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木林说起自己的猜测。
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刚刚才有些头绪。
他出事那天,妈妈因为着急动了胎气昏迷住院,奶奶陪着。
姥姥姥爷离得远,家里人着急,没来得及跟两老说,也不太想让两老着急。
只有爷爷和大哥替他跑上跑下。
死者家属情绪激动,动起手来,打伤了爷爷,只剩大哥一个人硬抗。
大哥说过,要不是孤魂野鬼帮忙,他可能坚持不下去。
大哥会被孤魂野鬼攻破心防,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恩情。
但小妹也说过,自己出事,是孤魂野鬼害的。
所以,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孤魂野鬼设的局?一个连环局?
这样的猜测,不无道理。
但也更让人愤怒。
苏姥爷将毕家兄弟都拉起来,问毕木林:“木芽说,当初那事另有隐情?”
毕木林点头。
苏姥爷眯了眯眼:“这事怪姥爷,当初也没能多调查调查,放心,姥爷也会想办法再查一查的,好孩子,别放弃。”
毕木林扬起笑脸:“姥爷放心,我都想明白了,不会钻牛角尖。”
苏姥爷摸摸外孙的脑袋:“你们都是好孩子,有你们照顾妈妈和妹妹,姥爷很放心。”
苏姥爷又转头看向苏怡:“木芽的事放心,你妈有个远房表侄女,夫家因为意外都没了,只剩她和三岁大的闺女。
娘家嫌她晦气,将她赶了出来,她便来投奔你们娘。
但那闺女命薄,在路上病逝。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人也暂时安置在招待所,明后天带你们认认。
到时候让木芽认她当个干妈,这事就能稳妥。”
苏怡没想到这事这么顺利,很是高兴。
她家木芽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谢谢爸妈。”
苏姥爷拍拍闺女的头:“跟爸妈客气什么,木芽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只是这份福气,咱们得帮她存着,比如人参这种天材地宝,万不可让人知道,也不能再让孩子随便往家带。
这次人参,你妈确实需要,我们留一小部分就好,剩下的,我有个老友会炮制药材,请他帮忙炮制好存放着,留给木芽。”
苏怡没有意见:“听爸的。”
苏姥道:“小怡,今晚让木芽跟我们睡吧,你好好休息,妈想多看看孩子。”
苏姥是真想多看看孩子,如果上一世真如同孩子说的那样,该多可怜啊。
他们倒是一死百了,可那孩子却要眼睁睁看着家族破灭,家人一个接一个被夺运死亡。
这种无力和绝望,旁人根本体会不到有多痛苦。
苏怡没有反对,把睡成小猪仔的闺女抱进老两口的房间。
这一晚,苏姥苏姥爷看着小木芽嫩生生的小脸,一夜未眠。
早上,小木芽睁眼,不是妈妈漂亮的脸,是姥姥姥爷慈爱的脸,有些发懵。
“妈妈呢?”
胖爪爪揉揉眼睛,大眼睛瞬间泛红,满脸委屈。
苏姥瞬间心疼了,搂着小外孙女拍:“木芽乖,妈妈在隔壁,是姥姥想跟木芽一起睡,所以才把你抱过来的,木芽不喜欢姥姥吗?”
苏姥姥一脸受伤,小人急了。
捧着苏姥姥的脸贴贴:“喜欢,木芽喜欢姥姥,可喜欢了,姥姥不难过。”
苏姥笑:“那姥姥就放心了,乖,咱们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姥姥带你去买好看的小裙子好不好?”
胖丫头眼睛闪闪发光,连连点头:“好,妈妈也买,姥姥也买。”
苏姥被逗乐了:“行,都买。”
祖孙俩高高兴兴起床,苏姥爷被晾了个彻底。
老爷子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跟在后面。
毕木森毕木林兄弟俩已经做好了早饭,苏怡也洗漱好帮着端饭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吃过饭,苏姥爷拿着药去找老友,苏姥姥带着闺女外孙去逛百货商场。
苏姥爷将家产都上交,厂子都收编国有后,担任了一家日用品生产厂的厂长。
老两口平时花用不了多少,大头支出都在两个外孙身上,工资票据都不缺。
现在有了小外孙女,一下少了三年可以疼宠的时间,苏姥姥恨不得分分钟全补上。
这次逛街,老太太牟足劲要给小孙女置办齐全所有东西。
喝了参鸡汤,有了外孙女,老太太感觉身体一下全好了,走路倍有劲。
要不是小木芽不让抱,她都想抱着胖丫头脚下生风。
“咱们先去看衣服鞋子,再去买吃的,你们在这多待几天,多置办一些。
咱们木芽受苦了,可得好好补偿补偿。”
姥姥爱孙女,苏怡这个亲闺女都阻挡不了,她只能当个陪衬跟在一旁。
山海市是个交通枢纽,一级城市,工农业发展很不错。
百货商店足有八层,天南海北的货都有,已经初见后世繁荣。
苏姥带着一家人先去逛一楼大厅,这里都是卖珠宝首饰手表一类的贵重物品。
这年代的人大多朴实无华,也受各种条款约束,很少戴这些东西,但也不是没有。
不少有闲钱的人,都会买这些东西回家放着。
苏姥就爱买。
苏姥是被娇养长大的姑娘,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她存嫁妆,给她灌输女孩子必须要爱自己,打扮自己的思想。
嫁给苏姥爷后,也被疼宠着,不缺钱,不缺物。
她这辈子,除了身体不好,真是哪哪都好。
有了闺女,也教着闺女如何爱惜自己。
不过苏怡性子里有苏姥爷的飒爽,喜欢做生意,赚钱,对于打扮并不热衷。
苏姥姥遗憾之余,就将心思用在了外孙女身上。
之前给小外孙女买了个实心的长命金锁寄过去。
她原本想着慢慢给外孙女存,可哪里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孙女三岁了,必须得赶紧囤起来。
小木芽是个爱美的,看到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就喜欢得不行。
苏姥姥可算找到了知己。
“这个金项圈我孙女戴着肯定好看,木芽,喜不喜欢?”
“喜欢,”小人努力伸长自己的小胖脖子,让姥姥给她戴上。
苏姥姥乐得牙不见眼的,外孙女不管戴什么都好看,买。
小金镯子,买。
小金珠子,买。
实心的小金猪,买。
要不是怕被人举报,苏姥姥想把金店都搬走。
金店出来,就去买衣服,鞋子,配饰。
自认精力十足的毕家哥俩暗自心惊,他们竟然比不过体弱的姥姥,和产后的妈妈,逛不动了,真的逛不动了。
“苏姨?真巧啊,小怡回来了?”
四十出头的男人,带着金丝眼镜,一身书卷气息,斯文,儒雅,很有风度。
看到苏姥姥和苏怡,惊喜开口。
苏姥和苏怡刚从一家童装店付完钱出来,看到男人,微微愣了愣。
苏怡不咸不淡的点头算是问好。
苏姥姥倒是笑着开口:“元明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何元明,苏姥爷一手提拔起来的日用品厂的销售总监,寒门走出来的学子,算是年少有为。
苏姥爷于他而言,亦师亦父。
老两口很欣赏他的聪慧和坚毅,毕竟寒门走出来,能有他这样成就的人不多。
何况他平时表现出了正直,温和,知恩图报,都是旁人少有的品质。
何元明当初表现出了对苏怡的爱慕,老两口还有心撮合。
但苏怡不乐意,她不喜欢何元明,总觉得他这人假,还市侩。
在她看来,商人精明,这无可厚非,但和市侩,完全是两回事。
直言不讳的拒绝之后,老两口没再提,何元明也改了态度,当苏怡是妹妹,心态转变,十分自然,相处起来,竟是半点隔阂也没有。
不过苏怡还是不怎么待见他,越发觉得他这人有种让人说不出的不适感。
“厂里新出的洗发水在商场里售卖,我过来看看销售情况和顾客反馈,有问题好及时处理。”
苏姥夸道:“你这孩子就是认真负责,这样的事也亲自跑,改天有时间,带上小慧和孩子到家吃饭,你都许久没来了。”
周慧,何元明媳妇,两人育有两个孩子。
何元明笑着应好,视线刚落到苏怡身上,就有奶凶奶凶的声音传来。
“坏人,不准欺负我姥姥和妈妈。”
胖丫头跟牛犊子一样冲过去,将何元明顶了个踉跄,张开胖爪爪挡在苏姥姥和苏怡面前,奶凶奶凶的瞪着何元明。
毕家兄弟伸出的手,无奈收回来,妹妹动作太快了,他们根本来不及拦。
这位何叔叔,他们见过,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啊。
不过,既然妹妹说是坏人,他们肯定不会怀疑。
见面了,也没了以前的热情,只淡淡的喊了一声。
何元明倒是一如既往的夸了兄弟俩一顿。
苏怡将胖闺女揽怀里检查:“木芽,撞坏没?这孩子,干什么毛毛躁躁的?”
三岁大的小不点,胆大妄为的去撞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真是唬得没边。
妈妈要检查胖脸蛋,小人配合的将小脸蛋凑过去,但大眼睛还凶狠的瞪着何元明不移开。
有种大敌当前,还是要宠着无理取闹妈妈的既视感。
要不是场景不对,苏怡想笑出声,这是什么天使宝宝,也太可爱了。
何元明完全不生气,笑问:“这谁家的孩子,劲真不小,没撞坏吧?”
苏姥不好意思笑笑:“小怡家的,这孩子没见过你,以为你是坏人,实在不好意思啊,你没伤着吧?”
何元明摆手:“小孩才有多大力气,没事,苏姨不用担心。
不过,小怡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没事就好,你也忙,我就不耽误你了,记得有空的时候,带媳妇孩子到家坐坐。”
苏姥直接忽视了何元明的问话。
何元明也不在意,笑着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人都走远了,小木芽还瞪着大眼睛,气鼓鼓的特别愤怒。
苏怡摸摸她圆鼓鼓的小肚子:“木芽,跟妈妈说说,那人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坏,”小木芽小拳头都握紧了:“他欺负姥爷。
我们都死了以后,他背着姥爷到处说我们一家是缺德事做多了,才会全家死绝,,还说姥爷专挣百姓的血汗钱,吃人血馒头,才有现在的报应。
说姥爷私底下作风差,人品差,坏事做尽。
使得姥爷走出去就被人指指点点。
当着姥爷的面又讨好卖乖,想让老人推荐他当厂长,把姥爷的那些人脉都给他。
他还伙同别人,谋夺姥爷的钱。
他又坏又讨厌,妈妈,姥姥,你们别跟他玩。”
苏姥带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没想到,自家老头子自认很有看人一套,没想到,也有走眼的时候。
他们认识何元明的时候,何元明不过是个二十出头,刚大学毕业的穷小子。
大山里走出的孩子,朴实无华,踏实本分。
苏姥爷看重他坚韧不拔的性格,和坚持不懈的学习态度。
所以带到身边,给他机会,教他东西,让他一步步走到现在。
将近二十年时间,是一点没看出,他会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这个白眼狼,亏得你爸当初……”苏姥看苏怡脸色不好看,适时停下,没再提当年的事。
事实证明,还是闺女更会看人。
“这事我回去就跟你爸说,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白眼狼赶走。”放在跟前,实在膈应。
苏怡蹭了蹭闺女的小脸蛋:“他必定不会是后期变成那样的,一个本性就不好的人,手里肯定不会干净,让爸好好调查调查,最好送进去,否则我担心他藏在暗处报复。”
苏姥被保护得很好,几乎没见过什么阴暗,但她听话,听丈夫和闺女的话:“行,这事你爸肯定知道怎么做。
我们去吃饭吧,别因为那样的人坏了心情。”
“爸呢,我们不回去,爸一个人在家?”苏怡问。
苏姥不在意摆手:“两个老家伙肯定要凑一起喝一杯的,你爸一高兴就喜欢去找姓秦的老东西喝酒,不用管他。”
行吧,苏怡不操心她爸了。
苏姥带着闺女和外孙,偷摸去了一个小巷子。
普通的民房外,没有任何标识招牌,只有熟人知道,这里是个私房菜饭馆。
“你小时候来过,记得吗小怡?”
苏怡点头,她记得,十五岁之前来过两次,后来读书,嫁人,一直到现在,再没来过。
“没想到这么多年,还开着呢,我记得这家老板年岁不小了。”
苏姥点头:“是不小了,九十了,身体健朗得很,不过退休了,他儿子接手,手艺还是不错的,按辈分,你该喊叔。”
苏姥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一个虎头虎脑的十岁左右男孩探出头来:“苏奶奶来了,苏爷爷刚到,说你们要来,让我在这等着,快进来吧。”
苏姥乐了:“那老东西能掐会算了。”
“是默契。”小木芽仰着胖脑袋,纠正她姥姥。
苏姥乐:“我们木芽懂得可真多。”
一本正经的小胖妞秒表小孔雀,嘚瑟的摇头晃脑。
虎头虎脑的小子看向木芽:“小妹妹长得真可爱。”
毕木森毕木林如临大敌,将妹妹挡在身后。
小子抓抓脑袋,咋的了?
苏怡捏捏闺女的小手,拍拍两个儿子的脑袋:“走吧,先进去。”
第14章 私房菜馆
苏姥爷就坐在堂屋里,看到几人欢快招手:“木芽快来,看姥爷都给你点了什么好吃的。”
胖团子松开妈妈的手,朝着姥爷欢快跑过去,甜腻腻的喊:“姥爷。”
“诶,姥爷的大孙女诶。”
一老一少亲热贴贴。
旁边老态龙钟的太爷捋着胡须笑:“这就是你坐着夸了两个小时的外孙女?”
苏姥爷掂着外孙女炫耀:“咋样,是不是又乖又可爱?木芽,喊蓝太爷。”
“蓝太爷好。”
蓝老爷子笑眯眯的应好,伸手招了招虎头虎脑的重孙子:“小虎,去太爷屋里,把那个檀木盒子拿出来。”
“知道了。”
虎小子跑得飞快,一会就拿来了老爷子要的东西。
深红颜色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套精致的银碗筷勺子:“丫头,拿去玩。”
小木芽瞅着姥爷没伸手。
苏姥爷揉揉外孙女的小脑袋:“跟蓝太爷说谢谢。”
“谢谢蓝太爷,木芽喜欢。”
老爷子哈哈直乐,小丫头是个嘴甜的,难怪苏老爷子十句话有九句在夸孙女。
又给第一次来的毕家兄弟包了红包。
中午的饭,是蓝老爷子六十岁,继承他衣钵的三儿子亲自做的,确实好吃,小木芽吃得直接瘫在妈妈怀里动弹不了,小肚子胀鼓鼓,直哼哼。
蓝老爷子亲自给揉了揉才好些。
木芽要午睡,下午没再逛。
回到家苏姥姥就跟苏姥爷说了何元明的事。
苏姥爷眉头拧得死紧,眸子里带上了失望和无奈,更多的是果决,他是不会把这种定时炸弹留在身边的。
“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别操心,人参已经交给了秦老爷子,三天后去拿就行。”
苏怡应好,暂时没事,便去守着闺女睡觉。
苏姥爷带着两个外孙教导。
苏姥姥则在列清单,给外孙女要买的东西的清单。
下午,左邻右舍都来窜门。
大家都好奇,正在坐月子的苏怡,为什么会突然回家。
没把刚出生的闺女带回来,却带回来一个三岁的小丫头。
上午一家人进出的亲热样,能看得出一家子都很看重那个丫头。
苏姥跟这些邻居混熟了,有事没事就坐在一起八卦。
今天八卦的主要对象,是她家闺女,往常她都是听别人八卦别人的事。
不过苏姥可没有把自家事一股脑往外说的习惯。
但今天这事,没两句交代,这些人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所以当别人问的时候,苏姥也没岔开话题,红着眼眶摸了摸泪。
“我外孙女命苦啊,刚出生就被那起子小人害死了,我闺女伤心得不行,亲家心疼她,也心疼我,就让闺女回家住几天。
木芽是老天爷知道我闺女苦,特地送来补偿她的。
小姑娘乖巧可爱,就是我亲孙女,那个早夭的孩子,也会高兴有个姐姐替她陪伴家人的。”
再多就不肯说了,其他人好一阵才缓过神,暗呼苏家这瓜好大。
是小人害死了孩子,还是婆家重男轻女害死了孩子?
是心疼儿媳妇让她回家,还是被赶回来的?
三岁大的闺女,是捡回家的,还是苏怡偷人生的?
不是他们心思恶毒,随意揣测,是人的八卦天性,就是喜欢发散思维,猜想一下。
他们满肚子疑问和猜想,等着苏姥解惑。
奈何苏姥半个字都不再吐露,你一问,她就抹眼泪,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房间里,木芽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妈妈带笑的眸子。
小人扑过去,在妈妈怀里蹭:“妈妈香香。”
苏怡在闺女的脖子里吸了一口,也蹭着说:“宝宝也香香。”
“咯咯咯……”胖丫头乐得在妈妈怀里直打滚。
送走左邻右舍,苏姥姥吐口浊气,总有这一遭的。
走进屋子,看母女俩闹得脸颊绯红,忍不住跟着乐起来。
“晚上想吃什么?要不去国营饭店买只烧鹅?”
“好,”胖丫头张开双手,往苏姥怀里扑。
苏姥搂着肉乎乎的外孙女亲了两口,看向闺女:“木芽这事瞒不住,与其让他们胡编乱造,不如我们主动点。
短时间内,他们可能会议论得比较多,你别往心里去,时间久点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木芽一直在我们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苏怡懂这个道理,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是非,不管你是好是坏,总会听到有关自己的闲话。
他们要是不主动说回来的缘由,怕是会传出各种绯闻,那时候才听得难受。
“放心吧妈,最难熬的时候我都熬过来了,现在有木芽在,我什么都受得了。”
苏姥姥揉揉闺女的头:“行,我让你爸带着木森木林去买烧鹅,在书房待一下午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
苏怡笑笑,带着闺女起床。
第二天上午,一家子收拾妥帖,准备去招待所见见苏姥姥的那位表侄女。
要是合适的话,就让她当木芽名义上的亲妈。
以后如果有人用木芽的身世做文章,也不至于让人喊成野孩子,或者没有出处,被有心人利用。
那位表侄女是在苏怡刚生产那会来的,到现在已经十来天。
苏姥姥正在住院,苏姥爷就将人安顿在招待所。
苏姥爷好歹是个男人,不好去看没有血缘关系的表侄女,将人送过去之后,就没再去过。
苏姥身体不好,也没去过。
这么长时间,那位表侄女没说来苏家看看,知道苏姥住院,也没去医院看望一下。
不知道有没有出去找活干。
吃住倒是苏姥爷管了,冻不着饿不着,不干活挣钱,也能活。
到了招待所,招待认得苏姥爷和苏姥姥:“您二位来了?”
苏姥姥笑着点头:“忙吗?”
“不忙,就那几个客人,你们是来看那个亲戚的?”
苏姥姥应是:“这些天给你添麻烦了。”
招待摆手,欲言又止:“反正我们都是按规定来。”
苏姥心有疑虑,但因为不太熟,也没多问。
“那行,我们不打扰你了。”
招待目送一行人上楼,啧啧两声,妥妥的看冤大头神情。
老式的三层楼房,在这年头,还算气派。
不过年成有些久远,墙皮斑驳。
好在打扫得干净,也不算差。
那位表侄女住在二零六,苏姥敲门。
“待会再来打扫房间吧。”声音闷沉,疲懒不耐烦,这是还没起床。
“春梅,是我,表姨。”
第15章 郝春梅 amp;郝春香
屋里响起一阵杂乱声响,门很快打开,出来一个黑瘦干瘪的妇人,瞧着三四十岁,实际不过二十七八,比苏怡小好几岁。
偷偷打量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人,又迅速垂下头,低眉顺眼,畏手畏脚:“表姨表姨夫。”
跟蚊子一样细小的喊声,听得人一阵不适。
苏姥爷最见不得这样畏畏缩缩的人,她要不是苏姥的亲戚,他是一眼都不想多瞧。
苏姥倒是和善:“春梅啊,这些天住得习惯吗?”
郝春梅嗫嚅点头:“挺好的。”
能不好吗,吃了睡,睡了吃,不用干活,不用挨打挨骂,比地主婆都过得好。
干巴巴的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像个木头人似的,扯一下动一下。
苏姥见惯不怪,适应良好:“那就好,这个是我闺女,你喊小怡姐就是,这三个都是我外孙外孙女。”
郝春梅飞快的看了眼苏怡,又低垂着头:“小怡姐。”
没有什么情绪的三个字后,又没了下文。
苏怡拧眉,让这样的人当木芽干妈,她实在不乐意。
苏姥看出闺女的心思,但来都来了,再看看吧。
“那什么,我们方便进去坐坐吗?”
郝春梅好似受了惊吓似得,忙让开门:“进吧。”
她让开的瞬间,一股古怪的酸臭味扑面而来,走在最前面的苏姥差点被熏吐。
良好的教养让她不动声色忍下,继续往里走。
随后是苏姥爷,要不是事关外孙女,他肯定扭头就走,这是猪窝吗?招待所的人不收拾吗?
想起刚刚招待的神情,苏姥爷大概明白了。
接着是苏怡牵着木芽。
苏怡抿紧唇,决定拒绝爸妈的这个提议,个人卫生都处理不好的人,她不认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这人不适合当木芽的干妈。
木芽个子小小,走在一旁,歪着小脖子,努力去瞅低垂着脑袋的郝春梅。
苏怡看她胖乎乎的小身板都快扭变形了,忍不住点点她的小鼻子:“不可以没礼貌哦。”
胖丫头抱住妈妈使坏的手,继续盯,极其认真。
郝春梅察觉到木芽的视线,畏缩的往旁边侧了侧脸。
没曾想刚好迎光,让木芽看了个真切。
“哇哦……”团子的小模样异常夸张,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亦或者是搞怪。
不等其他人反应,胖丫头扭头拽着两个哥哥咬耳朵。
毕木森毕木林从疑惑到震惊,到愤怒。
留下毕木林,毕木森跑走。
兄妹三人神神秘秘的,苏姥忍俊不禁:“行了你们不准淘气,赶紧进来,春梅,你也进来坐吧。”
郝春梅低眉顺眼的走进去,在床脚的位置坐下,不看人,也不招呼人。
小木芽眼珠子一转,关上门,把姥爷姥姥拽到门口,小身板挡在所有人面前,黑黝黝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郝春梅,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奶豹子。
郝春梅被盯得浑身不适,却又因为性格使然,硬着头皮坐着不动,头埋得更低了。
苏姥觉得不礼貌,怎么跟审犯人似得。
蹲下搂着小孙女问:“木芽是想玩什么游戏吗?乖,咱们回家玩好不好,这个是春梅姨,木芽喜欢春梅姨吗?”
小木芽伸出胖爪爪,捂住苏姥的手,一本正经:“姥姥乖,先等等,别说话。”
苏姥茫然的去看苏姥爷。
苏姥爷摊开手,表示他也不知道,不过他乐意配合孙女,这个郝春梅,他是一点不喜欢。
郝春梅来的时候,他们就在医院,苏姥的病床前见过一面。
第一印象是可怜,穷苦孩子,受了磋磨,性子畏缩能理解,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没有多想。
现在看,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穷苦家的孩子,更应该珍惜爱护别人的善意才是,但这个郝春梅,完全在享受别人的善意。
享受到理所当然。
啧,他是真老了,一连两次看走眼。
也是当时着急,提了这么个建议,污了他乖孙的眼。
苏姥爷指望不上,苏姥又去看毕木林,三个孩子刚刚肯定密谋了什么。
毕木林站在木芽身边,不动生色护着姥姥姥爷妈妈和妹妹。
但却没有言语。
苏姥无奈:“这孩子,那个,要不我们待会再来行不行?”轻声跟小孙女打商量,这么站着,怪尴尬的。
小外孙女表示不行,她得在这里守着。
苏姥想揍熊孩子。
郝春梅也是如坐针毡,任谁被这么盯着,也浑身不自在。
尴尬的氛围下,五感格外灵敏,屋子里的味道拼命往鼻子里钻,熏得人头晕眼花。
苏姥忍不住再次开口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奶呼呼又谨慎味十足的问话。
小人严肃的神态,莫名搞笑。
“木芽,是大哥哥。”
小人一喜,忙拉开门,见到大哥哥身后的公安叔叔大声招呼:“公安叔叔,快,坏人在那里。”
胖爪子朝前一指,低眉顺眼的郝春梅猛然抬头,凹陷的五官自带一股恐怖特效。
小木芽吓得小脸都白了,迅速收回爪子:“快,快走,妈妈姥姥姥爷,我们快走。”奶团子推搡几人往外跑,生怕坏人暴起把他们都杀了。
苏怡将闺女抱怀里拍:“木芽不怕,妈妈在,不怕啊。”
毕木森毕木林被妹妹弄出的紧张氛围感染,也忍不住害怕,不管如何,先护着姥姥姥爷和妈妈出房间。
公安同志顺势走进去。
“请问是郝春香同志吗?”
郝春梅瞳孔骤紧,迅速垂下头:“不是,我不是,我是郝春梅,我叫郝春梅。”
两名公安拿着通缉画像比对:“劳烦同志抬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