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突然又给丢出来这些早就泛了旧的信,赤/裸裸甩在她的面前。晴安有点儿懵,周围听到动静儿的同学们纷纷转过头,目光聚焦他们所在的区域,好奇地看热闹。
“妈——!!!”杨博冲上前来,拉住杨妈妈的手,
“妈,你别这样,跟人家晴安没关系……”
杨夫人:“怎么没关系!”
她伸手指着晴安,又指了指地上的信,厉声喊道,
“这些信是不是她写给你的!”
“昨晚上要不是我给你打扫卫生,发现了这一大厚摞藏在你抽屉里的信。我说你最近成绩怎么有所下降了,物理考了那么点儿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啊!”
杨博:“这些都是高一时候的事情了!都是高一的!我已经两年没跟晴安有过任何关系,您揪着高一这么点儿事情干嘛不放!有意思吗!”
杨母直接上手,“啪!”地下子给了杨博一巴掌,
“那你大晚上还翻这信又是为了什么!哦对了,前两天还大半夜不回家,到了凌晨三四点才回来。是不是也是去见这个丫头了!你说啊!”
杨博:“我没——”
杨母:“还狡辩,你班主任都跟我说了,你那天在医院陪着同班的女生。高一高一,我儿子还真是个深情种啊,两年前的事情还保留的这么好。我看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吧?说,是不是这丫头勾引你了!”
杨夫人说着,矛头又指向了晴安。
晴安越听越懵逼,道理她都懂,可是合起来加在杨博这个人身上,就让她有种相当不切实际的感觉。那些早就被她认定为让杨博看都不看撕掉了的信、杨博高一不理她后就天天被暗恋明恋的女孩子包围,这些都已经在她心底里根深蒂固,她早就不在乎杨博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她,是否还喜欢着她这件事。
现在却突然跑出来另一个版本,告诉她,杨博默默守护了那些她写给他的“情书”。
这人……是不是把所有收到的女孩子给他的情书,全都给收集起来了???
杨博的妈妈和杨博在看台区越吵越凶,吸引来不少目光,就连隔壁班的老师们都跟随过来。杨妈妈几乎说一句就夹杂着一句对晴安的不满,一口一个晴安是“小小年纪不学好”“看不出来新机那么重”“勾引我儿子的狐狸精”。
不一会儿,班主任就过来了。
见到杨博的母亲,班主任还是笑脸相迎了一下。杨博的妈妈没有给班主任丝毫的颜面,一脚踹了那些扔在地上的信,然后揪着自己儿子的胳膊,拉到晴安旁边,连着晴安带杨博,一同劈头盖脸骂,
“老师你看看,这就是这俩学生干的好事!”
“这个女孩从高一就开始勾引我儿子,当年我给他俩——”
“妈!!!”杨博怒吼道。
杨太太:“我说的不对吗!你高一那会儿成绩突然往下掉不就是跟这个叫‘晴安’的丫头片子爱来爱去?老师,我作为家长,我觉得真的不能容忍下去了,这女孩的家长电话是多少。反正今天我休班,把她家长找过来,必须当面跟她家长说清楚,一个高中女生不学好天天想着怎么勾引同学,思想实在是太不端正了!”
“她家长呢,她家长电话是多少?今天过不来就给她家长打电话!电话号码是多少,我今晚非得问问她父母到底还学不学了,她不学好我家杨博还要考大学。老师你把她家长电话给我——”
“陆教授——!”
嘈乱的现场,忽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在场所有人,目光都顺着声音的方向往看台楼梯口处看去。
只见陆屿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
一只手拿着摄像机,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闹事的杨妈妈。
陆屿白走到晴安旁边,用手按了按她头顶上的鸭舌帽,然后看着杨博母亲,开口道,
“我就是晴安的家长。”
“……”
“……”
“……”
“陆、陆教授,陆屿白???”
怕在操场上影响了其他班级看比赛,班主任将两边的家长和学生请到了教学楼的办公室。
晴安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杨博的妈妈居然认识陆屿白。但看样子是杨夫人单方面认识陆教授,陆屿白听完杨博母亲做了工作上的自我介绍后,才伸出手,跟她象征性一握。
“你好。”
杨妈妈喘了几口气,没有多余的客套废话,开门见山就指责起两个小孩的事情。
“陆教授,既然您现在是晴安的家长,那这些话我就跟您说了吧。”杨太太抄起被一同捡回来的信件,重新往桌子上用力一摔。
声音巨响,纸张砸在木头上的声音。信封落到桌面上,叠在一起的瞬间四散,好几封沿着惯性往前滑,直接滑出了桌面。
飞到地面上,落在了陆屿白的皮鞋下。
杨夫人:“现在可以说是高三最关键时期,晴安和我家儿子却不清不楚。这些都是我在杨博的卧室桌洞里翻出来的,全都是晴安这女孩写给他的。上面那些话啊……虽然这也衬托着我儿子的确是优秀,可是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儿子被女孩这般纠缠,是个为人之母的女人都不会坐视不管!”
陆屿白弯腰,捡起了那几封掉在地上的粉红色信封。
站在角落里的晴安瞬间面红耳赤,那几封信的确是她写的,写的有多么的卑微有多么的缠绵绵有多么的不堪入目她一下子全部回想入脑海之中。有什么事是比给初恋写的难以启齿的信笺被现如今的心上人拿在手里还要刺激?不要啊,陆屿白你不要拿,求求了,扔掉好吗!
那些话真的太不能暴露出来了,虽然也没什么,可是她就是不愿意让陆屿白看到,不愿意让陆屿白知道曾经的她是那么的低贱,去那么苦苦哀求过一个男生,几乎没了尊严。
他会……觉得她轻浮吗?
陆屿白把信拿在手上,放回到桌面。
没有展开。
晴安提起来的心瞬间落了下来,但是还是觉得很羞耻,她恨不得现在立马穿越回两年前,掐死那个年少无知的自己。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儿?她那个时候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那一刻,晴安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再喜欢杨博了,两年的藕断丝连彻底断了线。杨博珍藏着她过去给他的信,如果放在三个月前,她知道这个消息后绝对会捂着胸口眼泪止不住在眼眶里打圈。
现如今,在爱上了陆屿白后,面对杨博,就剩下了恨意。
杨博垂着脑袋,嘴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杨太太又气上了头,坐在椅子上环抱胳膊往窗户外看去,胸口剧烈起伏。陆屿白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搭在休闲黑色牛仔裤上,指尖相互交错,最上方的食指漫不经心一下一下有节奏敲着。
班主任已经完全插不上话了。
“晴安。”陆屿白忽然抬头,看了眼晴安,开口道。
晴安身子僵硬了一下。
陆屿白问她:“你还喜欢杨博吗?”
晴安一愣,随即便像是打了鸡血般,疯狂摇头。
“陆叔叔,我真的不喜欢他了,早就不喜欢了。那些信都是我两年前写的,我高一下学期就没再给他写过任何东西。这一年半以来我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她辩解的很用力,旁边的杨博眼神都快疯了。女孩根本就不留一丝余地,这分明就是在面对心上人的质疑,拼命解释着自己跟前男友毫无瓜葛的模样。
陆屿白点点头,却表情平静,看不出他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陆叔叔……你要相信我。”
“相信个屁!”杨博的妈妈又骂了起来,
“不喜欢杨博了,那为什么我家杨博还对你念念不忘?一句话都没说过,陆教授你信啊?她要是不主动勾引,杨博能两年了还保留着她的信件……”
陆屿白抬手,打断她的话,
“杨夫人。”
“晴安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她不再喜欢杨博。”
杨太太:“放屁!喜欢人还不敢承认——”
陆屿白:“杨太太,请您注意一下你说话的言谈。”
“您作为一个家长,还是杨局的夫人,您儿子和您儿子喜欢的女孩现在也都在场,脏话那种字眼,在这个场合说似乎有点儿不妥吧?”
杨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指尖捂了捂嘴唇。
陆屿白继续道,
“晴安说的不再喜欢你们家孩子,她既然说了,大人们就应该对她的话抱有一定的信服,而不是因为违背了自己所想,不愿意去相信。”
“您说之前晴安喜欢过杨博,这点晴安也没否认,信件的所写她也承认了的确是她写的。可是虽然这些信是晴安亲笔写下,那也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情。两年的时间,人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喜欢一个人不是永远一成不变,即便您儿子多么优秀,我相信也会有女孩只是悄悄喜欢了那么几个月的时光,随后也就放下了。您不能因为一个人一直在怀念过去,就也想当然以为另一个人也在跟着同流合污。您儿子还喜欢晴安,这件事没人能够阻止得了他,但既然晴安已经承认她不再喜欢他,那么就还请杨夫人不要再追着晴安不放。信件是在您儿子房间里发现的,并不是晴安现在给的。如果是晴安现在给的,那我能保证跟您一同,竭尽全力阻止两个孩子误入歧途,然而眼下很明显并不是这样。是您儿子还追着晴安不放。”
杨夫人:“不可能!绝对还是晴安勾引杨博——我儿子从小就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也没见他对哪个暗恋他的女生如此念念不忘——”
陆屿白笑了起来,
“行,那就算是勾引。”
“……”
陆屿白:“就算是晴安有意勾引,那也是您儿子自己没有把持住。杨夫人,这件事我们已经在这里吵了接近两个小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揪着一个女孩子不放。与其把所有错误怪罪到他人身上,还不如从自己孩子身上找找问题吧。杨博这个小孩我之前见过,十一放假晴安被人锁在五楼那天,他在病房门外陪到了半夜两点。我就不信那个时候是晴安非得要求杨博留下来的!”
“自己孩子心思不正,还要赖别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怎么?这个学校是你家开的还是地球是你家建的啊?地球上被你儿子喜欢过的人就不能再生存在这里了吗!”
杨夫人:“你!你——”
陆屿白:“况且据我所了解,就因为您儿子喜欢我家姑娘,这两年来我家姑娘被您儿子那群暗恋小团体一直有着各种很烈性的针对,上一次十一小黑屋的陷害就是跟您儿子的暗恋人有关,还有着集体孤立晴安的校园暴力情况。照这么算,您儿子的行为其实还间接导致了我家小朋友的精神损失。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向你索取这两年多以来晴安所受到伤害的精神损失费呢!”
杨夫人直接跳了起来,双手向下,纷纷拍在了桌面上,
“陆屿白!”
“你!你!你——你一个堂堂985211院校大教授,居然颠倒黑白不讲道理!什么精神损失费!我儿子有暗恋人看你家闺女不顺眼,是我儿子能拦得住的吗——”
陆屿白也丝毫不势弱,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信封,狠狠朝着桌面一摔,
气场全开,霸气十足道,
“没错,我就是不讲道理。”
摔完信封,整间办公室内瞬间鸦雀无声。挂在墙上的钟表一针一针往前走,安静到就连掉一根头发丝都能听到声音。
晴安瞪圆了双眼,死死用手捂着胸口,眼睛里全世界都只有陆屿白一个人。
她看着陆屿白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衬衣袖子伸出来的毛衣细绒,将腕上的石英表稍微转动了两下,轻轻笑了一下,眸子里却是最冷漠的疏离。
一字一句,薄唇轻启,
“毕竟你欺负了我家小姑娘。”
“……”
“杨太太,我这人向来不太喜欢给人留情面,说话可能不太好听。
“今天我就是来护短的——”
“而不是来给你,讲、道、理。”
杨博的妈妈肺都快气炸了。
陆屿白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仿佛根本就不跟她的生气在一个频道上。任整间办公室都充斥着女人的滔天怒火,也与他毫无关系。最后杨夫人拎上包,高跟鞋踩的咔哒咔哒响,头也不回摔门离去。
晴安直接看呆了,脑海一片的空白。那一霎那,坐在椅子里的陆屿白,黑色高领毛衣和开领的条纹衬衫,都将他衬托的是那么的让她心动,心脏狂跳不已。
周四后面的运动会,陆屿白的名字迅速在各个年级部门走红。时不时就有低年级的小女生过来偷偷看他。陆屿白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心上,继续跟晴安他们班过来看摄影的男孩子们聊着天,中午头大大方方带着晴安在校园小树林的长椅下吃十块钱一份的烤肉盒饭。
下午运动会开始前,晴安等人随从大流往操场方向走。陆屿白吃完饭后就回到车上休息了一下,和他们不是一道。晴安抱着书包在看台区找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撑开伞,忽然就看到陆屿白拎着个黑色的相机包,从对面西门口进入到操场,有男生已经围过去了。
即便他是她最亲密的叔叔,相对于全校其他崇拜他的人而言,她跟他有着所有人都得不到的牵绊。晴安在学校看到陆屿白那一瞬间,还是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她不想去打搅他散发光芒,那份优秀,她甘愿仰望,看着他在她的周围世界里,照耀出最夺目的光彩。
那是她的陆叔叔。
“晴安!”柳茹茹忽然戳了戳她的肩膀。
晴安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嗯?”
柳茹茹拿着笔,往西门口方向一指,
“有人看上你的陆叔叔咯~”
晴安一愣,立马抬起头,往西门的方向望去——
在那秋日耀眼的阳光下,红色的看台水泥地前,
陆屿白微微低头,将相机单手拿着,垂在大腿侧。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
“艹……许仙女都来勾搭陆屿白了,这得多少男生该伤心了啊。啧啧,没想到许仙女居然吃你陆叔叔这一款,我看她拒绝了那么多咱学校的男老师,还以为她不喜欢男人……”
柳茹茹在晴安耳朵边叭叭说着,晴安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紧紧盯着那个女人,心底霎时间撺掇出一阵晦涩的潮涌。
那个女老师是隔壁班教生物的,今年才22岁,北师大出身,一毕业就签下了很多考教师编的人最向往的A一中编制,是各大学校打破头都要抢夺的高端人才。
许老师不仅学历高,就连长相也是异常的甜美。今天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丝滑面料衬衣,下面一条笔直的阔腿裤,领子口用金色的圈圈别住一根折叠的领带,领带柔顺地贴着玲珑有致的胸部往下延伸。
浅棕色的长发,温文尔雅梳在肩膀前。既大方又不失高雅。她真的是全校单身男老师兼男学生的梦中美女老师了,每次上课,就连女孩子们也都被她的美貌和扎实风趣的教书风格给吸引。
这样的美女姐姐,有谁不爱?
许老师撑着一把遮阳伞,像是从古典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一样,站在了陆屿白旁边。
“陆教授。”
她是教生物的,陆屿白又是B省最出名的顶尖生物学教授,自然许老师是认识陆屿白。陆屿白停下脚步,看着许老师。许老师微微一笑,两个小梨涡在嘴角荡漾,抬手将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你好。”
陆屿白微微一点头,“你好。”
许老师:“给。”
晴安敢打包票,那一瞬间,全校男老师和男学生瞬间都失恋了。
许老师的眼睛里有光,她看向陆屿白,风吹过,拂起她浅棕色的长发,
“我叫许薇然,是A一中四部六班的班主任。”
“……”
许薇然:“我也是教生物的,大学在北师大念的生命科学。两年前在北京中科院曾经听过您的一堂有关于海洋贝类的讲座,觉得您讲的真的太棒了,很喜欢。我也很喜欢生物学,特别崇拜陆教授您。”
“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探讨海洋生物学啊。”
晴安心里一阵酸涩,许薇然的自我介绍简直是一块光环四射的金牌,这种学历就算放在他们A一中这种全省重点高中里,都是无数莘莘学子追逐不上的目标。加上许薇然还长得那么漂亮,晴安一低头,透过放在书包上的水杯,杯壁倒影里,看到自己戴着宽大镜框笨拙的模样。
陆屿白微微一笑,抬了抬手,
将手腕上拎着的摄像机包在半空中一摇,不紧不慢道,
“不好意思,”
“手里拿着东西。”
“不方便拿你的水。”
许薇然握住矿泉水瓶子的手,瞬间僵持在了两个人之间。
良久,美女老师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失落,她收回手里的矿泉水瓶,用手把飘在肩膀前的长发捋到身后,大大方方笑了下,
“没关系。”
“那,陆教授方不方便加个……”
陆屿白抬了下拎着相机包的胳膊,温和地抱歉道,
“我还要去给我家小姑娘他们班照相。”
“运动会快开始了,许老师还是早一些到自己班级去吧。”
运动会期间还是有不少女生过来给陆屿白送水的,仿佛丝毫没受到许薇然老师被拒绝的影响。今天下午比赛项目基本上都是田径,四部八班看台区刚好就在起跑线上。陆屿白一下午都站在看台第一排,双手掐着两侧劲瘦的腰,垂眸盯着架在三脚架上的摄影机。
微风吹拂着他白色衬衣敞开了而领子,晴安看了一会儿,他一动、或者又有女孩子过来跟他打哈哈,她就连忙低下头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屿白就会接过其中某一个矿泉水瓶,那么多女生给送水,那么多优秀到女孩,他真的完全不心动……么?
越想越糟糕,晴安拍了拍脸。女子四百米接力赛过后,四部八班暂时没有比赛项目,陆屿白便在第一排后面的椅子上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大长腿一迈,眼睛往操场漫无边际地打量着。
他在看什么?
也在……回忆着他的学生时代吗?
晴安站起身,放下作业本,下了看台,悄悄靠近了被女孩子围在中间的那个男人。
“陆叔叔……”晴安低着头,轻声喊道。
围住陆屿白问东问西的女生们瞬间停下了嬉笑崇拜声音,扭头看向晴安。晴安红了红脸,声音都有点儿磕磕绊绊,急急忙忙小声道,
“想喝水……”
“我可以去车上拿么。”
陆屿白摸出车钥匙,抛给晴安。
晴安拿上车钥匙,就急急忙忙逃离了这个地方。心脏在砰砰的跳,越过操场,直接往停车场方向奔去。
耳边的风,吹的都是那么的温柔。
陆屿白的车上都会备有矿泉水,晴安拉开后备箱的门,找了个塑料袋,往里面装了两三瓶,想了想,又多拿出一瓶,丢进袋子里。
她把车门用力合上,提着袋子,回到了操场。
还是有那么多人,围着陆屿白。
他毕竟是大学教授,知识渊博,吸引小女孩是绝对一顶一。晴安将其余的矿泉水连同塑料袋放到了自己座位上,然后从里面拿出那瓶多放的,走到第一排。
伸手,将矿泉水和车钥匙,一起递到陆屿白面前。
陆屿白抬起头,看向她。
晴安:“……车门我给锁好了。”
陆屿白笑了一下,接过了车钥匙。
矿泉水,也一并接过。
他拧开盖子,仰头倒了几口。拧上瓶盖后,陆屿白又看了晴安几眼,仿佛下一秒钟,问责她学习事宜的话就会脱口而出。
晴安掉头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晚自习还是要上,运动会期间也不会间断。放学时间为九点四十五,陆屿白把车开到了学校南门,开着窗子抽烟等晴安。
白天的照片还要回家修修图才能传给班主任,陆屿白晚上回了趟A大,顺便开了个会议。他还穿着白天去学校的那身衣服,一天外面世界的洗礼,衣服也变得更加柔和了,衬托着男人的脸,犹如一副漂亮的画。
晴安坐在车后座,静静看着窗外闪过去的一排排绿化银杏树。秋天的银杏已经枯黄了大片,很多凋零在地面上,积成厚厚的落叶堆。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陆屿白停了车,双手伏在方向盘上,有节奏敲着方向盘。
“晴安。”
“嗯?”晴安愣了一下,回过神,眨眨眼。
扭头看向前方的陆屿白。
陆屿白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语句,目光平视前方,看着那一点一点掉示数的红灯。平静且温和,虽然今天没戴镜框,但是却让晴安莫名有种父亲的感觉。
晴安的心脏,稍稍在胸腔里加速跳了一下。
陆屿白敲着方向盘,开口,
“白天那个男孩……”
晴安身子一僵,话都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陆叔叔,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不是……”陆屿白笑了起来,夜色衬托着他的笑,眼尾都是那样的温柔。
语气很舒缓,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却更像是家长了,大人勘破青春期女孩子的秘密,坦然且又感慨的姿态,
“晴安。”
他拉开手刹,车子缓缓往前走着,红灯过去,绿灯来了,往深夜里更深处的星火长路慢慢前进。
“陆叔叔没有想教育你的意思。”
“你不用怕。”
“……”
陆屿白:“在你们这个年纪,有喜欢的男孩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青春期,对于爱情的懵懂。这是一份很甜蜜的回忆,将来等你读了大学工作后再回过头来回忆高中的生活,会很怀念学生时代喜欢过的人。”
“但是晴安,喜欢人,也还是要对自己自我保护好。”
“白天那个男生……在办公室里也给你提到了,那天你被人锁,那个男生大半夜十一点跟老师们一起冲到学校里来,然后在医院的时候,又在门外站到了两三点才离开……陆叔叔不是说他不好,我不知道你们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很明显他是喜欢你的,并且要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
“但陆叔叔说一句话……这个男生,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想要高考结束后,和他在一起。我的建议,我个人的建议——”
“还是要仔细考虑清楚。”
“他母亲对你的态度今天你也看到了,且不说他母亲,就是这个男孩子本人。陆叔叔个人觉得,他有点儿没有男子汉的担当。”
“面对喜欢的女生,没办法做出应有的保护。如果没猜错,以前你也被他的暗恋者各种针对过,一个男孩,都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甚至还因为自身的缘由,让心爱的女孩深陷囹圄。这其实是没有担当的表现,对于一个女孩而言,和他在一起,大概率是要承受很多想象不到的痛苦的。”
“所以说,如果你未来考虑好了,陆叔叔不会阻拦。但——”
陆屿白转了一下头,看向坐在车座后方的晴安,
“陆叔叔还是希望你能够想好了,要是想好,并且坚定在一起,那么就要做好一些心理准备。”
“还有,如果哪一天,那个男生对你不好了。受到了什么委屈,要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找陆叔叔跟叔叔说说。当然……到那个时候,你可能都想不起来陆叔叔这个人了……”
陆屿白转回头去,笑了一下,后视镜倒影出他嘴角感慨的笑,像是一个想到了将来闺女要嫁人的老父亲,未雨绸缪,既无奈又没有任何办法。
这一大段道理,晴安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可是每一个字就仿佛完全不跟神经细胞结合,听的那么清清楚楚,却无法去理解。
他说了那么多,
那么、语重心长。
到最后,可能是觉得夜色太深,路灯太寂寥,陆屿白也不再开口。晴安一个人脑袋抵在车窗玻璃上,默默地望着路边的倒影。
秋风吹啊吹,吹散了枯黄的落叶堆。
“不会的。”半晌,她轻声地开口。
陆屿白:“嗯?”
晴安摇摇头,却没再说。
不会的。
——你可能都想不起来陆叔叔这个人了……
不……会的。
那你呢?
陆屿白。
你说他没有担当。
假若有一天,你知道了其实我……
你也会,那样对我,
让我哭泣么?
周五还有一整天的运动会。
傍晚放学,学生们陆陆续续将操场看台上的椅子搬回到教室里去。
陆屿白离开了,晴安拿着扫帚,打扫着自己的课桌地板。
“晴安!”柳茹茹走过来,撞了撞她的肩膀,
“晚上要怎么吃?和你的陆叔叔吗?”
晴安直起腰,把扫帚往旁边一靠,捋了下肩膀上的头发,
“不,他要回学校。”
“我跟你一起去食堂?”
柳茹茹眼笑眉开,“好啊好啊!”
收拾完座位,晴安站在教室门口外的长廊上等柳茹茹。
风吹拂着她的黑发。
“对了晴安。”柳茹茹从后面搂过晴安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楼梯口走,
“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六班那个美女班主任,又去找你的陆叔叔了。”
“……什么?”
柳茹茹:“她该不会想要给你当舅妈吧?”
晴安的心脏又一次提了起来。
“那……你有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吗?”她低声问道。
柳茹茹想了一下,
“好像是……西门停车场?”
晴安找了个借口,没有去吃饭。
她大口喘气,一路连跑带奔地来到了西门停车场。
保时捷卡宴,停在堆满大众系列轿车之中。
划着白线,银杏树叶在飞,满地的金灿灿,夕阳西下,落日将两个黑色的倒影在水泥地上拉成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