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东！你别逼我这在大喜的日子扇你！因为小南的亲事，我已经忍你两天了！”
胡美丽声嘶力竭，但林向东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
‘啪’的一声，林向东挨了一巴掌。
又‘啪’的一声，林向东又挨了一巴掌。
林向西莫名觉得脸疼，捂住脸，求助的看向林向南，用口型问道：“怎么办？要进去劝吗？”
进去只有被迁怒的份。
林向南摇摇头，“等妈气消了再说。”
这情况，谁都不敢贸然行动。
林向南姐弟趴门缝听，胡姥爷和胡大喜他们，其实也在暗中观察。
都猜到林向东这边肯定有事，但又不知道具体细节，没办法掺和。
听到屋里的动静不对，林向南拉着林向西就跑，刚躲进楼梯间，胡美丽就气冲冲的拉开门，去厨房扒拉棍子。
她先是挑了跟小的，又觉得不够解气，最后拿了根胳膊那么粗的棍子出来。
“小弟你从哪儿捡的那么粗的柴！”
林向南埋怨了一声，赶紧冲出去，把胡美丽手里的棍子抢了。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这一棍子下去，大哥人直接就倒了，哪还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林向南说话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房间内，林向东正老实的跪在地上，一副认打认罚的倔强模样，脸上两个巴掌印鲜红夺目。
“把棍子还我。”胡美丽使劲抢棍子，但棍子纹丝不动。
她的力气根本就比不过林向南。
胡美丽本来就气，现在更气了。
“你们一个个的，气死我算了。”胡美丽哭着哭着，顿了一下，直接捂住胸口，晕倒在地。
林向南发出尖锐的爆鸣。
她把棍子随手一扔，赶紧去接胡美丽。
林向西也慌了手脚，“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赶紧背妈去医院吧。”
林向东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冲了出来，“我背妈去医院。”
暗中观察的胡家人也坐不住了，全都一窝蜂的围了过来，关心道：“先掐人中！先掐人中！找个板车送，背起来太颠簸了。”
林向西去找邻居借板车，林向南认真的掐胡美丽的人中。
掐着掐着，林向南觉得不对了。
谁在掐她的腿。
她低头一看。好家伙，原来是胡美丽在掐她。
林向南瞬间无语。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把胡美丽掐醒！
但怕胡美丽醒了找她干仗。林向南还是偷偷松了点力道。
胡姥姥观察得仔细，眉头紧皱的说道：“小南你这力道不行。再掐重点。掐出血都行。”
妈，你听到了吧，这可是姥姥吩咐的。
林向南掐人中的力道，瞬间加重。
但同时，她的大腿也传来一阵剧痛。

妈耶，你心里没点数吗？你现在可是在昏迷。还想跟我斗？
林向南面无表情，一手掐人中，另一只手把胡美丽的胳膊挪开，还把她的两只手，都规整的摆在了小腹上。
很好，看起来很安详。
她的这通花里胡哨的操作，看得胡姥姥直皱眉。
“让开，我来。”胡姥姥着急的说道：“小年轻就是禁不住事。你妈都昏迷了。不掐重点，能醒吗？”
胡姥姥出手，胡美丽的人中很快就被掐出血。
胡美丽也是够狠，这样都还能稳住不动，继续装晕。
林向南没法，也不敢说话暗示，只能偷偷的去戳胡姥姥的后腰。
戳了好几下，急晕了头的胡姥姥才反应过来，默默地和林向南对视一眼，她也露出了个无语的表情。
自已亲生的女儿闹妖，她还能掐死还是怎么滴。只能帮着圆了。
胡姥姥先是松了手上的劲，指挥胡大喜把人抱到板车上去，然后小声的吩咐道：“去医院别找其他人。就找刘医生。”
“嗯？”胡大喜愣了两秒，然后也悟了。
像胡家这种，在药厂上了几十年班的老员工，有几个关系好的医生不稀奇。
胡美丽想用病退的方式，让林向东回城，怎么可能没点后手。
他们之前都商量好了，等林向东回城，胡美丽就去医院开心脏病的证明，最好再住院两天，摆出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这样她才好去街道上开证明，让组织上对林向东特殊照顾，留林向东在城里。有街道上的证明，林向东才好去单位工作，否则一般的单位，不会招收农村户口的员工。
只要工作落实，林向东的户口也能转回来。
除了知青自已本身病退回城，父母病退让孩子回城，也是常用的手段之一。总不能父母都快死了，还逼着孩子离开，这样也忒不人道了。
当初刘老黑给刘红河让工作，简单的开个病历就能把工作让给孩子，是因为刘红河是城里户口，操作难度不大。
而林向东现在还是知青，关系还在大队上，折腾起来就要麻烦得多。
一大家子兴师动众的把胡美丽送去医院。
相熟的那位刘医生，在胡大喜的暗示中，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果断的接过手去。
刘医生看到胡美丽人中处的血痕，还有林向东脸上的巴掌印和眼泪，他还在心里默默嘀咕。
好家伙！胡家人挺会演。还个个演技都精湛。
这一路走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热闹。都不用家里人特意去宣传，街坊邻居现在应该都知道胡美丽被气晕过去了。
在刘医生的安排下，当天胡美丽就光荣住院了。
“哎哟~哎哟~不孝子气死我算了。”胡美丽一睁开眼，就捂住胸口，继续她的表演，“刚刚眼前那么一黑，我都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林向东眼眶通红，一脸愧疚的站在床前，“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你给我滚出去，我见到你就来气。”胡美丽指着门外，把林向东给赶了出去。
林向南见状，赶紧吩咐说道：“大哥，妈应该要在医院住两天。你回去把妈用的盆和毛巾都带来，再把妈房间里的暖水壶带来。我在这里陪着妈就行。”
找了个借口把人支走还不放心，林向南还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
“妈，你怎么不说一声就突然演上了。幸好我聪明，不然谁给你打配合。”林向南凑过去问道：“大哥在乡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跟我说说呀。”
胡美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气哼哼的说道：“你个死丫头，你刚刚怎么不掐死我得了。”
“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姥姥下的狠手，你来怪我。”
林向南不给面子的催促道：“快点说。不说我在大哥面前把你的戏台子给拆咯。看你还怎么演。”
闹了这么一出大戏，胡美丽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了。
“还能是怎么回事。你不都猜到了吗？就是处对象了。”
“细节啊！”
“就你大哥当知青的那个大队，有个小姑娘喜欢你大哥两三年了。你大哥也觉得那小姑娘不错，就跟她处了，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他们就在乡下摆了酒。”
胡美丽有些懊恼的说道：“我之前老是在信里跟他说，不认外地媳妇，他怕我生气，就没在信里跟我提，只想下次探亲的时候，把人带到我跟前来，亲自跟我解释。”
见面三分情。面对面的说话，比干巴巴的文字效果要好得多。
听到林向东的计划，林向南也忍不住叹气。
在没有任何希望和前路的条件下，在乡下消磨6年，很少还能有人对回城抱有希望。
在这期间，亲人都不在身边，孤独久了，林向东抵不住爱情的诱惑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在林向东的描述里，那个女孩很爱他。
“都这样了，妈你还折腾什么。”林向南建议道：“你也别为难大哥了。大不了你以后多寄点钱和粮票给他，让他在乡下的日子好过点。以后肯定还有其他机会回城的。”
“他们只摆了酒，没有去登记处登记结婚。”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问过了，你大哥那对象还没满18呢，没到年龄怎么去登记结婚。”
现在法定结婚年龄是男二十，女十八。
但农村结婚早，而且没有领结婚证的意识。城市户口能凭结婚证得一些额外的票据，村里可没这好处。
没有登记结婚，在胡美丽这里，这门亲事她就能不认。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这儿费劲巴拉的瞒着林向东搞事情。
原计划里，她装病的事没打算瞒着林向东。
但现在嘛，胡美丽就是要靠这个来逼林向东妥协。
想到这出棒打鸳鸯的狗血大戏，要发生在自已家，林向南头都大了，“妈你就不能成全人家吗？”
“如果是小事，我就随他了，但这个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
说到伤心处，胡美丽又开始抹泪了。
“你姥爷现在领着退休工资，天天没事儿就去找别的老头儿下象棋。你二姥爷却还在乡下割麦子。”
“现在你跟小西是城里人，向东在乡下做知青。以后你跟小西的儿女，还是城里的工人，可向东的孩子就只能地里刨食了。”
“那个时候，他心里能是个滋味吗？”

第67章 她来了
“老天爷啊，你这是什么老旧的思想。你就不能把格局打开吗？”林向南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格局，打开~”
胡美丽原本越说越伤心，但被林向南这么一打断之后，她那情绪吊在心头，不上不下。
“跟你说了也是白说。缺心眼儿的玩意儿。”
“你跟你大哥也是个差不多的货色。当初还闹着要下乡，蹦得比谁都高。你比你大哥唯一强的一点，就是你吃不了苦。”
“你要吃得了种地的苦。你现在说不定还乐呵呵的在乡下挖红薯呢。”
又被胡美丽迁怒了。
林向南叹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胡同志，你真的不能用你现在的思维，去猜测国家未来的发展。你自已都是解放前出生的，亲眼见过建国后的巨变。未来的变化，只会更大。以后大哥肯定还会有其他机会的，你这么逼大哥，大哥怎么选都良心难安。”
四年后，高考就会重启。
实在考不上，改革开放，也能下海经商。机会多的是。
胡美丽这操作，搞得林向东夹在中间难做。
选女朋友，就对不起亲妈。选了亲妈，就对不起女朋友。
怎么选，他都会是个白眼狼。
他要真是个白眼狼，倒还简单，抛弃乡下的对象回城就是了。偏偏他不是，否则他也不会拒绝胡美丽让他回城的要求。
林向南觉得自已说得很有道理。
但胡美丽不仅不听，还嫌弃得看了她一眼，豪横的问道：“你在教我做事？我还需要你教？”
林向南气笑了。
“那你说。你把大哥弄回城。乡下那姑娘怎么办？”
“我管她怎么办。她又不是我女儿。”胡美丽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本事就这么点。能管得了我自已孩子就不错了。哪还管得了多余的人。”
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
林向南瞬间从旁观者心态，变成了自已人心态，“也是哈。又不是没了男人就会死。分开了，对方也可以再嫁嘛。”
“就是这个理。几年后男婚女嫁，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向东也怨不了我几年。”胡美丽认真的说道：“但向东这次要是没能回城，他能后悔一辈子。”
心结这种事情，能不能解开，谁也说不清楚。
但林向南也不准备再劝了，只说道：“你悠着点吧。别把大哥逼急了。”
“这还用你说。”
等林向东从家里拿着东西回医院，脸上的巴掌印看起来更明显了，他刚想说点什么，“妈，我……”
“别说话。你一开口就能气死我。”胡美丽的眼泪说来就来，“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这么大。原来是替别人养的。反正你以后都是要走的，你也别在我跟前假好心了，你走吧。”
林向南低头装死，原本以为没自已的戏份的。
结果胡美丽还给她加戏。
“小南，我怕是活不久了，等我哪天真死了。丧事你跟小西帮我办，不许通知你大哥。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
姥姥知道胡美丽没事，把家里的其他人都劝回去了，只留了林向南帮忙善后。
所以现在就林向南一个演员。
林向南抹了把脸，“妈，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就是心脏病而已，好好养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林向东狼狈的跟着劝说：“是啊妈，你别生气，你的身体气不得。”
就现在这情况，胡美丽晚上也消停不了。
林向南干脆的说道：“今晚就大哥你守着妈，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来接你的班。”
反正她也不爱上班，明天刚好有个借口请假。
林向西不爱上学，也从学校请了假。
两人收拾好，就骑着自行车去给胡美丽送早饭。
粥是林向南亲自熬的，她最近从张大胖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厨艺大有长进。咸鸭蛋也是林向南从张大胖那里薅来的。
来的路上，她还在包子铺买了四个肉包子。
这三样东西都香得很，可胡美丽装相，她就是不吃。
“哎，没胃口，不想吃。”
林向西昨晚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和林向南对视一眼，说道：“妈不吃，那我们吃。”
林向东心里压着事，也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粥，就吃不下了。
林向南姐弟一人吃了两个咸鸭蛋，两个肉包子。
看得胡美丽暗自磨牙，“家里那么多年存不下钱，都是因为你们吃得太多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吃了这么多，林向西其实也就半饱，所以他非常认同的说道：“妈你说的对。”
“对对对，对个屁对。”胡美丽骂骂咧咧，自已正挨饿呢，林向南她们还在自已面前大口吃喝，她能看得惯才怪了。
不过她也只能在林向南她们兄妹面前逞能，遇上胡姥姥，她气势一下子矮了一头。
没人的时候，胡姥姥训她，她也一副老实样。
“你倒是说晕就晕，我跟你爸那么大的年纪，还得替你担惊受怕。你就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吗？”
“那不是来不及吗？”胡美丽可怜兮兮的说道：“你把我人中都掐出血了，我都还没怪你呢，你倒是先说上我来了。”
“你敢怪谁？你那就是活该！”胡姥姥瞪了她一眼，嘟囔道：“鼻子下面那么大个血痂，跟个日本鬼子似的。”
胡美丽瞬间破防，“妈，我是你亲女儿，你怎么能这么骂我！多侮辱人啊！”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装晕。再装我掐死你。”
胡姥姥虽然嫌弃，但戏却做得很足，空了就来医院看胡美丽不说，还斥巨资，去副食店买了半只鸡，给胡美丽炖了鸡汤。
林向南见状，也跟着炖了只老母鸡，汤鲜得不行。
她端着汤碗小口的喝着，一边喝一边问道：“怎么样？大哥服了没？”
胡美丽苦着脸啃了口鸡腿，“还没。他不仅没松口，他还有点怀疑我了。”
“这都第四天了。今天刘医生都暗示我，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接下来咋整？”
胡美丽正想办法呢。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穿着军绿色衬衫，提着个小包裹的女人，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问道：“林向东的家人是在这个病房吗？”
‘啪嗒’一声，胡美丽手中的鸡腿落到了碗里。
完了，这女人找来了。

林向南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我是林向东的妹妹，请问你是？”
听到这个回答，门口的女人松了口气。
“我是孙小蝶。向东应该跟你们提起过我。”
她大步的走到床边，关心的问道：“妈，你没事吧。我在街上找人问路，就有热心的大爷跟我说，你在医院里，我就直接过来了。”
哪儿都少不了热心的吃瓜群众。
胡美丽也很尴尬，冷着脸说道：“别，别叫我妈，你叫我阿姨就行。”
听到这话，孙小蝶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变得有些委屈了起来。
没见到人之前，林向东的对象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从来不曾出现在胡美丽世界中的人。
她根本就不会去关心，一个和她无关的人的未来。
胡美丽知道，林向东回城，孙小蝶哪怕再嫁，日子可能也不会太好。但她依旧坚持，因为她不想把儿子的未来，莫名其妙的赔给一个陌生人。
孙小蝶出现之后，这个人具象化了。
当面坑人和背后坑人的情况可不一样。
胡美丽咬咬牙，对林向南吩咐道：“你去把你大哥给我找来。我有些话要对小蝶说。”
林向南偷偷拍了拍胡美丽的手：你别太过分了！小心大哥回来跟你急！
胡美丽‘啪’的一声，把林向楠的手拍开，嫌弃的催促道：“让你去就赶紧去，磨蹭什么。”
“去就去，催什么催。”林向南撇嘴，把碗放下，小跑着出去找人了。
她在开水房找到正在排队打开水的林向东。
“孙小蝶来了。妈跟她单独谈话呢，你赶紧去救场吧。”
“没事，先把这瓶开水接完。”林向东虽然急，但还是说道：“妈跟小蝶没有接触过。现在让她们多接触一下也挺好的。”
“你就不怕她们打起来？”
“小蝶不敢对妈动手，妈也不会从病床上跳起来打人，最多就是吵两句而已，还能增进一下感情。”
林向东还真就等暖水瓶接满了开水，才往回走。
这可真是个过于稳重的慢性子。
怪不得胡美丽逼了四天，林向东啥反应都没有。
每次都认真道歉，却死不悔改，搞得胡美丽也拿他没办法。
他都不急，林向南也不急了。
“你是真不打算回城啊？”
“谁不想回城呢？但现在这不是没办法吗？”
林向南好奇的问道：“你和孙小蝶都年轻。也不急在这一时。回城之后也可以再慢慢谋划。妈也就是一哭二闹，她又不敢真上吊，肯定犟不过你的。”
“妈不喜欢我娶乡下的女人，外地农村的就更别说了。更何况，家里的条件确实不允许小蝶留在城里。”
林向东无奈地说道：“我这次答应了妈的要求回城。等到我结婚的时候，我没听她的安排，妈又会闹心脏病，何必呢。”
这事儿胡美丽还真做得出来。
相处这么久，林向南也看透了。胡美丽就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你要是不拒绝她的无理要求，她就能无理到底。
跟胡美丽相处的第一个诀窍，就是得学会拒绝。
林向东也知道自家亲妈的秉性，所以一直坚持不松口。
他觉得自已有可能会把胡美丽气晕，但胡美丽绝对没有心脏病，所以这几天他虽然急，但也没那么急。
林向南是属于已经上岸的留城人员。
林向东自已都不在意自已留不留城了，她就更无所谓了，“我还真想看看，这一出，你跟妈两个谁能赢。”
两人回到病房外，也没急着推门进去，而是站在房外淡定的偷听。
“向东发烧，晕倒在了地里，是我背着他去的医院。你一直都在城里上班，可能不知道农忙的时候有多辛苦。向东刚来队上做知青，做不好农活，都是我大哥帮的他……”
发觉了胡美丽的态度不对劲，孙小蝶也没主动去当那个乖儿媳，而是说起了她和林向东以前的事。
有恩，有情，还有患难与共。
胡美丽一个人上班挣钱，两个小孩又还在读书，她能挤出多少钱和粮票来接济大儿子？
更多的时候，还是要林向东自已挣工分换口粮。
胡美丽要真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那倒还好了。
可她小时候也是农村的，七八岁就要帮着家里干活，等十几岁进了城，日子才过得轻松了起来。
正是因为经历过，她比谁都想要逃离农村的生活，也更心疼林向东在乡下待的那几年。
孙小蝶只是略微一提，胡美丽就红了眼眶。
“乡下生活要是不辛苦，我至于急着让我儿子回城吗？”
“我们家娶不了农村女人，没这个条件，也买不起高价粮。”
“你要真喜欢，你就放手。你现在留他在身边，耽误了他，以后他只会怨你一辈子。”
“我知道这事儿对不起你。你开个口，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也赔你。”
一次性赔偿，只是短暂的出点血。
可要是娶孙小蝶，那就是在身上割个伤口，一直流血，最后把血流干。
现在城里会到乡下找媳妇儿的男人，都是有点毛病，没有城里姑娘愿意嫁的，否则都不愿意将就。
林向东长得好，脾气好，又不是娶不到媳妇儿。不该娶个乡下女人，拖累家里。
胡美丽那斩钉截铁的态度，让孙小蝶也恼了。
“阿姨，你可能不知道，我爸是大队支书，我三爷爷是公社书记。向东的组织关系还在我们那边。公社上要是卡人，他走不了。”
胡美丽在内心疯狂轧林向东的小人，面上却淡定的说道：“那就看谁拖得过谁了。公社干部多了去了。你还真以为是你家的一言堂啊。”
就在胡美丽以为孙小蝶要继续跟她硬刚的时候，孙小蝶却服软了。
“是，向东是男人，我是拖不过他。”孙小蝶摸起了肚子，温柔的说道：“但我现在怀孕了。我不相信向东真的会抛弃我和孩子。”
“要是向东真的不要我们了。那我也认了。就当自已眼瞎看错了人。”
胡美丽的脸上戴上了痛苦面具，只觉得头都大了。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老婆和亲妈都不是善茬，还都会跳水里，问他救谁。
一个拿心脏病威胁，一个拿腹中的胎儿为人质，想想都有够糟心的。
如果林向东和孙小蝶留在城里，面对的可不只是经济压力，还有来自胡美丽精神上的压力。
这下林向南也没办法确定，到底是留城好，还是回乡下好了。
孙小蝶的性格，林向东当然了解，但她怀孕的消息，林向东却是刚知道
这下林向东也稳不住了，提着暖水瓶推门进去。
“你怀孕了，晕车的症状又那么严重，干嘛大老远的跑过来。”
孙小蝶低垂着眼眸，有些忐忑的说道：“我怕你回来之后，就留在城里跟别的女人好，不要我了。”
这不是逼着林向东给承诺吗？
胡美丽直接插话道：“我就说我病得快死了，向东怎么还不回来？原来是你在乡下拖着他。”
两人确实是因为回城的事情拉扯过。林向东也是给足了保证，才拿到了队上开的探亲介绍信。
乡下待不下去，自已私自跑回城谋生的知青不少，公安时不时的都要突击检查一下。
没有队上的介绍信，他住不了招待所，甚至也没办法明目张胆的住家里。
孙小蝶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愿意让他回城，这诚意已经很足够了。
林向东给胡美丽解释道：“小蝶原本是想跟我一起来看你的。但她坐了一天的车之后，就吐得不成人样，我就送她回去了。”
他们这批知青，去的都是偏远的地方。他要回家，得从队上走到县里，再坐客车去市里火车站，然后还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回来探一次亲，极其不容易。
孙小蝶一个人回家之后，辗转反侧，根本就睡不着，最后还是强忍着难受，坐车来找林向东。
“小蝶这么远赶过来也累了。我先带她……”林向东看了一眼胡美丽，“我带她去招待所休息。”
“去什么招待所。不用花钱吗？家里有房间，住外面做什么。”胡美丽骂骂咧咧的掀开被子，对林向东骂道：“赶紧去给我办出院。一天天的，医又医不好，还躺得我难受。”
胡美丽瞄了一眼孙小蝶的肚子，又忍不住说道：“怀孕了还到处乱跑。也不怕把自已折腾出个什么毛病。你现在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赶紧去医院检查，以后可别赖在我身上。”
之前装心脏病住院，都没办法让林向东听她的话。
现在孙小蝶不仅亲自来了，还多了个筹码，胡美丽知道自已干不过，索性就出院了。
她虽然看不惯孙小蝶，但也真担心对方的身体出问题。
她胡美丽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万一这个孩子因为她出个什么事儿，胡美丽自已也过不了心里这个坎儿。
她是真心建议，但孙小蝶却有些防备。
“不用了。我年轻，身体好着呢。”
胡美丽撇撇嘴，也不再多说，干脆利落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见到家里新修的两层的楼房，孙小蝶明显愣了一下。
她和林向东在乡下住的是瓦房，而且家里没有通电，也没有通自来水。她家只有个手电筒，家里用的水，都是林向东每天早上挑回来的。不算其他农活，光是挑水就有够辛苦的。
晚上吃的是上顿剩下的鸡汤，林向西凉拌的藕片。
家里的氛围很微妙，但林向南不为所动，夹了块藕片，就点评道：“醋放少了点。芝麻也该多放点的，不够香。”
林向西一副谦虚受教的表情，“确实没有胖叔做的好吃。今天妈在厨房，影响我发挥了。”
主要是胡美丽在厨房，林向西不敢当着她的面，边拌菜边尝味儿。
因为胡美丽会骂他偷吃。
天地良心啊。做厨子的尝尝味儿，不是很正常吗？
菜是好菜，饭也是好饭，但孙小蝶端着碗，味同嚼蜡。
孙家在队上是最富裕的那几家，在别的小孩都辍学的时候，孙小蝶能读到初中，别家的小孩衣服都打补丁，她每年还有新衣服穿。十五六岁的时候，她就是他们队上最出挑的女孩了。
她以为林向东跟她在一起，是不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