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收了气场,完全感受不到压迫感。杨博很清楚陆屿白这人根本没有表面上那般斯文,上一次踹五楼铁门的暴虐画面历历在目。他不该继续惹下去,陆屿白不仅自己伸手了得,背后更是有着他一介小孩子无法估量的权力网。
但滔天的醋意,已经将这名少年的双眼蒙蔽。
陆屿白吸了口烟,开口问道,
“是你跟着晴安来的?”
杨博咬着牙,一人做事一人当,梗脖子,倔强的眼神表彰了他的承认。
陆屿白意会地点了下头。
“……”
下一秒,
男人突然抬起腿,朝着杨博的胸口就是狠狠一脚。
墙头上的乌鸦瞬间飞离,秋虫的鸣叫戛然而止。少年“噗通”一声倒地,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
谁家养的宠物狗,汪汪叫了两声。
陆屿白斯文走上前去,蹲下身,依旧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摘了平光金边眼镜,插在口袋里。手指夹着烟,慢悠悠抽着,最终微微一笑,眼底闪着最温柔的冷光。
指尖灼烧的烟,轻微弹了弹。
烟灰扑簌簌掉落,落在趴着的少年的校服领子中。
如果杀手合法化。
他就像古老城堡里走出来的贵族,明明是在微笑,明明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斯文。可眼底里碎着的冷光,淡淡的杀意。他应该是中世纪欧洲最出色的面具杀手,高高在上的王,背后却是血腥一片,每一块肌肤纹路里都浸泡着腥涩。
杨博直接被踹傻了,好半天才痛苦难堪,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身。陆屿白将烟往旁边一抬,另一只胳膊懒懒散散架在膝盖上,
一只食指,挑起杨博的下巴。
笑得有些妖冶,
“年轻的男孩,长得是挺好看的。”
“……”
杨博被掐了下巴,根本没办法说话,压迫感与杀气双重降临。
陆屿白左右掰了掰杨博的脸,露出一个挺让人惊悚的笑意,
“怪不得我们家小晴安以前会喜欢。”
“只可惜,脑子不够使,白瞎了这么张好看的皮囊。”
杨博:“你————”
陆屿白眼神一冷,终于眯起了双眼,
“年轻人,”
“今天这一脚,是给你的警告。”
“晴安不喜欢你,你不要再像是个偷窥狂,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盯着她不放。”
“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一次你纠缠晴安,”
“你这张脸啊……”
陆屿白站起身没,夹着烟的那只手往前一伸,烟灰弹落。
杨博吃痛,闭了下眼睛。
“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我若再发现你欺负晴安,别怪我踹的就是你这张脸了。”
陆教授说完,掐了烟,扔进对面的垃圾桶里。风在吹,吹拂着她的风衣鼓动。少年趴在路灯下的地面上,落叶飘啊飘,久久不能起身。
从大门到车库,不过十分钟的距离。
晴安却仿佛经历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漫长,压抑,车厢里的氛围被压缩到了极点,音响流出的钢琴曲子都变成了一把把小刀,割着绷紧了的心弦。
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陆屿白专心致志开着车,就是这么一小段的路程他的一丝不苟。晴安用手抓着校服裤子,上衣重新套回到身上,因为里面穿着的衣服早已暴露在外,拉不拉拉链已经都那么样了。
上车前,杨博终于还是爬了起来,夜色那么浓,少年忽然张开了嘴唇,扯着沙哑的嗓音,剧烈嘶吼,
“陆屿白——!”
“你以为,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坐在车厢里的晴安几乎要把心脏都给跳出来,杨博这番话,无疑就是在揭露着她压在心底最隐蔽的秘密。晴安大气不敢喘一下,很想要冲出去让杨博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下去!
陆屿白拉着车门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尔后,杨博却没再继续喊,陆教授利落上车,“砰——!”关了车门。
然而就是那一句话,
晴安都已经胆战心惊。
回到家里,两个人进屋,晴安换了拖鞋,背着书包走到玄关旁,没开灯。陆屿白换好鞋,关了鞋柜玄关,将长大衣一脱,摘了今天的参会牌。
随手丢在了玄关上的框子里,又把腕表给解开。
表落入紧挨着玄关的专门盛放手表的金属架子上。
晴安低着头,用力咬着下唇。
她不确定,陆屿白会不会通过杨博最后那句不明不白的话,
想到一些什么。
如果想到了……
无尽的无助感瞬间在浑身涌动,血液都在控制不住地倒流。爱上疼爱自己的叔叔,那么不能见得了光的感情。陆屿白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不再管她了。
原本今晚还有学习任务的,可眼下的状况,晴安一点儿学习的念头都没有。
杨博的偏执,陆屿白的暴徒行为,晴安其实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安慰的,酸涩十足,陆屿白为了她跟人打架了,这种感觉还是在浇注着她的心,暖流往外淌,少女的心思随着温暖不断一圈圈荡漾开。
以至于她现在处于一种很矛盾的状态。
既想要更进一步去抱抱他,抱抱眼前这个为了自己打架的男人。
又在忐忑,忐忑他是否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意。
如果非得用一句话来表达她的心境,
那么就是——
【我还是不希望坦白我对你的喜欢,】
【但是又希望,你能把我当作最特别的那个。】
陆屿白去吧台开了瓶矿泉水。
又给晴安拿了罐酸奶。
他走到茶几边,坐了下来,打开客厅里的灯,喝着水,抬头看了眼晴安,开口道,
“今天整理的笔记拿出来。”
“……”
一整晚,陆屿白都没有提到公交车那件事。
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晴安就回到房间。但是她却没有困意,洗过澡换了睡衣,灯还开着,心思满满的坐在床边,白皙的脚趾抓着木地板。
脑子很乱。
咚咚咚——
房间的门被人敲了三声。
晴安一愣,下意识喊道,
“进……进吧。”
她赶紧掀开被子,爬上床。
还没等她放平枕头,陆屿白就已经推门而入。陆屿白还穿着白天开会的衣服,白衬衣西装裤,腰带系在腰间,勾勒出精瘦的线条。
晴安看见陆屿白,脸瞬间烫了一下,稍稍低了低头,用手指扣着被套。
“陆叔叔……”
陆屿白坐了过来。
好闻的松香味道从他的衬衣领子里散发着。
晴安的心脏开始加速跳。
陆屿白伸出手,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今天的事情,我已经跟你父母,还有你班主任说过了。”
晴安眼眶微微睁大,
“我……我爸妈?”
她已经很久没跟父母联系了,主要是那俩人就算在国内,一家三口也如同最陌生的亲近之人,有时候晴安可能会一个周都不能当面跟父母见面,即便他们的的确确同住一个屋檐下。
“他们……怎么说?”晴安别过头去,咬着嘴唇。
没有小孩不在乎父母的感受的,哪怕是早恋这种传闻。
陆屿白揉着她的头发,还用手指捏了捏她的后脖颈,
“你爸妈很忙,没说多少就挂了。”
“说,让你注意点儿分寸,高三生了,要知道什么更重要。”
晴安神色一失落,语气都低了下去,
“哦……”
高一那会儿她跟杨博纠缠的最厉害时候,那两个人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小姑娘的情绪全都落入陆屿白的眼中,其实晴安是真的很在意原生家庭,陆屿白从她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晴安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看起来稍微轻松一些,满不在乎道,
“反正他们只爱他们的那群鱼,鱼谈恋爱鱼结婚鱼产卵生宝宝他们能三天三夜不合眼蹲点儿关照,自己的闺女跟男孩子拍拖被人纠缠,他们就看不到了……”
陆屿白笑了一下,
“这是怨上你爸妈了?”
晴安屈了屈膝,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抵在腿缝间,吞吞吐吐,
“怨又有什么用。”
“他们又不在乎,他们又不管我。”
“……”
陆屿白:“那陆叔叔管你好吗?”
晴安抬起头。
那一霎那,晴安感觉自己的心脏重重砸落在胸腔里,呼吸都快要凝滞。她呆呆地看着陆屿白,试图从他的那句话里分辨出其他的意思。
陆屿白宠溺地摸着她的额头。
晴安话语一顿,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怎么管……?”
说完,便后悔了。
这是什么边缘问题!
陆屿白却似乎没注意到里面的细节,
认真想了一下,回答道,
“晴安想要陆叔叔怎么管?”
“……”
陆屿白:“学习,吃饭,日常起居,现在都是我在管着。”
“晴安还希望陆叔叔管你什么?”
管我——管管我的感情!
管管我,对你的喜欢!!!
晴安在心底呐喊。
只是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口,晴安只能再一次低回头去,脸藏在膝盖间,用来遮掩着这个话题莫名激荡起的羞涩感,
“没、没了……”
“我觉得,这些,就可以……”
陆屿白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站起身,
“好了,睡觉吧。”
“……”
“陆叔叔不可能不管你,就像今天晚上这种事,以后再遇到,要及时跟陆叔叔说。”
“以后的周四我也过来接你放学。”
晴安默默地听着,小声“嗯”了一下。
陆屿白转身,拉开门。
“陆叔叔——”晴安忽然抬起头,从被子里爬上前来。
陆屿白脚步一顿,“?”
晴安掐着被罩,掐啊掐啊掐,
终于,磕磕绊绊动了动嘴唇,
“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
“我就是,”她烦乱又紧张地辩解起来,
“还是有点儿,晚上的事情……就是……”
陆屿白松开压在门锁上的手。
走回到床边,抬起胳膊,
将晴安的后脑勺,轻轻一揽。
刹那间,温暖的怀抱,温柔的雪松香,混杂着强有力的心脏跳跃声,一步步、一丝丝,全部传入晴安的身躯里。
晴安用力抓住陆屿白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衣服上。
汲取着,吮吸着这份柔情。
“陆叔叔……”
陆叔叔,我想一辈子被你管。
一辈子,就这么被你,
温柔地管教着。
【2014年11月08号,多云转晴。】
【他为了我,打了人。】
【天气很冷,被人纠缠也很痛苦,但是他的怀抱,却很温柔,很暖。】
【我想,一辈子,】
【都像是这样,呆在他的身边。】
【哪怕这份心意,一辈子,都没办法见得光日。】
十一月末的期中考试。晴安考了班级第五。
年级总排名直接上升至东西两校区前二百,这可真的是让班主任都跌破了眼镜。一个小孩在高三这么紧张的时间段,都还能有好几百名的成绩起伏,这要么是开窍了,要么是她之前根本没发力去学习。
不管怎么样,班主任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每一次大型考试结束的礼拜天,学校都会召开阶段考试发布会,表彰年级前十名,鼓励进步大的同学。文理部的年级第一和进步第一名分别要上台做演讲,以此激励学生们在高三时光里最后的拼搏精神。
过去晴安永远都是坐在观众席台下望着台上优秀代表演讲的小小一枚学渣,觉得这种如此光荣的事情可能高中三年都不会轮到她头上。然而这一次,她的进步名次是东西两校区第一,班主任专门找到了晴安,和蔼地告诉她要准备演讲稿了。
发布会当天,晴安提前来到了演讲台的幕后,紧张默背着手里的演讲稿。
台下乌泱泱一片,高三年级所有班级都来了,整整一千两百多人。前排都是文科部的,女孩子居多。明明是文科部,女生们却没有像是别的大会时那样,一个个手里都拿着知识点小册子背书,而是神色激动的坐在座子上,满脸兴奋,伸长了脖子往演讲台上看去。
晴安侧了一下脑袋,就看到理科部发言人年级第一兼东西两校最高分的杨博站在墨绿色的幕布旁,肩膀倚靠向后,胳膊环抱,别过去头看着光亮的演讲台。
高中三年,所有的大型考试,杨博的名次就没有掉下来过东西两校区的前三,常见霸榜第一,上台演讲几乎都是他领了。
可即便如此,每一次的表彰大会演讲,到了杨博上台,全校的女生还是会发疯般欢呼。晴安双眼放空了的往绿色幕布那边看了一会儿,杨博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上了。
上一次在小区门外,陆屿白踹了喝醉酒的杨博后,她和他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杨博依旧逃晚自习。
据传闻还出入各种不学好的地方,打架、斗殴,身边的大学美女学姐一波接一波换,匪气也越来越重,要不是套着个校服外套,真的是看不出来是个高中生。起初班主任也还会管管,和家长一起双管齐下教育,然而后来可能是发现没什么作用,加上杨博的成绩一直居高不下,老师家长也都就没了辙。
晴安对这一切都没什么想法,杨博与她对视上后,她先是一愣,紧接着就低下头,继续背着手里的演讲稿。没有任何的害羞,也没有任何其他情绪。这种状态让杨博的心脏被深深刺痛了一下,尽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可是他满眼都是的那个人,已经彻底不在意他了。
文理部第一名上台演讲完,轮到进步第一名上台。文科部先上,晴安站在预备位置,紧张地望向前方。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圆领卫衣,将齐肩的长发扎在后脑勺,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角落里的少年默默盯着小白鞋不断一起一伏的女孩,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丝跟那个男人没有关联的痕迹。
高一高二的晴安,几乎不会穿这种中性风格的衣服。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她在表达什么,杨博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不动了,有些东西都在控制不住地深入去想。最后临上台的前一刻,晴安把写着演讲稿的绿皮本往身侧一垂,本子页哗啦哗啦,吹开了第一面。
1.0的绝佳视力,让已经醋意滔天的男孩,看到了签字笔在淡黄色翻页上写下的娟秀字迹——
【LYB】。
期中考试后的那个大休,陆屿白带晴安去买了很多衣服。
一路上晴安都小心翼翼跟在陆屿白身后,心情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她本身对买新衣服并不是那么感冒,在其余女孩都疯狂用漂亮连衣裙打扮自己的年纪,每天就只爱穿着那么几件好几年前买的旧衣服,洗一洗,下年还能继续穿。
只是有那么一天晚上,晴安在翻箱倒柜找着第二天上学要穿在里面的衣服,陆屿白却敲了敲门,推门而入。那个时候的晴安,是在从自己的衣服里寻找着跟陆屿白穿过的衣服很相似的衣衫,总是想要把自己悄悄去贴合那个人。结果陆屿白却冷不丁进来了,晴安一愣,直接吓得把壁橱的门都给关的砰砰响。
她抵在门上,用手按压住木板,脸两侧迅速升温,心脏止不住地加速跳。幸好脸热对于晴安而言很少能够从脸色看得出来。晴安慌张地看了眼陆屿白,接着就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开口道,
“干、干什么……”
连“陆叔叔”三个字都忘记了说。
陆屿白鲜少见到晴安将如此慌张摆到明面上,一般她都是小心翼翼在掩盖着情绪。陆教授往里走的步子顿了一下,退回到门口,歉意地带上了门。
“晴安,牛奶给你热好了。放在二楼小客厅的沙发旁。”
“……”
“哦……哦哦!”
“早点儿睡吧。”
“……”
“知道了,陆叔叔……”
待到很久以后,晴安蹲在壁橱旁边蹲了很长一段时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她终于平复下来刚刚被影响到的心情,大脑放空了,随手将找出来的针织钩花宽领白毛衣丢在床上,拉开门去找牛奶喝。
走到小客厅那一瞬间,却不曾想,刚好碰上在那里看书的陆屿白。
“陆、陆叔叔……”晴安定在了吧台门口。
暖灯光下的陆屿白看起来真的很温文尔雅,书卷气特别浓重。晴安有点儿不知所措,她看到陆屿白面前的吧台上,用玻璃瓶盛着的牛奶静静躺在灌满温水的不锈钢盆里。
陆屿白叩了书,温和的指了指热牛奶,
“怕牛奶凉了。”
他从来不避讳对她的关照。
晴安抿着小口喝牛奶。
陆屿白用金箔书签,在最后翻动的书页中央,别上那枚夹层。
书放回到身后的开放式书架上。
莫言的《檀香刑》。
她以为像陆屿白这种有着多年留学经验,还是世界顶尖科研实验室出来的人,应当都喜欢看那种外文世界名著,纯英文原版书籍。却没想到他看的居然是莫言的书,看起来已经翻了很多遍了,纸页虽然干净平滑,但是颜色已经泛黄。
“陆叔叔……要回屋里去了吗?”晴安轻声问道。
陆屿白点点头,似乎就是为了在这里等晴安出来喝牛奶。
晴安:“我……”
回想起刚刚找衣服被他看到了的画面,晴安脸一热,因为眼前的陆屿白,穿着的正是一身白色钩针线衣。
陆屿白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晴安面前,微微俯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晴安的头发已经过肩了,刘海也遮住了眼睛,她没去剪掉,而是用草莓发圈扎在后脑勺下方,刘海也别了上去,露出了白皙光洁的额头。
男人的手掌,很温暖。
“是不是需要买衣服了?”他开口问道。
晴安抿着牛奶的嘴唇一停。
抬起头来,看着灯光下温和的他。
买衣服……
“不……”晴安摇了摇头,
“我的衣服够穿了,暂时还不需要……”
陆屿白笑了一下,收回手,半蹲,身高刚好与晴安等同,目光平视着她,
“可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不都喜欢多买一两件衣服?”
晴安:“我……”
陆屿白看着她,秋虫在叫,月落长街。
“就当陆叔叔给你买的。”
“这个周六,陆叔叔请你吃饭,好吗?”
“……”
“……”
“……”
晴安的眼角忽然就湿润了,她拼命忍住掉眼泪的冲动,低着头,努力点了点,
“嗯嗯!”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给过她这种温暖了。
时间回到大休的周六。
陆屿白第一次带女孩子来买衣服,堂堂大教授,罕见的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晴安也不常来,况且还都是些看起来很高端的衣服区,因为陆屿白的衣服都是些能叫的上名字的大牌子,他自然而然以为晴安的衣服也要买这种才能保证质量。
两个人在万象城空无人烟的品牌区逛了一圈,晴安看着那些只有在电视剧中都市女强人身上才会看到的大品牌衣服,怎么都想象不到自己要是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样。每到一处品牌店前,陆屿白顿住脚步,偏头问晴安要不要进去。
晴安真的穿不来这种衣服呀!她才十八岁!还是个学生!
一家不行,陆屿白以为是晴安不喜欢,就继续下一家。
最终晴安实在是忍不住了,在走到第十五家还是第十六家奢侈品牌专卖店前,悄悄拉了一下陆屿白的灰色夹克衫,
“陆叔叔……”
“嗯?”陆屿白挑了挑眉。
晴安羞涩,
“我……穿不了这些大牌啦。”
“适合我穿的衣服,都在楼下……”
陆屿白:“……”
到了运动装区,晴安明显欢快了不少。
她先是逛了逛安踏,又去了李宁,宽松版的外套裤子各自来了好几身。紧接着到了再下一层,全都是学生们喜欢的优衣库等平民品牌。这些店陆屿白就更没研究了,可能对于逛街而言,男人天生就不是一块料,陆屿白就坐在宽大的店内休息区,随手找了本店里的杂志,双腿交叠,无聊的翻着。
晴安不爱买衣服不爱买衣服,可是女人天生就有逛街的疯狂基因,衣服一件又一件被拎在手上,进去更衣室换,换好后还要出来给外面的人展示一下。
“陆叔叔,好看吗?”晴安提着牛仔裙,在陆屿白面前转来转去。
陆屿白抬起眼,以为自己都快成了穿衣镜,已经照了晴安不止十件衣服了。
男人的太阳穴控制不住地跳动了一下。
“晴安,”他十分中肯地说,
“我觉得上一件灰色的那条裙子,更衬你的气质。”
其实就是想快点儿结束。
结果晴安却来劲儿了。
“灰色啊……”晴安眨了眨眼。
陆屿白心里警铃瞬间大作——
果然,晴安将手里那一堆衣服堆到陆屿白膝盖上,
转身又跑进了裙子区。
来来回回,再次回到陆教授面前时,
手里又多了四五条五花八门灰的冬季过膝裙。
“谢谢陆叔叔提议!”
“那我进去试试啦!”
“出来你帮我把关——”
“……”
陆屿白仰头,一巴掌拍在脑门。
男人在商场里的作用,大概除了陪女人逛街,还要帮女人拎购物袋。
哦,还有吃女人吃不下了的小零食!
晴安的胃口不算太大,但是她嘴馋,到了美食街就属于那种什么都想吃,什么都要买,可吃了两三口就吃不下了,转头又去吃其他的美食。
万象城是超市小吃街和买衣服一连体的大型商业街,自然顶层和负一层都是有着各式各样小吃区。
大冬天吃雪糕似乎是这两年年轻人们兴起来的一种奇葩的吃东西方式,陆屿白在A大校园里就经常碰见,他们实验室里的那几个硕士生,二十三四岁,就可爱在冬天里肯小雪糕了。陆教授和一干男博士每次看到女孩子们冬天穿着短裤短裙,手上还要支着根冰棒,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震撼。
“陆叔叔,我想吃DQ~”晴安的脚步停在了红蓝白相间的店内招牌下,移不开双眼了。
陆屿白看了眼手里的章鱼大丸子烤冷面蟹黄锅巴鸡,挺淡定地往上扛了扛大包小包,微微一笑,
“晴安,我不认为一个女孩子在快要来生理期前,还需要补充一个冰凉的大冰淇淋……”
“可是我得下个周才来啊!”晴安“耶”了一声,不按套路出牌,拿出陆屿白的手机,就欢天喜地跑进了DQ店。
陆屿白:“……”
那个冰淇淋,陆屿白是真的没觉得有多么好吃,又甜又黏,里面还有好多咸咸的方块和说不上来是巧克力味还是饼干味的碎片。晴安说这是奥利奥芝士口味,专门多加了芝士。多花了好多钱,让他一定要吃完。
陆教授快崩溃了,
“晴安!”
“那你怎么不自己吃掉!”
晴安双手合十,露出可怜巴巴的求饶表情,
“求求陆叔叔了嘛~”
“我吃不上……”
陆屿白内心OS:你吃不上你他妈买那么多干嘛!!!
终于熬到了傍晚。
陆屿白拉开车门,大包小包扔进后备箱,几件比较昂贵的衣服放在前面的副驾驶。他像是解脱了般,躺在驾驶座上,半天不愿意动弹。
晴安揉了揉肚皮,伸头探向前方,
“陆叔叔!”
陆屿白眼睛都不想睁开,疲倦的“嗯——?”了一声,调子拉的老长。
晴安:“我饿了!”
陆屿白动了动肩膀,“嗯”了下,
“嗯……我不饿。”
他都快撑死了,到最后晴安还要去麦当劳吃个新品!
当然,只咬了一口,接下来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成了陆屿白的餐。
晴安看着这个跟平日里那斯文模样半点儿都不沾的陆屿白,忽然就很想捉弄捉弄他。她悄悄咪咪跑到驾驶座的另一侧,伸出手,摸向大腿旁的座椅伸缩拉杆……
重力的作用下,陆屿白整个人随着车靠背往下倒,后背结结实实撞了那么一遭。困意瞬间四散,陆屿白吓了一大跳,他连忙爬起身,转过头来,瞪了眼后方的晴安。
小姑娘笑得肆意妄为,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死气沉沉的阴气,倒像是一个被人从小宠到大的小公主,正在顽劣的捉弄着人。
“晴!安!”陆屿白近乎咬牙切齿,用舌头舔了下后牙根,一字一句喊她名字。
顺手摘了眼镜。
晴安见陆屿白把眼镜都摘了,终于觉得好像玩笑开过了,她踢了鞋子,跪坐在车座上,连忙磕头求饶,
“陆叔叔我错了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
陆屿白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你等着啊!”
陆屿白恶狠狠道,
“我现在不折腾你,等你高考完——”
“看我不拿皮带抽你!”
“……”
晴安扎着头发的手,瞬间一顿,
胳膊僵在了半空中。
偏头,透过小臂与肩膀的缝隙,
呆呆地看向陆屿白。
陆屿白吐出一口气,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带给小姑娘的震撼,拉直了座椅靠背,调整到舒适的姿势,伸手将车钥匙往锁里一插,侧过身去准备系安全带。
“把安全带系上,我要开车了。”
“陆叔叔带你去吃法式西餐怎么样?”
“……”
“晴安?”
发现晴安在走神,陆屿白停下系安全带的动作,伸过去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晴……安?”
晴安一愣,看着那白皙筋骨分明的手指,忽然就往旁边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