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是二人互拼诗词储备,最后竟然是黛玉略胜一筹。
“是爹输了,吾儿甚好,吾心甚悦,引以为傲。”
黛玉当场羞红了脸,但还是谦虚道:“爹爹整日忙于公务,自然不及女儿悠闲,可以时常翻阅诗书。”
“好了,两个都是咱们家的大诗人,都别谦虚,你们再说下去,球球都要睡着了。”
父女两个扭头一看,方才主动提出要给雪人取名字的小家伙,这会儿已经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偏偏他的眼皮将将还睁着一条细缝,没让自己彻底睡过去。
见此情形,大家又是一通笑。
名字虽然最终没有起成,但球球对雪人的感情却很深。
每天都要过去看它,与它说话,跟它分享吃食,甚至还动过把它搬回房间,同它一起睡觉的念头。
幸好被家里的其他人联合起来劝住了。
但雪人终究还是有融化的那一天,它一点点缩小变矮,直到最后,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没有了。
就在它完全消失的那天早上,球球跑到这里来看它,怎么也找不到它,哭得很是伤心。
“雪人不见了,它离开我们家了,哇——!”
林家其他人这才真正地意识到,这个雪人在他心里很重要,就像是他的一个朋友。
“乖崽,不哭不哭,等下次再下雪的时候,它不就又回来了。”杨妗妗哄着他。
“真的吗?”球球抽泣着问。
“当然是真的了,以后每年它都会回来与你重逢的。”黛玉也从旁安慰他。
晚上林如海回府,夫妻俩躺着睡觉的时候,杨妗妗提出了一个想法,与他商量。
“老爷,虽然现在有黛玉和林轩陪着球球,但她们毕竟都不是球球的同龄人,过完年,球球就满三岁了,要不要给他找个学堂?”
“现在?三岁有些过早了,还是等到球球五六岁的时候再说吧。”林如海不太赞同。
“咱们球球年纪太小,也根本坐不住,咱们自己教还好,换做外头的教书先生,必定少不得动用戒尺,你舍得?”
杨妗妗坐了起来,解释说:“我不是说那种只读书识字的正经学堂。”
“嗯?你还想找不正经的?”林如海开了个玩笑。
“别贫嘴,我是指可以有一些跟球球差不多大的,他们彼此可以一起玩耍,互相做伴的那种学堂。”
“这个么……我找自堇打听打听。”
“我明白了,林大人是想为你那幼子,寻些年岁相当的孩子做伴。”
林如海一提起,孟自堇就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不错,正是如此,本也没指望着他这个年纪就能有多用功,只是我膝下唯有一双儿女,长女与幼子差了十岁,如今长女帮着掌家,自是无法时刻陪伴幼弟。幼子前些日子,因为家里堆的雪人化了,心情抑郁,所以我才想着替他寻些伙伴,总好过闷在家里。”
“你家竟是你女儿掌家?那令夫人也能没有意见?”孟自堇自然知晓林如海那位出自国公府的发妻已经病逝,如今的妻子是后来娶的。
“夫人家中世代行医,她忙于在外治病救人,一直不敢让家中琐事耽误她的正事。”林如海据实相告。
孟自堇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没错。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倒也能理解。可你们家的事总得有人打理吧,全都交给管家能放心?”
“先前在扬州时,自是我来管。到了京都以后,长女不舍我太操劳,就从她外祖母家搬回来,接手了过去。”
听完林如海的解释之后,孟自堇用一种很新奇的目光打量了他一遍,对那位林夫人和那位林家小姐都很是好奇。
“你们家还真是特殊,以前竟然是女主外,男主内。不过尊夫人悬壶济世,圣手妙医,值得敬佩。令嫒不但十分孝顺,而且还能干,连最小的儿子也省心,即便不高兴,也不曾哭闹,还真是令人羡慕。”
别人家的孩子多好,多乖巧,多省事,孟自堇实在忍不住,开始对着林如海大吐苦水。
“不像我家,是一对不中用的小子,成日里书也不好好读,整天在家里惹我夫人生气,在外也不学好,总与人打架,只会丢我的脸,偏偏我那岳父岳母还袒护得紧,不说也罢。”
“孟大人谦虚了,各有各的好,我还觉得你们家热闹呢。”林如海笑着奉承了一句。
“要不是我家那两个小子,与你那幼子差得年岁有些大,倒是可以让他们领着一块儿。这样,我岳父他认识的人多,过两日元旦,正好我陪我夫人回娘家,到时候跟他们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
“那就有劳孟大人了。”林如海不介意为了孩子舍下些脸皮。
孟自堇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表示亲近,笑着说:“咱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
“不急,冬日里也不放心让孩子出门,本就打算等到开春再入学。”
“行,这事就交给我了,回头有消息了,我立刻告知你。”
按照律例,百官有五日假,这五日,却也并不是全然能够在家休息。临近新年,亲友之间都会提前互送年礼,年后再互相拜访祝福。
今年是黛玉掌家,筹备年礼自然要与长辈事先商议。
“我问过管家了,林家本家就只剩下咱们这一支,在京都,咱们家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亲戚,也就是外祖母那边,需要备一份。爹爹,妗姨,婉小姨,你们还需要送给哪几家?我这会儿先记下,赶在年前替你们都备齐了,挨个送去别家府上,免得失了礼数。”
杨妗妗这边给了几个时常打交道的药铺名单。
“这几个,倒也不必按你爹爹的名义送,只需报我的名字就是了。”
“知道了,那小姨这边呢?”黛玉停笔,侧过头去看她。
杨婉婉也给了个镖局的名字。
“就是我一江湖上认识的朋友,大外甥女,你就随便些,不用太隆重,意思意思就行了,送的礼太重,我怕人家还礼还得另外花销许多。”
“好,小姨放心。”
林如海等她们姐妹俩说完,才开口,提了几位要好的朋友和曾经的同窗,还有翰林院的同僚以及当年主持他那一届春闱的座师。
分别送些什么,林如海也叮嘱了一遍。
黛玉运笔的动作一直未停,球球一直巴巴地等着姐姐问自己。
结果他姐姐停笔之后,直接就把记录的本子合上了。
“姐姐,还有我,我还没说呢!”
“嗯?球球你……也要给谁送年礼不成?”黛玉有些意外,小孩子之间似乎不必如此正式。
球球很坚定地点头,给了姐姐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他确实也要送来着。
“要送的,是给我的好朋友,他会邀请我陪他一起钓鱼。”
黛玉突然记起来了,上个月有一日幼弟确实不在家,大晚上都睡着了,才被一位锦衣卫送回来,当时爹爹和妗姨说的,好像就是幼弟被一位朋友邀请钓鱼去了。
还从他那好友家里带回来了一笼蟹,个头不小,她觉得那味道比往年在外祖母家吃的还要鲜美,想来价值也不菲,既然收了人家的赠礼,回一份也是应当的。
“你那位好朋友是哪家的?”黛玉重新翻开记录的本子,拿起毛笔蘸了墨。
“他家,我不知道……他家可大了,是宁哥哥带我过去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儿。”球球伸手抓了抓后脑勺,有些发愁。
在场的知情人全都在心中腹诽:那可是亲王府,能不大吗?
“那他家姓什么呢?这个你总晓得吧?”黛玉耐着性子再度询问。
球球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地回望他姐姐。
“你连他姓什么也不知道,家在哪儿也不知道,就跟他做好朋友了,还去别人家里钓了一天一夜的鱼,还拿了那么大一笼蟹回来?”黛玉觉得现在的孩子交朋友未免也太不顾及。
“昂……有什么不对吗?”球球很真诚地请教。
黛玉实在无法回答幼弟的问题,只得看向两位长辈。
“爹爹,妗姨,那你们总该知道吧。”
杨妗妗看向林如海,用眼神询问他该不该说,林如海微微摇了一下头。
“我们也不知,球球的朋友,我与你妗姨都不曾见过。”可不是,连面都没见过这句,是实话。
“你们就这么放心让他跟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做朋友?”黛玉觉得这对父母未免也太心大些。
杨妗妗咳嗽了一声,给她妹妹使了个眼色。
“啊?”杨婉婉试探地指了一下自己,我说?
黛玉顺势看过去,问:“难道小姨见过球球那位来历神秘的朋友?”
“哈——哈哈!对!我见过一次,那个老千——”
“咳咳咳!”林如海猛地咳嗽出声。
把岁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杨婉婉紧急改口:“那个老、老熟人了,呵呵!”
“爹爹怎么了?莫不是着凉了?怎么突然咳得如此厉害?”黛玉下意识把视线放在她爹爹身上。
杨妗妗笑着拉过林如海的胳膊,装作给他诊脉。
“没什么,估计就是京都的冬天,过于干燥了些,回头叫厨房,给你爹炖些清喉润肺的雪梨枇杷汤喝。”
“那就好,京都确实比不上咱们扬州气候湿润,爹爹每日要多喝些水。”因为继母给的药对她很有效,黛玉一直很信任继母的医术,并未怀疑。
“好好好,都听你们的。”林如海笑着应答。
他又说:“至于给球球朋友的那份年礼,就让管家去准备吧,玉儿你操心的已经够多了。”
黛玉也没继续深究,想着小孩子之间互送些礼,确实不必太过正式。
“也好,至于咱们家收到的年礼,除了爹爹的好友同僚,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韩大人府上也送来了一份,但却是以他目前在扬州住着的女儿女婿的名义。”
林如海问了名字,又捋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正是扬州守备家的少夫人。
杨妗妗又与黛玉解释了之前改期回京都,正是因为这位少夫人摔了一跤,临时生产,她去帮了一把。
“毕竟人家认了你妗姨做干亲,托娘家送来一份年礼,这倒是不太意外。”
黛玉点了点头,又说:“但咱们家竟还收到了一份来自通政使谢家的贺礼,爹爹,咱们家与谢家又有何交情?”
林如海想了好半日,才回忆起:“我的祖母,也就是你们的太祖母,倒是姓谢。只是她老人家去世早,娘家那边早就不联系了。”
别说祖母那一辈了,自从林如海的双亲故去,连林如海母亲的娘家,都早已断了联系多年。
“莫不是这位谢大人是太祖母母家那边的亲戚?”
林如海点了点头,估摸着错不了。
“人家既然主动送了年礼来,说明有意认咱们这门亲戚,自当得添上些回赠过去,年后爹再带着你们亲自登门拜访。”
林家人丁稀少,在京都多一份助力,总归是好的。
等到了除夕夜,自然是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饭后就到了球球最期待的环节——燃放烟火炮仗。
“来,每个人都过来分一小把,今儿都乐乐呵呵的,讨个好彩头。”
杨妗妗不差钱,也习惯了现世给员工发年终奖,激励员工上进那一套。还拉了黛玉和她妹妹一起,提前给每个人发了新年红包。
“谢谢夫人小姐。”
“主家每年都发红包给我们,真是太好了!”
“主家实在大方,来年必定鸿运高照。”
“都好都好,承大家吉言了。”杨妗妗就喜欢这样皆大欢喜的气氛。
自愿从扬州千里迢迢跟来京都的也好,今年新到林家做事的也好,都满心欢喜,总之林府上下就没有哪个不高兴的。
黛玉心里算了一笔账,分下去的数目其实并没有多少,但众人脸上的笑意却又分外灿烂。国公府的仆从却不是这样,他们总想要得更多,这也克扣,那也克扣,可府上分下去的月钱并不算少了。
想着想着,实在不得其法,黛玉便将疑问说了出来。
杨妗妗告诉她:“下人也是人,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人家来给咱们府上做工,就是为了领着月钱,回去同他们的家人过得好一些。”
“是了。”黛玉也明白这一点。
“平日里咱们府上就事论事,从不动不动给人脸色瞧,就是有人做得不好了,也不会随意罚人银子,而是立刻把钱给人结清了,不再用他们就是。我们家能做到这些,国公府可能做到?他们家这个下人攀着这个主子,那个下人攀着那个主子……”
杨妗妗点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只留了一句:“剩下的你自己慢慢领悟吧。”
“多谢妗姨指教。”
这头二人在说着这些私房话,那头的父子俩都撒开了欢。
林如海一连放了好几个炮仗,享受着幼子的惊呼和崇拜。
“爹爹!我要自己放。”球球主动提出请求。
林如海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幼子体验一把放炮仗的快乐,又能保障他的安全。
“这样,你举着这支着了的香,爹爹抱着你过去,你来放,爹爹抱着你往后跑,如何?”
“好!”
父子两个第一次协同合作,都紧张得不行,好几次都没点着。要不就是球球太过紧张,先尖叫着叫他跑,要不就是林如海跑得太快,球球手里的香根本来不及碰到引线。
旁边围观他们的人,每次看见他们失败,都笑得很大声。
“都怪爹爹!爹爹跑得太快了!”球球先发制人,把一口大锅甩他亲爹头上。
“怎么成我的错了?明明是你自己没点着。”林如海也跟着变成三岁小孩儿,与幼子拌起嘴来。
“你们父子俩大晚上的,这是在给大家表演耍猴呢?还能不能行了。”杨妗妗笑着开口,故意激他们。
父子俩的胜负欲彻底燃烧起来。
“好丢人呀,爹爹,这次咱们可一定要成功,别让他们再笑话咱们了。”球球主动求和,悄悄地跟亲爹打商量。
“行吧,我这个一家之主也不能真的颜面扫地。”林如海同意暂且休战,合力先成功点着一个炮仗。
“这样,咱们得制定一个周密的行动计划。”林如海这次是真的开始认真了。
“我数一二三,你就开始点,一旦着了,你就喊一声,咱们立马往后撤。”
球球握拳,坚定地点了一下小脑袋。
“好!”
先移动到目标跟前,父子俩同时深吸一口气。
“预备,一、二、三,点!”
球球这次稳住了手,引线燃起火花,他激动地大喊:“啊!”
林如海把他往自己怀里一藏,转身就跑。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爹爹!”球球抱着亲爹的脑袋,在他脑门上直接吧唧亲了一口。
林如海也笑看着幼子,终于恢复了三分往日的端庄。
“高不高兴?这下他们可没法儿再笑话咱们父子了。”
“高兴!”球球双手高举,笑得两边的酒窝都全露出来了。
杨妗妗向黛玉吐槽:“玉儿你看看他们俩,球球也就罢了,连你爹今晚都跟着幼稚得不行。”
“嗯,爹爹确实也幼稚。”黛玉主动揽着继母的胳膊,同她一起围观同样幼稚的爹爹和幼弟。
“好啊,球球你听见没有?你娘跟你姐姐她们竟然说咱们俩幼稚,咱们把她们抓过来,让她们也幼稚一回怎么样?”
“好!抓姐姐!抓娘亲!”
“啊!”被抓的二人笑着叫着,转身开始逃跑。
“小姨!你替我拦着他们!”黛玉向在场之中武艺最高强的杨婉婉求助。
“玉儿,姐姐,你们都躲到我身后去!有我在呢,我看我姐夫和球球怎么抓你们!”
最后变成类似老鹰捉小鸡的家庭游戏,父子俩是鹰,杨婉婉是充当保护者的母鸡,黛玉和杨妗妗是被抓的小鸡。
一家人又笑又闹,虽然只有五个人,却根本不会觉得冷清。
最后还是球球最先体力不支,投降宣布放弃。
一家子又回了屋里,四个大人开了一桌马吊,球球看着看着,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老爷,夫人,小少爷睡着了,要不要送回房间去?”一直守在一旁的林轩问了一句。
“几个大人在这儿守岁就行了,你抱他回去吧。”林如海回的话,杨妗妗沉迷在牌桌上,根本顾不上儿子。
林如海又叮嘱女儿:“待会儿,玉儿你若是困了,就跟爹说,在咱们自己家,就不必顾忌,困了就去休息。”
“女儿不困,爹爹,到你了。”黛玉正好是林如海的上家。
牌桌上无夫妻,也无父女,更无姐妹,在座的个个都是聪明人,互相算计起来,一点都不玩虚的。
不知不觉,天光破晓。
恰好一轮结束,杨婉婉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不打了不打了,就到这儿吧。”
“玉儿,还不抓紧拜年拿红包,你小姨可就要溜了,昨晚她可没少输,也不知道荷包里还有没有钱给你们发红包。”林如海笑着打趣。
“我还能少了我两个外甥的红包了?姐夫你把我说得也忒小气了。”杨婉婉即刻反驳。
这里的晚辈只有黛玉,自然是她给三位长辈拜年,依次说一两句新年的吉祥话。
三位长辈将早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再递给她,同样说一两句祝福的话。
按照规矩,初一一早,要先给自己家里的长辈拜年,但林家的长辈都不在了,就换成了敬香。
林如海吩咐:“管家,你去把球球叫醒,带过来,待会儿要带着他一起,给林家的列祖列宗上香。”
这还是黛玉时隔多年,第一次参与向林家祖先拜年这样肃穆的仪式,球球虽然年纪小,但在这种时候,也表现得乖巧认真。
夫妻二人站在最前头,后边跟着姐弟俩,一家四口,恭恭敬敬磕了头,上了香,还在供桌上,摆放了一碗江南那边过年必吃的扁食。
拜年的祭文是林如海提前写好的,以前年年都是如此,先诵读过一遍,再烧给祖宗们。
一整场结束之后,出来的时候,林如海的眼睛有些发红,不知是心中触动,思念自己的父母,还是只单纯被烟熏了眼睛。
“都各自回去收拾收拾吧,想睡就睡一会儿,爹爹还得出门去拜年。”
做官么,总得顾及周全这些礼仪,家里人就不必受这份罪。初一主人家基本不在,即便上门来拜年,不是太亲近的,也不必亲自接待,叫他们在拜年的簿子上留个名字就是,所以林如海才会让她们该睡觉就去睡觉。
大人们是都睡觉去了,但球球已经睡了一晚上,压根睡不着,见爹爹出门去给别人拜年,就自己也想去给好朋友拜年。
“林轩哥哥,你知道我的好朋友住在哪条街吗?”
林轩是知道的,但他不该知道。
“这个……估计得去问问管家。”
“那我们这就去找他!”
管家被球球缠得实在没法子,只得帮他们找了家里最信得过的马车夫,悄悄让他们坐着马车,去了安乐亲王府。
这会儿王府门口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过大门紧闭,门口的带刀护卫从始至终都目不斜视站在原地,很显然,还没有一个人进去过。
“东西都放在外头的台子上,别往上挤,老千岁吩咐了,谁也不见!都赶紧回去吧,别在我们王府门口堵着,否则休怪我拔刀赶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架平平无奇,没有悬挂任何标记的马车停在王府后门。
守在此处的人都亲眼看见,下来了一个半大的小子,怀里还抱了一个更小的。
“这谁家小孩儿啊?大年初一跑到王府来?家里的大人都不管管的?”
他们正纳闷呢。
那半大小子敲了门,开门自然是王府的门房。
“看吧看吧,就算看在他们俩年纪小,不打他们,也肯定会厉声呵斥几句,将他们赶走。”反正大家都是这么猜测的。
谁知,那门房问了句,那俩小孩儿答了句,门就轻轻合上了。
“不是,今天王府的人脾气这么好啊?不打也不骂,怎么跟刚才对咱们的态度不一样啊?”
“那俩小孩儿怎么还赖在那儿不走?真想大年初一的找死啊?”
谁知才过了一会儿,后门大开,出来迎接的,还是王府的长史本人!那可是五品官!
长史笑眯眯地蹲下,“小少爷亲自过来了,招待不周,让您久等了,王府的门房没见过您,虽然我前头交代过,但他不敢擅自做主,怕自己认错了人,放了其他小公子入府,遭王爷斥责。”
“没关系的,他醒了吗?”球球问的当然是他的好朋友。
长史笑意更深了,回答:“王爷还未起身,我抱小少爷亲自过去瞧瞧?”
“好呀!”球球眼珠子灵活一转,在心里打着坏主意。
长史看透了,却不说,从小公子的小厮那儿把人接到自己怀里抱着,直奔正院。
守在门外的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见的是真的。
“那俩小孩儿刚才是真的进去了吧?”
“不是,他们什么来头啊?不是连皇子都吃了闭门羹的吗?”
他们的疑惑,自然最后也不会有人替他们解答。
“你们王府昨晚放炮仗了吗?”球球环着长史的脖子问他。
长史摇了摇头,如实道:“王爷不喜喧闹,早早地就歇下了。”
“好吧,可是放炮仗挺开心的,我们家昨天放了好多,每个人都放了。”
“是吗?那林府肯定很热闹吧。”长史想,若是昨晚小公子留在王府,老千岁必定也会陪着小公子一块儿放炮仗的。
“嗯!”
说着说着,就到地方了。
“小公子自己进去吧。”长史把小公子放在门口,并替他推开了一条正好可以供他进去的细缝。
“那好吧,我进去咯……”球球声音小小的,像要做贼似的。
长史也配合着小声回答:“小公子放心进去就是,我在门口守着。”
虽然昨晚歇得早,但安乐老亲王其实一晚上都在失眠,人年纪大了,总是有满腹心事,直到天亮以后,才有了困意。
睡着睡着,突然感觉脚底下钻进来个什么东西,还一路爬到了他的胸膛上。
一睁眼,正巧跟某个笑呵呵的小家伙对视上。
“新年好呀!我的好朋友,嘿嘿——”
安乐老亲王下意识微微笑,目光柔和,伸手捏住眼前肉嘟嘟的两块颊肉。
“怎么自己一大早跑来本王这儿?不用跟着你爹去拜年?”
球球任由他捏着,把玩他戴在脖子上那枚,露在寑衣外头的玉。
“我爹说拜年要假笑,让我别跟着去受罪。我娘她们昨晚守岁,现在还在睡觉,家里没人陪我玩儿,我就来找你玩啦。”
“你爹这话说得倒是实诚,他也确实疼你。你都主动跑过来给本王拜年了,本王自然得给你点儿什么。”
可这是床榻上,什么都没有。
“你既喜欢本王的这枚玉,本王就将它给你吧。”
说完,老千岁将玉佩从脖子上取了下来,又亲自给球球戴上。
“谢谢,它好漂亮。”
“嗯,它是本王此生挚爱赠予本王的,你要好生收着。将来等你长大之后,遇到令你心仪的女子,你就将它赠予那女子,哄她与你定情,早些将她娶回家去,可别想我似的。”老千岁难得揶揄。
“我记住啦!”球球摸着玉,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本王还有些困,再陪本王一起眯一会儿吧。”
说罢,就抱着小家伙,让他躺在自己身侧。
安乐老亲王原以为他会睡不着,谁知身边多了这么一团温热柔软的东西,他竟很快就沉沉睡去。
外头的长史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公子出去,里头也没传出动静,料想应是都睡下了。
于是吩咐后厨开始准备膳食,同时叮嘱府中人手脚都放轻些。
“叫人进来,本王要洗漱。”
婢女们捧着痰盂,水盆,锦帕等一类物品,训练有素地呈一字排开在榻前,而后都低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老亲王起身,开始洗漱,正取了锦帕洗着脸,背后躺着的球球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唔——好饿哦。”
当婢女们听见有人说话的时候,几乎都难掩惊讶之色,下意识抬了头。
突然被那么多漂亮姐姐盯着看,球球有点羞涩,把自己用被子又裹了裹,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
“好多人啊……做什么都看着我,难道我睡着的时候,又流口水了?”
两只小手艰难地从底下钻了出来,偷偷在自己的嘴角两边摸了摸,没有摸到任何可疑的湿痕,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背对着他,但老亲王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他的动静,也清楚他都做了些什么,是以觉得好笑。
“醒了就起来吧,过来先洗把脸。”
“哦。”球球乖乖听话,自己下了床,套上他的小靴子,走到好朋友面前,像在家里一样,主动朝他仰起一张小脸。
安乐老亲王瞧见他的举动之后,轻挑了一下眉毛。
老亲王的本意,是让他自己洗,或者让婢女给他洗也行。没想到这小家伙倒是半点不跟他客气,竟就这么直接把小脸凑过来,要他亲自帮他洗。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帕子落在脸上,球球还纳闷呢,睁开眼,小脑袋一歪,似乎在问他怎么还不动手。
老亲王摇了一下头,无奈妥协:“罢了罢了,看在今儿是大年初一的份上,本王就伺候你这一回。”
重新浸湿了锦帕,略拧了一把,覆在小家伙巴掌大的小脸上,本打算敷衍了事,随便给他擦两下。
奈何才第一下,小家伙瓷白的脸上就泛了一道红印,这让老亲王有点下不去手了,只得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比给自己洗的时候还要精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