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吧,他已经生气了。
今天要熬制的魔药是迷情剂,斯拉格霍恩提前准备了一锅成品放在教室最前方,每个人都能闻到它若有似无的香气。我感觉这让教室里的学生们都有不同程度的躁动。可能正因为这个,詹姆才急不可耐地挤到莉莉旁边去,仿佛是为了证明些什么似的。
遗憾的是,斯内普今天来得有点晚,他的位置在教室的另一头。好在小天狼星没选魔药课,我不用避开他,而且和卢平同桌也挺好的,卢平的成绩不错,人也很好,还会给我帮帮忙。
“迷情剂这种东西真挺危险的。”我一边切蛇皮一边抱怨,“竟然能让人不受控制地迷恋上某个人,受害者清醒过来之后会觉得多恶心啊。真不知道那些铤而走险下药的人是怎么想的,享受了下药的短暂时间,就没想过药效过了之后会怎么样吗?”
卢平把我们两个的火灰蛇蛋都放到凉水里冷却,随口赞同:“是啊。可能是因为短视,也有可能是因为绝望。觉得自己得到某人的爱的希望太多渺茫,所以觉得就算只是通过魔药得到片刻虚假的迷恋也已经足够了。”
我重重撇下嘴角,喷了一口气:“自欺欺人,还是通过伤害别人的方式自欺欺人。”
卢平摘下厚厚的隔热手套,笑着问:“你呢?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不可能回应你的人,你会怎么做呢?”
我皱起眉头,设想了一下:“我?我的话,唔……我应该会先追求吧。至少要先努力过了,要让对方知道我喜欢他,这样失败了也不会非常遗憾。”
卢平低下头,也开始切他的蛇皮:“你很自信,也很勇敢,所以敢这么做,这很好。”
我叹了口气:“这倒也不是自信,只是把选择权交给对方的一种胆小鬼行为罢了。我不觉得我是个很自信的人。”
卢平有点诧异:“真的吗?”
“对啊。”我说,“我充其量只是不自卑而已,离自信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难道我看起来是个很自信的人吗?”
卢平:“呃,是的。”
我眨了眨眼睛,短暂的震撼后我说服了自己:“可能因为我比较外向,所以容易给人这种误解……我不是自信爆棚的那种人啊!我经常会为了别人的评价心生动摇,我只是假装自己很自信。”
“原来如此。”卢平笑笑,“不过在我看来,至少你对自己想要什么非常清楚,会非常坚定地去做自己选择的事,我想,做到这一点就是自信的体现。”
我想了一下,表示赞同:“嗯……如果你是这么判断的话,好吧,不过我以为这种行为叫做任性。”
“不同的人能解读出不同的含义,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勇敢。”卢平轻轻说,“我有时候会遗憾,遗憾自己没有这种勇敢。”
我此时心里一紧,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卢平会对我说这种可以算得上是自揭伤疤的话。
他怎么了?
是突然遇到了什么重大打击,还是有求于我?
难道是他打听到他们哥们几个想要对我做啥恶作剧了,他在犹豫要不要告密?
啊,难道是尖叫棚屋事件发生了吗?!
可恶,千防万防结果没防住吗,如果斯内普被伤到一根汗毛或者心理受到任何伤害的话小天狼星·布莱克我下课回去就把你扒光了吊到城堡门口去——
“怎么突然这么说啊,能进格兰芬多就说明你心里肯定是有埋藏着的勇敢,别这样怀疑自己。”我拼命安慰卢平,“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卢平把曼德拉草汁挪到我手边,提醒我:“加一勺进去……没有,我没事,也没发生什么,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和詹姆他们比起来,我确实算不上勇敢。”
“勇敢什么的这种事为什么要和别人比较啊,这有什么可比的?”我生气地辩解,“每个品质都是每个人独有的,需要根据这个人的成长情况家庭氛围之类根本无法选择的东西来评价,和别人没有任何可比性!”
“就像同样遇到被讨厌的人羞辱欺负的情况,我要是把人打了,我爸能保着我不退学,还能给对方出医药费,但如果是个孤儿出身或者家境贫寒的人呢?他敢去把讨厌的人打了吗?大多数情况下不是也只能忍气吞声?难道这就代表他不勇敢吗?难道他享受屈辱吗?所以这根本就不是值得比较的事!”
说完之后,我又想起了原著里詹姆和小天狼星欺负斯内普的情节,心头火起,忍不住抬腿踹了一脚前面的凳子:“哼!”
詹姆被我踹得一激灵,茫然地回过头:“干嘛呀你?!”
我凶凶地说:“八嘎呀路!没啥事!”
詹姆:?
詹姆:“不是,你有病吧?”
莉莉拽着他的领带让他赶紧回头看自己的坩埚,我翻了个白眼,情绪飞快地平静下来,和卢平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人很难控制住比较,我知道,所以还是得自己调节自己的心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之中。”
卢平问:“你是怎么做的呢?”
我想了想:“嗯……方法因人而异吧,我觉得只要自己有意识地解决这个问题就好。就像我,我会给自己设定锚点,锚点就是在有贬低自己的倾向的时候回忆那些让我能感觉到自我价值的事情。比如说,我拿了十个O,我家里很有钱,莉莉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很擅长变形术,还有,嘿嘿,还有,嗯,还有人喜欢我。”
卢平顺着我偷偷摸摸的目光看去,了然:“啊……斯内普。”
我:“你不要一下子戳穿嘛!!!”
卢平抿唇笑道:“好吧,但我觉得你也没有很害羞。”
我吸了一口迷情剂的香味,扁了扁嘴:“有一点点害羞,但这也没啥好害羞的,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么。被喜欢是一件很值得人高兴和骄傲的事情,这代表我至少在这个人眼里非常好,更何况我们是两情相悦,那就更好啦。”
卢平平静地赞同:“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怎么变成我在自说自话地讨论恋爱相关的事情了,迷情剂真是害人!”我扇了扇自己面前的风,“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不对,我们刚才在讨论什么来着?”
卢平:“怎么调节心态。”
我用力点头:“对对,所以关键在于自己肯定自己,用自己最能接受的方法。如果你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身边的人对你的评价的话,你也可以直接去问,反正我感觉你在格兰芬多这些哥们都还挺坦诚的——彼得除外。”
卢平苦笑一声:“你在情感好恶上真是从不掩饰。”
我们把火灰蛇蛋从冷水捞出来放进坩埚,在迸溅的火星中搅拌魔药。我歪着身子避开火星,用很别扭的姿势搅拌魔药,然后注视魔药变为金黄色。
“那我呢?”
我偏头看向卢平:“你?”
他低着头,非常专注地研碎手中的弗洛伯毛虫:“……你对我的评价是什么?”
我张开口,不假思索地说:“温柔,细心,体贴,包容,重感情,没什么攻击性,其实很聪明也一直在照顾周围人的感受,过于压抑自己……还有什么,我想想,嗯……”
卢平失笑:“我在你眼里的形象竟然还不错。”
“当然了,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哎,从刚认识那天开始就是。”我肯定道。
“你是我在火车上遇到的第一个人。”卢平露出陷入回忆的神情,“那天我很紧张,担心自己能不能交到朋友,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人就那么热情。其实我在上学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同龄人,不太擅长和别人交谈,我记得你一直在带着我加入聊天,很刻意地把话题抛给我,啊,当然,斯内普也不怎么说话,你一直在照顾我们两个。”
“那天我就在想,你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我对着他灿烂一笑:“对吧!嘿嘿!”
“……嗯。”卢平继续低着头,如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我经常这么觉得……我很幸运,能够遇到这么多朋友,这么多愿意接纳我的人。这种时候,再贪心就显得很可耻了。”
我静静等待坩埚中的魔药沸腾,嗅着迷情剂若有似无的气味,没有接话。
大约两三分钟后,我看了一眼坩埚里魔药的颜色,假装若无其事地问:“我的好像快好了……哎,对了,莱姆斯,你闻到的迷情剂是什么味道的啊?”
卢平耸动鼻子,嗅闻两下之后,对着我露出微笑。
“朋友的味道。”他说。
直到17岁生日那天,我其实也还没学会幻影移形。
幻影移形考试只允许年满17岁的学生参加,莉莉和斯内普都已经成年,所以他们在准备期末考试之余还得紧锣密鼓地练习幻影移形。
至于我,我一看目前暂时不用考试,就没再管它,心想着反正等到七年级考前突击也来得及,开始优哉游哉地享受美丽校园生活。
怎么,你们不在学校摆烂的吗?
是是是,我知道摆烂只是少数人的特权,但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时间能给你摆烂,当然是抓到机会就狠狠地摆啦!
六年级的期末考试我是再没发挥出去年O.W.L.S.考试那样的水平,毕竟期末考试和成绩要被拿去作为应聘参考的大考不一样,能保证不被留级就行,我自己心里是没有什么很大负担,至于别人怎么想,那又不会有太大影响。
我的朋友们又不会因为我的成绩下滑就和我绝交,教授们也没有提高平均分的指标,当然了,我爸那边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啦,我都已经拿到十个O让他炫耀的一年,还要啥自行车,等明年N.E.W.T.S.考试的新成绩吧!
就这样,我在霍格沃茨的前六年如此这般地过去了。
稍微有一些不同的是,我对毕业之后究竟要干什么有了些想法,在开学前,我借吃晚饭的机会跟爸爸妈妈好好谈了谈。
“去麻瓜那里上大学?!”
我认真地点头:“嗯,我想去念大学本科,所以,爸,妈,你们帮我研究一下怎么才能申请麻瓜大学,我从来没申请过。对了,最好是剑桥喔!”
有什么事就直接交给巴蒂·克劳奇先生去解决,克劳奇先生,好用!
我爸拧起眉头:“为什么?你不是说想去圣芒戈当治疗师吗,怎么突然想去麻瓜那里继续读书?麻瓜的大学有什么好念的?”
我撇撇嘴,反驳:“做治疗师只是我的选择之一,我又没有一定要去做治疗师,我想尝试更多的可能性!大学很好啊,可以深入研究某个专业,纯粹地为了学习知识而读好几年的书,比如,嗯,文学,历史……”
我爸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我在宣布人生偶像是伏地魔一样,他放下刀叉,直直地瞪着我,胸腔开始剧烈起伏——
“伊芙宝贝只是在说一个可能性,对吗?”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毕竟伊芙宝贝很有上进心,很喜欢学习,喜欢充实自己,所以……”
“喜欢学习?浪费青春最宝贵的几年,去麻瓜那里念什么一点用都没有的狗屁大学!还是什么、什么文学、历史专业!她要是真的喜欢学习,也不可能在今年期末考试拿到这么差的成绩!”
我爸咆哮起来,双手砸在桌面上,把整张桌子上的盘子都震得“咣”响了一声:“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在拿到十个O之后就松懈了吗?还是说,你这一年就是和那个斯莱特林的小子一直在鬼混?”
妈妈警告地说了一句:“巴蒂!”
没有用,因为我也开始生气了。
“我在说申请大学的事情,你和我扯什么期末考试?成绩差?你以为我是邓布利多那种天才吗,今年功课全都特别难,我每门都考及格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而且这关西弗勒斯什么事,你是不是想说我和他谈恋爱耽误学习?”
我爸的整张脸都憋成了酱红色:“你们在谈恋爱?!和那个、那个混血?”
“对啊,怎么啦?混血怎么了,你歧视混血?”我不甘示弱地前倾身体,“混血会有什么问题吗?是会增加遗传病几率了,还是常染色体会比别人多一个?你敢对选民说这句话吗?你说:我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和一个混血谈恋爱!来,就这么对选民说,让我看看你还能不能选上魔法部部长!”
我爸的手颤抖地指着桌面:“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都不告诉我,你竟敢,竟敢——”
我喊:“因为告诉你你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没法交流!既然你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从五年级圣诞节的时候就跟他在谈了,拿十个O的时候我也在恋爱!我就是早恋了,你有本事报警!叫傲罗来抓我,因为早恋进阿兹卡班!”
“伊芙!”妈妈这回开始警告我了,“少说两句,你爸爸暂时接受不了这个!”
“不能接受是他的问题,难道他指望我这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吗?不结婚倒是可以,但我不能不谈恋爱啊。”我一摊手,“我就不追查他究竟是从哪儿知道西弗勒斯的事情了,你们知道了也好,反正我现在就是这么打算的,毕业之后去念大学本科。剑桥申不上那就换别的学校,只要能念大学就行。好了,你们消化一下,散会!”
我爸对着我的背影吼叫:“我不会同意的!”
我扭过头来,咆哮:“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这是通知!”
我离开餐厅,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瘫倒在床上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气得直抖。
“狗屎!”我一拳打向枕头,“狗屎,狗屎,狗屎!”
我很确信,我从来没和我爸讲过有关我和斯内普之间关系的事,甚至我说要出去玩的时候都不会提斯内普的名字,因为我直觉我爸不喜欢我和男生一起出去玩。
那他究竟是从哪里得到情报的呢?
我很快就猜到了原因——我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几乎没掩饰各种恋爱行为,被周围的同学教授知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要我爸有心去打听,一定能打听得到。
这人不会因为看到我成绩下滑,就怒气冲冲地跑去调查霍格沃茨有什么影响我成绩的因素了吧?
感觉真的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瘫倒在床上,抱着我的大抱枕缩成一团。
要不要告诉斯内普这件事呢?我总担心我爸会控制欲强到私底下偷偷找斯内普谈话,要是斯内普对此完全不知情,他肯定会被我爸吓一跳。
但我又要怎么告诉斯内普?“那个,我爸对你很不满意,他觉得你的血统不好,谈恋爱也影响了我学习,所以想拆散我们”,这种话我怎么能忍心说得出口?
巴蒂·克劳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尽管平时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去思考,但我从上辈子就该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
他是我的好爸爸,也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政客,一个讨人厌的中年男人。
不,我没有必要和斯内普说,他没做错任何事,应该把所有麻烦掐死的人是我,我得负起这个责任搞定我爸。
我要怎么去找我爸谈呢?
今晚是不行了,我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看到他我就生气!
我翻了一个身,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
谈话会有用吗?或许吧,但这一次我说服了他,下一次万一又出现我和我爸意见相左的情况,难道又要重复“吵架-谈话”这样的过程吗?
目前的我在我爸面前并没有话语权,因为我还在花他的钱,还住在他的房子里,还受着他的供养。
说句难听的,只要我还在花他的钱,我的人生就依旧受他的控制,他自然会觉得他有这个资格干涉我人生的一切,包括我毕业之后要去做什么,还有和谁谈恋爱。
天底下没有被施舍的自由,真正的自由与独立需要钱和力量,不巧,在巴蒂·克劳奇先生面前,这两样我一个都没有。
我得想办法挣钱!
至少要挣到可以让我独立生活的钱!
还要搞到可以自己住的房子!
有了新的目标,我抑制住胸腔之下激烈的情绪,从床上爬起来,重新坐到书桌面前。
那么,想一下究竟要怎么挣钱吧!
马上要开学了,七年级要好好准备N.E.W.T.S.考试,我应该是没有专门从事兼职的精力。那么只能想想办法要怎么在学校里赚同学的钱了。
说起来,学生的钱其实也蛮好赚的,学生们大多单纯又没有理财意识,只要抓住他们的痛点,赚到钱轻而易举。
学生们的痛点是什么呢,我想想,嗯……
啊,想到了!
是学业和社交!
至于在学业和社交上能有什么服务,我想想,我想想……
当房门被敲响时,我已经列出了好几条挣钱的方法。我把草稿纸反扣上,谨慎地走到门口:“谁?”
“是妈妈。”
我打开门,门外站着表情有些忐忑的妈妈,她手里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我明白,她想和我谈谈。
“我可以进来吗?”妈妈小心地问。
“来吧。”我说,接过果盘,“我正好也想跟你说个事呢。”
妈妈走进我的房间,在床沿坐下,斟酌着开口。
“关于你在晚餐的时候说的事……”
“那是一种可能性,我想在有限的人生里尽可能多尝试新鲜的事物。”我心平气和地向妈妈解释,“可能在我毕业的时候我就又改变想法了,但我可以肯定,我是会为我的选择负责的。”
妈妈凝望着我,轻声问:“去念麻瓜大学这个想法,和你那个朋友有关吗?”
我坚定地摇头:“和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要去上大学的,我特别想要好好体验大学生活。”
虽然上辈子已经体验过一回了……但是医学院的大学生活就跟念高中似的,不好玩,我要重来一遍!
妈妈抿起嘴唇,对我笑了笑:“既然是你的愿望,那么,妈妈支持你。”
我意有所指:“只有你支持可不行。”
“我会帮你说服巴蒂的。”妈妈许诺道,“但是……”
我歪歪头,等待她的转折内容。
“但是,你需要拿出你的计划,还有决心。”妈妈说,“你的爸爸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他更相信谨慎周全考虑过后的决定。在他眼里,你还只是个需要他保护和帮助的小女孩,没有为自己的人生做重大决定的能力。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是要证明给他看,你能明白吗,伊芙?”
我平视着妈妈,确定地说:
“你们会看到我的能力的。”
所有人都会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巴蒂:呜呜呜啊啊啊啊!闺女想离开我去麻瓜世界!凭什么啊!她还瞒着我偷偷谈恋爱了!谁家臭小子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狗(冷酷):我摊牌了,我是成熟大姐姐系的职业女性
一声爆裂的轻响,斯内普出现在国王十字车站的厕所隔间内。他不太习惯地皱起鼻子,厕所的臭味和幻影移形带来的晕眩感让他此时有些想吐,他紧紧咬着后槽牙,踢开隔间门,大步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走到站台上之后,斯内普立刻呼出一口浊气,畅快地喘息起来。他转动眼珠,轻易地分辨出混迹在麻瓜旅客中的巫师家庭,他们的伪装多数非常拙劣,拙劣到让他开始怀疑周围那些没有起疑心的麻瓜的智力水平。
斯内普加快了脚步,他观察四周,在确保没有人看向他的方向后,闪身钻入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墙面。
九又四分之三车站已经被学生和家长们占满,斯内普在喧嚷的人群中奋力挤过,他越发庆幸自己在这个学期选择只带一个用了无痕拓展咒的手提箱。精简行李就意味着更灵活的机动性,斯内普喜欢这种事情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很快,他在站台上看到了正在道别的金发那一家人。
伊芙琳是非常容易辨认的。虽然她自己并没有这种自觉,但她很容易就能成为别人视线的焦点,因为她闪耀的金发,也因为她总偏爱那些鲜艳色彩的衣服,这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花里胡哨的小狗。
她正恋恋不舍地与母亲道别。克劳奇一家有着奇怪的肢体接触传统,斯内普认为这种用拥抱来表达感情的方式不是巴蒂·克劳奇提倡的,但巴蒂·克劳奇显然也并不是那么抗拒。长了一张皱纹深刻的瘦长脸的中年男人板着脸去看怀表,但在女儿冲他张开双臂时,他也完全没有闪躲。
“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哦,就算是应酬的那帮人逼你喝,你也想个办法躲一躲。”伊芙琳踮起脚尖,用力地环住她父亲的身体,“到时间了就休息,一定记得要多陪陪妈妈,多注意妈妈的身体情况,今年你俩都还没去体检……你听进去没有!你怎么不吱声!”
斯内普猜巴蒂·克劳奇一定无法忍受来自女儿的教训,果然,他看到老克劳奇的嘴巴在动,虽然他听不见老克劳奇在说什么,但他看见伊芙琳警告地用拳头锤了锤巴蒂·克劳奇的后背:“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考的!”
伊芙琳的嗓门比普通人要大一些,嗓音也更加亮,所以斯内普能很清楚地听见她的声音。
巴蒂·克劳奇稍稍挣扎了两下,伊芙琳顺势松开他,老克劳奇又说了几句,伊芙琳的妈妈伸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伊芙琳像小动物一样眯起眼睛去蹭妈妈的手心,然后满面笑容地对他们挥手:“那我走了,拜拜!拜拜!”
斯内普悄悄地靠近,打算从同一车厢的另一个车门上车。
有点始料未及的是,克劳奇夫妇并未像他预想的那样站在原地目送伊芙琳上车。他们选择了和斯内普一致的方向,随着伊芙琳在车厢中行进的方向移动。
很快,他们就站在了斯内普上车的必经之路上。
要绕开吗?从另一节车厢上车,多走一些路,这样就能在避开克劳奇夫妇的情况下和伊芙琳汇合。
还是直接装作不认识,正常地从这节车厢的车门上车?
斯内普很快就做出了决断——绕开。
他宁可多花点时间,也不愿意在没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对上克劳奇夫妇,对上巴蒂·克劳奇。
他会有和巴蒂·克劳奇面对面的那天的,会有的,在他有了充分的底气去直视法律执行司司长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斯内普从他们身后安静地绕行,他来到下一节车厢的后门,在火车开动前钻了进去。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伊芙琳。
斯内普充分地研究过伊芙琳的各项喜好,现在他已经非常熟悉她的习性,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预测伊芙琳的选择。
就像是小动物,伊芙琳喜欢狭窄、不引人瞩目的角落,这种角落能够让她感到安心,当然,如果能有阳光那就最好了。她会在太阳底下舒展身体,眯起眼睛,摇晃那条毛绒蓬松的大尾巴。
列车缓慢地启动。在驶离国王十字车站后,斯内普果然在靠近车厢中间位置的一个小房间找到了她。
伊芙琳一个人霸占了整个房间,为了占座,她把她的手提箱直接放到了对面的沙发座椅上,整个人缩在沙发和列车墙壁之间的角落里,警觉地盯着车门玻璃,提防没有眼力见的人往里面闯。
斯内普觉得好笑——没有人会在看到她这副架势之后还想问能不能拼座的,也不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
在看到他的脸出现在车门玻璃后,伊芙琳脸上警惕的神色瞬间变了。她喜悦地直起腰,脸上的笑看起来傻乎乎的:“西弗勒~斯!”
斯内普拉开车门,语气不知不觉也变得柔软:“你怎么又发明了一种喊我名字的奇怪方式?”
伊芙琳露出一副得意又不服气的神情:“因为我喜欢!”
斯内普看了一眼对面沙发座椅上的手提箱,又看了一眼伊芙琳。伊芙琳眨了眨眼睛,暂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在她意识到“占座导致斯内普也没地方坐”这一点之前,斯内普就把他的行李也放到了她的手提箱旁边,自己来到伊芙琳身侧,自然地和她坐到了同一张沙发上。
伊芙琳浑身的骨头立刻从身体里消失,软趴趴地靠上他的肩膀。
列车“咣当咣当”地前进。今天阳光很好,正是伊芙琳最喜欢的那种天气。莉莉没有过来,暑假里她写信说自己当上了女学生会主席,想必是去级长车厢做事去了。
当然,就算莉莉从级长车厢离开,她也不太可能回头找他和伊芙琳。斯内普知道莉莉已经和詹姆·波特开始交往,尽管伊芙琳总试图轻描淡写地绕开这个话题,因为她以为斯内普会大发雷霆,但莉莉私下里已经和斯内普坦白了这件事,斯内普除了不爽之外也没有别的想法。
他又不是瞎子和傻子,莉莉对波特态度的松动太过明显。斯内普确实非常讨厌詹姆·波特。但对于莉莉的选择,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制止。
毕竟他只是莉莉的朋友之一,而已。
伊芙琳把头枕在斯内普的腿上,金色蓬松的卷发乱糟糟地铺开。她的手里拿着一截手工编织的红绳手链,随手甩来甩去,嘴里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
“……我给谢诺菲留斯供了两次稿,他说这种稿件不太符合《唱唱反调》的总体风格,但是潘多拉说根据读者反馈来看,他们最喜欢的部分就是我写的‘情感天地’和‘本月运势’。所以我给《预言家日报》也投稿了,用的就是我上次给你讲的宫廷狗血故事,妃子和皇帝的弟弟生了双胞胎那个……”
斯内普一心二用地听着,手上心不在蔫地梳理着伊芙琳的头发:“嗯,那《预言家日报》给你回信了吗?”
“还没有,应该没有那么快吧,毕竟我是昨天才寄的。唉,但是写专栏应该也赚不了几个钱,现在我们手上一没有资金二没有技术……哦不对,你有技术,我没有。我知道的那些玩意儿也赚不了大钱,我也没有坑蒙拐骗的能力……唉,赚钱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