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虐恋情深:“所以你们都是时家暗中培养的人,训练你们这些‘狩猎者’的就是刚才那个怂货。”
她用纤细的手指在那个石台上轻敲了两下:“这个诡行阵是以对方献祭的方式夺取气运为己用。
如果我没有猜错,是时家得了刚才那个怂货投诚,知道了这个阵法,便搜罗了一批没有背景的孤儿加以训练,将训练成功的狩猎者放出去勾引气运强盛者回来,通过阵法夺取气运,以保时家千秋万代,长盛不衰。”
苏瑶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子紧贴在石台上,一言不发。
步峥神情淡漠的看着她:“你知道我们的底细却没有声张,难道不是想为自己寻求一个脱身的可能吗?
你那个师父已经跑了,你明显就是个弃子,难道还有为主家保守秘密的必要?
还是说,你身上的奴契有什么限制,让你说不出来?”
他转头看向阮绵:“还有这么先进的奴契吗?”
阮绵想了想:“据我所知是没有。”
苏瑶抬起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知道的都被阮店主说完了。”
阮绵稍做沉吟:“你的魅术远不足以控制人的肢体思想,刚才洪志泽却是毫无神智的跟你来到这里,是你上岛之后得到了你那个师父的帮助,还是长久待在洪志泽身边时对他动过什么手脚?”
苏瑶面如死灰,不敢再看洪志泽看她的眼神,只是麻木的开口:“是牵引术。”
阮绵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牵引术是傀儡术的一个旁支,可以控制他人的思想行动,但条件比较苛刻。
首先要种下牵引术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是要日复一日的布下细微暗线并辅以特殊术法才能成功,非是亲近信任之人不可为。
这个施术的时间长短还要看施术者的能力,以苏瑶的本事,没个一年半载无法成功,这个术法想来是她刚跟洪志泽有些亲近就已经开始在下了。
这术法种下艰难,用着却是一次性的,早早种下的暗线在一朝全部引动,辅以口诀,可以让被下了牵引术的人在一定时间内迷失神智,肢体行动全凭施术者号令而不伤其性命,且在事后毫无记忆。
条件如此苛刻的术法自然有它的优点,那就是隐蔽。
暗线没有发动之时毫无踪迹,发动之后又会自然而然的全部消失,所以除非是大罗金仙亲至,否则哪怕是大乘修者,除非是在人被控制时当场抓包,也根本找不出任何不对。
这种术法虽然隐蔽性高,适合搞些小动作,但施术困难,耗时又长,还是一次性的,性价比实在是不高,选择去用它的人并不多,属于是被自然淘汰的那种偏门术法,不想在这个玄门没落的地方竟然有人会用。
还真别说,用魅术配合牵引术,确实会使这个鸡肋术法的成功率大大增加。
而时家控制这些气运者是为了控制着他们献祭,夺取气运,一次性的气运者配合一次性的术法,自然是非常合适。
所以说,这世上没有无用的术法,只要条件合适,鸡肋术法就成了最关键性的一环。
怪不得阮绵明明向洪志泽的身体里打入了清心符唤醒了他的神志,他的身体却依然不受控制。
不过在他的神智清醒了的情况下,就算献祭没有被打断也是不会成功的。
诡行阵是一种献祭阵法,可以夺取的不止是气运,还有阳寿啊、五感啊什么的,只要献祭者拥有的都可以。
但有一点,献祭者得是自愿的,内心不能有反抗之意。
最初创造这个阵法的是一个天才修者,他的道侣在与人争斗时陨落了,他在痛苦彷徨后,自创了这个献祭阵法,将自己的阳寿和根骨献祭给了死去的道侣,试图让道侣死而复生。
可惜他开阵的时候他的道侣已经死去太久了,因为是与人斗法是被人打死的,连元神都被对方打散了,哪里还能复生呢?
于是两人双双殒命了。
当时他给阵法取的名字并不是“诡行阵”,而是“梦行阵”。
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阵法根本救不回他的道侣,它存在的意义只是给了他一个孤注一掷的理由。
所以他给阵法取名为“梦行”,梦中一行,纵然是大梦一场,他也将身化飞烟,去寻他的梦中人。
这人死后,他的弟子悲痛欲绝,将这个阵法做为那位天才修者的遗物被保留了下来,本以为是一个失败的阵法,却意外发现并不是。
它确实是可以献祭的,而且被献祭的一方并不拘泥于某一个人,甚至可以是无形之物。
但它必须是有生机的,不能是一个完全的死物,比如一块石头,或者一个已经死透了的死人。
它不能保死人复生,但只要祭品力量足够,却能让家族、甚至宗门昌盛。
只是“自愿献祭”这一点太难了,有多少人肯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别人呢?
于是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用不上的鸡肋阵法被束之高阁。
后来一次偶然,梦行阵不小心被泄露了出去,被邪修发现了。
他们另辟蹊径,以傀儡术控制他人去献祭,果然成功了。
于是将其更名为诡行阵,为他们所用。
诡行阵一开,阳寿、气运、修为滚滚而来,邪阵之下,累累白骨,犯下累累恶行,最终被正道修士几乎围剿殆尽,这阵法也被打成禁术不允许轻易动用。
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这种不劳而获的法子存在,自然有无数邪修趋之若鹜,是根本杀不尽、灭不绝的,虽然不敢再在明面上出现,但背地里还是有。
哪怕正道修士都是见一次杀一次,诡行阵还是艰难的小范围流传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正道修士杀着杀着没承受住诱惑,也跟着误入了歧途。
于是一个罕见的拥有两个名字的阵法出现了,若是正规用法,就是梦行阵,但若是邪修用法,它就是诡行阵。
而眼下,它是诡行阵无疑。
刚才那个唐装老者修为不怎么样,但所知却是不少,无论是瞳术、牵引术还是诡行阵,都是些古老且偏门的术法,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
看他的用法,是个邪修无疑,他为时家做事,时家供养着他修炼,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时家将狩猎者撒出去,各自狩猎一个目标气运者,并下好牵引术,然后用阳仙岛拍卖会的名义将准备好了的一个或几个被狩猎目标召集到岛上来进行献祭仪式。
每次阳仙岛拍卖会来的人数都众多,天南海北的哪儿的人都有,但每个地方只取拔尖的那几个。
天有不测风云,商场本就是个变幻莫测的地方,每年都有无数人兴起,无数人殒落,如此大且分散的体量,有个把人在回去之后运势突变,破产、甚至身亡都根本不会引起人的注意,更不会联想到时家的头上来。
八个狩猎者,每年回来一两个,将目标利用殆尽后迅速脱手,去下一个地方寻找下一个目标,如此循环往复,献祭者自然是如同货物一般源源不断的。
有钱人喜欢俊男美女,本以为是找个了消遣的玩意儿,却不想那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才是猎人,而自己才是被狩猎的目标,不但要赔上身家,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洪志泽是真的爱上了苏瑶,一腔真情换来如此残酷的结果,自然是痛不欲生。
他从被阮绵从背后打入灵符时神智就已经清醒了,只是肢体依然不受控制,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被心爱的女人一步步的带入死地。
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足以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他知道苏瑶有苦衷,知道她想要活下去,但他自己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洪大少爷一向游戏花丛,第一次动了真心,却是一场以欺骗为开始、欺骗为结尾的感情,他不能认同,更无法原谅。
苏瑶自然知道,从她把洪志泽带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再有转圜的可能,于是就只是哭,整个人缩在那里小小一团,哭得双肩颤抖。
步峥被她哭得头疼,单手揉了揉眉心,努力压下心头的躁郁:“绵绵,那个邪师跑了,或许会有后招。”
阮绵抬手覆在他的额上,试图用自己的灵力让他舒服一些:“没事,我在他的身上做了记号,这就去寻他。”
这座岛是时家的,岛上的秘密时家一定知道,顺着那个邪师逮到时家的那个大公子问一问,也许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影响步峥。
她上前一步将哭个不停的苏瑶一掌劈晕,利落的捆了丢给洪志泽:“将她带出去,找个地方藏好,明天天亮之前不要露面。”
洪志泽抱起了苏瑶,却没有看她的脸,只是冷静的分析目前的情况:“岛就这么大,藏在暗处更容易被时家发现暗中处理了,不如往人群中躲。
岛上的人非富即贵,时家再嚣张,也不敢把他们全部杀光灭口,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反而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左右那个邪师已逃,这边发生的事也是瞒不住。”
阮绵点了点头:“你去吧。”
待两人走后,阮绵一掌拍向那不知吸了多少人血的石台。
一时间碎石飞溅,石台轰然碎成了渣渣,阵法被毁了个干净。
她这才走到刚才那堵石墙前,细细的研究机关所在。
步峥细长的手指在石墙上一寸寸摸过,口中轻声道:“你在他们的身上都动了手脚。”
阮绵“嗯”了一声:“埋了一丝灵力而已,若是洪志泽没看住苏瑶,或是洪志泽也不可信,一起耍什么花招,我就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一起上西天。”
步峥轻笑了一声,对她的一切举动表示赞同且支持。
他记得刚才那个邪师是趴地上打开的机关,便蹲下身来,在一片平整的墙面上摸索。
突然他的手指一顿,抬手拉了一下阮绵的衣角,待她看过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才使力一按,石墙瞬间翻转,两人眼前一花,已经被带到了一处通道内。
石墙翻转的一瞬间,阮绵的双手一张。
“砰”“砰”“砰”的枪声接连响起,子弹却如同之前的那条火虫一般,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没能伤到他们分毫。
步峥缓缓站起身,低声道:“枪……”
这是一个海外的小岛,管制没有那么严格,时家与海外向来有生意往来,每次的岛上拍卖会也都有持枪合法的国度的来客,这岛对时家那样重要,他们偷偷在岛上藏枪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阮绵微微笑了笑:“高科技,真的很神奇,可惜光用枪来对付我,还差了点儿意思。”
做人要懂得礼尚往来,人家送了她们子弹,她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只见她双手一抬,一条比之前更加巨大的火龙呼啸而出,狭窄的暗道中顿时热浪滚滚!
被时家安排在阳仙岛上的根本不是普通保镖,而是一批披着保镖皮的亡命雇佣兵。
他们满身的腱子肉,精通各种热武器、冷兵器以及格斗技巧,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杀人见血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们埋伏在这里,本是想等里面的人一触到机关翻过来,就在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直接来个瓮中捉鳖,把他们打成筛子。
不想射出的子弹竟然全是无效攻击,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事。
原本看到子弹被挡,世界观就已经受到了冲击,此时看到凭空而出的火龙更是心胆俱裂。
他们看到过被东家奉为上宾的唐老出手,但与这种堪称神迹的攻击术法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火龙冲出,狭窄的暗道几乎无法装下它庞大的身体,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待到火龙散去,整个通道里都充斥着窒息感,地上十几具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出人样儿了。
步峥轻咳了两声,抬手在阮绵的面前扇了扇,拉起她的手快速走过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堵石门,但石门周围却没有任何机关,想来是只能从外面单开的。
这样做的目的通常是为了安全考虑,这个出口的所在一定是个重要的地方。
那帮保镖都死光了,没有人能告诉他们该给出什么样的信号外面的人才会打开机关门。
不过问题不大。
阮绵将步峥往后拨了拨,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从乾坤袋里拿出她的九节鞭,毫无花哨的一鞭抡了上去。
门而已,怎么“打开”不是“打开”呢?
她已经筑基,开碑裂石自然不在话下,只一鞭,那道石门便裂痕遍布,轰隆一声碎了一地,顿时尘土飞扬,露出后门后数人惊骇欲绝的懵逼脸。
时京和那个邪师唐老并肩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再后面,是一众黑衣保镖。
阮绵眼覆灵力,一眼扫过去,那些目露凶光的保镖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血气,显然跟之前通道里的那些人一样,满手的血腥。
时京和唐老几步退到了保镖们的身后,看身阮绵两人的目光如鹰隼般带着冷凝的锐利:
“你们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想来也是知道时家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你们马上离岛,今天的事,时家既往不咎。”
阮绵轻笑了一声,抬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那可真的要感谢时少爷的大人大量,只可惜,我这个人不怎么识抬举。”
别看时京说得好听,其实他是看唐老在她的手里吃了大亏,派去截杀的保镖们也不见了踪影,想来处境不会太好,忌惮着他们二人的实力,不想吃那当面的亏,想要避其锋芒再秋后算账。
第298章 根本打不中
至于面具,这面具不是法器,并不足以遮掩身份,上岛的宾客都是有数的,时家亲手发出的邀请函,事后要查很容易。
她们本是想着当个蒙面大侠搅和个混水就走,不想听到了如此炸裂的事,现在已经很难再置身事外了。
时家这样大的秘密,怎么可能容许泄露半分?信他的“既往不咎”才是真傻了。
时京见她丝毫不顾情面,顿时脸色一变:“小姐是要与我们时家鱼死网破了?”
阮绵的手指一翻,连同步峥的那个面具一起收进了乾坤袋,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你们时家的事,本与我无关,我上岛的初衷也并非是想探寻时家的秘密。”
她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暗道:“但时家的待客之道好像有些热情过了头,让我忍不住生出了一点好奇心。”
时京也向那黑洞洞的暗道里看了一眼,面沉如水:“时家的私人地方,向来是不容许外人随意闯入的。”
阮绵好脾气的笑了笑:“确实,杀人越货的地方,除了受害者以外的‘外人’怎么会被允许进入呢?”
时京见她似乎并不如何忌惮时家,今天必然无法善了,便也不再跟她打那些言语机锋:“我还是那句话,时家,不是你的蛮力能惹得起的。”
阮绵也收起了笑脸:“时家的冲天运势,来源都不是自身,只要掐断了这‘借势’的源头,大厦崩塌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如果你们时家的骨头不是特别硬,说不得会有来求我的一天。”
时京的脸色彻底变了,眼底的狠色藏都藏不住:“大言不惭!唐老,此人不能留,务必要将她永远留在这里!”
唐老一张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实际心里已经泛起了苦水。
时京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要是打得过,刚才在下面就把他们干掉了,还用得着逃跑吗?!
阮绵手在乾坤袋上一拍,一杆银色长枪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将长枪递给身边人,声音都柔和下来:
“云生对我说,他的兄弟是武学奇才,自创十三路连云枪法打遍天下无敌手,昔日死守国门,立下不世战功。
连云枪法,我见过一次,但当时时间匆匆,你是魂体,兵器也不尽人意,终究稍有遗憾。
正巧炼器术我也略通些,便在闲暇时按照他的描述,为你量身打造了这杆枪,你试试合不合用。”
步峥长睫微垂,手指在枪杆上一寸寸抚过,指尖带着细腻如丝的温柔。
他随手挽了个枪花,声音透出几分缱绻:“好极了……我很喜欢……”
黑衣保镖们看着他握枪的姿势就知这位不是个虚张声势的生手,顿时提高了警惕。
他们猜测进地道的那些同伴大概率是折在了这位的手里,自然不敢因为对方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而有所轻视。
刀尖舔血的人,不会轻视任何敌人。
唐老面皮一紧,抬手向保镖们一挥。
时京没见过阮绵出手,但他见过,只一个照面,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暗道截杀没成功,现在自然更不可能冲上去硬刚,让这些亡命的炮灰上去探路拖延时间,他好找机会跑路。
时家给得多,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以他的本事,已经不是他找资源,而是有人捧着资源来求他了。
诡行阵是他布下的,时家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就如阮绵所说,阵法一破,没有了接续的养料耗材,败落是迟早的事,他并不担心时家的报复。
保镖们挣的就是卖命钱,手里又一直端着枪,主家一下令,顿时一阵扫射。
就这火力,铁人也给他打烂。
不料前方的空气好似突然变得粘稠了,那些子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纷纷停滞在空中无法寸进。
保镖们顿时瞳孔骤缩。
时京更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他跟唐老打交道,对超自然的事接受良好,但却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唐老却没有惊讶,只是沉声喝道:“布阵!”
他身后的几个看着起来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立刻越众而出,脚踏八卦方位,神色肃穆,非常有神秘感。
步峥单脚在地面上一踏,整个人飞身而出,手腕一震,长枪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神色最倨傲的那个年轻人顿时被一枪杆打飞了:“布个P!”
人家都说了要布阵,他怎么可能老实的等他们摆队形?
这种打法难道不应该是提前布置了埋伏敌人,或是前方放人吸引火力趁机结阵再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吗?
就这么大咧咧毫无保护的搞这个前奏,当他是死的?
这一下的力道不小,那个年轻人整个倒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到墙上又掉下来,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看样子短时间内是爬不起来了。
其他年轻人们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抖,纷纷露出惊惧的神色。
阮绵轻挑了下眉梢。
这家伙果然是心烦得狠了,“……个P”这种话她说了都正常,向来温和有礼、冷静自持的步总说出来就不太合他的日常人设。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非常大非常奢华的房间。
因为很大,完全影响不了枪支发挥。
同样也因为太大,并没有对长枪这种长兵器产生什么局限性,反而堵住了逃走的空间,所有方位都在长枪的有效攻击范围内。
那些年轻人要结的阵形是有人数要求的,大家各有其位,少一个也不行,步峥只打倒一个,他们就乱成了一团。
步峥倒是没有追杀他们,而是将枪头调转到了保镖那里。
刚才射击无效,保镖们也大致判断得出是因为阮绵的缘故,在这种情况下,保镖们自然还是会选择开枪将步峥射杀。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子弹是射出去了,但是打不中。
根本打不中。
面前的这个人的速度,根本不是已知人类的身法。
只这几枪落空的工夫,大部分保镖手中的枪支都已经被长枪打掉。
好歹也是金属制品,凡是被打到的,却无一例外被打得稀巴烂。
他们的战斗力,没在一个层面上。
果然,几个呼吸的工夫,保镖也好,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年轻人也好,全军覆没。
运气好的还能倒地哀嚎,运气不好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而唐老在喊出“布阵”,那些年轻人出列的同时,脚尖一点,就要翻窗而出!
时京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逃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阮绵轻笑了一声。
电光火石间,唐老已经跃出窗口。
然而几乎在同时,他却在半空中惨叫一声,嘴巴里突然冒出一股子黑烟,好像肚子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爆破,整个人都失了力,“叭唧”一声掉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老血来。
好在这只是一个二层的别墅,要是再高些,摔也摔死他。
唐老趴在地上,心胆俱裂。
早在他第一次受到火龙攻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火毒入体,但现在看来,入体的不止是火毒。
这种神鬼莫测的能力,怎能不让人心生恐惧。
那个可怕的女人想让他什么时候死都是易如反掌,他逃到天边去也没有用。
可怕的女人淡声开口:“回来。”
她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在已经掉到一楼地面上的唐老耳边炸开。
他一脸灰败,撑着身子爬起来,灰溜溜的又从正门进来了。
而这时里面的战斗早已经结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除了阮绵二人,只剩时京一个站着的了。
时京的身子贴墙而立,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阮绵懒得理会他,只上前两步,偏头看了看步峥,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些个喽啰不难收拾,本无需身子不强健的步峥动手,但自从上岛,步峥的状态就一直不好,整个人都显得很躁郁,刚才阮绵灵机一动,想着现成的出气筒留给他发泄一下是不是会好些?
事实证明她想的很对,这是有用的,打完人后,步峥的气息明显平稳了些,垂眸看着她笑的时候满眼的柔情似水。
摔得灰头土脸的唐老进来看到一地躺尸,颓然的坐在了地上,看起来像是认命了,又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其实他倒也不是置生死于度外的摆烂,而是伤的确实有些重了,内腑灼伤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在吞火,连气儿都不敢喘大口的。
阮绵长鞭一甩,时京和唐老同时吓一激灵。
然而阮绵只是懒得挪动,用鞭子拖了把椅子过来,慢条斯理的坐下:“说说吧,关于这座岛的一切,把你们知道的都说说。”
时京已经没有了身为时家人的优越感,态度虽然算不上谦卑,但也学会了基本的礼貌,而且他没有自闭,回话积极,看起来比之前装逼的时候还要活泼开朗几分。
唐老不知阮绵在他的身体里动了什么手脚,但随时能进行爆破的,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觉得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审时度势,换句话说,就是识时务。
小命儿捏在人家手里,此时他更害怕话都被时京说完了会让阮绵认为他没有用处或态度不端正。
而且时家的秘辛他知道的比时京这个孙辈的大少知道的还多。
于是两人开始了抢答模式。
在时家的孝子贤孙和忠臣良将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时家的老底儿被掀了个干净。
时家算是京城中的老牌豪门世家,但不算最显赫的那一波。
他家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人丁单薄,几代单传,全是独苗,继承人几乎没什么选择余地。
时京的爷爷、也就是那位有收藏癖的老太爷他爹,不幸是个不学无术的,奈何没有其他继承人,时家只能交给他。
这位只会吃喝玩乐瞎指挥的祖宗没多长时间就让时家企业走了下坡路。
等老太爷接手时,时家已经是外强中干,内里的锦绣被他那个败家的爹败了个干净,只剩下了个千疮百孔的壳子。
尽管老太爷呕心沥血的挽救,却依然难以挽回颓势。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在天桥底下遇见了因为一心沉迷邪术被赶出师门一身落魄的唐老。
两人结识之后,时老太爷就将唐老请回家中,奉为座上宾。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时家就算剩个壳子,也是能轻易压死普通人的大壳子。
唐老得了时家的人力财力,终究可以实验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的连环术法是否可行。
事实证明他在此道上确实有天赋,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用魅术迷惑气运者,在对方不防备的时候下牵引术,再利用牵引术让人不反抗的气运者血洒诡行阵,献祭自己的身家性命。
一切都非常完美。
众所周知,时老太爷第一次开阳仙岛拍卖会,是因为时家遭遇危机,不得不拿出宝贝藏品出来应急。
其实那时时家不是遭遇危机,而是面临破产,当时他的收藏馆早就已经被他卖空了,他拿出来的是时家祖辈传下来的一批古董,弄丢一件都对不起列祖列宗的那种,也是老世家最后的一点底蕴。
那一次,是诡行阵第一次发挥作用,也是时老太爷破釜沉舟的一次豪赌。
赌赢了逆风翻盘,赌输了倾家荡产。
显而易见,他赢了。
拍卖会上他流泪流得真情实感,只是不是心疼那些宝贝,而是与他的良心最后一次告别。
这些年时家发展迅猛,从原本挤不进三流的京城世家中一飞冲天,如今已经在京中独大,如果今天不遇到阮绵,说不定真的能成就一个不可一世的商业帝国。
京城时家,干干净净,谁来也看不出任何的不妥,所有的罪恶和黑暗都在这座一年开放一次的小岛上。
岛上的一切都被时家严格把控,所有宾客都经过筛选,而且每一位来客只能带一位同伴,看似人数众多,其实所有人都孤立无援。
阳仙岛拍卖,绝大多数人都是用来陪跑的,其中一个或几个一早被选中的倒霉蛋才是被重点捕捞的对象。
这么多年,未必没有人发现不对,但每一次拍卖会唐老都会亲自到场,再加上那些穷凶极恶的雇佣兵“保镖”和他们手里的热武器装备,这个配置,足以让有所怀疑的人无法活着离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