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谢壑斩钉截铁的说道,事?到如今,看似汴京要跟兀目谈判,但若没有兴庆军在场,也不是那么?好谈的。
果不其然,在谈判即将?开始的时候,谢宣与闻人鸣收到了汴京方面的邀请,谢宣打?量着明黄色的圣旨,轻笑了一声?说道:“官家雅量见长,着实不错。”
闻人鸣面露难色,略微有几分不自在。
谢宣见状,知晓闻人鸣想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促狭的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呢,闻人鸣便羞赧道:“姐夫再笑我,我立马打?道回?兴庆府,再也不来?了。”
谢宣故意急道:“那可不行!你?跑了,谁做新郎官呀!”
闻人鸣羞恼的什么?似的,刚要转身离去,却发现这是自己?的大帐。
谢钊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开口问道:“舅舅,你?这是害羞了吗?”
闻人鸣:“……”
谢宣放声?朗笑,抱着谢钊阔步离开,帘外传来?谢钊挣扎的声?音:“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闻人鸣在帐内失笑的摇了摇头。
“去给你?们主子换套威风体面的行头来?。”谢宣不理会剧烈挣扎的小猴子,反而吩咐起了候在闻人鸣帐外伺候的侍从。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闻人鸣收拾整齐,磨磨蹭蹭的去了谢宣的军帐,又惹的谢宣挑眉憋笑,闻人鸣头昂的高高的,只作什么?都没看见。
谢宣与闻人鸣带着谢钊进了汴京城,除了谢宣,闻人鸣和谢钊都是第一次来?汴京城,看什么?都新鲜。
谢宣道:“等把该谈的事?情?谈下来?,咱们好好逛一逛这天下第一城。”
谢钊点点头,小大人似的说道:“如此?甚好。”
谢宣指了指一旁气派的朱门对谢钊说道:“你?是看我们这些老黄瓜扯皮,还是找青衡哥哥玩?”
谢钊仰头一看,“敕造宁国?府”的匾额赫然在目,他捏了捏袍角眉飞色舞的说道:“我猜这里碰不到青衡哥哥,他指定?在祖父身边侍奉着。”
“好聪明的小子。”闻人鸣笑道。
骏马踢踢踏踏的前行,谢钊不舍的扭头去看,那个自己?传说中的家,比自己?想的还要气派的多,那里想必很好玩吧。
谢宣揉了揉他的小狗头说道:“以后有的是功夫住在这里。”
谢钊重重的点了点头。
谢宣一行人的马在文华门前停下,随行的护卫也止步于此?,谢宣牵着谢钊的小手跟在引路的宫侍身后。
“闻大人,无关人等请禁步。”宫侍看了谢钊一眼提醒道。
闻人鸣笑道:“公公有所不知,此?子是我兴庆军的副将?,位次仅在我之下,想必官家不会介意他进宫的吧。”
因为护卫汴京有功,平西王世子闻人鸣此?时风头正劲,驳了他的面子就相当于驳了兴庆军的面子,驳了兴庆军的面子那就麻烦大了,犯不着因为此?事?得罪闻人鸣,宫侍笑了笑缓声?笑道:“对闻人氏,官家一向皇恩浩荡。”
谢宣和闻人鸣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谢钊知道这个波澜是因自己?而起,是以紧紧的攥住阿爹与舅舅的手,亦安静的走着,十分乖巧。
齐璟携重臣在琼林苑设御宴,一为给闻人氏接风洗尘,二来?是想与兀目进行和谈,此?时的阿目先是桌上的筹码,没有参与谈判的资格,而他又是兀目军队里官职最高的,又有着宗室身份,是以兀目军队里也找不出代替他参加谈判的人,得兀目另遣礼官来交接此事?。
兀目前来?参加谈判的使臣是阿目先的族兄利野,此?人性情?沉静,心机深不可测,别的不说,单论一样便叫人不可轻视,那便是近十年来?无论兀目政局如何动荡,利野仿佛一根定?海神针般屹立不倒,其实力不可小觑。
谢宣等人到达琼林苑的时候,利野率领兀目使团已经坐在席位上了,殿内气氛十分微妙,双方有些尴尬,都没有寒暄的意思,略拱手施礼后,谢宣牵着谢钊入座。
在谢宣落座不久后,齐璟乘坐御辇姗姗来迟。
众人起身见礼后,纷纷落座。
利野倒是爽利,直接开门见山训斥了自家不争气的族弟一番,打?花腔说阿目先趁着七分酒气脑袋不甚清醒之下冒犯了贵邦,属实是失礼。
在场的齐将?都面露不豫之色,兀目人一句轻飘飘的冒犯,让大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让大齐多少将?士为此?流血牺牲。兀目人给出这样的交代,在诸位齐臣面前翻不过篇去。
除了利野的声?音,殿内一片沉默。
汴京之役兀目战败,此?次和谈又有兴庆军在,兀目使臣言谈之间不免有些气短,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境地,很是让他们不自在,但阿目先还在齐人手里,他们不得不忍气吞声?。
兀目副使开口道:“阿目先出身高贵,素日里行事?有些豪爽之气,他率领的这些士兵本?也不是作战用的,而是兀目王室御用的礼兵,是为了迎娶贵国?公主特意备的。如今礼兵已至,稍作休整,两国?便可商谈和亲事?宜。”
兀目人的意思很明显,兀目这次战败不是兵将?不行,而是没拿厉害的士兵出来?应战,如果你?们齐人能把这事?儿?翻过篇去,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还是可以一团和气,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如若不然,那就继续真刀真枪的打?一番!他话中的威胁之意,不可谓不明显,分明是软硬兼施啊!
谢宣静静的端坐在位子上听着,手中把玩着精美?的白玉杯,闲情?逸致,悠游自得,并不为兀目与齐臣的针锋相对所扰。
闻人鸣在给谢钊布菜,专挑小家伙喜欢的吃。
谢钊才不管席间的波澜,小嘴不停的吃,撑的肚歪,又叫阿爹给揉肚子。
“阿鸣,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饥饱,你?别撑着他。”谢宣提醒道。
闻人鸣笑了一声?说道:“还是汴京的风水好,繁华热闹,这里有的旁处都没有,小家伙看了稀罕,总想着尝一尝,不算大事?。”
“人小胃口大,克化不动这许多,真若撑坏了,你?姐姐可是要心疼的。”谢宣继续道。
兀目与齐臣在针锋相对,谢宣这边在旁若无人的闲聊,众人竖着耳朵听了一番,直听的没脾气了。
两边都不停的在心中怒骂,闻金金这是含沙射影的骂谁呢?!谁是盘中餐?!谁又是不知饥饱的小孩子?!
其实,对于是否要继续与兀目联姻这个问题,齐廷内部也争论不休。
谢壑率先反对,联姻是为了促成两国?结秦晋之好,但很显然的是兀目并未将?联姻之事?放在心里,联姻只是个幌子,鲸吞大齐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不联姻的话,又该如何打?发兀目人呢?!兀目人必不会善罢甘休的,于轻于重,不好拿捏其中分寸,更何况闻人氏在一旁虎视眈眈。
齐璟内心是偏向于谢壑的,自己?当初谋划与兀目联姻是为了稳住兀目,图谋河西。如今汴京一役使他清楚了之前的想法有多不切合实际,此?后只能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齐璟如今需要做的是稳住闻人氏且拒绝兀目的和亲要求,所以这才宴请闻金金等人来?参加宫宴。
在兀目人提出继续和亲的请求后,齐臣都暗暗的看向闻金金,想知道闻人氏是什么?态度,却发现闻金金和闻人鸣兀自闲聊上了,他们不禁抖了抖胡须,有几分无语。
就在宫宴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之际,门外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声?,齐璟眉眼一动,问道:“谁在外面?”
宫侍们连忙进来?说道:“回?禀陛下,是淳安公主。”
齐璟道:“堂堂□□公主,在门外大声?喧哗成何体统,叫她进来?!”
淳安公主得圣上首肯,昂首阔步走进殿内,她朝齐璟盈盈一拜后不卑不亢的看向兀目使臣道:“我大齐公主只嫁给英雄好汉,听说兀目人长于骑射,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真本?事?,本?公主三日后比武招亲,夺魁者?为本?公主的驸马,你?们服还是不服?”
利野目光锐利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妙龄女?郎,眸中兴味十足,他们兀目儿?郎自幼从马背上长大,比骑射还能输给旁个?!比就比!
于是,他略微点头应允道:“就依公主所言!”
第142章
鸦雀无声的大殿里传来一声轻笑, 如金玉相击,尤为悦耳,淳安公主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一股无名?怒意从心头腾起。
她恼怒的回头巡视,目光却直直的撞进?一汪清泉似的眼睛里,她认出这是坐在闻金金身侧的少年,座次却在闻金金的上首,早就听说?兴庆军的领帅是平西王世子, 却不料此人如此年轻, 雄姿英发,有种说?不出的朝气与俊美。
淳安公主心头的怒火瞬间熄灭, 急匆匆的朝官家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闻人鸣摸了摸鼻尖, 脸热的什么似的。
偏生此刻谢宣还不消停, 悄悄的凑到他?耳畔说?道:“怎么样?还是汴京城的酒醇香醉人吧。”
“哼。”闻人鸣别别扭扭的侧过头去不肯说?话, 倒是谢钊把?小脑袋凑过来奇怪的小声问道:“我倒是听明白了大概,但为何要?一个?女子强出头呢?”
谢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没有说?话。
却说?琼林苑的偏殿里, 淳安公主仿佛被抽去浑身力气,瘫坐在圈椅里,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一拥而上,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 卯娘忙在一旁问道:“公主,如何了?”
淳安公主缓了缓神, 点点头道:“兀目使臣同意比武招亲了。”
卯娘瞬间松了一口气, 庆幸道:“那便好,那便好。”
淳安公主却没有她那样乐观, 只摇头叹气道:“好什么啊?兀目人人弓马娴熟,汴京儿?郎有谁可以?争锋?”
卯娘也犹如泼了一盆凉水般冷静了下来,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汴京城里试婚的儿?郎,也觉得前途惨淡,半晌后她想起什么来似的提议道:“左右是在汴京比,大不了在他?们吃食里下点巴豆,总不能真让他?们赢了去。”
淳安公主点了点卯娘的小脑袋瓜道:“我说?谢尚书一向谦谦君子,光明磊落,怎的养出你这个?小滑头来,仔细让你爹听到捶你。”
卯娘大呼冤枉:“公主,我这样完全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上次那个?刘侍郎家的儿?子……”
“那不一样,那个?刘六郎坑了多少良家,活该被喂巴豆!”淳安公主咬牙切齿的说?道。
卯娘圆溜溜的大眼一转,忽然明白过来,低声问道:“公主,你是不是有了良策?”
淳安公主垂下眼帘,想到刚刚大殿里那一声轻笑便有几分说?不出的心慌意乱,索性默不作声的吃了一会儿?葡萄平定心绪,半晌后才道:“我也说?不准,到时候再看吧。”说?吧,她烦躁的擦了擦手,转移了话题。
与兀目和亲的事被淳安公主生生的改成了比武招亲,这件事算是这么定下了,接下来便是交换阿目先这个?重要?人质的事情了。
交换的是兀目的人质,兀目需要?拿出应有的诚意来。
利野目光如鹰隼一般逡巡着,虽然汴京之战兀目战败,但他?们仍然气焰嚣张跋扈。
齐璟气定神闲的说?道:“酒过三巡,朕稍稍有些不胜酒力,其余的事由谢壑谢尚书替朕交接即可。”说?吧,便有内侍将他?扶上帝辇,逍逍然,走了!
利野不置可否的弯唇笑了笑。
兀目使臣直言不讳道:“若贵邦将阿目先送还兀目,贵邦公主的聘礼将再提三成,东珠、玛瑙等珠宝再加十箱,黄金首饰加一箱,牛羊各加五百头。”
这些条件列出来的时候,只把?谢宣说?笑了,谢宣放下手中的酒盏调侃道:“原来阿目先的身价这么贱啊?”
兀目使臣:“……”
兀目副使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闻大人,这是兀目与齐国的谈判。”
“是啊。”谢宣点了点头,继续道,“怎么?你们兀目还想把?河西闻人氏在大齐除名?不成?”
兀目副使顿时一噎,气急败坏的甩了甩袖子,不再言语。
谢壑施施然说?道:“大齐公主的亲事与阿目先的交接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利野目光微顿,视线在谢壑身上停留片刻,这才开口说?道:“谢尚书的意思我懂,既然谢尚书如此爽利,那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交换阿目先的条件由贵邦来提,如何?”
“可。”谢壑说?道。
李从庚把?之前商议的条件拿了出来,就在即将递给兀目的那一刻,他?顿住了手,直接将书信上的内容朗读了一遍,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读给谢宣听的。
是以?,谢宣也听得十分仔细。
不过,谢宣越听眉头拧得越紧,这条件开的怎么束手束脚的?你是打赢了又?不是打败了!
不过,就这,兀目还在挑挑拣拣的扯皮呢。
谢宣以?手扣桌,发出当?当?当?的声音,众臣齐齐朝他?看过去,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此战我们兴庆军也参与了,你们两边旁若无人的谈条件将兴庆军晾在一旁,不好吧?”
谢壑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利野目光锐利的看着他问道:“方才闻大人不是说?自己是齐臣吗?这封书信想必是你们齐帝同意了的,你在这里反对是反对齐帝吗?”
谢宣抿唇一笑道:“不,我怎么可能反对?官家呢,是反对?你们兀目人,这张书信上罗列的条件太?宽泛了,阿目先可比这个?值钱多了,我是对?阿目先此人很重视,利野大人也不认为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对?吧!”
兀目使臣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谢壑就极难对?付了,此时闻金金还要?横插一脚,这岂不是……
谢宣直接开口道:“其一,兀目骑兵无条件撤出大齐境内。其二?,真定府北界往北数二?十公里归大齐所有。其三,兀目骑兵人可以?走,马留下,必须要?全须全尾的活马,伤了一匹需要?兀目重新赔。最后一条,岁币减六成。”
“闻金金!!你好大的口气!!”这些条件连利野都惊的坐不住了!
大齐的重臣也纷纷面面相觑,只有谢壑端坐在座位上不动声色的饮茶。
利野一看谢壑不动如山,他?不禁气急道:“这大齐的家到底是齐氏当?还是闻金金当??”
谢壑展眉一笑道:“汴京一役,兴庆军居功甚伟,他?们有权提条件。更?何况他?所提的条件都是在为大齐考虑,半点私心都没有,在大齐一向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吾皇如此,闻人氏亦如此。”
“好!好一个?以?江山社稷为重!”利野怒气冲冲的看着谢壑,直言道,“闻大人所提条件,恕难从命。”话音未落,他?便欲起身离开,也并没有人出来打圆场,他?不由得更?气了,不禁出口威胁道,“我刚刚的条件已是兀目人的底线,谢大人不肯答应,那么好,不日你便与我兀目五十万大军谈吧。”
谢宣噗嗤一声笑了,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利野说?道:“你说?战,那便战吧。”
利野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一旁的兀目副使不由阴阳怪气的出声道:“哟,硬气起来了?”
“兴庆军里最能打的原也不是我和姐夫,你猜猜我们兴庆第一武将现在在哪?在做什么?”闻人鸣开口似笑非笑的说?道。
是了!兴庆第一武将是闻铁铁!!不是闻金金!!
这次打败阿目先的是闻金金和闻人鸣,那闻铁铁呢?!
兀目使臣瞬间惊出一层冷汗来!
在场的汴京官员都神色不一的打量着闻金金和闻人鸣,只是此次主持和谈的是谢壑,他?们即便有再多的分歧也要?以?谢壑的观点为准,此时谢壑什么态度,他?们便是什么态度。
兀目使臣向来挑软柿子捏,见兴庆军方面如此强硬,便转头看向汴京的大臣道:“这就是你们齐人的诚意?”
谢宣将手中的白玉杯掷在桌案上说?道:“诚意?尔等无故攻我国都,战败之后却问我们要?诚意,这不地道吧?!”
兀目使臣顿时一噎,甩甩袖子,恼羞成怒,他?们本来可以?拖着和齐人互相扯皮的,可阿目先是兀目当?朝太?后最宠爱的孙子,兀目朝廷那边催的急,使臣们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只想快点交差,遂此时被闻金金别了两?句,也只是气愤,没底气离场,谈判还得继续下去。
利野迅速在心中分析了一下利弊,闻金金提的每一项要?求都是在兀目人的臂膀上取血割肉,要?是连这个?都能答应了,等他?回到兀目也无甚立锥之地。
利野垂眸凝思片刻,复才抬头说?道:“贵邦长于步兵,也没什么养马的经验,闻大人亦知饲养一匹战马的成本,张口要?战马恐怕未经深思熟虑吧,更?何况这次的马匹不是为作战而挑选的,是为了迎娶贵邦公主而备的。本官还是那句话,如果能娶到淳安公主,这些作为聘礼也未尝不可,便是真定府北界那块地方留着给公主做封地也使得。”
谢宣意态慵懒的说?道:“刚刚谢大人也说?了,公主的亲事和阿目先的交接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利野面色一滞,即便太?后那边催的再厉害,这事也没法?谈下去了。
殿内气氛随之一僵。
谢钊认真吃着眼前的酥山,刻着梅花的金勺匙不小心刮碰到白玉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上格外突出,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他?看去,甚至人群中发出一道嗤笑声,似是在笑他?不懂规矩。
谢钊也不恼,他?将最后一勺酥山吞入口中,砸巴砸巴嘴后说?道:“战利品果然好吃。”说?吧,他?指着对?过的一个?小童说?道,“你们这些大人啊,还不如一个?小童呢,他?刚刚和我猜拳输了,都知道输我一座美味的酥山吃,你们打架打输了,为何如此墨迹?是还想再打吗?”
众人抬头望去,谢钊口中的小童哪是寻常的小童,那是官家唯一的儿?子啊!!虽然还未被立为太?子,但迟早的事儿?啊!
众人听罢谢钊的童言童语,都忍不住捂嘴偷笑,利野的脸上更?挂不住了。
不过,利野也不是吃素的,他?说?道:“既然贵邦咬定公主的亲事和阿目先的交接是两?码事,那就等公主亲事定下来再谈吧。”
说?罢,利野起身便离席而去。
谢宣眉尾扬了扬,不置可否。
公主招亲, 自然不可能像寻常人家一样设擂台比武打擂,不够体面。
正值秋狝,世?家勋贵, 将门虎子,凡是?未婚配的?少年都?被家里押着来了琼林苑秋狝围场,即便拔不得头筹,那也能在官家面前露脸,于家族于个人而言都?有利无弊。
淳安公主内心却十分焦灼, 这次秋狝对别人来讲只是?用来在官家面前露脸的?, 赢固然好,输了也没什么所谓。可是?此?次秋狝的?意义对她?来讲却是?格外不同的?, 她?心中暗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若身为男儿即便血撒疆场那也算死的?痛快, 死的?敞亮,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只是?个谈判桌上的?筹码,万事由?不得自己。
多思?无益, 淳安公主在秋狝当日?换上了窄袖袍骑着照夜来到围场, 众臣已经在候驾了。
利野作为兀目使?臣领头自然站到了最前列,他见淳安公主出场,锐利的?目光即刻扫视过去犹如?实质一般,令人十分不舒服。
恰在此?时,谢宣与闻人鸣率领精锐骑卫亦赶到了围场。
“又?见面了, 利野。”谢宣挥了挥手中的?马鞭笑?着打招呼道?。
利野收回盯着淳安公主的?目光,抬头望向?谢宣道?:“都?说兴庆军善骑射, 今日?本王倒要开开眼了。”
“客气, 客气,既然你这么期待, 我也不好叫你失望啊,等我们兴庆军拨得头筹后我请你吃酒。”谢宣从容的?回道?。
“哦?闻大人竟有如?此?把握?”利野挑了挑眉问道?。
“拭目以待吧。”闻人鸣扯了缰绳,兴冲冲的?驾马跟在谢宣身后,替谢宣回道?。
家里两个大的?讲话客气,小的?讲话可不客气呢,谢钊小下巴一抬,放出狠话道?:“本将军一定打的?你们落花流水!听见没?是?落花流水!”
青衡凑上前来逗趣道?:“小家伙,换个词会不会?”
谢钊故作高深的?摸了摸下巴道?:“那就……铩羽而归,嗯对,还有个丢盔弃甲!青衡哥哥,我可有学问了!”
“你呀,会的?都?是?淘气的?学问。”青衡牵着他的?马来到谢壑跟前。
谢钊像模像样的?下马行礼道?:“钊钊见过祖父。”
四处无人,谢壑亲自将谢钊扶起来,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小狗头,这个胖嘟嘟的?小孙子跟谢宣小时候有八分相似,却比谢宣小时候活的?肆意盎然,一双灵巧的?金丝丹眼里装的?都?是?小点子,生动的?了不得,谢宣很会养儿子。
“等秋狝结束后,跟着你哥哥来家里住一住,你祖母十分想念你。”谢壑叮嘱道?。
“是?,孙儿谨记。”谢钊乖乖巧巧的?回答道?。
“秋狝人杂事多,你阿爹一时也顾不上你,这几日?你跟着哥哥玩,少去林子深处淘气。”谢壑又?道?。
“好的?,祖父,钊钊听话。”谢钊回道?。
青衡一脸不可思?议道?:“怎么今天这么老实,阿爹说你啦?”
谢钊神秘兮兮的?将青衡拽到一旁嘀嘀咕咕的?说道?:“阿爹说舅舅能不能娶到新媳妇,全看这几日?了,让我乖乖巧巧的?不要捣乱。哥哥,什么是?新媳妇?”
青衡一噎,俊脸涨的?通红,不知?该如?何?跟个小童解释什么是?新媳妇,沉思?半晌才道?:“阿娘就是?阿爹的?媳妇,平西王妃是?平西王的?媳妇,嗯,大抵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谢钊明没明白不知?道?,只是?他扑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又?好奇的?问道?:“哥哥有吗?我有吗?”
青衡扶额,叹了一口气回道?:“会有的?,以后都?会有的?,现在别想那么多。走,哥哥带着你去骑马!”
“骑马我会,我要带着哥哥去打猎,我在熙州猎到过野猪和花豹呢,我可厉害了!”谢钊叽叽喳喳的?跟自己的?哥哥炫耀着。
围场的?另一边,齐璟的?御辇已经到了,这次的?秋狝除了打猎还要为公主选婿,是?以君臣上下都?十分看中,齐璟照例勉励了参与围猎的?诸臣将一番,听得一旁的?兀目人都?快打瞌睡了。
终于到最关键的?部分了,礼官代替皇帝宣布:“参与公主选婿的?要比武,总共比三场,骑术,射术与所获猎物等,不得分项参与,为公平起见马匹和武器都?由?宫中御马司提供,参选的?人有检查和更换的?权利。”
兀目人不以为意的?翻了翻白眼,小声嘟囔道?:“齐人懂什么骑射?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班门弄斧了。利野大人,您这次一定稳赢!”
没错,兀目参选的人是利野!
利野闻言没有说话,只将目光投向?谢宣等人的?方向?,汴京这团软面饽饽有何好担心的?真正的威胁是闻人氏!
闻人鸣正紧紧的?靠在谢宣身侧问道?:“姐夫,你了解汴京禁庭里的?这些马吗?”
谢宣放低声音嘱咐道:“不可小觑,若说大齐军备差我是?信的?,但禁庭不可能没有圈养好东西,到时候肯定令人眼界大开,只是这些马匹都是供贵人享用的,定是?被训的?服服帖帖,去掉大半野性,到时候你根据自己的?需要酌情?调整,如?何?激发一匹马的野性这等小事儿不用我教你了吧。”
“嗯嗯。”闻人鸣连连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而后他又?小小声问道?,“齐氏见我参选了,不会暗算我吧。”
谢宣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去吧,任何?事姐夫给你兜着,齐璟虽然心思?重,但也不是?阴沉狠辣之辈,这次他不会针对你。”
“那便好,我过去了!”闻人鸣说道?。
“嗯!”谢宣目送他进场。
利野看到闻人鸣进场了,不禁冷笑?道?:“这里果?然热闹,连闻人氏都?不遵祖训来凑一凑。”
闻人鸣好奇的?问道?:“你仿佛比我还会理解我家的?祖训,我尚未成亲,哪来你这么大的?儿子?”
利野:“……”他想狠狠的?扇自己一巴掌,跟在闻金金身边的?,能是?什么软柿子?讨这个嘴架干嘛!
说话间,御马监的?内侍牵来数匹供人挑选的?御马。
卯娘作为淳安公主的?伴读一直陪伴在她?左右,两个少女端坐在看台上默默注视着闻人鸣那边,两人在看到闻人鸣的?时候皆目色一顿,有几分难以置信,不知?闻人鸣此?举何?意?两个闺中少女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讨论一个外男。
一旁不惹人注目的?世?家贵女们却悄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道?:“好俊美的?儿郎啊。”
“是?啊,不过从未在京中见过此?人,到底是?何?人啊?”
“看他的?衣着打扮,分明是?……”说话的?女子用团扇指了指北边,众人心领神会,皆用手中的?丝帕捂住嘴巴,淡淡的?笑?了,心中一片清明,此?子出身兴庆军,想必只是?凑个热闹罢了,并不会真的?尚主。
及至礼官唱名?时,众人才知?晓他姓闻人,一时脸上神采各异。
不仅看台上的?贵女们懵了圈,就连随驾的?齐臣脸色都?不对,脸色最不对的?应属皇帝齐璟了。
齐璟问向?一旁的?谢壑道?:“闻人鸣也去参选了?”
“是?的?,陛下。”谢壑回道?。
齐璟倒吸一口凉气,不解道?:“他这是??”
“想尚主。”谢壑道?。
没人比齐璟更了解齐氏和闻人氏之间的?纠葛了!这么多年来齐氏一直打压着闻人氏,两家关系一度十分紧张,若闻人氏真心起意娶齐氏女,是?意欲何?为呢?!
“少傅如?何?看?”齐璟沉默半晌后,忽而沉声问道?。
“眼前只有两条路,淳安公主要么和亲兀目,要么联姻闻人氏,陛下如?何?选?”谢壑不答反问道?。