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 by昔在野
昔在野  发于:2024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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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聿明显被她的话伤到了,把她的身子重重压在树干上,压制着她,不甘心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入宫,要放弃他?”
明锦强忍着背部的疼痛,被他的质问戳到了心窝的酸楚,眼泪从眼眶滚出来。
“因为我突然想通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他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一直追寻他?我长大了,我累了,我不想过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了,我想要一个家,我想要安逸稳定的生活,而皇帝愿意给我。”
陆聿眼光颤动着,眼前浮现出他们在朔州亡命天涯的情景,她太累了,他也不想让她再受苦了。
他捧着她的脸,喉头滚动了一下,和她额头相抵,“阿锦,我也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家,想要的安稳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我们可以继续做兄妹,妹妹,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明锦抗拒着,果断拒绝,“我不要,陆聿,我不会做你的妹妹,也不会做你的情人!”
密林中的风突然静了下来,太阳被云层挡住,无由的添了几分凉意。
陆聿默然望着她,下一刻,扣在她腰上的手掌一紧,猛然提起她的身子。
明锦吓了一跳,清楚的感受到了□□的一团火热,心中微乱,她咽了口唾沫,微扬下颌,面上依旧淡定的跟他周旋。
“哥哥不是说,会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吗?你现在是要食言吗?”
陆聿把她托起,“妹妹,他根本不懂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明锦微扬下颌,冷笑,“你知道?”
陆聿微低着眼睫,看着那红润的嫣唇,上边一片润泽,娇艳欲滴,一张一合。
她需要的,是自由与旺盛的生命力,还有无尽的爱,是热烈的亲吻,滚烫的抚摸,极致的纠缠,不死不休。
陆聿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倾下身,对着她的唇覆了上去,以吻作答。
“唔……”
明锦不能呼吸,她抗拒着,下颌疼的仿佛是要碎了,指甲抓伤了他的脖颈。
这一次的吻,不似先前的犹豫彷徨,反倒汹涌霸道,陆聿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肆无忌惮地侵略啃食着自己的猎物,想要撬开她的唇齿。
明锦紧闭着唇,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
他吻得又深又狠,她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唇齿才刚刚张开一丝缝隙透气,他便要趁虚而入。
明锦气急败坏地狠狠咬了他一口,他还不依不饶,忍痛侵吞她的气息,鲜血沿着二人的嘴角溢出,糊了半张脸。
明锦用尽全力推开他,擦着嘴上的血迹。
陆聿阴恻恻一笑,唇上、齿上都是被咬出的鲜红血迹,配上他那张本就有着异族混血的俊美容颜,看起来竟有一种诡异的凄艳感。
明锦擦擦嘴角的血迹,像看疯子一样看他。
“你这个疯子。”
陆聿奋不顾身的再度扑来,把她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与树干之间,巨大的压迫感,逼的明锦动弹不得。
明锦挣扎着,想要逃离他。
陆聿身形高大,手臂坚硬如铁,她的反抗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玩闹。
他抓住了她的手,唇落在了她的耳后,下巴抵着她那脆弱的脖颈。
陆聿想,如果他可以放低道德感,在朔州的那个雪夜就在山洞里要了她,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
明锦倔强的别过头不看他。
陆聿看着她那倔强不屈的模样,视线移到了那红的几要滴血的饱满耳垂,低下了头,轻轻含住了那饱满耳垂。
明锦瞬间呆滞,忘记了反抗,一阵电流划过的感觉涌上全身。
阳光明媚,枝叶婆娑,她的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仿若下过了一场雪。
“你这是在轻薄未来的皇后。”
她用仅存的理智提醒着他。
陆聿置若罔闻,唇瓣沿着她耳垂往下,在她耳后、脖颈,蜻蜓点水般细吻着,每一处,都精准地落在那个雪夜时,她曾被另一个男人亲吻过的痕迹上。
温热的唇贴上了那一片娇嫩的皮肤,借助这若有若无的亲密帮她回忆着。
雪夜的意乱情迷,此刻的缠绵悱恻,轮番在她眼前浮现着,明锦脑中昏沉沉的一片,灭顶般的窒息与颤栗袭来。
云层挡住了阳光,将他们笼在一片昏暗的阴影之中,很快,风又吹散了云,太阳洒入林中,斑斑驳驳的光芒洒落。
明锦身子软的没有力气,整个瘫软在他的身上,二人一同沿着树干,倒在这一片灌木丛林中,凌乱的身子被枝叶掩盖。
女子细碎的呢喃随着娇喘溢出,“哥哥,你现在真的是坏透了。”
陆聿嗓音低沉,带着压抑克制的喘息——
“妹妹,和我一起沉沦吧。”
树林掩映处——
元晔脸色黑沉,看着二人倒在灌木丛中这一幕,流珠在掌心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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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明明恨不得亲手把他们活活撕碎,表面却是难以言述的平静。
愤怒到了极致,元晔竟是笑了出来。
他极力压制着那股子疯狂、冲动的情绪,自我安慰着。
没关系,没关系。
无论她做错什么,他都可以原谅她。
他原谅她。
只要她还活着,他们就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必须保持理智,不能再冲动,不能再把她逼上绝路。
她脆弱,她敏感。
她需要的是小心翼翼的呵护,极致的偏爱,无尽的安全感。
如果今日事泄,她会身败名裂,她那般自尊敏感的一个人,一定会自尽谢罪。
他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他有足够的耐心,他会等着她。
她太单纯了。
她只是被陆聿的表面给欺骗了,如果她知道那个满手血腥的大魔头,竟是此刻与她缠绵的男人时,她一定会恐惧的离开他。
最终,她一定会是属于他的。
想到这里,元晔便好似无事发生一般,若无其事的离去了。
返回东苑的路上,元晔看到几个侍卫架着一个年轻的小女郎往外拖。
陆丽华嚷嚷叫嚣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太师之女,你们再不放开我,我阿耶就会把你们的脑袋统统砍掉!”
元晔看着这一幕,微微蹙眉,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侍卫们闻声色变,跪在地上抖若筛糠,“陛下,此女身份不明,鬼鬼祟祟闯入禁苑,被卑职抓个正着,正要带往有司审问。”
陆丽华见状,如遇救星,挣扎着呼唤他道:“陛下,我是丽华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侍卫们面面相觑,难不成真是陆太师的女儿?
“丽华?”元晔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吩咐侍卫道:“把她放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侍卫领命告退。
陆丽华摆脱束缚后,立刻哭的梨花带雨地扑倒在元晔脚下,“陛下。”
元晔居高临下,冷冷睥睨着她,“你随朕过来。”
二人来到了偏殿,殿中光线昏暗,陆丽华跪倒在殿中,恭行叩拜大礼。
元晔高坐上位,淡漠道:“你悄悄跟来行宫,是有何事吗?”
陆丽华泣道:“臣女此来,是想求陛下给臣女做主。”
元晔眼睛眯了起来,饶有兴味,“嗯?”
陆丽华心知自己的前程就在此行了,她绝不能让陆顺华先她入宫,绝不能让她成为皇后,这个小贱人本就处处不如她,若是让她得势,她一定会像自己曾经欺负她一样欺负她的,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她少女时期有权倾朝野的父亲宠爱,她的后半生,也必须要得到这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宠爱,她绝不允许陆顺华那个小贱人压自己一头!
“太后原定是让臣女入宫,可不知臣女是哪里得罪了大哥,他竟要让顺华妹妹替我入宫,阿耶不管我,臣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求陛下做主。”
元晔看着她那矫揉造作的表演,心中冷笑。
“你也想进宫?”
陆丽华泪眼朦胧地点着头,“臣女仰慕陛下已久,愿入宫侍奉陛下。”
元晔笑了笑,道:“后宫皆恐子贵母死的祖制,避朕如洪水猛兽,故而朕至今无子。顺华曾说,不可令天子无嗣,她不畏死,愿意为朕生子,朕心大为感动,遂许她入宫。丽华,你也愿意吗?”
陆丽华微愕,想不到陆顺华那小贱人竟敢如此拚命?她不愿输人一头,暗握手指,心一横道:“臣女也不怕死,臣女爱陛下之心,绝不逊于顺华。”
元晔戏谑笑着,看着地上委屈求怜的女子,眼前却不断浮现出男女在灌木丛中纠缠亲吻的画面。
曾经的背叛,现在的漠视,一幕幕涌现,他舍不得责怪他们,就把对他们的怒火统统发泄到陆丽华身上。
前世,入宫的陆氏女本是陆丽华,而非陆顺华。
是他的纵容,明锦才会被陆丽华逼到了绝路,做了傻事。
他不恨明锦的背叛,深深怜悯着她。
明锦家世寒微,无依无靠,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她那般柔弱的一个人,怎么敢冒着诛九族的罪名去勾引陆聿,让陆聿为她谋反?
错的不是她,是他。
此刻,元晔看着地上的女人,心底涌起了一股极致的恶心,还有,邪恶的报复心。
他站起身子,走到陆丽华面前,居高临下,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语调凉薄——
“你当真这般爱朕?”
陆丽华颤抖着手,毅然解开了自己的衣襟,衣衫滑落,映目一片洁白。
娇弱无助,楚楚可怜。
“求陛下垂怜。”
翌日,御驾将要启程返回邺城宫。
元晔出来时,身边赫然多了一道靓丽的女子身影。
陆顺华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艳丽身影,陆丽华,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丽华下颌微扬,一脸得意挑衅之色。
她算是看明白了,陆顺华有太后、有陆聿撑腰又如何,太后临朝,也不过是代行天子的权力,天底下最尊贵的依旧是皇帝。
近年来太后的精力大不如前,太后一旦驾崩,天下还是皇帝的,她只要抱紧皇帝这高枝儿,讨得皇帝欢心,皇后位不早晚是她的?区区陆顺华,还有陆聿,以后都要被她踩在脚下。
陆顺华攥紧了手指,又是她,什么都要跟她抢,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内监已经去跟陆鉴道喜了,陆鉴尚是一脸茫然之色,何喜之有?
“陛下昨日才纳了太师家的三小姐,便又纳了二小姐,太师一日嫁二女,可不是大喜?”
陆鉴面色大变,“什么?”
消息也很快穿到了陆太后耳朵里,陆太后原定在铜雀台行宫多休养几日,听了这话,登时气的怒火中烧,“这个丢人现眼的蠢货!”
王芸儿眉峰紧蹙,安抚着陆太后,她也万万没想到这陆丽华竟然这般大胆,私会皇帝献身苟合,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顾体统,私奔帝所,献媚于上,陆氏的脸都给她丢尽了!”
王芸儿给太后顺着气,劝说道:“事已至此,动怒无用,想想补救之策。”
“所有人都看到她从皇帝房里出来,还能怎么办?”陆太后咬牙切齿,“好,好,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死是吗?那就让她入宫!”
她自己找死,别怪她不给她活路。
等到明锦听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后,陆丽华已经被陆鉴提前带回太师府了。
既然已经是皇帝的人了,他也只能咬牙认栽,可气归气,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也不能让她无名无份,还是得让她从太师府体面入宫。
明锦一脸诧异之色,太后不是没带陆丽华来吗?她怎么就那么大本事爬上了皇帝的龙床?此刻,她不由再度感慨了一番陆丽华母女的手段。
这场变故解决后,御驾也将要启程返回邺城宫了。
明锦一如既往跟在元晔身后,面色淡然,仿若一切与她无关。
元晔看着她那漠然的神色,有些心虚的对她解释道:“昨日是她自己恬不知耻找来,我没有碰她,你莫信流言。”
明锦不以为意,这又不关她的事,淡漠道:“陛下不必跟我解释,陛下心里很清楚我和哥哥为何不喜欢她,她今日上位的手段,与其母何异?陛下问心无愧就行。”
元晔语塞,默了片刻,“以后你就知道了。”
明锦翻翻白眼,她生平最是看不惯这些不择手段之人,可偏偏让陆丽华得势了。
可见老天总是不公平的,她的公主阿娘,是那般温婉良善的一个人,却被狗男人逼的发疯,郁郁而终。
狗男人和他的情妇却活的潇洒自在,儿女双全,女儿还能去争夺皇后位,可见好人未必是有好报的,反倒是那些不择手段的利己主义者,活的更好。
走到到了那架朱班漆轮,雕饰以金银的天子大驾前时,明锦还欲登车与皇帝同行。
元晔却制止了她,“阿锦,你去后边的车上坐。”
明锦一怔。
元晔不做解释,又看向陆聿,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对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宣明,你过来。”
陆聿抬眼,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明锦一眼,沉默着走到了皇帝车前。
明锦与他擦肩而过,二人皆神色淡漠,谁也不看谁,仿若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返京的路上,骑兵开道,旌旗猎猎。
远方山谷上,黑衣人戴着一个罗刹鬼面,缓缓驱马出现在山坡之上,目光紧盯着驶向京城的皇帝御驾,淬毒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黑衣人看着越来越近的车架,面具下微挑的凤眼,眸色动了一下。
陆聿登上车,于皇帝同舆。
车驾缓缓归京,车厢内二人气氛冷漠。
元晔开口,“昨日我派人找你时,你去了哪里?”
陆聿眼神一动,面不改色道:“到漳水岸看了看。”
元晔冷笑,好,好的很,都学会欺君了。
“水岸如何?”
陆聿未作多想,随口吟诵起曹植的《登台赋》,“临漳水之长流,连二桥于东西。俯皇都之宏丽,瞰云霞之浮动。”
元晔冷笑了一下,“还有揽佳人之入怀吧?”
陆聿脸色骤变,他看到了?
元晔看着他那微乱的神色,“你不是说过,会和她做兄妹,过去,现在,以后都只会是兄妹吗?”
陆聿一言不发。
元晔问他,“你明知我爱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过什么都不会跟我争,什么都不会跟我抢,永远不会背弃我吗?”
陆聿眼神颤动着,面不改色,“是你先骗我的,你说会一生一世只她一人,可你转头就纳了其他人,我的母亲受够了父亲滥情的苦,我不会让她重蹈母亲覆辙。”
元晔心口莫名被刺了一下,他还是对他们太过纵容。
“宣明,你只是沉浸在过去无法保护她的无力感之中,一时昏了头,才会把这种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过度保护欲误以为是爱,你们是兄妹,那不是男女之爱。”
陆聿低下眼,平静诉说,“即便在外人看来是不知廉耻,大逆不道,我也不想再欺骗自己。”
“她是你妹妹,你清醒一点!”
“她不是我妹妹,我很清醒。”
“她是!”
就在车厢内二人争执不休之时,一道剑光乍然闪现,二人同时一滞。
长剑划破御驾的帐幔,朱红色的帐幔被整齐割断。
元晔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陆聿已经下意识挺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答应过母亲会保护他,保护他,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成了他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
刺客的剑锋快如闪电,刺入陆聿的身躯,鲜血喷涌而出。
元晔怔住了,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他脸上,似乎在提醒他,他为他献出了一切,从来没有食言过。
一阵天旋地转中,他听到车驾外响起侍卫和官员们惊恐的喊声——
“有刺客,护驾!”
刺客面具下的瞳孔微张,显然没有料到陆聿会在皇帝的车上,他竟会为皇帝挡剑。
“剑上有毒!”
刺客大喊了一声,低沉嘶哑的声音,如愤怒的野兽。
陆聿似乎不知道疼,眼神死死盯着刺客的罗刹鬼面,棕眸中波澜涌动,和刺客面具下的凤眼对峙着。
他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知道是谁在假扮魏长风。
刺客立刻收回了剑,陆聿却不顾伤势,还在挣扎着要亲自动手抓住刺客,却因毒性发作,一阵头晕目眩。
明锦听到护驾声,才发觉御驾的变故,她掀开车帘,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如鬼魅般逃离的黑色身影。
不,不是他,他们的身形差的太多了。
她立刻跳下车,向那道身影追去。
假魏长风在刺伤了陆聿之后,立刻收剑,不再恋战,摆脱着禁军的追捕。
继续行刺,他或许能杀了皇帝,但是陆聿也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
他赌不起!
“护驾,护驾!”
在内监尖细的呼救声中,大批禁军纷纷往御驾蜂涌而去,道上到处都是嘈杂的兵器搏斗声。
明锦在人海中追寻着刺客的身影,在一阵纷乱嘈杂的护驾声中,终于挤出人群。
她看了一眼倒在车中的陆聿,又看了一眼刺客消失的背影,毫不迟疑地向刺客追去。
陆聿意识昏迷前看到的最后景象,就是小女郎策马扬长而去的背影。
他自嘲一笑,即便是在他性命垂危的时刻,她还是会去追随那个人,不会多看他一眼。
陆聿昏迷了过去。
元晔脑中嗡嗡一片,他颤抖着手,扶着倒在自己怀中的陆聿,鲜血糊了他满身。
他看着陆聿双目紧闭的苍白面色,汩汩流着污血的伤口,一阵晕眩。
前世的一幕幕又开始在眼前浮现,他看到陆聿饮下鸩酒后,倒了下去,俊美的容颜平静的仿若睡着了一般。
他就坐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的生命流逝,丝毫感觉不到他要死去的悲伤,仿若天一亮,他们还会是那两个无忧无忧的少年。
此刻,他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的伤口,指间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夺走他的性命,把他的死完全归咎于刺客之手。
嫉妒、疯狂、不甘的声音怂恿着他——
杀了他,他觊觎皇帝的女人,他欺君犯上,他该死,让他去死!
可他又看到自己的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像他保护自己一样,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他。
陆聿温热的鲜血染在他的胸膛,他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弱。
在纷乱嘈杂的兵器搏斗声中,元晔清晰地听到自己喉咙里,因歇斯底里的愤怒与恐惧,所发出的最后两个音调分明是——
“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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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全错了,她以前的猜测全错了。
如果假魏长风的真实目的是刺杀皇帝,那他为什么在伤了陆聿之后就立刻停手,而不是继续刺杀皇帝?
只有这个魏长风是真正的陆明锦假扮的,因为她是陆聿的亲妹妹,所以她不想陆聿死这个猜测才说得通!
她假扮魏长风行刺皇帝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嫁祸魏长风!
明锦在山林中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四周阒然无声,黑衣刺客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闪现在她身后,长剑已经架上了她的脖颈。
“你在找我?”
明锦脖颈一凉,强做镇定道:“你不也在等着我吗?”
刺客面具下的凤眼一动,她很聪明。
明锦转身,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罗刹鬼面,向她走近了几步,冷冷道:“解药呢?你把解药给我。”
刺客的长剑抵上她的喉咙,“你追上来,就是为了拿解药?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是戴上罗刹鬼面就可以是魏长风,魏长风从不滥杀无辜。”明锦微昂下颌,把脖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的面前,“你要真想杀我,我根本追不到你。”
刺客冷冷沉默。
明锦看着她,说出自己的猜测,“先前杨二哥跟我说假扮魏长风的人可能是真正的陆明锦的时候,我还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弑父,直至今日你再现身,我才突然想明白,你假扮魏长风,刺杀太师、刺杀皇帝,或许不是为了把行刺的罪名嫁祸给他。”
刺客握剑的手微颤。
“你假扮他,是因为你知道罗刹鬼面下的人的真实身份对不对?你想保护真正的魏长风,你想顶替这个身份,替他去死,对不对?!”
明锦声声质问着,真相几要呼之欲出了!
“他在哪?”
刺客心里的最后一根线终于塌了,"你闭嘴!"
“回答我,陆明锦!”
“我不叫那个名字,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她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着。
明锦心中轰然一声,真的是她!
陆明锦自幼被人偷走,按理来说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可她很清楚自己是谁,也就是说偷走她的人从来没有隐瞒过她的身世,是她自己要杀陆鉴,杀皇帝!
当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她为何非杀他们不可?
“你要看着他死吗?把解药给我。”明锦同样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给我!”
陆明锦全身颤抖着。
御驾快马加鞭回京。
平南王府,太医进进出出,陆聿还在昏迷不醒。
未免激起动荡,陆聿遇刺的消息暂时被封锁,朝廷内外都不知其情况如何,闻风来探望的都被一一请回,连陆鉴都不能知晓真实情况。
元晔在屋外来回踱步,焦灼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明明恨不得他去死,可看着他挺身挡在自己身前倒下那一幕时,他的心里还是被那巨大悲痛冲击地撕开了一丝裂痕。
为了保护他们,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他们的私情,从未忍心责备半分,只要他愿意放手,他就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可以宽恕他们。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
他该拿他们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太医徐迁走了出来,回禀皇帝,“陛下,陆侍中伤势不重,因伤口染毒才会至今昏迷不醒,臣虽能施针暂时抑制毒性扩散,可若想调配出解药彻底解毒,需要时间。”
“多久?”
徐迁面有难色,“至少七日。”
“七日?”元晔怒极反笑,“你看他现在那模样,能等你七日吗?!”
徐迁擦了把汗。
元晔冷冷命令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今日之内必须配出解药,不然,朕就让整个太医监去给他陪葬。”
徐迁吓得扑通跪倒。
“跪着干什么?配药!”
徐迁又连滚带爬的滚了进去,治不好陆聿,莫说皇帝要他性命,陆太后和陆太师也不会放过他。
吩咐完一切后,元晔好似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颓然瘫坐在地上。
明明只差一点儿,差一点他就能悄无声息地杀了他,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跟他争夺明锦了。
下一刻,他又吃吃自嘲笑着,元晔啊元晔,你就这般无用,需要靠他让女人给你吗?
内监搀扶着他,想要服侍他更衣,元晔推开了他,淡淡道:“这是陆侍中的血,不用换。”
另一边,明锦快马加鞭带着解药赶来平南王府。
王府外禁军重重守卫,外人难入。
明锦从马背滚落,连滚带爬的向王府内冲去,守卫认得她,立刻带她入内。
元晔看到明锦,脸色陡然一变,扣住她的肩膀,质问道:“你去哪里了?他都伤成这样了,他在等着你,还有哪里比他的命重要?”
明锦肩膀被抓的生疼,来不及解释,挣开他的手,奔向陆聿床头。
她看着面无血色,唇色乌黑的陆聿,眼泪无意识的滚滚滑落。
即便他的偏执已经造成她的困扰,可她知道这并非他的本性。
他没有因自己故意用皇帝气他而憎恨皇帝,皇帝遇险,他还是会豁命相护。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单纯少年,总是不顾自己,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好。
他只是遗憾于年少时无法保护她,现在有了权力后,就拚命的想要弥补她,所以现在才会用近乎极端的方式来自以为的对她好。
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太爱她了,可惜用错了方式。
明锦有些心疼,颤抖着手把解药倒进他的嘴里,喂他吃下去。
元晔一把攥住她的手,“你给他吃了什么?”
“解药。”
元晔脸色一变,给太医们使眼色。
徐迁立刻上前给陆聿号脉,片刻后道:“应该不差,毒素是有好转迹象。”
元晔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嘱咐太医好生照顾,便独自带明锦去了小斋。
“你哪儿来的解药?”
明锦看着他,眼睫上还有泪珠闪烁,反问他,“那刺客是谁,陛下比我更清楚吧?如果她真的是那个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哥哥去死?”
元晔心中一动,质问突然没有了底气。
“那孩子在哪儿?”
“不知道。”明锦冷冷道:“她把解药留下就走了,我急着回来救哥哥,没时间跟她多耗。”
元晔沉默了下来。
“我想问陛下的是,她自幼被人偷走,按理不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可偷走她的人却从来没有隐瞒过她的身世,还教她来弑父弑君。陛下,她为何如此恨你,或者,偷走她的人为何恨你?”
元晔抬起眼,眸中精光闪烁,“你怀疑是我害了她?”
明锦默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猜测,“你有动机,你恨太后,你不想让陆氏女为后。”
元晔嗤笑,“阿锦,她出生的时候,我才几岁?我哪儿来让人偷走她的能力?”
明锦语塞。
“我若不想让陆氏女为后——”元晔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那白皙脆弱的脖颈,指甲在上边轻轻划过一道红痕,语调坦然,“早在你十二岁那年,就会派人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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