
派出?所?警察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怎么回事?,自打这一带开了?几家什么酒吧俱乐部,打架斗殴治安案例频发?。
警察四下看了?看:“被打伤的人去哪了??”
“他去医院包扎伤口了?。”
“能?联系上吧?让他包扎好了?伤口,赶紧到派出?场来一趟。还有你们,跟我一起去趟派出?所?。”
许青菱这边饭还没吃完,就?被李正奇拉着要去派出?所?当目击证人。她一口回绝:“不去。你们去就?行了?。这么多人都在,还缺我一个?”
李正奇觉得宛月跟打人的那个男的之间肯定有事?,只能?硬拽着许青菱:“这么多人只有你认识那个男的啊。”
曹思清、申舜和何景辉没想到来这还看了?场大戏,几双眼睛都看向许青菱,“要么你就?去当个证人?”
许青菱啧地一声:“他是我们村村长?的儿?子?。我跟他也不熟。”
李正奇急了?:“那你肯定要去。只有你最清楚他们三个什么关系。你得帮我们证明是那个男的先动手的。”
李正奇上的是军校,眼瞅着就?要开学了?,他担心去趟派出?所?,到时候有理说不清,在档案上记上一笔就?完蛋了?。
那边警察已经在催了?,“你们都是认识的吧?跟我们去派出?做个证。”
魏东来给沈栾开了?瓢,李正奇他们也把?魏东来给揍了?。说起来,这算是互殴。
许青菱也没心情吃饭了?:“行吧。我跟你一起去。”
申舜看她似乎不太想去,跟着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许青菱看他一眼,“这是去派出?所?,不是去大市场看猴子?,凑什么热闹。”
申舜有点受不了?她这副睥睨的口吻,好像大姐训小弟,明明他比她大。
他抿唇道:“是我带你来这的,等?会我还要送你回去。”
许青菱感觉脑子?像打了?结的毛线团。申舜说什么她也没听,随他去吧。
魏东来那头,几个兄弟陪着他一起去派出?所?。
沈乐贤看了?一场热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酸一酸大嫂的机会,唇角一勾迫不及待地拨了?个电话给傅芹。
傅芹接到沈乐贤的电话,有些意外,起初以为?是为?了?公公的事?。听到他说,儿?子?在外头被人打了?,顿是慌成一团,也顾不上跟丈夫吵架,赶紧把?人喊回来一起去派出?所?。
沈栾的头破了?个口子?,鲜血直流,看着十?分吓人,实际伤口并?不大。
到了?医院,门诊的医生?清洗了?下伤口,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消了?毒的手术工具,给他缝了?三针,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宛月一直跟在沈栾后头,像个小媳妇对他关怀备至。医生?在给他缝针的时候,宛月一直在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等?他伤口处理好了?,宛月红着眼眶看着他,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边道歉边向沈栾解释:那个男的是她们村村长?的儿?子?,跟她是邻居。从小学开始每天放学就?跟在她后面,欺负她,纠缠她。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更没有答应当他的女朋友。
她没敢提魏东来父母资助她上学的事?。除了?许青菱和冯博,班上没有同学知道她爸在外头欠债的事?。幸好他们俩都不是多嘴的人,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沈栾听她解释,愈发心疼她了。看到她哭得鼻子?红红的,像个可怜的小兔子?,心头一软,柔声道:“别怕。今天就算跟他挑明了。以后他再欺负你,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