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叫上你们。”胡美丽嫌弃得瞥了两人一眼,“刚吃完饭就跑没影了,跑得比狗都快,谁知道你们跑哪儿鬼混去了。”
说到鬼混这两个字,胡美丽还不满的看了林向南一眼,显然是心里有气呢。她刚刚在家里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还累得够呛。
这里又没外人,胡美丽直接问道:“你把东西藏哪儿了?外头可不安全!”
“一直随身带着的。”
“我不信你睡觉的时候,还能留一只眼睛站岗。”
“嗯。我睡觉的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这孩子……”胡美丽说不过就想动手。
林向南得意的朝她晃了晃脑袋,跑在了最前面,胡美丽锲而不舍得在后面追。
家里另外两个都跑起来了,林向西虽然莫名其妙,但也赶紧小跑跟上。
本来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二十分钟她们就跑到了。
等胡美丽好不容易跑到胡家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林向南已经坐下,正在悠哉悠哉的喝水。
胡美丽一脚踹在铁皮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一个人在前面跑得飞快。也不知道帮我提一下东西。”
这是胡美丽的老招数了,一生气就把家里弄得叮咚响,谁都能听见。
姥姥瞪了她一眼,骂道:“胆子大了,都朝我撒气了?”
胡美丽再霸道,也不敢凶自已亲妈,憋屈的站好,把手里提的那一篮子肉和桃子递了出去,“妈,给你带的。”
“你来就来,还带东西做什么。你一个人养三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
胡美丽也不客气,直说道:“我可不敢空手来。不然嫂子该背后叨咕我了。爸跟大哥他们呢,我想找他们商量点事。”
“你大哥去你嫂子那边吃喜酒去了,你二弟两口子去供销社排队买东西,你爸在厂门口跟人下象棋,你自已找他去。”
好多厂子一周就只休礼拜天一天,走亲戚买东西都挤在这一天,大家都忙着呢。胡美丽不需要去粮油副食品店排队,多亏了林向南这个闲散人员的福。
胡家的事,胡老爹能做主,胡美丽放下东西,就找人去了。
林向南不放心,也赶紧跟了上去,提醒道:“别说漏嘴了啊。”
胡美丽轻抬下巴,“我做事还用你教?”
就林向南做的那些事,可是有风险的。胡美丽虽然见钱眼开,但心里也怕。所以和胡老爹说起这钱哪来的时候,她就赖到了她的死鬼前夫身上。
“和刘家住一个院子,太不方便,现在孩子们都大了,结婚的房子也得提前准备上,所以我就想着自已建。”
“是这个道理。”胡老爹点头,表示认同,他也急孙子的婚房。
“我是想问问大哥还有二弟三弟要不要一起,到时候大家一起想办法。”
胡老头叹气,他倒是想建,就是钱不太凑手,有些犹豫。
“这事大哥他们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胡美丽一把扯过旁听的林向南,一边向她使眼色,一边大言不惭的说道:“我们小南在房管所里有人。到时候打听一下谁要建房子,我们上去搭个伙就行。”
她同学都还没去房管所上班呢,听胡美丽那口气,不知道还以为她同学是房管所所长。
但林向南知道胡美丽是想逼家里一把,所以她也没拆胡美丽的台。
果然,胡美丽一说有其他备选,胡老爹的态度立刻就坚定不少。
“自已建房的事,我肯定是支持的。这样,晚一点你们几兄妹凑到一起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给老三发个电报,通知他一声就行。”
胡三喜跟着工程队在外地,就老婆孩子在家,这种事,他老婆也能做决定。
晚上林向南是在胡家吃的饭,家里人太多,林向南就分到了一个肉丸子。
林向西对这肉丸子夸了好多次了,林向南满是期待的咬了一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就胡美丽那破烂厨艺,肯定是师从她母亲的。姥姥的水平也就比胡美丽好那么一点,咸淡还挺合适,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优点了。
林向西喜欢的哪是姥姥的肉丸子,只要是肉,他都喜欢。
吃完饭,胡家就针对房子的事,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家庭会议。
建房子需要花的钱,不是定死了的,建小一点,房间少一点,一千三四就能搞定,往大了建,两千块钱也打不住。
胡美丽最先表态,“我是想要四间房的。建个房子不容易,至少也得住个二三十年,小东和小西结婚的房子,我得替她们备上。小西她亲爸给她留了份嫁妆钱,她也该有间房,要是她以后谈的对象家里住不下,也能住我这边。”
话刚说完,她就被胡家人目光洗礼了。
“你们看我干嘛。”胡美丽有些羞恼的说道:“我这人可不重男轻女。两个儿子有的,女儿也有。”
“知道你疼小南。你之前都还准备给小南买工作呢。我们这不是奇怪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吗。”
“就是。大姐你口风真紧,这么多年,我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胡老爹敲了敲烟杆,提醒道:“说正事,别扯远了。要不要建房子,建多少间屋子,大概要花多少钱,赶紧把这事商量好。”
等真决定好了,他就该去房管所找所长耍赖了,这又得费不少时间。
因为是三代同堂,胡家住得比林家更挤,每个隔出来的房间都小得很。
年纪小的孩子跟着大人睡,大点的女孩能一起住一间房,大点的男孩睡的都是门板,每天早上起床,都得把被子收到柜子里。
药厂的生意没钢厂好,就两栋家属楼,这两年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建家属楼的样子,而且就算建了,也很难分到。
谁都想住不要钱的房子,但等起来实在磨人,还耽搁自家孩子的婚事。
论起对房子的需求,胡家才是迫在眉睫。
之前是没想到自建房这茬,如今胡美丽提了,三家人都一致同意建新房。
问题就是钱不凑手,可能得借不少。
“不怕,实在借不到钱,房子也能先凑合凑合,先建一楼,二楼等后面缓过来再继续往上搭。”
“没错。咱们家人多,要是不请人帮忙,自已打地基建房子,应该也能省下一大笔钱。”
既然大家都下定了决心,胡老爹就承担起了另一个重任,“明天我去房管所找所长,不把条子批下来,我就赖着他不走了。”
胡美丽赶紧拍马屁,“您出马,这事肯定能成。”
房子的事情也急不得,不说跑房管所办手续,后面建房子也是一堆事。所以今天只是大致商量了一下,这个家庭会议就散了。其他的事,等后面手续办下来了,再商量也不迟。
从胡家回去的时候,天都还没完全黑下来,平时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洗漱好,闲聊一阵,就可以准备睡觉了。
但今天院里的人少了一半。
胡美丽直接大声问道:“这是怎么了?院子里出什么事了?”
“胡阿姨,你刚从外头回来,看到红河哥哥没有?”院子里的一个小孩说道:“红河哥哥今晚没回来,不见了,我爸妈他们都出去帮忙找去了。”
胡美丽听完也跟着急了,“哎哟,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今天中午看他冲出去的时候,可气得不轻呢。”
终究是她看着长大,甚至是亲手养大的孩子,哪怕胡美丽不待见这孩子,也不想他小小年纪就出意外。
“得了,咱们也跟着去找找吧。”
胡美丽主动带着林向南他们去帮忙找人。
林向西有些怀疑的问道:“中午的时候看到他在河边,他会不会跳河了?”
“怎么可能,你看他像是敢跳河的人吗?”林向南踹了踹脚边的石子,“我猜他就是故意闹事,折腾人。谁知道他能为了工作做出什么来。”
胡美丽不太赞同这个说法,“红河这孩子,平时倒是跳得高,但他哪有这心眼。”
林向西反驳:“才不是呢,今天在河边他还说要用耗子药威胁……”
“咳!”林向南打断他要说的话,“说这个做什么。赶紧找人吧。”
他们三个在家附近转了一圈,只撞上了两个院子里的大娘,她俩也是在找人,但大家都没看到刘红河的踪迹。
林向南提议道:“天都黑了,说不定他已经回家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吧。”
一回院子,刘红河果然已经被找到了,还是在他亲妈的墓前被找到的。
这情况,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教育他了。一个个的全都教育起了刘老黑这个当爸爸的。
“孩子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去找死去的亲妈哭,哭得眼睛都肿了,找到他得时候,我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大家都帮忙找孩子了,刘老黑还能说什么,只能向大家道谢,“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都是一个院里的。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当爸的,别跟孩子计较,有事好好说。不然等你下去了,你怎么跟孩子的亲妈交代。”
“是是是,我以后肯定注意。”
看大家凑在一堆,讨伐刘老黑,胡美丽翻了个白眼,直接当着大家的面骂人。
“刘红河这缺心眼的玩意儿。幸好我跟刘老黑离婚了,不然我这个恶毒后妈是当定了。亏我还担心他出事,找了他半天。”
刘老黑赶紧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心眼好的。是红河这孩子不懂事。”
反正心里的话已经骂出来了,胡美丽心情也舒畅了,看都没看刘老黑一眼,转身就回了自已屋。
第31章 耗子药警告
刘红河离家出走,刘老黑拉下脸求院子里的人帮忙找就算了,最后还被大家说教一顿,憋了一肚子气。
可刘红河刚被找回来,刘老黑也不敢再骂他,免得又把人骂出去了,有火气也只敢朝另外两个孩子撒。
“让你们找人,你们就不知道去你妈墓前看看?最后红河还是被别人找到的,搞得我这张老脸都没了。”
刘红山和刘红英都没敢反驳,低头不说话。
但刘老黑可不准备放过他们,继续骂道:“你们两个天天闷不吭声的,就没憋过好屁。红河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们的亲弟弟,你们就不知道护着点?”
刘红山小声反驳,“我还要怎么护。总不能把我的工作让给他,让我去下乡吧。这我可不干。”
工作虽然是刘老黑帮他买的,但上班的是他自已。除非他死了,否则刘红河想要接他得班,就得刘红山亲自去找领导说,亲自交接。
只要他不愿意,这工作没人能抢走。所以刘红山心态稳得很。
“爸,红河都找回来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咱们还是早点睡吧。”
说完,刘红山就进屋睡觉去了。
见刘红山躲了,刘红英也跟着说道:“我都是个因病返城的人,小弟下乡的事,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见刘红英也想躲,刘老黑的脾气也上来了,随手就扔了个喝水的搪瓷缸子过去,砸得刘红英额头红了一大块。
“养你这么大,就只知道吃饭,什么用都没有。”
刘红英捂着额头,小声哭了起来。她知道刘老黑是想撒气,儿子有工作,硬气,他不敢朝儿子撒,就只能骂她这个没用的女儿。
明明同样是帮不上忙,挨打挨骂的,就只有她一个。
刘老黑不耐烦的说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里的福气都被你哭没了。要哭你去你未来夫家哭去,别在家里哭。人不怎么样,眼睛倒是比天高,哪个男人你都看不上。”
这才多久,刚收了赵家一百多块钱的刘老黑,又看不惯她了。
如果不是家里的日子难过,刘红英也不会拼了命的想找个好男人嫁了。但现在没遇到合适的人,刘红英也只能继续忍。
她眼睛哭得难受,准备去外头用冷水洗洗脸。
但她刚挪动脚步,刘老黑的心就提了起来,警告道:“你要敢学你弟弟离家出走,你就别回来了。你看我会不会找你。”
“我就是去洗个脸。”刘红英瓮声瓮气的回道。
她一个女孩子,哪敢跟刘红河学。因为赵琦的事,这条街上有不少她看不上眼的小流氓盯上了她,以为能在她身上占便宜,她最近都不敢单独去人少的地方,更别说夜不归宿。
心里有委屈,她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看刘红英这受气包的样子,刘老黑心里就烦,嫌弃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就回屋睡觉去了。
他们父子三人一个屋,他一进屋就听听到刘红河的呼噜声。
刘红河把家里搞得人仰马翻,自已倒是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晚上大家闹了那么一通,但第二天大家还得正常上班上学。
林向南请了那么久的假,毕业考试是不好意思缺席的,也老实的去了学校。
等她中午回来,就看到胡美丽神色紧张,给家里的橱柜都上了锁。
“妈,你是不是买了什么好东西。防我们偷吃?”林向西眼睛放光的问道:“你是不是又买了肉?还是你们单位发了糖?”
林向南也跟着开玩笑道:“妈你也太小气了。我弄到肉了就请你吃,你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不像话。”
“两个缺心眼的玩意儿,就知道吃。”胡美丽头疼的说道:“我这是防着红河给咱们下毒呢。”
林向南试探着问道:“耗子药?”
“对!”
胡美丽解释道:“我刚下班回来,你们刘婶就拉着我给我说了,她今天看到红河跑农机站去了。红河看到熟人,吓得撒腿就跑。你们刘婶一看这情况,心里就觉得不对,赶紧跑去问了农机站的工作人员,你们猜怎么着?”
“那他到底是买还是没买?”林向南催促,“你跟我们说话还卖关子?”
“你这孩子,会不会聊天。”胡美丽嫌弃的看了林向南一眼,说道:“红河虽然当时没买,但谁知道他后面会不会买。他跟咱们以前就不对付,可不得防着点他嘛。”
林向南说道:“那咱们这柜子确实该锁。”
“可不是嘛。院子里的另外几家都有点怕了,粮食柜子都锁了起来。大家住一个院子,小磕小碰可不少,万一红河冲动,一个院里的人都得完蛋。”
刘红河这一通操作,把院子里的人都搞得紧张了起来,但最紧张的还是刘家人。
连胡美丽都被通知到了,刘红英自然也是被重点叮嘱过,让她做饭的时候小心点,看到有不对的东西,赶紧扔了。
虽然有刘婶这个目击证人,但刘红河在饭桌上被质问的时候,他矢口否认。
“刘婶瞎说的。我没去农机站,没去问农药和耗子药的价格,也没打算攒钱去买。”
这些话让人放心,如果刘红河说话的时候,不眼珠子乱转,脸也不红就更好了。
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他心里没鬼。
这下刘家人才真是欲哭无泪。
刘红山觉得自家这个蠢弟弟,真干得出来全家一起死的事,他紧张的攥紧筷子。
“废品站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我这几天就不回来吃饭了。”
在外面吃浪费钱和票,但不浪费自已的小命。平时刘红山还会说点场面话和稀泥,但这种关键时刻,他连场面话都不想说了。
面子哪有自已的小命重要。
反正最多不过半个月,刘红河就该下乡,到时候家里也能解除警报。
刘红河就像是没看到他的防备,热情主动的说道:“哥你别委屈自已。我中午和晚上都可以给你送饭!”
“不用。”刘红山的笑容僵住。这孩子送来的饭,谁敢吃啊。
“要的要的。反正也没几天了。”
刘红河能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想的吗?他就是故意的。
他在河边,被林向南那么一说,忽然就开窍了。反正他是不想下乡的,说不定逼一逼家里,工作的事儿就成了呢。
反正都是做戏,他甚至都没舍得花钱买耗子药。
他在农机院外头都站好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个熟人,才故意在在刘婶面前,表现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昨天中午他才放完狠话,晚上还去他妈坟前哭,看起来就精神不稳定的样子。
当天晚上他睡到半夜,又突然拳打脚踢,说起了梦话。
“妈,我想你了,我不想下乡,我来陪你好不好。”
“我们一家都下来陪你。”
“要死大家一起死。”
刘老黑和刘红山两个都被踹醒了,他们本来还想接着睡的,结果听到刘红河的梦话,他们一下就清醒的瞪大了双眼,冷汗都出来了。
刘老黑伸手轻轻把刘红河推醒,问道:“你刚刚梦到什么了,还说梦话。”
“我梦到我妈了。”刘红河迷迷糊糊的说道。
刘红山反驳,“你放屁。妈死的时候你年纪还小,你能记得妈什么样?”
“是记不得了。就只看到是个女的。”
刘红河闭上眼睛,含糊的问道:“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叫醒我干嘛?”
话还没说完,刘红河的呼吸就悠长了起来,看起来是又睡着了。
刘老黑还想推醒他问清楚,刘红山赶紧制止,“爸,先睡吧,明天再问他好了。”
本来刘红河看起来就不太正常,可不能再刺激他了。
他们放过了刘红河,但刘红河没放过他们,后半夜又说起了梦话,搞得两人一晚上没睡。
真让刘红河下毒,他也不敢。
但只是折腾人的话,他的招数就多了,本来就是最调皮的年纪,都不用人教,两天的功夫,刘家的人都被他给折腾蔫吧了。
林向南她们就住在隔壁,不花钱就看了一出大戏。
这几天正是中学的结业考试,考完出成绩了,就能拿到毕业证。
林向南现在的脑子非常好用,随便看看书,就考了个不错的成绩,拿到了毕业证,她就可以不用再去学校报到,彻底成了个无业的街溜子。
因为她没有报名下乡,所以拿到毕业证之后的第二天,街道办的徐大姐又来了,来做她跟胡美丽的思想工作。
当然,刘家也跑不掉。
胡美丽是顽固份子,说不通,徐大姐也习惯了。
但刘老黑上次明明还很好说话,这次话风突然就变了。
“怎么了这是。你家红河找到工作了?”
刘老黑说道:“暂时还没有。反正现在还没到最后的时间,我想缓两天给他报名。”
“看你说的。你要真疼孩子,就早点给他报名,他能去个好点的地方,你也能早点给他置办东西。”
刘老黑尴尬一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徐大姐苦口婆心的劝道:“家里孩子多,总要有人去乡下。孩子不能娇惯太过,总要让他们吃点苦。红河要是不愿意,你直接帮他报名得了,他还敢不听你的?”
除了本人能报名,父母也能帮忙报名。
这两年政策算是宽松的,最开始搞知青下乡那两年,各家都只能留一个孩子在身边。
普通工人很难给孩子安排工作,但领导可以,家里五六个孩子,都可以安排得妥妥当当,找的还都是好工作。
但正因为他们是领导,所以有更多眼睛盯着,哪怕他们能给孩子安排工作,最后也只能留一个孩子在身边,其余的孩子都得去乡下。
那个时候,留谁在身边,那都是父母说了算,年轻人只能听安排。
刘老黑倒是想赶紧把刘红河送走,但他不敢开这个口啊,只能勉强的对徐大姐笑了笑,“我再劝劝吧。”
“现在下乡政策这么好,你家红河还不知足。等后面政策变了,他就知道好歹了。”徐大姐摇了摇头,又劝了两句才走。
今天她劝不动,明天厂里的人也会找刘老黑跟胡美丽谈,那压力自然是不一样的。
等徐大姐一走,刘红河就推开门,从房间里出来了。
“爸,你要私下帮我报名?”
刘老黑心头一紧,赶紧回道:“瞎说。哪有的事。”
“那你帮我买到工作了吗?”
“爸这不是在帮你打听嘛。”刘老黑安抚道:“只要我听到有人卖,我砸锅卖铁也要帮你把工作买了。实在不行,就把你姐嫁出去,把彩礼钱凑一凑,应该也能行。”
刘红河心里正急着,问道:“那要是买不到工作呢?是大哥把工作让给我,还是爸你把工作让给我?”
“这……”刘老黑犹豫了,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是钢厂的老员工,而且干的还是体力活,一个月能拿45元的工资,再加上刘红山一个月20的工资,家里四口人能吃饱穿暖,还能攒点钱下来。
如果把工作让给刘红河,他做学徒一个月拿18,工资少了一半还多,到时候别说还外头的债,家里的吃穿都成问题。
六十岁才是退休年纪,他今年才41,这个年纪退了,不是正常的退休,他暂时还领不了退休工资。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不划算的。
刘老黑试探的说道:“如果你去了乡下,爸肯定会每个月都给你寄钱寄票,日子不会难过。”
“我不信。我一走,你肯定就把我给忘了。”刘红河直白的说道:“大姐在乡下那么多年,你连问都没问过。”
也就是他在城里,还能有点威慑力,他去了乡下,谁还管他。
想到这个,刘红河提醒道:“反正我是不会去乡下的。爸你就算给我报了名,我也不去,我就去棚户区那边躲着,等你的接济。到时候厂里领导找你谈话,你可别把我交代出去。”
这哪是儿子,这就是前世的债。刘老黑听完只觉得胸口一闷。
“爸,你应该会帮我的吧?爸?”
刘老黑咬牙切齿,“别叫了,我不是你爸,你才是我爸。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第33章 顿顿玉米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刘红河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让家里人不敢惹他。
他下乡的事没定下来,别说刘老黑,胡美丽的心也是提着的。
之前胡美丽对建房的事都不算上心,刘红河这么一闹,她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林向南一毕业,她就赶紧催着林向南去找同学打探情报,赶紧把建房的手续办下来。
杜爱红已经接了她妈的班,打入了房管所内部,听林向南问起这事,她就直接说道:“你放心,问题不大。昨天我们内部才开了会,说的就是这个月找上门来,闹着要建房子的情况。你姥爷都来房管所蹲了一个多星期的人了,这事儿少不了他的。”
“这么快。”林向南兴奋的说道:“我还以为至少要折腾半个月呢。”
说起这个,杜爱红就来了兴致,八卦道:“你是不知道。昨天有个老头才厉害,又哭又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我们所长跪下磕头,求我们所长行行好,给批个条子建房子,家里实在是住不下了,把我们所长吓得哟。”
遇上这么能豁得出脸的人,所长也没办法,只能妥协。
不过这也是因为大家的情况符合要求,否则闹再凶,所长也不会签字,花钱也不行。
现在的地皮不值钱,大家都没那个意识。所以胡家弄了个还挺宽敞的地盘,等房管所的工作人员一起去确定好地方,他们就能开工。
建房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事,哪怕现在反对封建迷信,胡老爹还是偷偷去找瞎子帮忙看了个动土的吉日。
然后全家各显神通,去砖厂订砖,去沙场订河沙和水泥……
胡美丽因为这件事,连着好几天都是喜气洋洋的,连厂里的领导找她谈话,她都没放在心上。
扣她这个月的奖金,不让她评今年的先进,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先进、劳模的作用,就是钱多一点,分房子的时候能排在前面。可现在林向南走了狗屎运,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千块钱,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以前她还担心,自已一个人养家,工资少了,养不活一家人,现在她是一点顾虑都没有。
领导找她谈话,那就谈。挨批评她就听着,扣奖金她就受着。
她就一普通工人,没什么职务在在身上,降无可降。她在厂里干了那么多年,又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厂里是不可能开除她的。她可是她们一家四口的经济支柱,谁敢开她。
三天两头被谈话,精神压力虽然大,但也不是扛不住。
胡美丽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刘老黑不是,被领导约谈了两次,他就绷不住了。
偏偏家里的刘红河也不是个会服软的,哪怕到了下乡报名的最后期限,他也咬死了不松口。
林向南都不去乡下,凭什么他要去。
家里和厂里的双重压力,让刘老黑不得不妥协,和厂里领导谈完话的第二天,他就松口,让刘红河来接他的班。
领导原本是不同意的,一个是壮劳力,一个是年轻小学徒,不能比,但刘老黑装病,还请花钱请医生给他开了证明,厂里的领导也只能捏着鼻子帮他把手续办了。
胡美丽没想到刘红河居然还真把事情办成了,她生怕林向南也跟着学,闹着接她的班,特地在林向南跟前大声数落。
“这么年轻就退休。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
“不说家里的收入少了一半。就凭以后这十来年,他不挣钱,又没有退休工资,日子也好不了。伸手问孩子要钱的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
“反正我胡美丽,是绝对不会过这样的憋屈日子的。”
林向南本来也没惦记她的工作,只是看胡美丽这样,就忍不住故意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打算过两年把工作让给大哥,让大哥回城吗?这和刘老黑有什么不一样?”
“总不能让你大哥一辈子在乡下吧。”
胡美丽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们三兄妹里,小东吃的苦最多。我总不能只替你跟小西打算,不替小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